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以棋会友 何:首都文艺界的那个围棋联谊会是什么时候开始搞的? 李:1984年,从1985年接待日本朋友,一坚持就是十几年二十年啊。 何:联谊会是什么时候解散的? 李洪洲:没几年。我对雷翔搞的城市围棋联赛这一套很赞赏,当然我是说经济操作。如果说从艺术上面,我在这方面是下了功夫的,那时候我们没有什么市场问题。我们百花围棋赛的时候,请一百个画家。我搞的那些真的有声有色。下棋本身就很有意思,何况还教给你的朋友什么的,跟日本朋友连续十几年,到现在还有联系,人家还专门请我到日本去。我在围棋这方面乐趣无穷。我不是说在围棋推广方面做多少贡献,我没有这种意识,就是在围棋中得到了很大的享受,这种享受是别的很多东西带不来的。把围棋的文艺色彩浓浓地表现出来,还有文化交流方面,我觉得我是搞得相当出色的。但是我不善于推销自己,我在这里交了很多朋友,中国的日本的,江崎诚致这个老先生,对我特别好,让我特别感动。当然他对我好也是因为我对他接待得好。接待得好不仅是好吃好喝,还有让他体会到围棋的内涵。所以他病重了还请我到日本看他,临终之前见了一面。除了他以外那些日本朋友,真的都挺好的。所以我在围棋上享受了很多,享受了友谊,享受了围棋的魅力和乐趣。 何:你下棋下这么多年,你看有关提高围棋技术的书吗? 李:也不是从来没看过,只看过一本。刚学的时候看了一本,刘棣怀的《中盘战术》,实际上他写的《中盘战术》我没看懂,但是里面有些小技巧,我觉得很有用,像接不归啊,这种最基础的小技巧。那时候才初学嘛,觉得真有意思。看了那本书以后,马上把过去赢不了的给赢了。就看过这一本书,别的没看过。另外我觉得打谱什么的太枯燥,我这人不喜欢枯燥,我就是随心所欲地下,赢棋了高兴,输棋了牢骚一会儿也就过去了。反正,整个过程当中得到很大享受就足矣。何况,我一个业余三段,在棋界就可以混混了,要是初段可能有点混不下来。我还涨了点棋力,但是说要涨得多么好,非得去钻研去,我不想下那个功夫。 另外我觉得围棋里面还有个天赋问题,就是天赋到什么程度,大体上就那样,你再怎么钻研也就进步那么一点,不可能有大幅的提高。吴玉林多么刻苦的一个人,最后也就七段,到不了九段。罗洗河,吊儿郎当的,人家就九段,世界冠军。天赋在围棋上我觉得是最重要的,当然也要加上一定的刻苦,但是你光有刻苦没天赋也白搭。我觉得我围棋天分不怎么样,我下到这个程度很满足了,能在老朋友之间下下,就挺好了。 何:你后来的那个《游戏黑白》在日本出版,是不是跟中日围棋交流认识这些朋友有关? 李:有关,是他们提出来的,他们说要在日本出版,而且是他们自己出钱。有个叫石田彰夫,他很有钱,个人拿出了50万,其他的书法界、文化界代表团,每人拿出了3万日元,这样大概凑了100万,精装的。发行的时候还请我去了。 后来我儿子想到日本留学,那时候我觉得干嘛留学,在中国不挺好的,在中国找个大学,干个工作什么都行,干嘛非得去日本啊。但他很想去,他说:“你那么多日本朋友,你不能给我联系联系?”我说那不行啊,我是代表团成员,我跟他们怎么能提出这种问题。他说:“你不是认识那个村上吗?那是你私人朋友。”我为了安慰我儿子,我说就给村上写封信吧,我估计也不成,那我回来对我儿子就有交代啦。结果没想到这村上先生,他做邮电局长,非常热情,马上给我寄来好几份简章,说哪个大学哪个大学可以考虑,但是推荐上龙谷大学,因为龙谷大学是本愿寺的学校,他就是本愿寺的邮电局长,他有这个人脉。学费是32万日元,当时合几万块人民币呢,而且也得是外汇券啊,那时候我们也换不了美金,我根本也没那么多钱。后来我写信过去说:“谢谢你给我提供这么多材料。现在人民币在国际上还不流通,那就暂时先不去了。”我不好意思说我没钱。这位先生他跟我同庚,马上给我来封信,说:“我给你交了32万元学费,让他来吧。”这么仗义,我跟我儿子说:“人家给你报名,同意你去,而且学费都给你交。但是你去了第一不是学习,第一你先打工把这32万元给还了,再上学。”你答应我这条件就让你去。这孩子想了半天说,好吧,我去了先打工还钱。去了就住在村上家里面,然后他就拼命打工,3个月还了35万,这孩子还很会办事,多还了人家几万。这个事情我写了一篇文章,叫《手谈一局,神交万里》,给了《围棋天地》,《围棋天地》没给登。为什么不给登呐?这么个生动的故事。后来有人说,这个怕影响不好。下棋是为了孩子上日本,这影响不好,好像以棋谋私。我说这哪跟哪啊,这完全没关系。后来日本《棋道》编辑长大岛正雄听了这段故事,专门在新干线上采访我,人家就拿“手谈一局,神交万里”为题在《棋道》上发表了。 跟村上的交往还是很有意思的。1984年,中日围棋擂台赛刚刚开始,桥本宇太郎带了一个日本关西棋院的代表团来,因为每次日本的代表团来都找我去下棋。我就看到了村上昭春,我们俩下棋。他比我好点,就赢了,也没有交流。后来晚上宴会,正好我就跟村上挨着坐,他们都喝酒啊碰杯啊聊天啊,我们俩都不喝酒,很尴尬,坐在那闷头吃。他就用纸写了俩字:“通信”。我说:“欢迎。”就这么四个字,完了。我以为就是礼节性的吧,没想到这个村上先生回国以后就给我来信,还给我寄日本棋书,日文我不认识,还得找专门懂日文的人给翻译。我回信也得找会日文的翻译了再寄过去。他老来(信),隔不到一两个月就来,我没得可写了,我说寄点中国棋书,但中国棋书又没日本那么好看,是精装的。我就画了个棋谱,标上黑1,就给寄过去了。他心领神会,就弄上白2,马上给我寄过来。就这么通信围棋,寄来寄去。一个月一步棋,下了四十几步,三四年过去了,这时候发生了我儿子想去日本的事情。在这个基础上,他就给办了入学的手续。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在《游戏黑白》里也有“手谈一局,神交万里”这一节。 我们的交往到现在还有,前年还是大前年,夫妇俩来中国,这时候我儿子也有点钱了,他们要订机票,我儿子说你们什么都不用管,我儿子在网上就给全订好了,酒店机票全订了。然后飞到北京来,一块飞到了西安,租了车,我拉着他们到秦陵、法轮寺转了一圈,他们信佛嘛,特高兴,然后到了乐山大佛。我儿子特别会办事的,他把酒店订得非常好,四合院酒店。后来我自己会做光盘,我把我们这一路的照片和录像专门做了一光盘,取名叫《棋缘,奇缘》,然后寄过去了。上次文化交流协会请我和朱旭到日本去的时候,到那以后活动完了,我多住了几天,到京都去跟他们夫妇俩人过了几天。这种棋友,没有利害关系,很真诚地相待。 我这辈子爱棋,给围棋做了点事情以外,我自己所得围棋的乐趣是大半生受之不尽的。 —— 2017.2.26访谈于上海 访谈手记:城市围棋联赛2016-2017赛季总决赛在上海卓美亚喜玛拉雅酒店举行之机。26号晚上采访完陈丹淮将军,随洪哥到他的房间,开聊。一晃几个小时过去,前半段是访谈,后半段随意聊天。从来没有听洪哥说过他的“革命家史”,也没有这么安静随意地聊过天,不知不觉就过了凌晨一点。跟洪哥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起初是神交,然后是在网上下棋、聊天,不见已如故,见了更增一份亲切。洪哥曾经做网上论坛的“斑竹”,没大没小,老没老样,让男女老少一律叫他“洪哥”,不许称“老”。“洪哥”、“洪嫂”加起来早已过了160岁,还经常环中国自驾游,“探索黑白天地界,游来戏去四海家”,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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