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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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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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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7 16:40:01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正待察看客店中每一人,门外大街,忽然经过一条高挑的人影,犹如鬼踪一般,一闪即没。

  萧秋水眼快,马上认出那人。

  南明河上施杀手的柳有孔!

  柳有孔在,钟无离定必不远。

  抓到柳有孔和钟无离,不难知道左常生的下落。

  知道左常生的下落,也许就可以探知成都浣花剑派情形怎么了?

  于是萧秋水不理曾森,马上掠了出去。

  就在他回身掠出去的刹那,他心里忽然很乱,身上好似忽然被人扎了千百把针一般,全身都烧痛了起来。

  萧秋水不知道原因何在。

  他已纵了出去。

  你走了。

  你就这样走了。

  没有一句话,没有……

  唐方忽觉自己“哑穴”一松,原来可以发声了。

  本来点穴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时间一过,就可松开血脉。

  唐方正想高叫,忽然背后一只手伸出来,迅速又点了她的“哑穴”。

  那人头秃秃,正是祖金殿,桀桀笑道:“叫了也没用,他若过来,马上就死,他不过来,一样死在外面,如此而已。”

  唐方没有再说话。

  她流了泪。

  唐朋眼珠转动,看着她。

  唐朋在心里有一个意愿。

  只要能使唐方不哭,他纵为叫一声而干刀万剐,亦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萧秋水追出去,阳光正好,他追过一条街又一条街,追过了一条巷又一条巷。

  然后突然拦在前面的是墙。

  死巷。

  接着他野兽的本能又生起了。

  他一阵鸡皮疙瘩,不知恐惧何来。

  他及时一低头,只觉后脑一阵凉飒飒,一支尖棒,横扫落空。

  萧秋水一个箭步跳开,背墙而立,喝道:“钟无离!”

  只见屋檐上滴溜溜滚落一人,手拿铁杵,笑嘻嘻地道:“你好吧?这是咱们的第三次会面了。”

  萧秋水怒道:“你——!”

  倏地瞥见墙上有一滴血。

  巷子两边墙是旧的、破的。

  这背后的墙却是新的。

  那滴血在新刷的墙上,很是明显。

  不明显的是血滴里有个破洞。

  剑孔!

  要真的是墙,为何有剑能刺得过?

  萧秋水一念及此,无及细想,大喝一声,全身劲力,俱打在墙上!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只觉背后两道要穴一痛。

  两枚利针,刺中他穴道。

  惟尖针仅刺中他皮肤,还未刺入他穴中,他的劲道已全发了出去!

  “轰”!

  薄墙粉碎,砖瓦硝石,全射入墙后待针人的身上,头上,脸上!

  那人惨叫,捂脸,狂吼,血流披身,终于倒下。

  正是与钟无离“焦不离孟”的柳有孔!

  柳有孔一死,墙后又出现一人。

  这人手持双拐,如铺天卷地一般,连环攻扫萧秋水?

  萧秋水闪电般展动身法,那人击空。

  萧秋水转而扑向钟无离!

  杀!

  萧秋水此刻的意念就是杀!

  他今天已连杀四人,四个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脚色。

  他扑向钟无离,钟壹窟眼见萧秋水如此神威,简直不像他所见过的萧秋水!

  他一杵刺了过去!

  “喀登”一声,铁杵折断!

  萧秋水一手执住杵尖,刺了出去!

  铁无离想逃,但双手仍抓住柞的另一半,萧秋水一手扣住,钟壹扈一挣不脱,杵尖已至,贯胸而入!

  同时间,“卡卡”二声,萧秋水背后己被那人双拐打个正中!

  “崩崩”两声,双拐齐折!

  萧秋水嘴角溢出了鲜血。

  萧秋水猛回头,双手抓住了那人双肩。

  那人挣脱不得,痛人心肺,杀猪般嚎叫起来。

  萧秋水冷冷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几时见过如此神勇,忍看痛噙的眼泪道:“我叫吴明,……”

  萧秋水盯着他道:“你是彭九的人?”

  吴明颤声道,“是,是,我是彭九的弟子。”

  萧秋水缓缓松了手:“彭九对我有恩,我不杀你。”

  那吴明只觉萧秋水有着鬼神之怒,知其不杀自己,虽不知己殁的彭九踉萧秋水有何渊源,但心里才舒松了一口气,当下道:“谢——”

  萧秋水摇手。

  吴明一抱拳,越墙而去。

  萧秋水不杀吴明。

  待吴明走后,萧秋水才贴墙滑下来。

  他已力衰。

  他今天先后挨了无数击,虽内力过人,可以抵受得住,但也受创不轻。

  但他刚刚坐倒于地,想好好喘息一下,忽又有人影一闪!

  萧秋水“霍”地立起。

  来人又是吴明。他深深地望了萧秋水一眼。

  吴明道:“你放了我。”

  萧秋水冷峻地道:“你还不走?”

  吴明道:“我走,不过我先来告诉你一件事。”

  萧秋水奇道:“你说。”

  吴明道:“在客店的那几个人,被我们所擒,‘火王’押送,其中二三人,像似你的朋友。”

  说着吴朋观察着萧秋水,“你是来找他们的吧?”说完了一拱手,道:“话至此尽,告辞了。”

  吴明闪身而去。

  朋友?

  是什么朋友在那里?

  是谁人失手被擒?

  萧秋水很迷惑,忽然想起一事:眼神!

  那眼神!

  那商贾的眼神!

  熟悉的眼神!坚定的眼神!

  含笑的眼神!欲语的眼神……

  唐方,唐方就在那里!

  萧秋水整个人跳了起来!

  马上他又想到那郎中。

  那郎中瘦小的身子,却有个微挺的肚子!

  那郎中是男的,不,不,一定不是男的!

  是女的!而且就是欧阳珊一!

  唐方他们,果然就在那边!

  萧秋水真恨不得挖掉自己一对眼睛!

  他没有时间这样做。他振奋地飞跃起来,忘了身上有伤。

  他飞也似的冲向“欢乐栈”。

  他冲到“欢乐栈”,只有哀伤,没有人。

  偌大的客店,椅翻桌倒,人都不在。

  只有一个人,死人。

  萧秋水一颗心又几乎飞出了口腔。

  死人是曾森。

  曾森是被火烧死的。

  萧秋水才放下了心。

  曾森是被的死的,然而他身边的一桌一木,却全无烧焚的痕迹。

  这种手法,非“火王”莫属。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沮金殿他们在哪里?

  ——唐方,唐方,你究竟怎么了?

  ——唐方,唐方,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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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38:46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英雄好汉



第一章 唐花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找到唐方。”

  萧秋水面对椅桌凌乱、但空无一人的客店,静静地发了这个誓愿。

  他正要离开这客店时,忽又发现了一些事物。

  一些凳子上、桌椅上、甚至墙壁上,都嵌有一些细如牛毛的针。

  一只小蚂蚁爬过。它离开一根比绣花针还细的小刺约三尺之地,忽然从壁上掉落、死了。

  这些暗器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

  更特殊的是,这些暗器,打在哪里就跟那里的事物同一色调,打在桌上,就似桌上的一点污垢,要不是萧秋水如此精细的人留心观察,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些暗器竟似一些会变色的动物一般。

  这样精致的暗器,这么剧毒的暗器。

  结论大概只有一个:

  ——唐门的人来过!

  可是唐方的暗器却是没有毒的;这点萧秋水最是清楚。

  然后萧秋水又看见了一朵暗器。

  真的是一“朵”暗器,因为那暗器是一朵花。

  铁花。

  这一朵铁制的花,美得妖艳,五瓣花开,舒放后,中央花心吐蕊,蕊心有五瓣未开,精致玲珑,但让人一看之下,就动人心魄。

  但这朵“花”嵌在墙上。墙是旧墙。

  墙里有很多隙缝,在这朵“花”钉入的墙周围十尺内,墙中缝隙里,有两条蜈蚣、一窝蚂蚁、一只老鼠全都毙了命。

  尤其是老鼠,不但毙命,而且全身的毛都脱得光秃秃的。

  而萧秋水自“死巷”之役来回不过片刻,更可怕的是老鼠的洞穴在七尺以外:它根本还没有触及这朵妖花。

  萧秋水不觉毛骨悚然——这种暗器,他只听说过,连他父亲名列“七大名剑”萧西楼在内,也仅是听说过而已。

  见过的人都已死亡。

  这种“花”有一个名字。

  名字就叫做“唐花”。

  唐花不是人。而是暗器。

  ——一定有唐门的高手来过!

  ——这客店内一定发生过格斗,而且撤退得十分匆忙,连唐门这样重要的暗器都没有取走。

  “唐花”是唐门三大绝门暗器之一,连“子母离魂镖”也只能算独门暗器手法,而不是奇门或绝门暗器。

  若不是撤走大过迫急,唐门的人怎会把如此重要的暗器留在这里?

  唐门能造的暗器,三百年来,天下各门各派三山五岳,一直无人敢仿造,亦无人能仿造。

  ——可是唐方呢?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唐方去了哪里?!

  其实就在萧秋水刚进“欢乐栈”不久,返身追逐钟无离之后,曾森就立即跪了下来,颤声道:

  “禀报……小人禀告……火王,小人乃受萧秋水……之威胁,才……”

  祖金殿冷冷地道:“你们不是被派去狙杀慕容英的吗,康舵主呢?”

  曾森脸色惨白,身子也抖哆起来,显然对这“火王”很是畏惧:“康舵主逃了。何狮、康庭、安、铁二位判官……全给萧秋水杀了……”

  这句话听得连穴道被封的唐方也是一震——萧秋水怎有如此神功,莫非是得了什么奇遇?

  火王如火烧一般的眉毛一扬:“你们几人,连分舵主在内,还不敌区区一个萧秋水?……高中呢?”

  曾森垂首谨道:“高中他……他死于慕容英之手。”

  火王瞪目道:“慕容英呢?”

  曾森仍是不敢抬头:“幕容英给……给康舵主杀了。”

  火王呵呵笑道:“很好,很好,被擒的,就只有你一人了?”

  曾森听人上有笑意,以为赦免,心中较为笃定,恭谨地道:“是,是,小人想引萧秋水到此地来,有火王在,当必手到擒来……”

  火王笑道:“你可真会设想呀。”

  曾森叩道:“不敢,小人乃是向火王学习。”

  火王开心地道,“你抬起头来……”

  曾森抬首道:“是——”突然间火王袖子一扬,一团烈火,迎脸喷来,曾森措手不及,火焰烧在脸上,发出吱吱的异声,无论曾森如何拍打,火焰不熄。

  曾森惨嚎之声,令人不忍耳闻。

  火王冷冷地道:“你是怕死,所以屈服,我就要你死,权力帮不要贪生怕死之徒。”

  曾森在地上挛打滚、呼嚎,叫声令人惨不卒闻,终于声嘶力绝,痉挛气绝,火焰即灭,竟未燃及他一片衣衫。

  火王的纵火技术,真令人叹为观止。

  唐方心忖,权力帮竟收罗了天下间如此多奇技异术,以及名门宗师助阵,声势之壮,确是开五百年来未有之霸业!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个声音道:

  “他妈的王八羔子,巴拉妈子的什么鬼叫,这里哪只鸟发生什么鬼事呀?王八蛋!”

  这人一口粗话,一出现在店门,唐方就忍不住想欢呼。

  这讲话如放屁的彪形大汉,却有一个小小的头,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巴,白白的牙齿。

  铁星月!

  他身边当然还跟着个人。

  这人嘴巴尖哨,一副找人骂架的样子,但看去十分精警,正是邱南顾无疑。

  他们背后好像还有人。

  他们显然是经过这里,听到惨叫声而来看个究竟的。

  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就是火王。

  他们更不知道里边还有唐方。

  火王嘴角掀动:“原来是你们。”

  邱南顾“啊”地叫了起来:“是你呀!光头王八,你还没死啊!”

  ——滇池之役,萧易人所带领浣花剑派之一百三十四条好汉,要不是火王淬下杀手,才不会给权力帮所击溃!

  邱南顾走了进来,他身后却有一个塞在门口,进不来,因为她太肥了。

  肥的是唐肥。

  肥的人比较臃肿,轻功不会好到哪里去,身体不灵便,功力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所以火王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更不担心别人会认出唐方、左丘超然他们。

  因为他已替他们改装了。

  火王一直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有信心,他一直觉得武林中应把他易容技术的排名,摆在“上官,慕容,费”之间。

  而且就算他们认出了,又怎样,

  火王本来就想连铁星月、邱南顾等也一网打尽的。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轰然一声倒塌了,灰石纷飞,一巨鸟般的人掠了进来。

  火王脸色变了,这肥女的武功远超的想象。

  唐肥掠入,一扬手,三道寒星,打向火王。

  火王大喝,人已离开他原来的地方。

  然后他发现他带来的权力帮的人,至少倒了一半,三点寒星并不是暗器,打至中途,忽啪地爆成数百枚细针,方才是暗器。

  于是一半以上的权力帮徒都倒下了,独独唐方却没有事。

  唐肥拯救的目标,显然是唐方。

  所以她才扑到,就挥手解了唐方的穴道。

  唐方一跃而起,就拍开了唐朋和左丘超然的穴道。

  唐朋正要解欧阳珊一的穴道,火王怎能忍此凌辱,大喝中出了手。

  他的火焰,在一刹那间,喷了出去。

  唐肥的衣服上至少有四处地方着了火。

  可是唐肥也发出了她的暗器,火王脸色变了,“呼”地掠到门槛,变色道:

  “唐门三大高手中你是谁?”

  唐肥衣上的火焰又奇迹般熄灭,只烧得衣上一个个的洞,露出白白的肉,唐肥倒不在乎:

  “我是唐肥。”

  ——唐门年轻一代有三大高手,就是唐宋、唐绝与唐肥。

  火王冷笑,唐肥虽出名的不好惹,他自信还惹得了。

  那边的左常生,已跟一个肚子凸露的和尚拼斗起来,火王当然不知道那人就是大肚和尚。

  铁星月、邱南顾、唐方、左丘超然己跟余下的盛江北和权力帮众大战起来。

  火王还是不怕。他决定在权力帮未全力对唐门采取行动之前,先毁了唐肥这等大敌。

  必要时他一把火将这店全烧个精光,连权力帮的人也统统烧死算了。

  他正要出手,唐肥就出手了。

  唐肥是向着他出手,可是倒下去的是唐肥身后的五个权力帮众。

  火王看不出那惨呼倒下的权力帮于弟是中了什么暗器,那暗器打在身上,龙精虎猛的人立刻变得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能吭,就死了。那暗器简直似无形的。

  火王瞳孔开始收缩,他发现唐肥越来越不似他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唐肥一直很骄傲。

  在唐妈妈一系中,唐肥无疑是最出色的。唐妈妈就是唐门中的唐剑霞,因为唐肥名列唐门精锐三大高手之一,方才能和唐君伤、唐灯枝两系中的唐绝和唐宋相较。

  虽然火王一出手就的伤了她,唐肥还是很笃定。

  因为火王的背后就是死路。

  她曾眼见那白衣文质彬彬的男孩子出手,出手一刀,快如闪电!

  她正要再出手时,忽然看见火王化作一团火。

  一个人眼见另一个忽然化作一团熊熊的青焰,那感觉是奇特的,尤其是那团厉火直向她卷来之时。

  唐肥飞起,她轻功绝不如唐方那么好,那火团已卷住她的一双腿。

  她那一双粗腿立时有一种感觉:好像十把钢锯,一齐向她腿骨凿了下去!

  她怪叫,至少打出七种暗器!

  那火团又是一盛,暗器打到了火团边缘,忽然都消融不见!

  唐肥却知道那火团里面就是火王,但她却没有办法把她的暗器打进去,而她的腿如果再不想办法,那就要废定了,所以她毫不犹豫,打出了一道绝门暗器。

  从未失手过的暗器。

  这暗器当然就是唐花。

  唐花一开就谢。

  开时如花,谢时成铁。

  每天一次,只杀一人,一人而已。

  其他因此而死的人及其他,都不算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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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0:09 | 只看该作者

      “夺”,唐花钉入墙壁。

  火王没有死。

  但局势立即起变化,火王再没有用火舌卷住唐肥的腿,他化着一道长焰,直往外卷去!

  那一朵花,曾开在火王眼前,竟比火焰开得还要灿烂!

  火焰立刻被打灭。

  可是火王不在火焰之中,那火团是祖金殿独门“死火”。

  这火一碰到人,火灭,人死,故名死火。

  而今唐肥没有死,火却灭了。

  火是被打熄的,是被唐花打灭的。

  唐花也没有钉在火王身上,可是火王觉得不寒而悚,他也看得出来单凭左常生、盛江北,绝不是那大肚的和尚以及铁星月、邱南顾、唐方、唐朋和欧阳珊一、左丘超然几人加起来之敌。

  所以他立即退。

  他化作一股火舌,当者披靡。

  唐朋、唐方、左丘三人同时出手,他们不让他走,他们恨绝他了。

  唐方、唐朋的暗器却出了手,但那股火焰又爆出七八道火球,吞卷了他们的暗器。

  左丘超然擅长的是擒拿手,所以他一把抓住火王。

  抓住火王就像抓住一颗火炭一般,左丘超然负痛放手,火已卷到门口!

  在店门前那白衣的、悠闲的、傲慢的公子,突然出了手!

  他站在店门,就是不让任何权力帮的人奔出店门。

  他是第四次出手,前面三个逃出店门的人,就在他面前逃了出去。

  他们是逃出去七八步后,血才溅出来,然后再走出三四步,才倒地而殁的。

  这是因为他的剑法实在太快了。

  他决定要把这火舌“一刀两断”!

  唐肥这次才看清楚林公子的出手。

  刀光一闪,原来不是刀,是剑!

  是一柄快剑,使的却是刀法!

  单止这一点,这人的武功,绝不会在海南剑派邓玉平之下!

  火焰突展,就在这时,火舌高张得令人眩目,然后就什么都不见了。

  火王已不在门前。

  他已逃走?

  林公子衣衫焦的,神态也不再是那么悠闲,右眼角下也的伤了一大片,可是他在缓缓收回那柄使出刀法的剑。

  剑上有血。

  地上也有血。

  一行血迹,正向西延去。

  这一刀,却仍杀不了火王。

  但火王却受了伤,林公子也受了伤。

  而且显然的林公子也伤得不轻。左常生等一见火王逃窜,也跟那“掌柜”拼死突出包围,冲了出去!

  林公子却没有拦阻。

  他一股真气,已被那火焰的凛烈摧散,他必须马上调息恢复。

  但他确定,他那一刀,已斫在火王伤得比他更重的地方。然而他却感到脸上无光,火王这下和他力拼,事实上可以说是他和唐肥夹攻之下,火王才挂了彩的。

  唐肥心中也惊悸,她的暗器“唐花”,居然也不能奏效。

  权力帮一个火王,尚且如此,柳五公子、赵师容以及“君临天下”李沉舟那还得了!

  “你们怎样知道我们在这里?”左丘超然手被的伤了,可是他仍没有忘记询问这一句,因为那时他们穴道被封,而且已被改装成一个自己若是见到恐怕也认不出来的“人”。

  “我们唐家有特殊的连络方式,”唐肥解释,她虽痴肥,但却不蠢,“我一进来,就见到方姊在眨眼,即眨眼次数,表示旁边那人扎手,所以我们才猝然出手,免得殃及池鱼,”

  唐方在唐家虽年轻,但因是唐舜尧直系所出,辈份极大,连唐肥也称之为“姊”,而原本唐肥也是极喜欢唐方的。

  唐方说了一句,急着说了一句让铁星月和邱南顾都奋悦跳起来的话。

  “萧秋水没有死。他刚才来过,没有认出我们。”

  铁星月跳起来:“他没死!好哇!这小子!他现在呢?”

  邱南顾也在问:“萧大哥现在在哪里?”

  “他走了。”唐方答,她眸子发着光。

  “我们去找他去!”邱南顾马上决定。

  “往哪儿找?”唐肥问,她想下出萧秋水这人为何使大家如此兴大

  “我也想见他。”林公子一句谈定,谈到萧秋水时,眼光也像发着热。

  “他会到哪里去?”

  左丘超然很快地判定:“他一定会回家!”

  铁星月和印南顾几乎同时地道:

  “我们往四川浣花派去!”

  于是他们立即就走了。

  所以萧秋水回到客店的时候,见不到唐方,也见不到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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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年一战

  萧秋水虽然一路上都见不到铁星月等人,但一路上都听到他们的事。

  此地已是华阳,华阳接近成都,已离滇池甚远,但一路上到处都可以听闻浣花剑派与权力帮成都与滇边之战的消息。这也是萧秋水所最焦渴得到的消息。

  “这大概是权力帮有史以来,遇到最大的抵抗之役,别看小小一个浣花剑派,居然令权力帮损兵折将。”这是靠近华阳市郊的一所小食肆一个造伞的老板说。

  他的朋友是个在酒楼里做春卷的,也翘起大拇指说:“了不起!浣花剑派硬是要得,可惜……”

  “可惜还是螳臂挡车,”一个打面的小老板道,“最后还不是毁于一旦……”

  “死有重十泰山,轻若鸿毛;”造伞的不以为然,“权力帮虽然仍把浣花剑派毁了,但浣花剑派足足抵挡了足足十六天,十六天……”

  “十六天就够了,一个镖师就告诉我说,权力帮的狼子野心,已惊动了世外宗主少林,武当一脉的注意……”卖春卷的接造伞的说下去:“我是做东西给别人吃的人,我不懂什么是武林规矩,但人生在世,能做几件唤起人家张望、思省的事,也就够了……”他指了一指造伞的说:

  “我赞成老徐的话,仙人板板,那龟儿子权力帮不灭,咱们穷人,给挨家挨户的敲诈,哪生活得下去!”

  “话不是这样说的,”打面条的老板还是不以为然,“结果又怎样,浣花上下,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年轻人“虎”地冲了过来,一把提起他,青筋毕露,满脸涨红,咬牙切齿地问他:“你说,权力帮那些王八把浣花剑派怎么了?”

  打面粉的老板就像小鸡一般被这个看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提在手里,吓得舌头与牙齿打结,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几个朋友,也慌了手脚。

  这青年双目发出厉芒:“浣花剑派怎么了?成都萧家究竟怎么了,你们说!”

  那造伞的老板对浣花剑派,一直部很激赏,问心无愧,所以敢劝说:“年轻人,你抓他也没用,浣花剑派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了?!”青年人目毗尽裂。

  “已经死光了。”忽然一个声音道。

  声音从食店的一个角落传来,青年霍地回身,只见一个人缓缓地站了起来,手中提着一个布包的长形物体,显然是重兵器,他旁边桌沿有四个权力帮打扮服饰的人。

  萧秋水目光收缩,冷冷地道:“你是谁?”

  那人慢慢解开布包:“你是萧家的人?”

  萧秋水没有答话,那人布包已解,露出一柄虎头大刀,咧咀露齿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孙人屠?”

  萧秋水点点头,那人“喀卿卿”地一挥大刀,大笑道:“我就是孙人屠唯一的师弟,虎头刀客赫穿!”

  权力帮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是这样排列的:

  百毒神魔华孤坟

  无名神魔康出渔

  神拳天魔盛江北

  一洞神魔左常生

  铁腕神魔傅天义

  三绝剑魔孔扬泰

  长刀天魔孙人屠

  绝灭神魔辛虎丘

  瘟疫人魔余哭余

  血影僧魔

  飞刀神魔沙千灯

  独脚神魔彭九

  千手神魔屠滚

  快刀天魔杜绝

  飞腿天魔顾环青

  铁骑神魔阎鬼鬼

  无影神魔柳千变

  暗杀神魔戚常戚

  佛口人魔梁消暑

  每一个人魔,都有重要的弟子。属下或护法,像沙千灯的弟子便是沙雷、沙风、沙云,在攻击剑庐一役中,为阴阳神剑张临意所杀。康出渔的弟子为康劫生,华孤坟的弟子为南宫松篁,孔扬秦的弟子为笛子、二胡、琴……

  有部分人魔,已为萧秋水等所杀,如孙人屠、辛虎丘、屠滚、柳千变等,而部分神魔的弟子,亦被歼灭,如阎鬼鬼的“铁骑六判官”、傅天义座下四大高手、余哭余的三大弟子、左常生的两名杀手……

  眼前这个“虎头刀客”赫穿,就是死于萧易人所带领一百三十四条好汉手下的孙人屠之师弟。

  “我在这里驻扎,凡是浣花的孤魂野鬼,我一一都做了,你是第十一个……”

  萧秋水的眼睛红了,他仿佛看见浣花剑派,血肉纷飞,成都剑庐,毁于一旦,死的死,伤的伤,逃的被人追杀,擒的被人凌辱,而他父母呢?……

  赫穿阴阴笑:“我上一个杀的,据说还是剑庐中组织里的统领之一,他的血迹未干……”赫穿横刀,只见湛蓝的刀光下,果有几滴斑褐的血迹。

  “他好像叫做张……张长弓的,看起来坚强……后来剁了他两肢一足,他就哭号了……”

  赫穿讲到这里,得意无比:“从前四川是浣花剑派的势力,而今是权力帮的天下了!……我们下一个对象,便是蜀中唐门……”

  说着又哈哈大笑,狂妄至极。

  萧秋水没有笑。

  他突然坚强了起来。

  剑庐毁了,没有家了,他不能伤悲,而要冷静。

  他望定赫穿,赫穿笑了老半天,忽然笑不出了,因为他发现一双冷如剑光、亮如秋水的眼睛,在凝视着他。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有神的眼睛。

  连好杀成性的赫穿,也不禁一阵惊然,他不禁问道:“你究竟是准?”

  萧秋水定定地望着他:“我是萧秋水,”然后很轻很轻他说了一声,“我要你清楚一点:萧家的人,只要有一个活着,权力帮就睡不好、坐不宁、吃不安、活不长……”

  然后萧秋水又问:“你相信吗?”

  秋水的话温柔如**的细语,但他的出手,他出手如嘶风惊沙的蒙古天马狂飙:

  他冲过去,挥拳痛击。

  赫穿不能不相信。

  他已觉得他信得太迟,萧秋水来得实在太快。

  他惟有一刀斫下去,至少可以一阻萧秋水的攻势。

  可是萧秋水居然没有避,刀是斫中了他,但赫穿也不知道自己斫中对方身体哪个部位了。

  因为赫穿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他居然看见了自己的身子、背后。

  奇怪,人怎么可以看见自己后面的身躯,除非是……难道我的头……!

  ——虎头刀客赫穿的意识就到这时为止。

  萧秋水把赫穿一剑劈成两段时,本来要出手的四名权力帮徒,连脚都软了。

  不但动手也成问题,甚至连逃走也不敢。

  他们几时见过如此神勇。

  那打面条的、制伞的、做春卷的当然也没见过。

  萧秋水然后回头,刀就嵌在他肩头上,他好像全不觉痛。

  “你们相不相信?”

  萧秋水问他们。

  “相信什么?”三个老板,看到这种神威的年轻人,脑中一片紊乱。

  萧秋水笑了,“相不相信?——相不相信,只要有一个萧家的人在——”

  那造伞的接道:“萧家就永远不倒。”

  做春卷的说:“浣花派会重起的,浣花剑派维持地方正义和公道那么久,做得那么好,我们都期待他复起……”

  那打面粉的老板终于道:“只要你在,权力帮迟早要成为过去。”

  萧秋水带着满意又骄傲的微笑,他慢慢的,带着伤,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忽又听一阵掌声。

  “你够勇气,出手够狠,而且敢拼,内力充沛,但是……”

  萧秋水回头,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你武功却不好。你一定还没练我的‘檬江剑法’,练了就不会这样差。”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广西三山”中的“檬江剑客”杜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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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4:13 | 只看该作者
      杜月山没有死。

  在“一公亭”石穴中,杜月山最后确为屈寒山所擒,但自称“汉四海”的唐朋却放了他。

  “剑王”屈寒山那时正忙着追击萧秋水一等人,无暇顾及,于是杜月山就逃了出来。

  杜月山个性据傲,故没有跟其他江湖人联系,他担心自己的《檬江剑谱》为权力帮的人所夺,所以急着找萧秋水。

  他知道萧秋水乃“浣花剑客”萧西楼之子,所以一路来了川中。

  他就在这里碰上了萧秋水。

  “你一定要学我的剑法,如果你要对付‘剑王’,就非要把我的剑法学成不可。”

  其实萧秋水要对付的,又何止于“剑王”,而是整个的权力帮。

  杜月山说:“你要到哪里?”

  萧秋水答:“我要回我家。”

  杜月山道:“权力帮说不定就伏在那里。”

  萧秋水说:“我只有一个家。”他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悲怆、落寞,“就算有百万大军在那里,我也要回家去!”

  杜月山翘起拇指喝了一声:“有种!”

  随即又问道:“你的朋友呢?”

  萧秋水的眼神仍有说不出的寂寞。“分散了、死了、或生死不知了。林公子好像还未赶到……”

  杜月山问:“你在蜀中,还有没有知交?”

  萧秋水想了想,说:“还有两个,都是女的。她们一直是浣花剑派的好朋友,也是我的至交……”

  杜月山促狭地笑道:“红颜知己?”他的心,却不似他的年纪。

  萧秋水道:“她们是曲剑池曲老伯的女儿,剑法造诣都很高。”

  杜月山拍案道:“好!曲剑池名列‘七大名剑’之中,我早想会会他。”

  萧秋水奇道:“前辈这时候要找到曲家做什么?”

  杜月山大笑:“剑庐遭灭,曲家必有所知,先探个究竟再去,比较万无一失……”

  萧秋水默然,杜月山又道:“此行老夫与你一道去。”

  萧秋水抬头,满目感激。

  杜月山笑道:“我虽老了些,还能不能算是你朋友呢?”笑时又仰着脖子干尽一杯酒。

  “你的朋友都很可爱,”他又眯着眼睛,白眉梢下的眼睛,像狐狸的笑,“不过我们要做朋友,首先要答应我一路上学‘檬江剑法’。”

  萧秋水能怎么说?

  遇到这样的老好人,这种好事还不能答允么?

  曲剑池和辛虎丘两人同列“武林七大名剑”之中,辛虎丘靠一柄“扁诸神剑”,曲剑池以一把“漱玉神剑”,武林练剑的后起之秀。莫不以他们为榜样。

  曲剑池、辛虎丘也是一对好朋友。

  虎丘、剑池本就应该在一起的。

  但在十年前,曲剑池就开始与辛虎丘疏远,因为那时,辛虎丘已投入了权力帮。

  再过一年,辛虎丘“卧底”到了浣花剑派,最终被“阴阳神剑”张临意的“古松残阙”所杀,这就是《跃马黄河》中的故事。

  萧秋水十年前曾见过曲剑池一次,那时曲剑池精悍、孤傲,整个站起来像天神一般,坐着也像个神。

  那时候他的剑在手中,而且没有鞘,他的脸如剑芒一般。

  那时萧秋水还很小,这次再在蜀中见到曲剑池,他已经很老了,而且樵淬,身体发胖,而已腰间有鞘,掌中却无剑。

  这老人莫非也遇到了一些可怕的打击?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个出家人。

  这个出家人萧秋水却很熟悉。

  他就是少林古深禅师。

  曲剑池笑笑,“我已不似十年前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七大名剑了,”他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讥笑之意:“武林中好打不平的事,就凭一柄剑,是平不回来的。”

  古深大师垂首念:“阿弥陀佛。”

  曲剑池眼中悲伤之意更深,“有一次我看见几十个人,打一个老头子,那老人又老又可怜,武功又不高,于是我出手,伤了十三人,打退了对方,才知道那老人原来说是‘九尾盗’鲁公!而我打跑的人是西河十三家镖局的镖头。这下累得我声名狼藉,我追捕鲁公,追了三年,还要应付武林中白道人士的追杀,好不容易,断了一只尾指,才杀了鲁公,方才对武林有了个交代。”

  曲剑池露出了他的手。

  右手。

  他的尾指已被削去。

  谁都知道他已不能好好地握剑了。

  曲剑池眼神更深沉的讥诮之意,“我花了三年,才洗清这一项错失;而人生里有几个错失?人生里有几个三年?洗脱的罪名还好,要是洗不脱的呢?”曲剑池起伏的胸膛不像他平静的脸色:“而且像今天这样的处境,已不能败,一败,武林中便当你狗一般地踢,连小孩子也对你踹上几脚。”曲剑池笑笑又问:“你知道不能败的滋味吗?”萧秋水摇头,他觉得自己年纪太轻,这里似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曲剑池又道:“如果一个人只能战胜,不能打败,那他很可能永远不敢打架。”他苦笑又接下去:“他的名誉就像一粒鸡蛋,扔出去纵然击中目标,也落得个玉石俱焚。”曲剑池深意地望着萧秋水道:“成名,不一定是件好事。”

  杜月山忽然说:“你别说那么多,萧老弟最想知道的反而不说。”

  曲剑池笑笑:“我说那么多是想让你知道,江湖恩怨,武林是非,我早已不想管,但剑庐支持到第十三天的时候,我憋不住,还是去了。”

  萧秋水的眼睛亮了。

  曲剑池道:“不但我去了,湖南‘铁板’谭几道、湖北‘铜琶’贾有功,以及蜀中‘血连环’祈三也率人去了,结果……”

  他缓缓伸出了左手,左手赫然只剩下了一只手指。

  拇指。

  “只有我一个人回来。”

  萧秋水没听完这句话,已泪眼模糊。

  杜月山喝问:”剑庐究竟怎样了?”

  曲剑池道,“已在第十六天时被攻破了。”他苦笑又道:

  “我见到他父亲时,他又瘦又倦,已快支持不住了。”

  萧秋水的拳头紧握,指甲已嵌进掌心里去。

  “我劝他放弃剑庐,逃亡,”曲剑池说,“他不肯,说那儿是他的根,这个我知道,”曲剑池长叹一声道:“一个上了半百的老江湖人,家就是他的命,锄了他的命根子,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杜月山贬道:“现在剑庐怎么了?”

  古深忽道:“这个老衲知道。”

  社月山道:“你说。”

  占深禅师道:“尽成废墟。”

  杜月山问:“有没有看到萧西楼的尸首?”

  古深禅师摇了摇头。

  萧秋水己站了起来。

  古深用一种深沉地声音道:“那儿已没了尸首。一具尸首都没有。”

  萧秋水望定着他,他知道这老禅师是自己父亲的方外至交,不会骗他。

  “但去探的人反而成了尸首。”古深大师叹道:“令尊仁侠天下,权力帮逆行倒施,来剑庐相助的不是没有,老衲是和岷江韩素儿、峒山景孙阳一齐去的,不过……”古深禅师的脸上竟充满了奇异的变化,像看到鬼魅一般的恐惧;“……也只有老衲一人回来。”

  杜月山哑然问道,“大师是说‘红线侠’韩素儿,以及外号人称‘天地一沙鸥’的景孙阳二位……”

  古深禅师点点头,不再言语。

  杜月山也说不出话来。

  萧秋水又问:“我二位哥哥呢?他们都没有赶去……?”

  古深静静地道,“据老衲所知,萧开雁仍在桂林死守。你兄长萧易人,已在滇境,给权力帮的人击毁了……”

  萧秋水霍然站起,目中有泪,“胡说,大哥有‘十年’的弟兄在,怎会被击破?!”

  古深禅师深沉的点点头,平静地道:“我很了解你的心情,‘十年’也的确是你的好兄弟。”

  曲剑池叹了一声接道,“可惜你大哥被击败时,不但‘十年’在他的身边,连唐门中唐方、唐朋、唐猛,还有英勇著名的铁星月、刁钻称著的邱南顾,甚至鹰爪王雷锋的弟于左丘超然也在那儿……”

  这些名字,唉,这些熟悉的名字。

  曾与萧秋水共生死,同患难的名字。

  这些人。

  萧秋水几乎呆住了。

  曲剑池深深地说:“你要不要听滇池那一战?”

  萧秋水点头。再恐怖的现实,他也要面对。

  曲剑池却笑了,笑得懒洋洋,“几年前,你还小,就有了两个结拜妹妹。”

  曲剑池眼睛漾荡着慈祥,“你,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吧?”

  萧秋水当然记得,也记得她们一个爱流鼻涕,一个常弄破衣服;常弄破衣服的爱哭,常流鼻涕的则爱笑。

  “一哭不休止,一笑不直腰:”

  这是十年前萧秋水给她俩的外号。

  十年前,爱哭的叫暮霜,爱笑的叫抿描。

  十年后,爱哭的还是叫曲暮霜,爱笑的也是叫曲抿描。

  可是还准敢说她们会流鼻涕,会弄破裙子?

  这两个女子,一个穿素色的长裙,一个着淡紫色的衣衫,一个走动的时候,羞得头也不敢抬;一个却睁大眼睛老往人身上打量。

  大眼睛的女孩子,一双眼睛望着你时,就要心跳不已。

  羞人答答的女孩子却一低头也能让你心跳停止。

  两个少女向萧秋水敛衽福了福,萧秋水慌忙站起来,他还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暮霜,那个抿描……

  大眼睛的女孩子吃吃笑道:“我是抿描。”

  那害羞的女孩子像蚊子一般小声:“我是暮霜。”

  他们坐了下来,那大眼睛的女孩子往萧秋水身上瞟了瞟,害羞的女孩子也似乎抬了一点头来,瞥了一瞥,两人忍不住相交换一个眼色,噗嗤一声地笑起来。

  女孩子要笑的时候,像风吹花开,说不出原由来。

  也许女孩子看见她们小时候的男朋友,都会很好笑,怎么会那么大了,怎么像只呆头鹅……

  萧秋水快红了脸——他的脸是热的,但他知道不能脸红。

  一旦脸红,会更给人笑得不亦乐乎。

  “请教姑娘,滇池边我哥哥与权力帮一役,可否让我知道役中详情。”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曲抿描、曲暮霜忽然收起了笑容,她们都尊敬那一战,那一场战役中浣花剑派的好汉。

  那是个名动江湖的战役。

  那一战虽发生在云南,但已传遍了武林。

  越远的地方,反而知道得越多,且流传得越神秘。

  “那一战发生的时候,我们姊妹俩恰好在阿炳井。我们赶去滇池时已迟,只剩下尸体……”

  “那一战听说起先是石林一带,与权力帮首度接触战,浣花剑派虽有折损,但已杀了飞腿天魔顾环青和长刀天魔孙人屠,后又在怒山附近,手擒佛口天魔梁消暑,击伤暗杀天魔戚常戚,大获全胜……不久后,又在大观楼,有一场剑拔弯张的对峙……”

  “浣花剑派之所以元气大伤的一战,是在点苍山脚下……据说是权力帮的‘蛇王’,先把点苍一脉的正副掌门害死,以逸待劳,在石塔守候你兄长一行人前去……”

  “这一役可动天地。据知战斗伊始,浣花的好汉没有败,而且‘十年’的英雄好汉已包围了‘蛇王’……可是后来一人出现了,萧易人以为他是朱大天王的重将‘烈火神君’,所以没多加注意,让他进入战围,却猝然被这人狙击,毁了‘十年’中数人……”

  萧秋水握紧拳头,全身因愤怒而颤抖:“这人是准?!”

  曲抿描道:“祖金殿,便是‘八大天王’中的‘火王’,他冒充烈火神君,获得你哥哥信任后,一击功成,痛下杀手……‘十年’一破,加上‘火王’带来的人内外包围,一阵冲杀,浣花剑派于是大说……”

  “浣花剑派一开始就失了‘彩衣’、‘悲愤’、‘燕君’、‘白云’四个人……萧易人鼓起余勇再战,但是兵败如山倒,权力帮的人力扑浣花剑派:这一路来,尽是浣花派占的上风,权力帮决意在点苍山脚给浣花剑派致命一击……”

  “那一刻间到处都是伏击浣花剑派的人,浣花的‘十年’虽被歼灭部分,但壮志未死,眼看尚可一搏,那‘阵风’却忽然又击杀了‘海神’,原来他就是‘干变神魔’柳千变的嫡传弟子奎冷甲,他杀得二人,‘归元’和‘秋月’也合力斩杀了他,但‘十年’组织已溃不成军……”曲抿描声音越说,越是凄楚激昂,仿佛那惊天动地,但又冤魂无算的战役,就在眼前。

  “若‘十年’能全力拼搏,这一战结果,殊难预料,但剩下的‘穿心’,又为‘药王’毒杀……”

  杜月山骇然道:“莫非冤也来了。”

  曲暮霜无限惋惜地点头,眼睛也布着不安与凄惶,“‘蛇王’、‘火王’、‘药王’,三王都来了,这次权力帮,无疑用了全力……唐猛早已死在‘蛇王’之毒牙下,‘归元’冲杀至离点苍山一十七里后,终被戚常戚伏杀……‘秋月’率兵逼上碧鸡岭,被左常生诱杀……‘十年’无一生还……”说到这里,曲暮霜也为这天愁地惨的结局,而说不下去。

  萧秋水却似已睚眦尽裂。

  曲抿描接道:“这一役,连生死都是多余的。浣花剑派的人至少杀了比他们人数多出三倍的人,但终于还是寡不敌众,埋尸苍山。这一战之惨烈,自不可喻,据说鬼位神号,山上的走兽,都逃到平地来,不忍看此场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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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4:50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沉默了良久,盯住前面,双拳紧握,终于间道:“我哥哥呢?我朋友呢?”

  曲抿描抿嘴道:“你哥哥下落不明,以他的武功,权力帮要杀他,还不太容易。至于你的朋友们,迄今还没发现他们的尸首……”

  萧秋水刚要松一口气,曲暮霜又接着说:“不过在峨边的小镇上,却发现了马竟终马总管的尸首……”

  萧秋水沉痛地点点头道:“我知道。”

  那是“欢乐栈”之役——而他失去了一个重见唐方的机会,遗恨终生的地方。

  曲抿描轻轻地叹了一声,道,“这一战浣花剑派虽全军覆没,但确已唤醒了武林同道的觉省,现在人人都知道,权力帮在这一搏里露出了他的破绽,只要结合武林各宗各派,是绝对可以一拼的。”

  曲暮霜咬咬下唇,轻声道:“浣花剑派却没有白白牺牲。这浣花的精魂,有一天会灭了这天下第一大恶的帮会。”

  曲剑池用他的四只手指,摸椅座上的厚毯,长叹道:“可惜却还是牺牲了一股敢作敢为的白道正派!”

  萧秋水忽然站起来,用尽一切力气喊道:“为什么剑庐被围攻了一十七天,才有三三两两零星散样的正义力量前去救拯?!为什么,为什么从桂林到苍山,间关万里,没有人加入浣花剑派的队伍?!为什么?为什么那一场天愁地惨的点苍之战,少林、武当那些名门正派,都一个没有挺身而出?!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要等到天下各宗各派都一一被歼灭,权力帮掌号天下后,这些武林人士,才肯拼命,才肯团结,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

  良久。

  古深禅师忽然长叹一声:“这就是老衲离开少林的原因。”

  古深确在中年时已离开少林,有人说他目中无少林,觉得自己的“仙人指”,一指可抵七十二技,故不屑待在寺中,其实古深是无法遵从少林的许多不合理的规例。

  杜月山低头看着自己仍有锁链痕印的手腕,一举目,精光四射,“反正我这一条命,也算是你们几个小友救的,需要用得着我的地方,表示我这老头儿还有点用处。”杜月山恨得牙嘶嘶:“屈寒山我是跟他对上了,他在权力帮,我便与权力帮没了!”

  曲剑池仍然用四根手指去摸他的虎皮凳椅,那神情就像抚惜一只小猫一般,“我少了五根手指,我不该再动刀动剑了。”他忽然笑了笑又道:

  “谁叫我还剩下五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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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5:17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鬼

  于是他们寅夜出发。

  目标:剑庐。

  目的:救人或杀人。

  有浣花子弟,则救;见权力帮众,则杀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武林的规矩。

  也是江湖人的悲哀。

  萧秋水本来就不服膺那个“规则”。

  他不是江湖人,甚至不承认是武林人。

  他只是诗人,把诗写在生活和情义里的诗人。

  但是当他忽然什么都没有时——没有了兄弟,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子弟,这时他忽然蜕变。

  他变得像个江湖人,冷静。无奈,可是狠辣!

  他变得像个武林人,好杀、嗜血,而且无情!

  他强迫自己变的,惟有变,才能活。

  而且才能报仇。

  他能变吗?

  从初战九龙奔江,到再入成都浣花,他的确已变了许多。

  他身边的人更变了许多。

  “浣花溪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

  浣花溪畔的杜甫草堂,仿佛还可以闻其吟哦:“终生历艰险”,“饿走遍九州”,唐代大诗人杜甫,在安史之战役,一再被俘,九死一生,历尽艰险,终于入蜀,越天险剑门,而到了四川成都,浣花溪畔,得以舒散心怀,漫吟:

  “橙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

  草堂秋色,如诗如画。

  萧秋水、杜月山、曲剑池、古深禅师,还有曲墓霜、曲抿描一行六人,迅速穿过百花潭,黄昏时走过;日日薛涛之吟诗楼,入暮时,来到了剑庐。

  剑庐是萧秋水的旧居,他年少喜游,名山大川,飞骑遍走,但最难忘的,却是他这一直未曾久留的咫尺之地。

  那漂叶的溪畔,那柳荫的水边,那浣溪纱的小丽人,那嬉戏在河岸的孩子,那鸡犬相闻于耳的风景人情……

  然而浣花溪今天没有人。

  连动物也没有。

  物是人非。

  难道权力帮走过的地方,真个鸡犬不留?

  萧秋水曾经在这里杀出重围,去请救兵。

  他离开时矢誓要重返。

  如今他回来了,却要重新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进去。

  七月十四日。

  就算是孤魂野鬼,也该回到了人间。

  这个月色凄迷、夜色模糊的晚上,照着浣花溪的幽幽流水,萧秋水又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他们一行六人,轻功都高,踏地下留一点声音,飞掠不惊一片落叶。

  古深大师,原是少林高僧,少林寺高手虽重实战,甚少练习轻功,但少林弟子的基础,一向是最好的。古深幼时,已担着铁桶盛满满的水,来回少林石阶,每日不下百回,已具备了一流的轻功底于,少年时在梅花桩、竹箩筐沿上快步飞行,在轻功下的苦功,只怕很少人能比得上。

  杜月山的檬江剑法,本就要身法很好的人才能使用的。

  曲剑池的剑法,走古意一路,但他是三十岁方才学剑,是少数半途出家学剑有成的例子;三十岁以前,他是习“孤墓派”的轻功高手。

  萧秋水的“浣花剑法”,也着重轻灵,而且如今他一身无穷内力,再得以轻功见长的梁斗和杜月山指点,只轻轻提一口气,便急如流星,使得曲剑池大为错愕。

  曲暮霜、抿描当然比不上他们四人,但这对姊妹除了跟她们父亲学剑外,也跟当今天下三大轻功高手中排行第二的“百里寒亭、千里孤梅、万里平原”中的千里孤梅学过轻功提纵术。所以她们的轻功,自然也绝无问题。

  现下她们走得却更快一些。

  因为她们不敢走在后面。

  因为她们感觉到有人向她们的后颈吹气。

  气是阴寒的,她们后脖子已炸起一出疙瘩。

  而且她们还看见月亮。

  三个月亮。

  雾气氤氲,月意朦胧。

  暮霜、抿描就在此时看到了三个月亮。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月池里。

  还有一个呢?

  曲暮霜发出一声尖呼,曲抿描胆子较大一些,不过脚一旦软了,轻功也施不出来。

  这时已接近萧家剑庐了,古深禅师等都提高了警觉,曲暮霜这一叫,四人立即停步,几乎是在同时间内,到了曲家姊妹的身侧。

  古深禅师本来是往前直掠,陡然一止,然后似向前急驰一般,一下子就退到了后面:

  曲家姊妹的身边。

  杜月山则是一个斤斗,向前飞掠时忽然翻身,也到了曲家姊妹的身侧。

  曲剑池却忽然旋身。

  他的剑法原本就是在旋转中发出去的。

  “漱玉神剑”原本就是“泼玉剑法”和“披风剑法”、“疯魔剑法”、“旋风剑法”的合并。

  他像龙卷风一般,一卷就卷到了曲家姊妹的身侧。

  萧秋水则更是突然。

  他突然听到曲暮霜的叫声。

  他突然就到了曲家姊妹的身侧。

  他这一身内力,令以内功深厚的古深,也为之侧目。

  他们四人,正好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住了曲家姊妹,也护住了她们。

  然后曲剑池喝问:“什么事?!”

  曲暮霜惊恐地道:“你看……月亮……”

  曲抿描大着胆子说:“有三个月亮。”

  真的有三个月亮。

  萧秋水却笑了。

  浣花溪这一带,当然他最熟捻。

  “因为有两个池塘。”

  “晚塘在那边,秋池是这里,月亮隔着拱桥照下,通常会出现三个,甚至不止是三个的月亮。”

  大家都觉得很好笑,然而又有些责怨。

  胆大的人对胆小、怕鬼的人,通常是一面怨斥,其实一面也满足了他的英雄感。

  甚至还有意作些鬼声鬼气来吓唬人,让胆小的更佩服他的胆大生毛。

  所幸萧秋水等都不是那种人。

  曲家妹妹都很不好意思,曲抿描忸怩地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听曲暮霜又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

  四人都变了脸色。

  只见曲暮霜脸色全白,双瞳已变得惊骇无已,双手抓住自己,语不成音:

  “那池……池里有……”

  四人霍然转身,目凄迷,露寒重,河塘似神秘的鬼城,哪有半个人影。

  然而曲暮霜仍颤声道:“人……那河里有鬼……”

  大家凝看去,河塘还是没有任何东西。

  曲抿描扶住她,很想为她圆场,她眼光流盼,无奈地解释道:

  “我这姊姊,胆子素来都——”

  接下来一声惊叫。

  叫声是曲抿描发出的。

  她的脸色全白了,比曲墓霜更煞白,白得全无血色。

  只听她尖声颤音道:“鬼……有鬼……”

  四人回头望去,曲抿描的声音继续传来:“真的是有鬼……水鬼……”

  然后他们果真看到了水鬼。

  不是鬼,而是人。

  人自水中浮起。

  这人脸孔埋在水里,背上都沾满了浮萍与水草。

  月亮照在这人的背上,像照在爬满蔓藤的墙上一样。

  曲抿描又忍不住要惊呼。

  她的胆子其实也不比她怕羞的姊姊大。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一闪。

  水中的人,湿淋淋地被拎起,放到岸上。

  杜月山、曲剑池衣衫点滴未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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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5:47 | 只看该作者
      人是死人。

  这死人死得很难看,眼睛全翻白,全身肿胀,舌头凸出来:足有四寸余。

  古深忍不住呼了一声。

  曲剑池猛抬头,目光如剑锋,出了鞘的剑锋。

  “大师认得他?”

  古深用手拨去死人头顶的水草,原来这死人是没有头发的。古深大师露出深恩的神情。

  “我认得他。他是和尚。”

  古深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不但是个和尚,而且是南少林的和尚。”古深禅师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再接道:

  “福建少林虽不如嵩山少林那么博大恢宏,但也是江南武林泰斗。南宗掌门人和尚大师,据悉武功已不在北宗掌门人之下,南宗一般的规条与结构,都依据北少林为宗。”

  北少林原本就是达摩东渡南来所立,源远流长,南少林本就是北宗分支。

  古深沉吟又道:

  “南少林除了和尚大师之外,还有两位长老,武功都很了得;至于在外联络与应事,却由两位少林高僧来主理,一位叫做狗尾,一位叫做续貂。”

  少林僧人虽人在方外,不问世俗,但他们也是人。他们也需要钱,来扩建寺院,也需要把耕种的蔬果售出,以养活寺中数百僧人。

  狗尾、续貂两位大师,名字虽很好玩,但武林人一听,尤其是黑道上的人一闻,可以说闻名色变。

  这两个和尚无疑等于是少林派出来在武林中主持正义的两个人。

  有一次广东六榕寺被“山东响马”所占据,寺内的和尚死的死,逃的逃,福建少林即刻派出了他们两人,然后“山东响马”都一声也再不响了。

  “山东响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三十六人的组织,他们占据六榕寺,是为了要在那儿为根据地,做一番大买卖。

  他们以为“借用”一下就走了,谁知道狗尾、续貂两位大师在他们未走之前,已到了六榕。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句话对狗尾、续貂大师两人的出手来说,简直就像没听说过。

  三十六个人,一个活口也没有。

  后来江湖上才传说,这狗尾、续貂两位大师,本来就在少室山下少林寺中当护法的。

  能当护法的必定都是少林戒律院、达摩堂中训练出来的人物,能够在这两个极端严格的地方出来的人,肯定是少林一脉的精华。只是这两位“大师”杀人大多,连少林方丈也只好搭间小庙让他们就在山下住着,不让他俩上山来。

  然而现在古深禅师就说:“这个死人,就是福建少林寺的续貂大师。”

  萧秋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那三个月亮,似是黑夜精灵的眼,无限诡秘可怖。

  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一双眼睛。

  一双惊骇、恨绝,恐惧、死亡的眼睛。

  一个活人,不可能有这样的一双不是人的眼睛。

  雾意弥漫,一个人跄跄踉踉,自拱桥上走下来。

  他扼住自己的咽喉,几次差点没翻到河里去。忽然水面起了涟滴,原来是曲暮霜和曲抿描,似燕子一般抄水过去。

  她们既知是人,而且是少林派的人,就不怕了。

  有些人是只怕鬼而不伯人。

  她们怕的似乎只是未知的东西,而不是已知的东西。

  可惜她们不知道人才是最难知的。

  她们抄过去,扶住他的时候,立刻发觉他也是一个和尚。

  她们返头望去,只见古禅师眼里充满了悲伤,点点头道:

  “他是狗尾。”

  狗尾大师已断气,咽喉仍格格作声。

  曲家姊妹扶住他的时候,他双眼往上翻,全是死鱼一般的眼白。

  他是用自己的双手,扼窒了自己?

  曲剑池闪电般掠了过去,扳开了他的手。

  曲剑池只有四只手指,但曲家姊妹二十只手指扳不开的一双青筋毕露的手,给他一碰就开。

  十道手指的红印,深深嵌在狗尾大师的脖于上。

  他真的是扼杀了自己?

  曲剑他也不禁觉得脚底下有一股寒意,直升上来,他大声喝问。

  “谁杀你的?”

  狗尾大师已断气,人却还没有全死,他“滋滋格格”的喉咙,在这月夜里听来像被切断了脖干犹未死的雄鸡,令人牙都酸了。

  狗尾只讲了一个字。

  他讲完了这个字之后,就倒下去,死了。

  他一生里最后的一个字是: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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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6:14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鬼气霖霖

  一个有道的高僧,居然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说了一个“鬼”字。

  曲家姊妹等顿时觉得这诡秘的月色里,有说不出的寒意,连桥下流着的,也不知是流水、还是血水?

  曲剑池皱着眉心,端详狗尾大师,曲家妹妹真不知道她们敬爱的父亲为什么要看死人,死人到底有什么好看,

  曲剑池抬头,眼睛又发出锋利的剑芒。

  “狗尾不是给自己扼死的。”

  往后的话更令曲家姊妹几乎站立不住。

  “他是被咬死的。”

  曲剑他用他唯一的拇指指着狗尾大师的咽喉,那里果然有两只淡淡的痕印。

  牙印。

  古深掸师点点头道,“他死的时候,血已被吸干。”

  什么东西会吸血?

  莫非是……

  想到这里,曲暮霜呻吟一声,几乎要晕倒,向曲抿描挨靠了过去,身子抖动像大寒夜里没有棉被盖的乞丐,她没有真正地昏过去。

  因为她怕这一晕要跟她妹妹一起摔到河里去——那个不知流着是水还是血的河里去。

  她想着的时候,不禁又望了望流水。

  人就是这样,越是惧怕的东西,越是好奇,想要看看它,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喜欢去鬼屋、爱听鬼故事的人,莫非也是这种心态?

  然后曲暮霜就尖叫起来。

  这一声尖叫,比任何一次都令人骇惊。

  ——因为河里流的确不是水,而是血。

  血水:

  月芒映在河上,像自古以来的毒牙一般,阴深而狠毒。河水像躺在月光上。

  河的颜色似棕色,如果在大自天里,当然是红的,而今给月光一一照,迷雾一罩,似是赭青色。

  一个令人作呕的颜色。

  河里是血。

  不但有血,而且有死人。

  死人就一具一具,从上游漂来。

  曲家姊妹快要晕过去了。

  两个小家碧玉、水佩风裳的女子,哪见过这种阵仗?

  曲剑池皱起了眉头,无论谁都看得出来,她们两人不适合在这时候来这地方。

  她们在未作战前,胆气已被摧毁。

  没有胆色的决战,岂非必败无疑?

  曲剑池本就不让她们来的:但他的这两个掌上明珠,执意要到一个地方时,任是谁,也阻拦不住的。

  所以他只好让她们来了。

  无论谁都知道——而今让她们两人先行回去,要比带着她们往里边闯,更危险得多了。

  所以谁也不会叫她们先走。

  漂来的确是尸首。

  水是从上向下流的。

  上流就在前面。

  前面就是剑庐。

  剑庐,去,还是不去?

  听雨楼,现今住的是人,还是鬼,

  古深大师在算死人。

  “一、二、三、四……”

  他算到第“十二”时,便停住了,又隔了好一会,才又有一具尸首漂来。

  他就数到“十三”。

  萧水不禁问道:“这些人是谁?”

  古深苦笑道:“知道了恐怕就不能再往前闯了。”

  萧秋水还是要问:“为什么?”

  古深掸师说:“因为没有了勇气。”

  没有勇气,就等于没有了信心。

  没有信心的人,活着也几乎等于没活。

  萧秋水想了想,说:“我还是想知道。”他顿了顿,接道:

  “勇气不是无知的匹夫之勇,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

  古深点点头,萧秋水的话,他当然听得懂。

  二十年前他离开少林,无疑也禀着这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敢作敢为的年轻人,古深本就喜欢。

  古深没说别的话,他只是把名字一个一个地念下去:“武当笑笑真人、昆仑派‘血雁’申由子、掌门‘金臂穿山’童七、莫干山‘九马神将’寅霞生、长老‘雷公’熊熊、‘电母’冒贸、灵台山掌门天斗姥姥、第一高手郑荡天、宝华山掌门‘万佛手’北见天。副掌门‘千佛足’台九公、阳羡铜官山‘可禅隐人’柴鹏、马迹山七十二峰总舵主石翻蝉、雁荡山宗主驾寻幽……”

  古深禅师一口气说到这里,望定萧秋水,道:“十六大派中,嵩山既倒,恒山已反,点苍被灭,这儿死的高手,等于是把昆仑、莫干、灵台、宝华、阳羡、马迹、雁荡七大门派的主力全消灭了,剩下的只有普陀、华山、天台、泰山四大门派,以及武当、少林二脉,你想想……”古深禅师一字一句道:

  “要是我们今日不及时制住权力帮,他日武林,将会变成怎么一个样子?”

  他们沉默,没有说话。

  曲剑他叹道:“十六大门派,早就应该团结起来,消灭权力帮的了。”

  古深冷笑,他的笑声不似一个有道高僧,而是像一个快意恩仇的剑客。

  “人人自保,何以家为?我劝过少林,方丈认为世俗事,管不得,如果各门各派都这样想法,今天……”他用手向溪水一指,悻然道:“便落得此等下场。”

  杜月山忽道:“普陀九九上人、华山神叟饶瘦般、天台端木有、泰山木归真,我都认得,我劝他们去,”

  古深禅师道:“他们一定被人说动了,所以才,起来此地……”

  杜月山尖俏地道:“一起死……”

  曲剑池道:“能够把他们一十三名镇压江湖的高手全数杀死于此地的势力,单止权力帮,能办得到么?”

  古深禅师沉吟道:“从前有一个人,可能办得到,那就是燕狂徒。……”而今李沉舟加上赵师容、柳随风,以及‘八大天王’,也可办到无疑……”

  壮月山点点头道:“权力帮只需把各宗各派的头头杀去,余下来的,就是招揽和包容……”

  古深禅师道:“这样打击面会缩小,血拼的场面也减低,而权力帮的霸业,会更少阻挠……”

  萧秋水说:“好毒的权力帮。”

  曲剑池忽道:“只不过,是什么事情能把七大派的高手都齐集于此,一举歼灭?其他少林、武当、泰山、天台、华山、普陀山六派,又在哪里?”

  大家都为这问题沉思时,忽听暮霜细细声地问道:“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人杀的?……”

  曲抿描也鼓着勇气问:“……会不会……会个会是……鬼杀的……?”

  这种问题,谁能答得出?

  这时忽然有火光。

  火光似有点火球,在半空、迷雾中悬动着、游走着。

  隔着雾中的河水望过去,远处有条白衣长袍的影子,但没有人。宽袍底下像刺破了皮囊,像空气都没有,是空的。

  没有穿上的衣服,又怎会自己会跑?

  远处有一种声音,像一只饱魔的恶兽,在磨着利齿,听来却令人牙酸。

  那对阴阴的青火,巡回、闪动,终于碰上了桥墩,凭着幽异的绿芒,照出了桥头上三个字:

  “奈何桥”。

  桥边一个指标,指向雾中,那儿原来是剑庐的所在,现在写上血淋淋二个大字,看似用人血蘸来写的:

  “丰都城”。

  萧秋水却笑了。“那儿是我的家。”他缓缓向桥上走去,“谁要在我家扮鬼吓我——”萧秋水从容笑道:“那只有吓着他自己。”

  他拾级而上。曲抿描抿着嘴,悄悄向她姊姊说:“这人的胆子是不是铁做的?”

  曲暮霜的眼睛却亮了:“十年前我们认得他的时候,他的气概也是铁镌的。”

  而今这个铁打一般的人已上了桥。

  到处都有奇怪的哨声。

  这种阴异的尖啸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正是小时候老人家告诉你鬼故事中,小孩子听到这种叫声不能往回望的那一类。

  鬼火也忽东忽西。

  萧秋水的眼珠也跟着火光转。

  火光在上,他就看上:火光在下,他就望下。

  杜月山的脸色本也似有些变了,现在忽然笑道:“权力帮中有一个高手,据说是从江西、陕西一带言家僵尸拳中闯出来的人,他却不姓言,姓阴……”

  曲剑池眼睛盯着那两团阴火接道:“这人就是权力帮‘八大天王’中的‘鬼王’阴公……”

  杜月山舒然说:“他杀人的法子很多,其中一种,就是用他一双毒蛇般的牙齿,去咬破别人的血管,然后卑鄙如蚊子一样,去吸别人的血。”

  杜月山一说完,两道阴火,闪电般急打杜月山!

  杜月山突然出剑。

  剑身一片空檬,如洒过一场雨。

  两团火球,被削开两片。

  但火球又神奇般地炸开来。

  炸成千百道沾火的碎片。

  杜月山的双掌双袖,不断飞拨。

  火的碎片都被拨了出去,其中有几片,落到死人的身上,死人立即全身燃烧起来;其中几块落到水上,整条溪水竟都燃烧起来。

  火光中,杜月山己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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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6:39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却认得这种纵火的手法,他失声叫道:“是火王,不是鬼王!”

  忽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谁说的?”

  那声音是在萧秋水后面说的,嘴里的气几乎已吹到萧秋水的后颈上。

  萧秋水霍然回身,回头却没有人,身后却来了一道风。

  一道如同自地狱吹来阴寒的风。

  就在这时,忽然横来了一道指风。

  指风如同阳光普照,温煦和暖。

  指风克住了阴风。

  来的人是古深。

  古深另一只手,向萧秋水肩上一搭,疾道:“回去!”

  ——鬼王阴公既来了,萧秋水绝非其之敌。

  古深禅师反手一带,萧秋水却未被带动。

  这点连古深都觉得很讶异:

  ——但来不及讶异,萧秋水己返身出掌。

  萧秋水出掌的刹那,只觉阴影一闪,他的掌就向那阴影拍去。

  那阴影接过他那一掌,忽然飘过了对岸。

  然后桥墩中断,轰然一声,全都落到水里去了。

  萧秋水和古深禅师也双双飘回了岸边。

  这时他们就听到咳嗽声,一声,又一声,很轻,不过咳的人,好像是一面咳,一面还吐着东西,良久,那人阴声细气,还挟着一点点喘息道。“好掌力,好内功。”

  曲剑池大步踏前,刚才他一直还没有出手,此刻他眯起来的眼睛似已完全出鞘的剑锋:

  “‘鬼王’阴公?”

  大火烧亮了一条江。

  在熊熊的火光中,确有一阴灰灰的“东西”,拿着一张白手巾,在揩抹他的嘴。

  与其说那是“嘴”,不如说是一张鲜红红的东西,就像溃烂的伤口那儿溢出来一般的东西,但那手中却十分雪白。

  那“人”吐出来的东西却似熬炖过后的青草药,不过味道恶臭。

  古深禅师向萧秋水低声道:“你内功好,交手时,不必靠近,以掌力摧之。”

  萧秋水还来不及点头,只见火光之中,赤炽炽的烧出了一个人。

  一个光头的发亮的人。

  萧秋水认识他。

  这人绝不是什么少林和尚,而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里的“火王”祖金殿。

  祖金殿冷笑道:“你知道这些人都是怎样死的?——”

  萧秋水他们都没有问。他们都知道“火王”既然先问,便一定会说下去。

  祖金殿果然说了下去,“昆仑、莫干、灵台、宝华、阳羡、马迹、雁荡七派精英,今日之所以会聚集这里,只为一件事。”

  “火王”鬼公吃吃笑道:“倒绝不是为救浣花剑派,岳太夫人不在剑庐,也没有落在我们的手里。”

  祖金殿也嘿嘿笑道:“他们也并非为岳老夫人,只是在她手上,有一令牌,就是‘天下英雄令’。”

  “火王”祖金殿又嘿嘿干笑两声,接道:“所以他们都赶来,要把这面令牌‘抢救’回去……”

  萧秋水眼睛亮了。他明白了。

  岳太夫人就是岳飞的母亲。

  岳飞的赫赫功业,天下皆知。

  天下英雄,因受感于岳飞,故十六大门派,以及三十二奇帮杂派,都献血矢誓,奉“天下英雄令”牌于岳飞,愿随时听其调动、驱使。

  岳飞奇功盖世,由始至终,没有动用“天下英雄令”,他是至孝的人,故把这面令牌,交予义母,以防万一时,义母可用令牌来庇护。

  岳太夫人秉性刚烈,也没有使用这使天下好汉称臣的令牌,她只潜身于萧家;据她的近身护卫张临意的判断,以浣花剑派的潜力,反而在一般门派之上。

  可是因为辛虎丘的通风报讯,权力帮知晓了岳老夫人身在剑庐。所以出动那么强的主力攻浣花,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夺得令牌,以及擒住岳太夫人,牵制岳飞。

  这一小小的令牌,在曾于神前献血宣誓,生死相护的天下英豪来说,却是件强取硬夺也要争回的要命事物。

  可是现在令牌呢?

  岳太夫人呢?

  阵前紧急,狄大将军勇奋杀敌——怎能让岳太夫人生死不知?

  想到这里,萧秋水心如同那焚烧的江水,沸腾不已!

  “鬼王”阴公咕咕笑道:“所以嘛,这些所谓武林高手,一个一个,全都死了……”

  古深禅师冷笑道:“不过你们也没有得到‘天下英雄令’。”

  “鬼王”阴公道:“哦?”

  古深禅师道:“若‘天下英雄令’已到手,这些英雄豪杰,便为你们所用,不必尽数杀光……”

  萧秋水的眼睛也亮了:“你们既未获‘天下英雄令’,就等于说剑庐还有人活着……”

  ——岳太夫人活着,萧家的人便也有可能活着。

  ——可是究竟是谁把岳太夫人手中有“天下英雄令”并避位于浣花剑派消息通知各门各派的呢?

  ——必定有一个可以让各门各派皆为取信的人,透露岳太夫人在剑庐,方能致使各路高手赶来抢救。

  ——权力帮就算夺不到“天下英雄令”,也可在此处守株待兔,歼灭来援的豪杰。

  ——所以攻打浣花剑派只是一个幌子,权力帮之所以花十七天没有攻下剑庐,也只是一个幌子,连让萧秋水等逃出去,好召集天下英雄赶赴,也只是这幌子中的虚招。

  然后权力帮便在各路英雄赶援浣花剑派时,加紧摧毁浣花的兵力,再张开一面大网,把赶来的人一网打尽。

  ——萧秋水到桂林分局,本来就要通知浣花被围、岳太夫人受困的事,可是萧秋水并没有去成。

  他阴差阳错,被屈寒山打下山崖,反而遇见梁斗,到了丹霞,转了一个大圈子,再回到成都来。

  ——那么是谁通知桂林分局的呢?

  当然是在漓江上险死还生的唐方那一干弟兄侠士们。

  ——那又是谁通知各门各派来援浣花的呢?

  “鬼王”阴公的话,等于替萧秋水解决了这心里的疑问:

  “你二哥萧开雁,替我们找齐了十四大门派的人,孟相逢、邓玉平等,又替我们找来了少林、武当,加上你们这一班人,倒省得我们一座又一座山头,一处又一处帮派,分头去打……”

  萧秋水目瞳收缩,道:“我二哥呢?”

  “鬼王”阴笑道:“你问他么?”他用手指了指,正是“丰都城”三个字。

  萧秋水怒意顿生,叱道,“我大哥呢?!”

  “鬼王”暴笑如夜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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