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台山,系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位于山西五台县东北隅,绕周500余里,由五座山峰环抱而成。五峰高耸,峰顶平坦宽阔,如垒土之台,故称五台。这五台各有其名: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南台锦乡峰,北台叶斗峰,中台翠岩峰。这五峰之外称台外,五峰之内称台内。“鬼捕头”荣山所说的白泉涧,就在叶斗峰台内一侧。 叶斗峰在五台之中为最高,海拔3058米,素有“华北屋脊”之称。每年冬季,山顶积雪,至次年春季方才化成清水流下,构成几十条大大小小的溪涧。其中有一条流至半山腰,和汩汩而出的泉水聚台一道,成为一条十几米宽的溪流,名唤白泉涧。白泉涧在山峰上蜿蜒曲折而流,绕行数十里方才流至山下的兵马河。“鬼捕头”所说的白泉涧中的“异质”,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矿物质,这条小溪中流的实际上是优质矿泉水。千百年来,因白泉涧水能强身健体,所以人们纷纷倚溪而居,构筑了不少市镇、寺观、村落,形成五台山的一个景观。 “鬼捕头”荣山带着徒弟窦均、阎锡山的卫士来叶斗峰,是想沿白泉涧逆流而上,沿途访查“飞贼”的线索。 抵达叶斗峰的当晚,荣山三人借宿于山下一户樵夫家。荣山命徒弟去镇上买了些酒肉,送了些给樵夫家人,又邀樵夫一道喝酒。席间,“鬼捕头”拿出那根白布腰带,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樵哥,这种腰带在哪里可以买到?” 樵夫接过去看了看,说:“这腰带没处买。” “这么说,是自制的?” “不错,是庙里自制的。我们这里各个寺庙的和尚,每人都有一根。” 稍停,荣山又打听:“这条白泉涧从山上流到山下,沿途有几座寺庙?” 樵夫扳着手指头边算边说:“关帝庙、百步庙、绿竹寺、石槛寺,还有白泉庙,一共有五座寺庙,其中位于万松坡的绿竹寺最大,有一百多个和尚。 “鬼捕头”点点头,又问:“这五座寺庙中,哪个寺庙的和尚练武?” 樵夫回答:“五台山的寺庙、庵观,十座之中有八九座的和尚、尼姑、道士习练武功,这五座庙中没一座不练武的,还有几个高手,都是二三十条汉子近不上身的。” “鬼捕头”寻思自己的思路是对头的,“飞贼”多半在这五个庙的哪一个中。次日,“鬼捕头”带着窦均和马裔刚沿白泉涧上山,先到关帝庙,迳直去见主持。 说也巧,关帝庙的主持大必法师竟是荣山的老相识:大必法师俗名汪萧峰,五台县正沟乡人氏。三十多年前,他蒙冤卷进一场官司,下在县衙大牢里,没几日便要开刀问斩,幸亏荣山及时缉获凶手,方才死里逃死。汪萧峰从此对荣山感恩不尽。不久,汪萧峰困看破红尘,上五台山出家,辗转待了几座寺庙,几年前成为关帝庙的主持。荣山当下把有关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拿出腰带请大必法师辨认。 大必法师看了腰带,说:“这腰带确是出家人所用,我这座庙里就人人皆有,主要是系在腰间易于发力,同时束住了衣衫攀山越岭也利索些。我这庙里共有30名僧人,是否有人短缺我却不知,不过马上可以查一下。” 大必法师请荣山喝茶等候,自己亲自全寺兜了一圈,向众僧人逐一检查腰带,结果是人人皆有,一根不少。 “鬼捕头”说:“如此,我须上其他四座寺庙去查访了。” 大必法师说:“白泉涧其他四座寺庙的主持都是我的朋友,我陪荣捕头一起去,查访也可方便些。” 荣山大喜,几个人便离开关帝庙向山上走去。这天,又查了百步庙和绿竹寺,由于有大必法师陪同,查访进行得较为顺利。查下来,这两个庙的和尚的腰带也都在。其时因天色已趋暗,几个人便绿竹寺里住了下来。 第三天,“鬼捕头”一行继续查访。下午,在第五座庙——白泉庙终于查到了线索:该庙主持穷修法师命人全寺查了一遍,发现其他僧人的腰带均在,但是,不久前因违反寺规不听训诚而被逐出山门的济世所交出的本寺所发物品中没有腰带! “鬼捕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关节,马上询问:“这个济世是怎样一个角色?” 穷修法师介绍了济世的情况:济世俗名唐六根,五台山台怀镇人氏,30岁。他是18岁出家的,在五台山众多寺庙中之所以选择白泉庙,是因为该庙的和尚大半都会武术,其中有几个更是山西乃至华北出名的高手,他的出家,与其说是皈依佛门,倒不如说是拜师学武。济世念经文敷衍了事,练武功却刻苦认真,所以进步很快,几年下来已经练就一身好武艺。之后,他又向本寺现已作古的武林高手、穷修法师的师兄穷天学习轻功,也已练到相当程度,飞檐走壁,高来高去不成问题。大约八个月前,济世因醉酒食荤和妇女通奸而被穷修法师下令逐出山门。 荣山听了频频点头,接着又问“:“济世会打枪吗?” 穷修说:“他会打短枪,枪法有点准头。那是大约七八年前,有一位将军的老太爷来本寺还愿,住了九十九天。将军派四名卫兵担任护卫,当时济世和他们混得很熟,达成协议:济世教他们擒拿术,他们教济世打枪。等老太爷还完愿下山时,济世用手枪打定靶已经能十发八九中了。” “济世被法师赶出山门后,去了哪里?” “听说他回台怀镇老家开了一家饭馆。” 荣山当即决定去台怀镇查访济世。因此时已是日垂西天,四人便在白泉庙住了一宿。次日清晨,卫士马裔刚起得早,走出山门,便往庙前树林里去散步,忽见一只野兔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趴着,他是猪户出身,见状不觉技痒,撩手就是一枪。马裔刚正拎着被击中的野兔得意洋洋时,荣山来了,沉着脸大发雷霆,说他在佛门禁地杀生,已经得罪了菩萨,如再容他跟着同去台怀镇,此行必凶,让他马上回永和堡去。马裔刚临行前,卫士长曾当着荣山的面让他绝对听从荣捕头的命令,叫干啥就干啥,所以此刻无可奈何,只好悻悻而去。 荣山撵走了马裔刚,只带着徒弟窦均前往台怀镇。台怀镇位于五台山台内,是五台山地区的一个大镇,也是五台山台内的中心。荣山师徒抵达该镇后,在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马上开始着手查访,最后弄清镇东首的一家两开间的“济世饭馆”系济世和尚(还俗后恢复本名叫唐六根)所开,因地段选择得不佳,同行竞争又激烈,所以生意清淡,近两个月处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开时关的状态。“鬼捕头”寻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明店主有机会外出作案,但是,不知8月5目前后这小子是否在台怀镇。于是,便决定先开展外围侦查。 荣山先去“济世饭馆”对面的一家香烛店,买香烛时和伙计搭讪,几句言语来去,已经弄清“济世饭馆”在8月3日到8月11日曾停业九天,据说是店主兼厨师唐六根外出访友的原因。荣山一听,不觉窃喜:这一点又是合拍,看来“飞贼”十有八九是唐六根了!于是,“鬼捕头”决定当面探查。他细细考虑下来,找到了一个检查是否是“飞贼”的突破口:“飞贼”那天清晨作案失风脱逃时右小臂挨了一枪,手枪当场落下,这说明这一枪伤得不轻,绝不是只擦破点皮肉。而这样的伤口,在短短几天内是不可能痊愈的。因此,只要查明对方小臂上有枪伤就即可下手擒人了。 这天傍晚,“鬼捕头”和窦均走进了“济世饭馆”。跑堂迎上前来,热情招呼,把他们往店堂里让。两人走到一副座头前,却不肯坐下,窦均皱着眉头道:“这家饭馆上次我们来台怀镇时好像还没有……” 跑堂陪笑道:“先生好记性,敝号是新开张的。” “新开店冷冷清清,恐怕没啥好菜,算了,换一家吧?”窦均征求荣山的意见。 荣山迟迟疑疑道:“人多人少倒无所谓,我只想吃点清淡素净的菜……” 跟堂连忙作说明,说“济世饭馆”与其他饭馆不同,由店主亲自掌勺,店主原是出家人,烧得一手极好素斋。 荣山面露喜色:“还俗和尚掌勺?如此最好,就这里吧。” 两人点了几个素菜,要了一瓶白酒,慢斟慢饭。吃喝了一会,荣山点头道:“不尝不知道,这菜烧得果然是好!我活了这把年纪,不敢说走遍天下,但也走过三关六码头,尝过不少菜,都没有这‘济世饭馆’烧得菜好吃!” 窦均问:“要不要再添几个菜?” “再添几个菜,来两斤酒。” 酒菜上来后,荣山对跑堂说:“把你们店主叫来!” 一会儿,身穿青布褂子、系白布围裙的唐六根从厨房出来了。荣山定睛打量,只见对方个头不高,精壮结实,步履轻盈,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练过轻功的。他朝荣山、窦均一拱手,声音朗朗道:“二位,有何见教?” 窦均说:“您老板烧的菜好吃至极,为表谢意,我们请您喝一杯。” 唐六根沉吟道:“这个……” 荣山笑道:“老板,请赏脸!” 唐六根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三人便一起喝起酒来,边喝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喝了一会,荣山渐显醉意,先是说话舌头转不灵便,继而语无伦次。越是这样,他的兴致却越是高,连着给窦均、唐六根斟了三次酒。第三杯酒斟满,荣山站起来:“喝!老夫没想到在这深山之镇竟会遇上唐先生这样的豪爽之辈,真是三生有幸。来,再干一杯!”说着,他把酒杯往前一伸,不意一个趔趄,身子往前一冲,一杯酒全泼在唐六根的右小臂上,把半截衣袖弄了个透湿。 “哦!对……对不起,老夫失手了。” 唐六根漫不经心道:“没关系!”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窦均眼快手疾,倏地出手揪住了对方的右小臂:“我给您擦擦!” 唐六根毫无反应,窦均的手掌隔着衣服迅速在对方小臂上滑摸,却未摸到包扎处。这时,唐六根站起来,把围裙解下,然后脱下衣服,扔给伙计:“来一件干的!” 荣山注视着光着膀子的唐六根,整条右臂从上到下并无伤口,亦没有一处疤痕。“鬼捕头”暗叹一口气,不无失望:此人不是“飞贼”! 荣山既是“鬼捕头”,反应自然敏捷,就在这眨眼时间里,已经对下一步作出了决定:“飞贼”虽不是他,但腰带是他的,得继续查下去! 六、“鬼捕头”主意打定,遂决定向济世和尚——唐六根摊牌。他重新斟了一杯酒,举杯在手,声音朗朗道:“唐先生,干了!” 唐六根见这个银须长飘的老者茌瞬息之间醉态顿消,不禁大奇,举杯愣在那里,用疑惑不解的眼光望着“鬼捕头”。荣山一饮而尽,说:“请唐先生干了此杯,老夫有事须请教。” 唐六根饮干酒后,荣山眯着眼睛,轻声问道:“唐先生年岁也不轻了,不知是否听说过当年五台县城有一位专门探查案件的‘鬼捕头?” 唐六根眨着睛睛:“‘鬼捕头’?听说过啊!他是山西名探,五台地区30岁以上的人谁没听说过!” “不瞒先生说,‘鬼捕头’就是在下。” 唐六根跳起来:“是吗?失敬了!伙计,上菜!上菜!把店里最好的菜都送上来,不管荤的素的!” “鬼捕头”阻拦道:“酒菜都够了,不麻烦了,我今天登门拜访是有一事要向先生请教。” “不敢!老前辈有事尽管吩咐。” “鬼捕头”从怀里取出那根腰带:“这物件,不知先生是否认识?” 唐六根接过腰带,翻来复去看了一会,说:“这是我在白泉庙当和尚时用的腰带,当时怕和其他人搞混了,还特意用香火在上面烫了两个小洞,中间的间隔正是我左手一掌之距。”他说着把手掌往腰带上一放,果然正好盖住两个小洞之间的空白。 荣山正色道:“不瞒先生说,老夫此次亲自出马,就是来访查这根腰带的主人,因为它和最近发生的一起大案有关。” 唐六根点点头:“以荣捕头的身份、年龄,亲自出马定然是为查特大要案,这个不说我也知晓。唐某实不相瞒,这根腰带早在一年前便已赠予百胜观道友松涛了。” “百胜观在哪里?” “在叶斗峰白泉庙南侧一里处,那是一座破落小观,现在仅剩道士5人了。” “松涛是何等人物?” “松涛长我3岁,身材跟我差不多,出家已有18年。我和他以前常在庙前的树林子里练功,这样就相识了。后来大家熟了,就常在一起切磋武艺。” “他也会武术?” “不错。松涛尤精轻功,曾经平地轻轻一跃,竟跳过一丈余宽的白泉涧,所以人称‘插翅豹’。” “最近松涛是否离开过五台山?” “这个却不知道了,百胜观距台怀镇有几十里,我自还俗后从未和他见过面,因此不知松涛近况如何。” 调查到这程度,已经满不错了,“鬼捕头”谢过唐六根,执意加倍付了餐费,和徒弟一起返回旅馆。 过了一夜,“鬼捕头”师徒重返叶斗峰,迳往百胜观。一打听,确有松涛其人,但是,同观的道士说他最近不在观里,去十里外的莲花峪访友治病了。 荣山一听“治病”二字,顿时警觉起来,连忙追问治什么病,又打听松涛8月上旬是否在道观。那几个道士可能觉得不对头,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合掌说“善哉”,便再也不吭声了。 荣山见问不出什么,便决定立刻去莲花峪访查。 莲花峪是叶斗峰的一个村落,住有四五十户人家,家家户户以采药为生。由于采药必须攀山上树,跳涧钻洞,所以摔伤得病在所难免,这样,全村家家都有擅治伤病的郎中。几百年实践下来,颇有几家拥有专治跌打损伤、蛇咬虫叮、风湿痛症的秘枣,其效果立竿见影,妙不可言。附近一带百姓、僧侣偶有各种病仿疼痛,都去莲花峪找乡人土郎中求医。 “鬼捕头”师徒抵达莲花峪后,先全村兜了一固,在村口井台旁的一户人家门前驻步,陪个小心,向主人讨水喝。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很是健谈,荣山只花了两支香烟就从他嘴里套出以下情况:百胜观松涛道长是莲花峪的熟客,该村但有法事,必请松涛。而松涛偶有伤病疼痛,也都来莲花峪随便找个土郎中治疗。有时他无事待在道观里闷得发慌了,也来村里住几天,和村人喝酒聊天。这几天,松涛就在村里,住在村西首郭家,听说是来治伤的。 “鬼捕头”寻思此番差不多了,朝窦均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往村西首去。到了那里一打听,郭家是西首第一家。“鬼捕头”走到门口,向窦均叮嘱几句,后者点点头,便在门前空地上的磨盘那里坐着,以防松涛突然逃窜。“鬼捕头”自己大步走进院子,咳嗽一声,大声问道:“屋里有人吗?” 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汉子,冲“鬼捕头”上下打量:“老人家,您找谁?” “鬼捕头”拱拱手:“借问一声,百胜观的松涛道长在贵府吗?” 对方还未答话,屋里有人发问:“何方朋友来找贫道?” 说话间,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瘦个头,一身道士装束,一条红布把右小臂吊托在胸前。“鬼捕头”一看,喜上心头,脸面上却不露声色,拱手作揖道:“是松涛道长?久仰了!老夫从台怀镇来,受唐六根之托给道长捎个口信。” 松涛一脸茫然:“唐六根?唐六根是谁?”. “就是原先的济世和尚。” “哦——”松涛恍然大悟,“对!对!济世他还俗了!请,屋里坐!” 荣山摇摇头:“不敢从命!请道长屈尊移步,好让老夫传这唐先生的口信。” 松涛点点头,和荣山一起出门,往村外墓地走去,窦均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步行二十来丈,即是墓地。荣山走到一棵大柏树下,驻步道:“就这里吧!” 话音剐落,师徒两人双双掣出手枪,从两个方面对准松涛:“不许动!”松涛大吃一惊:“这是怎么的?你们打劫一个穷道士?” “穷道士?你上了趟永和堡已经成为巨富了!” 松涛一脸惊诧:“永和堡?我几时去过永和堡?” “鬼捕头”指指一块石头:“坐下说话!” 松涛遵命照办,坐在那里望着两人:“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我是‘鬼捕头’荣山,从五台县来。” 松涛点点头:“既是‘鬼捕头’,那你不该不问青红皂白乱抓人!” “嘿嘿,乱抓人?好哇,咱问你,你这胳膊用布巾吊着是怎么回事?” 松涛低头望望吊在胸前的胳膊,不解地反问道:“这又怎么啦?那是前几天我上山砍柴时被毒蛇咬的,难道这也触犯了官府的律条?” “鬼捕头”一怔:“毒蛇咬的?” 松涛二话不说,动手就解胳膊上缠着的白布条条。“鬼捕头” 待他解开后,定睛一看,果然不是枪伤,不禁老脸泛红,收起手枪,连连摇头,嘴里道:“老夫孟浪了!” 松涛已经修炼到凡事都无火气的程度,并不介意,只是问:“荣捕头办什么案子,怎么会到这深山沟沟里来找贫道?” 荣山掏出那根腰带:“道长可认识这根腰带?” 松涛接过腰带看了一会,说:“这是济世的腰带,后来送给贫道了,现在怎么到您手里了?” 荣山说:“这是在我手里正探查的一起大案的现场发现的。” 松涛沉思道:“这真是巧了!我在今年春天去浑源访友时把这根腰带遗失了,难道正好被歹人捡到了?” 荣山便向对方了解详细情况。松涛提供的情况是这样的:今年四月,他去恒山访友,顺便去了位于恒山畔的浑源县,在县城一家酒店吃饭时,把腰带搭在椅背上,走时忘记取了,就这样遗失了。 对于“鬼捕头”来说,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于是他决定去浑源调查。 浑源位于山西省北部,是恒山脚下的一个县城,距大同市五十多公里。荣山、窦均雇了辆马车,走了一天半方到浑源县城。松涛没记那家酒店的招牌,只记得位于县城城隍庙附近的十字街头。荣山二人寻过去,果然有这么一家酒店,名唤“醉不归”,便入内点菜喝酒,打听关于腰带的情况。 荣山估计这条腰带的情况不外两种,一是被酒店伙计发现后收起来了,一是被其他食客顺手牵羊拿走了。两种情况中,荣山希望是第一种,这样还可以顺藤摸查下去。倘是第二种,那就成为无头线索,无法往下查了。 但是,打听所获的结果不幸恰恰是第二种。 荣山长叹一口气:“糟糕!这案子断线了,没法往下查了!” 这天晚上,荣山、窦均宿于县城北门内的一家旅馆中。窦均年纪轻,心无牵挂,倒下就睡。荣山心里一直惦念着案情,又是上了年纪,因此迟迟不能入睡,直到下半夜二三点钟方才朦胧过去。他睡到天蒙蒙亮时,被外面菜市场上的嘈杂声所吵醒,翻个身正想再睡,忽然听见有小贩在大声吆喝:“醋蒜!醋蒜!双柳镇的醋蒜,天下第一!”“鬼捕头”闻之一个激愣,心念一动:阎家大屋现场发现 “飞贼”留下的一张包醋蒜的油纸,松涛的腰带在浑源丢失,这浑源县双柳镇是有名的出产醋蒜的地方,该镇人特别嗜食醋蒜,山西民谚有“双柳人三天不吃醋蒜,走路脚杆发软”之说,这个“飞贼”莫非就是双柳镇人? “鬼捕头”这样一想,睡意顿消,一个翻身坐起来,唤醒徒弟:“咱找到线索了,这个案件侦破有望!” 七、荣山年近七旬,干了大半辈子捕快,自然见多识广,他知道恒山一带民情强悍,双柳镇更是出盗匪的地方,考虑单枪匹马进镇调查恐多有不妥,于是想到了当地警察局。 上午8点多,荣山、窦均来到了浑源县警察局。县警察局长毕玉堂听说有太原客来访,立刻接见。这回荣山不亮“鬼捕头”的牌子了,(这是他的“鬼”处所现:一亮“鬼捕头”牌子,这个局长一定会缠着他帮助侦查历年积案)亮出的是阎锡山的那纸手谕。 以阎锡山当时的实际状况,他什么官都不是了: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头衔已经被蒋介石革掉了,也不是什么山西省主席、晋绥警备司令部总司令。但是,他所写的手谕对于毕玉堂来说,就像皇帝的圣旨,一看之下,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荣山又是敬礼又是鞠躬,口称“老前辈”,问有什么训示。 荣山说:“我们奉命来贵县办一起案件,现经探查,初步确定线索在双柳镇,想请贵局长派一名精干探员和我们同行;另外,再派八名身强力壮、精于擒拿格斗的警探,携带手枪化装成旅行者在镇上客栈住下,待命行事。” 毕玉堂作了个揖:“遵命!” 毕玉堂派给荣山的助手名叫张孝庆,四十来岁,是浑源县警察局刑警队副队长。荣山向他介绍了案情和自己的分析,他听得频顿点头,临末却又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问: “这……这双柳镇有3万多人口,差不多一大半都会武术,要查这么一个没有明显特征的人,怎么查法?” 荣山胸有成竹:“哪怕有6万人口也查得着——‘飞贼’受了枪防,还不轻,他逃回双柳镇后不会不找郎中看。因此,去找镇上的郎中查,肯定查得到。” 张孝庆恍然大悟:“中!就这样!” 荣山师徒、张孝庆3人比8个便衣晚些时候出发,当他们赶到距县城10里之距的双柳镇时,那8人已经以生意人、游客的身份住进了镇上的客栈。荣山三人没住客栈,稍稍打听一下,立刻去了镇上唯一的专治外伤疮疖的郎中处。 这个郎中姓秦,是祖传中医,专治外伤,因有祖传秘方,所以疗效较佳,在附近小有名气。荣山3人登门时,秦郎中正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准备吃午饭,见3人步履轻松、神态从容并无痛楚之容,便以为是来请出诊的,说:“现在我要吃饭,不出诊!” 荣山说:“不是来请你出诊,是来向你打听点事儿。” 秦郎中打量着3人:“3位从哪里来?” 荣山说:“我从太原府来,是来查一个伤员。” “请说下去。” “从立秋日至今,是否有人到你这里来治过枪伤?” “什么枪伤?” “短枪子弹打的。” “咱没吃过行伍饭,不识什么枪的子弹,我问的是哪个部位的枪伤。” “这个人伤在右小臂。” 秦郎中马上回答:“我没治过这种伤口的人!” 他的过份迅疾干脆的回答立刻引起了“鬼捕头”的怀疑,认为对方反常,于是慢悠悠开腔道:“秦郎中,我如果没有线索,怎么会大老远赶到你这里来?你考虑一下,还是说实话为好!” 秦郎中大恼:“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秦某人在这双柳镇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容得你们如审犯人一般地折腾?去!去!去!给我滚出去!否则,我马上差人叫王团总他哥派团丁来撵你们出镇子!” “鬼捕头”笑笑,朝张孝庆使了个眼色。张孝庆平时作成作福惯了,几时受过这种气?见秦郎中这副嘴脸,早已按捺不住,只是惧着荣山不敢开口,此时一个箭步冲上去,当胸一把揪住秦郎中,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铐,在对方面前晃动着,怒铮铮道:“好你个小子,竟敢胆大包天包庇要犯,你想吃铐子,蹲大牢?” 秦郎中听张孝庆说一口当地话,吓了一跳:“你……你是……?” “老子是县警察局张大队长!别说王团总他哥了,便是王团总本人若是犯了事,老子也敢抓敢铐!” 这一家伙把秦郎中吓住了,愣了一愣,望着张孝庆战战兢兢道:“我……我说实话!” “说!” 秦郎中便说出了实情:立秋日后第三天的晚上,本镇的光棍汉贾鸿青悄悄跑来找他,说自己前几天和朋友打猎时,不幸被子弹误伤,原以为自己上些刀枪药会好的,没料到竟发炎了,所以只好来请秦郎中施诊。秦郎中在处理伤口时,发现贾鸿青已经在发高烧,子弹打在右臂肘弯下约1寸处,伤口已经开始化腔,整条胳膊都已肿胀。秦郎中在清理伤口时,发现子弹还卡在两根骨头之间,用镊子挟出来时,贾鸿青几乎痛晕过去。秦郎中给他上了药粉,又开了几帖汤药,嘱他每天来换一次药,大约10天即可痊愈。贾鸿青临走时,留下一根10两金条作为诊疗费。按秦郎中的诊费标准,对这种伤口包治包好最多不过10块“袁大头”。而贾鸿青却付了这么多,这使秦郎中产生了怀疑,他便把那颗子弹头留了下来。果然,贾鸿青临走前,叮嘱秦郎中须对此事守口如瓶。以后,贾鸿青每天晚上来换药,他体质好,又吃了长肌肉的乌鱼、火腿之类的食物,所以到第五天伤口就已经收口结痂。他就要了些药粉,说以后自己换药,就再也没有来过。 秦郎中说完,从抽斗里拿出一个火柴盒,里面放着那颗子弹头。“鬼捕头”拿过来看了看,正是和阎锡山卫队所使用的枪所匹配的那种圆头子弹,便收起来放在怀里。秦郎中又叫妻子从卧室里拿出贾鸿青的诊金,“鬼捕头”也收了起来。后来,这根金条赏给了张孝庆和那8名便衣警察。 “鬼捕头”又问:“这个贾鸿青会不会国术轻功?平时以何职业谋生?家住何处?” 秦郎中一一作了回答:贾鸿青自幼拜恒山国术大师显通和尚为师习练国术,十年下来练得一身好拳棍,尤精轻功。贾鸿青19岁即被大同市商会民团聘为武术教官,四年后又被奉军请往奉天(今沈阳)担任军官教导大队武术教官,直到前年方返乡。贾鸿青回乡后,曾办过一个武馆,但因收费过高而只维持了一年左右就关门了,此后无业,不知何以为生。贾鸿青在双柳镇有祖宅,返乡后就住在那里。 “鬼捕头”见要了解的都已了解了,遂对秦郎中吩咐了几句宜保密之类的话语,便出门而去。“鬼捕头”并无惩戒秦郎中的意思,但是当晚“飞贼”贾鸿青落网后,张孝庆下令把秦郎中也抓了起来,关进县警察局大牢,和局长毕玉堂合谋敲诈了一笔钱方才罢休。 “鬼捕头”3人离开秦郎中诊所后,去饭店用午餐,同时派人去贾鸿青寓处观察情况,准备下手逮人。一顿饭刚吃完,派去观察的便衣来报告:贾鸿青寓处铁将军把门,据邻居说贾今天早晨还在,后来穿戴一新出门了,好像听说是相亲去。 “鬼捕头”沉思片刻,下令:“监视贾鸿青寓所!一般说来,相亲酒要吃到晚上才回来,为防万一,先暗地监视着,如白天回来,立刻盯住,到晚上下手逮他;晚上回来,自然最好!张队长预先往大车店租下一辆马车,备好绳索,抓住这小子后立马押往县城!” 整个下午和傍晚,八名便衣警察两个一班,轮流在贾鸿青寓所前秘密监视;荣山师徒和张孝庆则待在客栈里,边休息边等候消息。但是,贾鸿青却没有露脸。 窦均有些担心:“贾鸿青会不会已经察觉,逃之夭夭了?” 荣山说:“不可能!唯一知道这消息的是秦郎中,借给他一个水缸做胆子,也不敢通风报信!” 张孝庆在“鬼捕头”面前只好充孙子,小心翼翼地请示道:“老前辈,我们下一步怎么行动?” “鬼捕头”看看挂表:“现在是7点半差1分钟,过1个钟头全体出动,去贾鸿青寓所守伏!” 当天晚上8点半,“鬼捕头”一行10人在贾鸿青寓所前布下了守伏圈。贾鸿青的祖宅是一座四合院,原来已经残败破落,贾鸿青前年从奉军那里辞职回来后,因要办武馆,花钱修缮了,所以现在外观看上去还可以。宅院大门前有两棵大松树,荣山命人在树之间拴了一根绊马索,由一个化装成叫花子的便衣待在树下负责操作。其余人则都埋伏在周围,好在天黑如锅底,伸手不见五指,贾鸿青不会察觉。 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贾鸿青哼着小曲出现在街道的拐角处。荣山蹲在对面小巷拐角处,借着对方抽烟所发出的点滴光亮观察到他走路时步履不稳,估计喝了不少酒。贾鸿青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厄运已经临头,只顾糊里糊涂地撞进埋伏圈来。 转眼间,贾鸿青已经走到大松树下,说明迟,那时快,那个便衣猛地将绊马索拽直,他冷不防被绊了一下,醉步不稳,合仆跌倒。几乎是同时,埋伏在另一棵松树下的窦均和张孝庆倏地扑过去,将他按住。贾鸿青毕竟是武林高手,在酒醉和跌倒的双重不利因素下仍下意识地抗御,手掌劈扫处,将两人弹出一丈开外,跟着一蹦而起。但这时他已被“鬼捕头”和8名便衣围住,手电筒光下,数支手枪直逼胸前背后,一迭声喝令“不许动”。 贾鸿青被这阵势镇住了,不敢轻举妄动,站在那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警察局的!” 话音甫落,窦均从背后将贾鸿青连臂带腰紧紧抱住。其他便衣跟着一拥而上,将贾鸿青掀翻,扣上了双副白铜手铐,又用绳子绑起来。 张孝庆一声唿哨,预先停在附近的马车便赶了过来。众人把贾鸿青抬上车,迳往县城。 贾鸿青被押到警察局后,立刻接受审讯。荣山把连警察局长毕玉堂在内的警方人员全部赶出审讯室,仅留窦均一人,关上门窗,第一句就问:“你把珍宝佛弄到哪里去了?” 贾鸿青反问:“什么珍宝佛?” 荣山冷笑:“哼哼!‘什么珍宝佛’,这还要我来细说?你看看这个——” “嗒!”一颗手枪弹头扔在贾鸿青面前,把他吓了个哆嗦。 “你再看看这个——”荣山又把那根腰带扔下。 贾鸿青不吭声,只是摇头,不知是表示“没想到”呢还是“与我没关系”。 荣山又指指着站在一边的窦均:“你再看看他!他在永和堡阎家大屋和你照过面。” 贾鸿青轻功虽好,却缺乏反审讯的心理素质,被“鬼捕头”三斧头砍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低着头沉思片刻,闷声闷气道:“我交出珍宝佛,你放我走路,从此我姓贾的永远不进永和堡,如何?” “这笔交易可以达成。你且抱去阎家大屋行窃的过程说一遍。” 贾鸿青便供出了一应情况—— 原来,贾鸿青从奉军辞职回乡时,带回了3000元大洋,原准备以此度过后半生。但他经营武馆赔进了一笔款子,交际应酬又花销了一笔,剩下的一千多元在他外出访友时被窃贼偷光。偏偏这时他相中了一门亲事,急需定亲钱和成亲费用。在这种情况下,他便决定利用自己的轻功盗窃一笔巨款。 贾鸿青虽然不是惯偷,但也知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黑道规矩,所以在考虑作案地点时摒弃了浑源,而宁可北上大同。他在大同待过几年,对全市地形很熟。说也巧,贾鸿青抵达大同的当天,正是阎锡山从大连飞抵大同的日子。贾鸿青在酒楼喝酒时听邻座两个警官说起此事,心念一动:阎锡山出逃,肯定携带许多金银财宝,何不打老阎的主意! 当天深夜,贾鸿青飞檐走壁潜入阎锡山下榻的市商会,因戒备森严而不敢下手,但却意外偷听到阎锡山和生活副官阎振卿、卫士长王信湘的谈话,从而获悉了关于珍宝佛的秘密。贾鸿青听说珍宝佛价值连城,不禁起了窃取之心,决定跟踪阎锡山到永和堡老家后再下手。因为在他想来,阎锡山回家后的内部警戒不至于象在外面那样严密。 8月5日,贾鸿青比阎锡山先抵达永和堡,乘晨色的掩护,从后面飞身上墙潜入阎家大屋。当时第三进院子已经腾出来,空无一人,贾鸿青一看便知阎锡出必下榻于此,于是便在里面潜伏下来。他随身携带了干粮和醋蒜,在阎家大屋潜伏了两天两夜,就以此充饥。 阎锡山抵达永和堡后,贾鸿青始知他的估断大成问题,他绝对没料到阎锡山回到老家还会有这样严密的警卫措施。贾鸿青想打退堂鼓,但是实在不甘心,反复盘算下来,从一旦被发现则拼死突围这一思维定位出发,他决定先找机会盗一支手枪。这样,卫士金耀祖的手枪就不翼而飞了。 8月6日,下午,阎锡山去祠堂祭祖,第三进院落当时无人把守,贾鸿青乘机行动,但他翻遍全部皮箱,也没找到珍宝佛,不禁大失所望。他深感此事蹊跷,认为珍宝佛肯定已被携来阎家大屋,便决定故伎重演,偷听阎锡山的谈话。贾鸿青不知阎锡山当晚不准备宿在他作案的现场,为偷听方便,便飞身上屋,潜伏于顶。这样,他终于获知珍宝佛原来藏于弹药箱内。 当晚,阎锡山迁往第四进院落的“望月楼”住宿。由于警戒严密,贾鸿青无法下手。一直到8月7日清晨,“望月楼”上回廊里的卫士撤走后,他才得到了机会。于是盘柱而上,潜进卧室,关门行窃。贾鸿青觅窃珍宝佛后,还想盗窃一件稀珍古玩,不意卫士闯了进来,于是只得仓惶逃窜。 贾鸿青逃离永和堡后,迳返浑源双柳镇,将珍宝佛以550两黄金的价格销于恒山赤柱寺主持机缘法师。 荣山立刻找警察局长毕玉堂,让对方速作如下安排:①集合30名精壮警察,配齐枪弹;②准备一顶轿子,8名健壮轿夫。 毕玉堂还有些不明白,问道:“干什么用?” 荣山说:“连夜抬着贾鸿青上恒山赤柱寺起赃。” 毕玉堂立刻下令安排,自己也披挂齐整,陪荣山前往起赃。天亮后,一行人抵达赤柱寺,顺利缴获了赃物,并把机缘法师锁拿下山。 机缘法师虽属这个案件但荣山对他没有兴趣,交由县警察局处理。后来毕玉堂让赤柱寺交纳黄金250两把机缘赎了回去;从贾鸿青家抄出的500余两黄金也被“充公”。浑源县警察局在这起案件中,着实捞了一票,从局长到巡长都分到了数额不等的一笔赏金。 八、“飞贼”贾鸿青从恒山起赃回来后,原以为荣山会立刻把他放掉,但荣山说须结案后方可放人,得把他送往永和堡去,让他一路上老实点,不要找麻烦。贾鸿青此刻已成笼中鸟网中鱼,身不由己,不从也得从。 “鬼捕头”荣山让毕玉堂派了一个班的警察,将贾鸿青以手铐脚镣固定在马车上,一路押解着急行,走了整整四天方抵永和堡。 阎锡山听说荣山连人带赃一并拿获,大喜过望,连说“想不到”,亲自到阎家大屋大门口来迎接,冲“鬼捕头”一连三揖,携手并肩而进。 当晚,阎家大屋设宴款待荣山、窦均,阎书堂、阎锡山父子亲自执壶轮番为荣山斟酒。席间,荣山向阎氏父子报告了侦破案件的过程。 阎锡山听得津津有味,问道:“贾鸿青的轻功究竟有多少厉害?” 荣山说:“此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据说还能踩着荷叶过河,脚上不沾一点水。” 阎锡山来了兴趣:“是吗?我阎家大屋院里有荷花池,这会儿荷叶正茂盛,明天叫贾鸿青试给我看看。” 阎锡山随即叫来卫士长王信湘,吩咐他安排次日贾鸿青表演轻功的警戒事宜,谨防“飞贼”乘机逃遁。 第二天上午,贾鸿青被带到第三进院落里的荷花池旁,卸去手铐、脚镣,四个卫士把他押到阎锡山跟前。阎锡山朝贾鸿青上下打量一番,问了几句关于武术方面内容的话.指指荷花池,问能不能走过去。贾鸿青点点头,说:“估摸能行!” 为防贾鸿青乘机逃跑,荷花池周围戒备森严,假山、屋顶上都布置了岗哨。卫士长拍拍贾鸿青的肩膀:“朋友,别动脚底溜油的主意,枪子不长眼睛!” 贾鸿青笑笑:“不敢!” “那开始吧!” 贾鸿青走到池塘边,脱下鞋子,光脚站在那里,伸出一只脚虚踩在一顶肥大的荷叶上,眼睛扫视着塘中的荷叶,默估着落脚点。须臾,他开始行动了,其速度之快,根本无法看清是如何踩着荷叶的。岸上的人只见他身影闪处,塘中荷叶乱晃,而人已站在池塘对岸! 阎锡山看得目瞪口呆:“厉害!果然厉害!” 因为“厉害”,所以阎锡山竞动脑筋想让贾鸿青当他的卫士。当天中午,他在饭桌上对父亲谈了这人想法,阎书堂未置可否,一笑了之。 消息传到荣山耳朵里,这个老捕快想想不对头:贾鸿青这小子在奉军当武术教官尚且辞职不干,现在给阎锡山当卫士如何安得下心,只怕一放松立刻滑脚,从此给地方留上隐患,并且对我姓荣的恐怕也不利。此念不妥,得设法阻住,说动阎锡山把贾鸿青处决! “鬼捕头”主意打定,开始实施。姜还是老的辣。荣山不直接去找阎锡山说,而是向阎书堂进言。他主要提了两点:一是让贾鸿青当卫士,是只看其艺,不察其心,恐与安全有虞;二是以堂堂阎家大屋的声威,对如此巨盗网开一面,今后惑怕难保地方靖安。 阎书堂对荣山甚是尊重,当即采纳其意见,向阎锡山一说,做儿子的因这是家务事,并非军政大计,只好点了头。但是,阎锡山说:“把贾鸿青处决,可惜了!” 几天后,贾鸿青被阎锡山下令处决于河边村永和堡村外野地里。 那尊珍宝佛,阎锡山通过徐永昌派人送给了宋美龄。宋美龄便在蒋介石那里替阎锡山疏通。这时,“9•18事变”已经发生,与蒋反目而出走法国的汪精卫高唱“精诚团结,共赴国难”的调子回到中国,担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长。阎锡山为取得其支持,特派员驻南京与汪联系。汪精卫也替阎在蒋介石那里说了不少好话。这样,蒋介石便同意宽恕阎锡山,表示“捐弃前嫌,团结御侮”,委派阎锡山为太原绥靖公署主任。不久,阎锡山又恢复了国民政府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等职务,并当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从此,阎锡山与蒋介石重新合流,再度统治晋绥两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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