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一位朋友希望我和他的儿子谈谈话,帮他端正学习态度和人生态度。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反感语录式的说教,就把我的这一系列的有关读书的文字传给他,让他的儿子读一读。其实,我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如果有一点触动他,我就给很满足了。没想到,那个上高中的孩子读完之后,非常感动,还给我写了一封信,表达他的变化。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将用一周左右的时间,每天推出一篇记录我的读书生活的文章,暂时命名为《青春板书好做梦——一个教师的阅读史》。主要记录我很小的时候听故事的一些经历,希望对所有人主要是正在上学的学生们,有一些启发。今天推出第一篇,《听书,与书籍结下千年的缘》。 “阅读润育精神,书籍滋养人生”,对于阅读有了一些粗浅得而认识,是做了教师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近日,阅读朱永新先生的《我的阅读观》一书,厘清了我对阅读的认识,在读到《追随伟大的灵魂》一文时,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想写一些我的阅读史,算是对从前生活的一点追忆吧! 对于读书,我是没有什么更多的思考的——不是不想,是没有相应的学术素养——我只是一个爱书的人,一个爱读书的人,像朱老师一样从社会学、心理学的角度深入研究阅读,并能从个人发展、国家和民族进步的角度大力推崇阅读,是专家们的事,我只是一名普通教师,我的阅读历程,或许与更多的人有相似的地方,或许更能引起人的共鸣吧。 听书,与书籍结下千年的缘我于中国史无前例的文化革命结束的那一年,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我的家乡,极为贫穷落后,在仅存的一点童年的记忆里,是低矮的茅草屋,崎岖的山路,还有父辈们终日劳作、日渐佝偻的背影。 童年与书的故事,只是在黑黢黢的夜晚里,读过几年私塾的父亲,教的几句《论语》和几首古诗而已。直到现在,还记得父亲一边给蚕子喂桑叶,一边教的一首诗“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北宋诗人张俞《蚕妇》) 而在夏日的夜里,就是我们的天堂。那时,没有电更别说电视了。晚上,几家人坐在院子里纳凉:点一堆谷壳熏蚊子,坐在小板凳上,听老人们讲故事,就是我们最丰富的精神生活。不过,老人们讲的,基本上都是鬼故事,什么长发女鬼、僵尸还魂之类的。现在想想,老人们的想象力真是非常丰富,把不知发生在哪里的故事,改编成就在身边的某个地方甚至某个人身上发生,活灵活现,以至于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30多年后的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我的一个远房大哥(比我大60多岁,是一个砖瓦匠,已经去世10多年了)讲他师傅把另外村子里烧窖的火“借”过来,一把火就烧好了一窖瓦,而另外一个村子的瓦匠烧了7天,窖里没有一丝热气的故事。再后来有一个“化九龙水”的故事引起了我的注意,说是什么念几句口诀就可以把一碗普通的水,变成“神水”,被鱼刺卡住喉咙后,只需要喝上一口,马上就可以化掉。我死缠烂打好几年,终于得到了那几句口诀,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一试真伪——不是真没机会,现在想想,可能是更担心把儿时的美好的回忆,毁于一旦吧! 或许,这些鬼故事、玄异的故事,就是那个物资和精神都很贫乏的年代,我们接触到的第一类书籍吧。 对于书,我建立起来的第一个概念,不是实实在在的纸张,而是搭在大方桌上的一方小桌子、一本线装的薄薄的小册子、一把扇子、一方惊堂木、一个搪瓷杯和留着长须的说书人。那个时候,逢年过节或者是祝寿、结婚等日子,就要请一个说书人,说几段书。现在想想,那时的人们的精神生活,并不见得比现在人贫乏,成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远没坐在小板凳上听书来的悠闲、来的自在。那时的说书人,现在看来,是引领社区文明的文化传播者,我对于“忠”、“孝”、“节”“义”的粗浅的认识,就是从说书人那里得来的。 听得最多的是《杨家将》、《七侠五义》、《包公案》、《施公案》,印象最深刻的人物是杨六郎、穆桂英、展昭、白玉堂、包文正、窦尔墩,记得最清楚的情节是金沙滩六子殒命、五鼠闹东京、狸猫换太子等。现在还记得去世30多年的奶奶,颤颤巍巍的模仿说书人说的话,“那白玉堂啊……”她总是把“白”念成“bia”,每个字都拖得长长的,间或还摇摇头,拄拄拐杖。 听说书,有时听到义愤填膺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插曲。特别是听到忠臣被诛、贤妇被弃或者不孝之子虐待老母的时候,下面的骂声四起,捶胸顿足的有之、拍桌子的有之,不时还会传出妇女嘤嘤的哭泣声,颇有一点要揭竿而起的凛然。记得有一次听《说岳全传》,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岳飞的时候,说书人用说唱的方式讲到“青山哪啊啊啊有幸哪啊啊埋呀啊忠啊骨”,(这中间的“哪”、“啊”、“呀”都会用不同的声调、不同的节奏唱出,颇能催人泪下。)我的一位打铁的叔叔,一脚踹翻了桌子,挽起袖子,露出满是青筋的胳膊,大吼一声,“把他狗日的秦桧弄死算球!”激起了一大阵喝彩,以至于说书人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才算是让听众们回到现实生活中。 哎,只可惜,那是的听书,只能永远的沉睡在记忆里,现在的孩子,哪里还有机会去聆听那最原始的天籁之音,去体会那种最淳朴的爱恨情感啊。 前几年回老家,专程去找过曾经在我们周围十来个乡最有名气的一位说书人,想再听他说几段书,给他那些历经历史沧桑、承载民间文化的线装书拍几张照,可惜,只能看见长满杂草的一抔黄土,他的那些书,早已随着电视的普及,散入尘埃,没有一丝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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