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的一天清晨,夏天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年过古稀的范发生已经走在前往工作室的路上。这是一间隐于闹市之中的工作室,相对于室外的攘来熙往,室内轻缓的动作仿佛在一张张古纸上定格。
描金纸的材料及描金笔 “一百年不会变色掉色,两百年也不会。”非物质文化遗产宫廷御用描金纸技艺传承人范发生对《安徽画报》记者说道。正是因为不变,传统文化和民族智慧才能一脉相承,背后的审美和文化价值也如同河流一样流淌千年。如今的非遗在从前是流行和时尚,现在有匠人守护,有新鲜血液支持,非遗会在历史长河中继续闪闪发光。迎接它的,是更加灿烂耀眼的未来。 Q 您受到来自故宫博物院的复原工作委托,可以与我们分享中间的故事 范发生:中国的加工纸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世界领先的,这实际上是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980年,安徽省博物馆跟中国历史博物馆联合在北京举办了一次安徽“文房四宝”展,那次展览对我们印象非常深,太惊艳了,见到很多都是皇宫里的东西。我那时候正好在做摄影,在这个展览期间,我被调去工作了大概两个半月。这些展品太宝贵了,当时我们拍摄了很多照片,拷贝了一些图案留存资料。
复原传统木刻水印信笺所需要的工具 这个委托缘起我曾经制作的安徽十竹斋的画册,画册上记录了1994年为日本制作的一种唐纸,这种纸的制作技艺在唐代的时候从我国传到了日本,明朝的时候在日本广泛地流传,而今也在日本运用得很广。这里的“唐纸”实际上就是我国的金银花笺,与故宫里的樱花纸是一模一样的。之前在2014年,我决心把我以前看到的宫廷里的描金纸恢复出来,前后大概花了四年半的时间,一共恢复了七张纸。2021年受故宫博物院委托,为乾隆花园的养和精舍复原清代银花纸工作,之后又为故宫的宁寿宫花园的隧初堂复原樱花纸及养心殿的银花纸复原工作。
铅笔绘制精细底稿 Q 除了申请非遗项目,您为传承这项技艺作出了其他什么努力? 范发生:我从事加工纸有40多年了,我希望能够通过一本书把这个工艺留下来。早在2009年的时候我就开始动笔记录,一直到2013年基本形成脉络章节。文稿从东汉时期蔡伦发明造纸术之后开始讲述我国对纸张的加工,一直写到乾隆时期。我国历代的名纸名笺,属乾隆时期恢复得最多,且恢复水平最好,所以一直梳理到乾隆时期,大概共有24个章节。我按照自己的经历去写,在2022年年底基本上完成了这本书,当时给北京文物保护纸质文物修复领域的一些专家看,他们遂力推这本书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要知道在我国现有的出版书籍中,手工纸加工技艺这个课题仍有很大探索空间,关于这项技艺的专著仍是空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很快就接手了这本书。目前这本书的文稿已经审定到第13章,预计今年十月底出版,有普通装版和精装版两个版本。
宫廷御用描金纸手工加工过程 Q 您现在是怎样的生活状态呢? 范发生:写书也好,为故宫复原纸也好,我心甘情愿。既然选择做这一行,并且我的水平也得到业界的认可、做出了一些成绩,那我就要把它做得更好。目前我已经70多岁了,我更多考虑的是自己这一生做了什么事情,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怎么利用我自己的技术、掌握的一些本领去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我现在一心就想着这个事,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最近这两年,一边忙着故宫的工作,白天为故宫复原纸张,一边在晚上赶着改稿,我觉得我每天都很充实。
十竹斋刻画十样笺 Q 在未来,您会继续坚守技艺,还是会做出一些创新呢? 范发生:中国古代的这些传统的加工纸,深入研究进去就很难走出来,到目前为止,我国古人的很多智慧结晶仍未搞清楚,这个时候谈创新那是笑话。
范发生工作坊中正在晾干的纸张 从业这么多年,我感觉对传统工艺的认识仍不够深入,还有很多需要探索的东西。虽然说可以借鉴我国古代的传统文化,借鉴其中传统纹饰、装潢之类到图样中,但我感觉这不是主流,传统工艺的主流应该是怎么深入去发掘、去研究,然后更好地传播。如果当中研究得不深入、不彻底就去传播,那传播的东西也就缺少深度。这是现在普遍存在的现象,有时候只是习得其中某一点,就着急地向外传播,未免陷入肤浅。我们做御用纸40多年到现在,可以说一生都在干这个事情,还是感觉到古人的智慧没有彻彻底底地被全部发掘。 Q 您大多是自己在手工加工纸,会觉得孤独吗? 范发生:不孤独。我现在带了两个徒弟来配合我的日常工作,但大部分还是自己在做,关键的事情还要靠自己做。他们一位现居河北石家庄,基础很好,基本上达到我的要求,还有一位是考古专业的在读学生。另外科技大学的文物保护专业,也经常有些学生过来考察,想以此写一些论文,我都会毫无保留地讲授给他们。平时运送东西出行不方便,我就会动员我的孩子们全家出动,家人很支持我。 个人介绍 & TIPS
范发生,1947年生,安徽合肥人。1969年师从著名画家孔小瑜学习中国画,爱画竹,号清风堂主。 1979年,参与安徽十竹斋的筹建,致力于文房四宝及古十竹斋木刻水印等历史资料的搜集和研究,学习手工加工纸制作的传统技艺,并主办十竹斋所有产品的出口外销业务。1981年,参与《安徽文房四宝展览》赴香港展出前的筹备工作,主要从事展品的拍摄、造册和相关文物送北京鉴定等事宜。1990年应日本栗本株式会社邀请,赴东京举办“安徽十竹斋文房用品展示会”,所带文房四宝及加工纸产品被全部买断。 2018年4月初,成功复制出故宫博物院和中国历史博物馆馆藏的七种清乾隆御用纸。2021年受故宫博物院委托,为乾隆花园的养和精舍复原清代银花纸工作,之后又为故宫的宁寿宫花园的隧初堂复原樱花纸及养心殿的银花纸复原工作。
木刻水印信笺 木刻水印是将我国传统的木版水印方法与创作版画相结合,吸取中国画水墨技法,在吸水性很强的宣纸上印制出的木刻版画,具有刀味、水味、木味、印味四大特点。尤其水韵味和拓印味,更是中国水印木刻的主要特色,也是其最精妙之处。 刻画笺 刻画笺全称为“御制淳化轩刻画宣纸”,是清早期御用纸。其工艺流程是将设计好的图案用刻刀刻在宣纸上,然后再用两张宣纸上下裱糊,把刻好图案的宣纸裱在中间。图案透光、装裱后能清晰看出宣纸中的精美图案,故又称刻画透亮笺。 粉蜡手绘描金纸 粉蜡手绘描金纸有千年历史,在清乾隆时期盛行一时,素有“纸中之王”的美誉。此纸制作工艺复杂,造价十分昂贵,是在丰富多彩的粉蜡笺上,用真金真银手工描绘图案,故整幅纸张非常华丽,美轮美奂。 宫廷御用纸 宫廷御用纸气势恢宏、富丽堂皇,尽显皇家气派。其品种繁多,图案华美,做工精良,是纸中极品,体现着中国手工加工纸的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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