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李宏说:“每个维吾尔男性/都为拥有一把英吉沙小刀而骄傲/英吉沙小刀为刚健的气质而铸造/轻巧,不失稳重的神韵/华丽,不失勤劳的迹痕/刀柄是一座山/刀身就是山撑着的苍穹。” 我是女人,但却记得李白:“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的画面。骨子里觉得刀更像男人,充满攻击性,但放在囊中的时候却又锋芒全收。英吉沙小刀与维吾尔族男人更密不可分,男人锻造、男人传承,男人使用。所以英吉沙小刀沾染了这里男人的性格,或者说这里的男人也具有小刀的气质。
他们那怎么能叫打刀子?只能算做个刀把子 秋日里,阳光正好,我们走进吐尔逊的家里,这个维吾尔大院里响着铁锤叮叮当当的声音和机器沙轮嗡嗡的鸣叫声,土制的大土炉里炉火正旺,炭火和铁屑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吐尔逊的家在英吉沙芒辛乡,他们村的200多户人家中,有160多户在打刀子,30多户在卖刀子,闻名于世的英吉沙小刀大多出自这个村子。吐尔逊家传的打刀技术,已经有300年的历史,吐尔逊的曾祖,是这里最早开始打刀子的手艺人。传到吐尔逊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了。到如今,他也是村里唯一存留的用手工打制刀子的人,村子里别的人家早都用机器代替手工了。 大院子对面的大炕上,吐尔逊的三个儿子也在做刀子,不同的是,他们用的是现代化设备,父子两代似乎各不相干。 吐尔逊打一把刀子需要半天的时间,我问他的几个儿子:你们一天做多少把刀子?他的小儿子用生硬的汉语说:大概六七把吧。我笑着对吐尔逊说:看,你儿子要比你打得多。吐儿逊有点不屑地摇摇头:他们那怎么能叫打刀子?只能算做个刀把子。 吐尔逊的小儿子告诉我:他那样也太慢了,而且不好卖,我们这个是上海加工订做的不锈钢刀子,游客都喜欢这样的。 吐尔逊的几个儿子都不愿跟他学打刀子的技术,这让吐尔逊非常生气,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东西怎么能断代?但他也很无奈,以前来买他的刀子的人很多,生意非常红火,但现在,人们似乎更喜欢那种上海加工的不锈钢的刀子。 但吐尔逊对自己的打刀技术说起来还是很自豪:我从小跟爸爸学打刀子,已经打了四十年了,许多本地人,杀羊的刀子、割肉的刀子嘛都还是到我这个地方来拿,虽然别的村子也有手工打刀子的,但他们还是认我家祖传三百年的刀子,几十年了都是这个样子。
刀子就好像一个男人的脸面 吐尔逊将一块长条形的钢块放在火上烧得通红,然后迅速将它拿出来放在铁砧上不停地煅打,如此反复,那块钢条还没有一点刀子的模样,仍是一块薄一点的长条形状。这个过程已用去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吐尔逊对我说:这把刀子大约还得四个多小时才能完成。 和当地的朋友坐在院里的小凳上聊天,朋友告诉我,以前这个村子,手工打刀子的艺人很多,这个村子的刀子好,也是远近知名的。维吾尔男子有佩带刀子的习惯,几乎每人身上都会有一把心爱的刀子,有一把得意的刀子,巴郎子在洋岗子面前都会神气很多,刀子就好像一个维吾尔男人的脸面。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人带刀子了,手工刀子大都是自家用的,销量很少,只有附近村子里的人来买了。 英吉沙小刀出名以后,需求量大了,手工刀的加工因为时间长而跟不上需求,再加上手工刀销到内地很容易生锈。现在市场上销售的英吉沙小刀,刀身都是从上海的工厂里统一加工好的,不锈钢材质,也非常精致,在这里只是装上手工的刀把。在芒辛乡,做刀子的手艺都是代代相传,几乎八九岁的小学生都可以完成这件工作。做好刀把,将它卖给村子里几个卖刀子的大户,然后再由大户销到全国各地的市场上。
在这个村子里,打刀子是主业,而种地,只能是副业。 吐尔逊的妻子招呼吃饭,普通的拌面,清淡,但味道极好。吃完饭吐尔逊又开始了他的工作,不停地捶打那个钢条,已基本是刀的模样了,几乎是重复的动作,至少重复了上千次了,也快四个小时了。 那边凉棚下的大炕上,他的三个儿子做的刀子已堆了十几把,他们沉默不语地埋头干活,如若问话,显得有些多余,同时也在打扰他们。于是,我们停止了问话,专心拍照。这时间只有机器的声音,煅打的声音,在蓝天下鸣响着,并传向远处。而此刻我感到的却是寂静。似乎,我们接通了历史。 煅打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吐尔逊将那把灰灰的刀子放进水中,告诉我,刨光就好了。刨光的过程用了一个多小时。一把真正的英吉沙小刀,是经过无数次煅打后才诞生的,正如,维吾尔族男人,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威武彪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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