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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 《敢问路在何方》——《西游记》导演杨洁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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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20 11:53:50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前 言

    1988年的春节,电视系列片《西游记》全部完工,与广大观众见面了。

  自那时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20年。

  拍摄《西游记》系列片,用去了六年的时间。可以说,《西游记》剧组的全体演职员是用当年唐僧取经的精神和毅力来完成这部巨著的。在那段日子里,我和全剧组的同志们一起跋山涉水,含辛茹苦,往返于祖国的北国南疆,风餐露宿,甘苦自知。正是:“一年年含辛茹苦经冬夏,几万里风霜雨雪处处家”!

  那由单机拍摄完成的上万个丰富多彩的画面;那费尽心机的土洋结合的特技镜头;那挖空心思塑造的妖魔神怪的乳胶造型;那千姿百态的君王臣宰的艺术形象;那苦心设计的瑰丽多彩的服饰,五光十色的烟雾,变幻莫测的灯光……

  还有金碧辉煌的灵霄宝殿;若真若幻的瑶池仙境;流光溢彩的东海龙宫,气势恢弘的大雷音寺……

  你能想象它们是用廉价的三合板和“米波罗”搭建成的吗?所有这些,在当时资金不足与各方面条件的限制下,几乎是不可能想象的!

  《西游记》自从1982年开始拍摄以来,它就年年与电视观众见面,到现在已经25年了。它无数次的播出,创下了电视剧播出率、收视率之最。甚至有人曾经劝我为此申请世界吉尼斯纪录,这是对我们辛苦工作的认可和赞誉,是所有参加过《西游记》拍摄的人们共同的成绩。

  时间久了,一切都在前进。电视特技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电视剧的资金投入成千上亿!现在的价值观也完全不同了,甚至引导着一些影视工作者的工作积极性仅仅剩下了名利。

  在如今人们的眼里,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也许都是些“傻帽儿”。除去几位主演得到了他们付出辛苦的回报以外,其他人付出了辛勤劳动却默默无闻。然而我无法忘记他们和那个时代,那以艰苦奋斗的作风和无私奉献的精神为荣的时代,是值得称道、令人怀念的。

  所以,现在我愿意把拍摄《西游记》的艰苦经历写下来,告诉人们,曾经有那么一些人是这样工作的。虽然只是挂一漏万,点点滴滴的记忆,却是对那个时代的纪念。假如能够引起一点感动或反思,便达到了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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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08:50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九) 大幕落下以后

  我一向不喜欢把大话说在前面:所以我对于《西游记》事先的宣传,采取了非常审慎的态度,为的是怕观众的期望值过高,因而导致失望。

    我向剧组人员提出:大家不要接受媒体的采访;万一不得不面对媒体,千万不要说大话;每到一个地方,不要惊动当地政府,只和景点的有关人员联系,更不要和媒体联系;不要暴露我们的行踪,免得观众跟踪而至。

  在拍摄的整个过程中,不少媒体因为找不到我们,到处打听我们的行踪。我们有时也会被媒体发现,来个围追堵截,我们也只好接待,回答他们的问题,告知他们一些拍摄花絮,但不向他们透露下面的计划。经常当有的媒体知道了我们在某处拍摄时,追到那里,却扑了空,因而抱怨不已。

  领导让我们每年春节都拿出一到两集来播出。因此春节前,我们都得在北京机房做后期,记者们按照规律,总在这个时间里在北京找到我们。有一次,一位工人日报的记者在我们出发的头一天,到招待所找到了我。她对我好一通抱怨:“没见过像你们这样难找的剧组!”

  对当地的记者,就无法隐瞒我们的到来。他们友好,好奇,热情,尽量报道我们的任何情况。他们的报道,常常会给我们的拍摄工作带来麻烦……

  当然,不管是媒体还是群众,对我们的拍摄工作能够如此热情地关注,我还是喜欢,甚至有些得意的!这也让我更加警惕自己:这么多人们的关注,实际上都是压力

  领导们对于《西游记》的前景,是抱着“走着看”的态度。有几个较大的电视剧因为事先期望值太高,宣传力度也大,播出后却受到不少批评和责难。不知是不是因此,他们对《西游记》的表态是很保守的。

  然而《西游记》的影响还是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期。它非常受欢迎!尽管它存在着那么多的缺陷和明显的硬伤!仍然受到观众的喜爱。

  《西游记》从它诞生之日起,1982年,就和观众见了面!直到现在,它几乎年年播,月月播

  它不但在中国,而且远远地跨出了国门。很早就有不少国家来购买《西游记》的播放权。有的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购买!在日本的NHK电视台第一次播出时,竟没有经过任何删节,原封原样地播出!这在他们属于先例。在越南,中越南战争争结束后,《西游记》作为第一个表示友好的使者在越南播放,竟是万人空巷;《西游记》还曾多次作为国礼送出……

  看到这一切,我十起了当初的梦想:把《西游记》因为经费而不得不甩下的经典故事拍出来,使它成为一个完整的作品。我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找经费,但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告吹!直到1998年的春节,才由中央一位首长批示,经由中央台杨伟光台长同意,我得到了再拍续集的机会,这时距离前面的25集,已经过去了17年。

  续集的出现,补充了原来的空缺。但是,尽管在人物造型和特技方面有所提高,但还是引起许多负面反映。这是不奇怪的。有各种原因造成这个结果:时代的发展;观众的期望值;故事内容的雷同;不如以前多姿多彩;武打的港台化……这些问题我事先都想到了。但不管怎样,我的梦总算圆了。虽然其中有一个精彩的故事《唐王游地府》被删掉,我十分可惜。但是,遗憾总是会有的,正如孙悟空说的:“天地本不全!”又何况一部电视剧《西游记》呢。

  直到2003年,我到美国去探望我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向我提出:她所在的西林中文学校和全美中文学校希望:我在春节期间,能为他们组织一台以《西游记》为题,唐僧师徒为主的,慰问华人侨胞的春节晚会《金猴闹春》。

  因为金莱等人都不能去,美国那边又不要求原班人马,只要师徒四人的形象就行!我就另外组织了一支五个演员的小队伍。这些演员都基本参加过《西游记》的拍摄:孙悟空是《西游记》里的假悟空丁建;猪八戒是续集《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崔景富;唐僧是《西游记》里《传艺玉华州》里的大王子张扬;沙僧则是京剧花脸演员韩巨明;还请了一位部队里的歌手陈小涛。

  这样一个小班子,却各有特长,他们文武全才,能歌善舞。他们的节目加上我现编的几个小品:《猪八戒探路》、《师徒拜年》、《智激孙悟空》、《偷桃盗丹》、《猪八戒偷媳妇》……还有表演唱,对唱,清唱等……

  节目从除夕一直安排到元宵节!因为美国的各地的中文学校都发来邀请。但他们都是只能在星期五,六,日,才能看,其他日子都不行!而过了元宵节就不算春节了。所以,只能安排10次演出的日程!还有几次邀请只好推掉了。这10次演出,在10个城市

  最后的演出地点是旧金山。有一位从洛杉矶赶来的的观众在演出中找到我,要求我们到洛杉矶去演两场,到拉斯维加斯去演一场。我很抱歉地告诉他: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他表示十分遗憾。

  这四个人的形象已经成了一个固定的中国的符号!连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城的广场上,都矗立着唐僧师徒四人的铜像!看到它们,我感到特别亲切。

亲眼看到唐僧师徒的形象这样深入人心,我更加感到: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西游记》的影响竟有如此之大!艺术是没有国界的

  人是需要机遇的!没有机遇,再大的渴望与理想也难以实现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时间能冲淡一切记忆”……

  回首望: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普希金的诗里说得多好哇: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

  不要心急

  阴郁的日子需要镇静

  相信吧

  那愉快的时光还会来临

  心永远憧憬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阴沉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也会变成永远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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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08:15 | 只看该作者
(二十八)龙 驹 悲 歌

  在取经路上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白龙马。他是龙宫三太子的化身,是唐僧的第四个徒弟!

  在观众眼中,是观音收伏了三太子,三太子才变成了白马,而我们不是按顺序拍摄,所以先拍的是白马。

  从《除妖乌鸡国》、《偷吃人参果》、《祸起观音院》,到《三打白骨精》,我们都没有一匹自己的白马。原想养马很麻烦,不如到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找马。但是这给我们增加了很大困难:例如在海南岛拍摄时,找不到白马,剧务好不容易才借到一匹棕色的、很漂亮的高头大马。美工师用大白把它浑身涂满,看上去还能凑合。但这马被刷上颜色后,勐然乱蹦乱跳起来,挣开了束缚,一直跳到水田里去!这下可糟啦,它身上的颜料一沾水,就都掉了色!成了一匹花马!而且它提高了警惕,人们休想再靠近它,根本不可能给它补颜色

  更可笑的是在湖南张家界:打前站的李诚儒报告说:那里根本没有马,更别说白马了!我叫他继续找!可是我们到了张家界,已经开始拍摄了,白马还没有找到!我给了外号“王铁嘴儿”的副导演王小颖一个任务:不管在哪里,三天内找到白马!王小颖想尽办法,急得嘴里起了燎泡,可是连湖南的周边都没有!后来他在火车上听说湖北与湖南交界处有白马!于是他就奔了湖北。

  三天内,王小颖在电话里告诉我:

  “这里有一匹白马,可以借给我们,但主人要跟来,要多少多少钱……”

  我说:“什么条件也不要讲!拉回来就是!”

  白马果然按时来了。大家一看,傻眼了

  我问它的主人:“它怎么这么瘦?不是有病吧?”

  他说:“是赶路赶的!”

  不管怎样,总算有了马,而且是白的,这就不错了!但是一到拍戏,又有问题了:汪粤一上马,脚就踩到了地上,而且这小马歪歪咧咧地直要倒!我说:“算了,别骑了,就拉着吧!”

所以在《三打白骨精》这集戏里,唐僧就没有骑过马。我们拍摄时也尽量避开全景,免得人和马比例失调。唐僧师徒上山的戏,我准备只上一次黄狮寨,让师徒四人化上妆,一路拍着走。烟雾师在山顶放烟雾,以造成妖怪出没的效果。

  上山时还算好,尽量少拍带马的镜头。拍戏时就让猪八戒拉着,不拍时,马的主人一路使劲拽着它,帮它使点劲。下山可惨啦!它的腿一个劲地抖,下山的山路狭窄拐弯处,它就拐不过来

  不管怎么样,这集总算凑合过去了。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买一匹白龙马!

  《三打白骨精》拍完后,1983 年的6,7,8 月,我们在北京摄影棚内拍摄凌霄宝殿,蟠桃园,南天门等内景戏。9月份,我们到内蒙西林浩特去拍孙悟空天河放马的戏。

  使我高兴的是:这里有许多好马!里面有两匹白马,一匹最漂亮,高高大大,很有精神,一根杂毛也没有。但它的性子很烈,一般人都调教不了它!另外一匹白马是骑兵团团长的。它个子稍微小一点,样子一样漂亮,只稍稍有几根杂毛,可是脾气温顺多了。它驮着“唐僧”在马场过了好几天,我们的戏也拍完了,他们也处熟了。

  临走前,我向马场的负责人问起:可不可以把这匹马借给或者卖给我们?他们表示:按道理,军马是不能卖的,除非除了军籍!但如果我们为了拍摄需要,他们可以向领导汇报。我对他们说:马是一定要的,我会再和他们联系,请他们等我的消息。

  回京以后,我向制片部门提出要买白马的事,没想到两个制片主任大为反对。他们提出增加一匹马会增加几十万开支;到处要用车皮;还要有专门养马的人工;会增加多少麻烦……等许多理由;我则坚决要买下这匹白马:难道以前找不到白马的麻烦还少吗,更别说白马总是变样,已经直接影响了艺术质量;再说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开销!……争来争去,弄得面红耳赤,急赤白脸,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就直接向领导打了必须买白马的报告。领导很快批准了我的意见。

  我立刻和马场的同志联系,问问是否可以把那匹白马卖给我们,谁知他们已经把这匹马除了军籍,只等我们的消息了。我们只要给800元钱就给我们送来

  这第四个徒弟没有辜负众望。它四岁就来到剧组,跟着我们转战南北,跋山涉水,一共相处了五年!

  有两个人专门伺候它的生活,长途时坐火车,它和道具服装在一起,共享一个车皮,这两个养马师傅和它一起坐在那闷罐车里;因为是慢车,他们有时要在闷罐车里坐上十几天!短途时是用卡车运送。

  养马的师傅非常尽力,不论白天夜晚,马的饲料都不会短缺

  白龙马的前身龙宫三太子应该是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由北京电影制片厂的王伯昭扮演。他要和悟空龙女开打,必须会些武功。王伯昭不会武功。我问他,武打部分的戏是用替身还是愿意亲自上?他希望自己能学些武术,不愿意用替身。我有点怀疑:这不是一时片刻的功夫,只有几天的时间就得拍!他能学成啥样?也许还得备着替身。但王伯昭不怕苦。林志谦一招一势地教给他,他连摔带打的用心学。到了该拍他的戏时,他果然摸爬滚打的还真不错!我对志谦说:“这是两个人的功劳!教的学的都好!”

  三太子变成了白马,王伯昭以后又在1985年1月军艺礼堂拍了《扫塔辩奇冤》里的龙宫夺宝,闹洞房等内景戏,就离开了剧组。后来在那年的4月,我们在昆明的昙花寺拍摄白龙马救唐僧时需要三太子本人的形象,可是找不到他。他的单位没有人,那时也没有手机

  这匹白马,它非常通人性。每当想起它来,我就像想起一位朋友!它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它是那样勤恳忠实,从不偷懒,永不背叛!它不能说话,但却可以用它的目光表达它的感情!它在拍摄的生活中,曾经经历过几次险情。这几次险情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

  那是在苏州的一天,剧组出发前,白马每次都要上卡车。它必须踏上一块斜搭在卡车上的木板才能上车。这次,它不知是踏空了还是踩滑了,它摔倒了!它的身体卡在了住屋前面的水沟里,身上还驼着笨重的马鞍!它倒在那里,四蹄挣扎着努力想站起来,但马鞍卡在水沟里,使它站不起来,人们也拉不动它。当大家忙乱着去拿东西来弄它起来时,它无助地倒在那里。我心疼地蹲在它面前,安慰它:“你疼吗?你怎么不小心些?别着急,我们就来拉你起来的!……”

这时,我居然看到它的眼睛里流出了泪珠!真的,一大颗泪珠

  好在大家立刻拿来了工具,七手八脚地把它扶着拉着弄了起来,然后拉着它在院子里走动走动,看它有没有受伤。活动了一会儿以后,它就行动自如了。我一直担心地看着,直到它小心翼翼地走过那个加宽了的木板,上了卡车。我望着它,不知道它那惊魂未定的心是不是安定了下来?

  还有一次,是1987年的6月,我们在九寨沟拍摄《错坠盘丝洞》;我们拍完了瀑布下面的戏,准备拍摄师徒四人在瀑布上面行走的镜头。人们拉着它和师徒四人从另外一条路上往瀑布上面走。当时我和摄像师、场记、等人在山下等待,只听见远处一阵嘈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是他们后来告诉我的: 就在上坡的时候,在非常湿滑的石头上,它又滑倒了躺倒在乱石沟的缝里,山沟里淌着急流的水,冲击着它。大家都慌了手脚,急着想把它从水沟里拉出来,但是这次可不像上次,乱石沟比较深,水流又急,真怕把它呛着,但是水沟旁边的地方很狭窄,大家挤在那里,不管费多大的劲也拉不出它来!两个养马的人也束手无策

  这时,有一位游客过来了,他推开了我们的人:“让我来!赶快先把它身上的马鞍卸下来!”

  我们的养马人赶紧卸下马鞍,这位游人叫大家让马休息一会儿,让大家听他的口令,一起使劲,几十秒钟后,他拉着马的缰绳,一声呼喝,一蹬缰绳,大家一同使劲,我们的可怜的白龙马就势从水沟里站起来了!

  那位游客,是一位藏族同胞,是一位专业的养马人!难怪他了解马的习性和需要,他和马的关系比我们大家都要亲密,他和马的默契不用语言就能沟通。

  白马站起来了。师徒四人和它又上了路,到我指定的瀑布上面拍完了师徒们行走的那个镜头。他们回来后,我听说了详细情况,感到自己太残忍了!在它经历了那样痛苦的事件后,还要它若无其事地继续拍摄!如果是人类,他起码会要求休息片刻,可是它是一匹马!它不能够诉说痛苦,不能提出要求……

  第三次是7月份,我们从九寨沟回来在灌县的二王庙拍摄蜈蚣精的戏。

  进庙时,为了方便,我们从庙的后门进去,走向事先选定的景点。白马走在我们中间。二王庙是依山而建,从后门的许多台阶一路往下。台阶旁边是一熘排水的水沟,水沟旁是个水泥的斜坡。白马就驮着“行李”在斜坡上走。大家新到一个地方都挺兴奋,一路上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没想到,险情突然发生了!路旁有一棵歪脖子树,倾斜地伸向路的中央。我们的白马本来完全可以过去,但是它的身上的行李包撞在树上,马就一下子腾空掉进了旁边的排水沟里,走在它旁边的徐霆雷被马撞了一个跟头,小徐身体轻便,就势蹿到了旁边,落到沟里!这排水沟很宽,它常年是湿的,还长着青苔,所以很滑,地势又很陡!所以白马虽然是站在沟里,却站不住,它一直往下滑!这水沟是直通的,它没有边,水可以一直流到下面去!这次的危险是最大的

  这时大家都奋不顾身了:项汉一个箭步跃到水沟里,用自己的身体顶在马前面!但他的力量远远不够,他和马一起向下滑;徐霆雷则在马的旁边,拼命地抱住马腿;其他许多人有的揪住马尾巴,有的拖住马鞍……都扑上来从各个角度想拉住我们的白马!但他们还是跟着白马一起下滑!眼看快到水沟边,就要马毁人亡

  可怜的白马,可爱的小伙子们

  匆匆五年过去,我们的戏拍完了。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我也得和亲爱的白龙马告别了。

  它在我没有能力顾及到它的时候离开了剧组,不知被人弄到哪里去了!后来,我听说它和我们剧组所有的布景道具一起,弄到无锡去了;还听说它被人当作一景,在无锡搞了个卖点:立了个“《西游记》的白龙马”的牌子:游客出××钱就可以和它一起照相,出××钱就可以骑着它照相;出××钱就可以熘一圈……我听了这个消息真是太吃惊了:它居然被当作卖钱的工具了!它可是《西游记》的功臣哪!它辛辛苦苦五年多,风里雨里,爬山越岭,出生入死好几次……这不应该是它的下场!但是我自己都深陷于痛苦之中,无力自拔,哪里有权力有能力去为它鸣不平呢?从它的遭遇,我深深感受到人类的冷酷。

  多年以后,我记得是1995年,为了拍摄《司马迁》,我们到无锡基地去采景,我特地打听这匹亲爱的老马的下落:基地负责人说:“它还在!它如今享受退休干部待遇:住单间,吃小灶!”

于是我立刻去找它,看看它到底如何“享受退休干部待遇”的?

  我们走到基地边上半山坡一条靠墙的小路,发现路边贴墙的地方有一间像洞穴一样的小“屋”,其实只是一个山坡上挖出来的洞窟;很阴暗,很狭小。靠近门口还算有点光亮,那里有一匹孤独的瘦马,在独自无精打采地嚼着马槽里的稻草。这么远就能闻到屋里满是马粪味。它很脏,几乎看不出它原来的白色,这就是我们的白龙马?我不禁沿着小路走到它跟前,从近处打量它。它回过头来,望着我,我震惊地认出来了,它就是我们当年一同共过患难的白龙马

  我轻声地问它:“你还认得我吗?老朋友?”

  它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眼里没有表情。

  我又问它:“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怎么这样瘦了?他们给你吃得饱吗?”

  它仍然在专注地听着,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它脑子里有没有想起当年的日月?

  “我们来看你了,你还记得《西游记》吗?记得吗?你想我们吗?”

  这时,可能别人以为我神经病了,一个劲地催我:“它听不懂!快走吧!”

  我们离开了,我一直回头望着它,它也一直望着我

  可是他不信。我却相信,它那一声叹息里包含了多少的悲苦

  我向基地的领导提出我的希望:“把我们的白马照顾得好些,它是有功的。《西游记》有它的血汗!”他们答应了,但是又附加了一句:“现在够好的啦,马活不了多久,也该差不多了!”这句话使我寒心,有这样的想法,能好好地照应它吗?

  1996年,我在无锡唐宫拍摄《西施》。又去找寻它的踪迹。但这次比较难,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什么“白龙马”了!好多人不知道它在哪里!后来才打听到:它和马群一起,养在马厩里。于是我们几个人又到马厩去找它。可是到处找不到!那里都是棕色红色的高头大马,就是没有白色的马!问到马厩管理员,才知道它就在马群里。

  我们终于发现了它!可是令我大吃一惊:它矮小,瘦弱得不成样子!它就在马群里,却被遮挡得看不见!这就是我们的白龙马?令人不敢相信。它怎么变成这样了?现在是马群开饭的时候,在这些高头大马中间,可怜的它,根本挤不到马槽面前

  我们在马圈外观察了好一会儿,我心痛地看到:它竟然连一口吃食也无法得到!它又老又无力,不被踩死也会饿死,真是一幅悲惨的情景 我们让管理员把它牵出来,和我们一起照个相。就算留个纪念吧。

  在这个心酸的时刻,我又对它说:“你还认得我吗?我们都老啦!……”但是我感受不到我的白龙马的任何反应,它已经衰老得对外界的一切都木然无动于衷!它只是低垂着头,仿佛连抬起头看我们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不是和人的风烛残年一样吗?如果没有人来关心它爱护它,它的生命瞬间就会消亡了!我心痛难忍,当时若不是有别人在身旁,我真会为它痛哭一场!……

  我气愤地问管理员:“你们知不知道它就是《西游记》里的白龙马?能不能给它改善一下现在的生活条件?难道没有注意到别的年轻的马欺负它,它根本吃不到东西吗?可不可以把它分开单独给吃的呢?”

  他们满口答应,并把它牵到另外一间屋里去了,他大概还奇怪我们这几个人怎么这么关心那匹老马?

  我们走了,不知道我们走后,那可怜的“白龙马”是否能够吃到一口食物?

  第二年,我听说我的“白龙马”死了,它就埋葬在基地里,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我无语。

  我想起当年在内蒙草原拍摄马群时,那可爱的白马英姿挺拔,它和朋友们一起在草原上尽情驰骋,抖着长长的鬃毛,迎风长嘶!那时的它,多么年轻,多么快乐!是我把它从朋友那里夺了过来,使它过上剧组的生活,让它和我们一起,辛辛苦苦,走南闯北,当上了“白龙马”!但这对它有什么用呢?这并不是它自己的选择。它再也没有了朋友!它是那样孤独!等到它被人们利用完了以后,就被冷酷地抛弃!现在,它因为自己的衰老而被排挤,被疏忽,被看成了累赘!终于默默地死去!它的心情又有谁去关心,谁能理解呢?其实,人和马一样!到了没用的时候,谁还会关心你的生死呢?人尚且如此,何谈一匹嬴弱不堪,不能讲话的老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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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07:44 | 只看该作者
  (3)剧组里的年轻人

  我们剧组工作人员中的年轻人,朝气蓬勃,积极肯干。

  剧组因为经费紧张,剧组搬迁又多,到任何地方都有装车卸车的问题。每次都需要四五个卡车装服装、道具和其他许多物品。每到一地,装卸车的工作量相当大。如果请装卸工,会费时又费钱。

  我提出:“大家都参加装卸车,连主演在内!给剧组省掉请装卸工的钱!”大家都踊跃响应。每次装卸车,大家都参加,金莱他们四个主要演员也不例外。

  这些工作人员不只是工作中的中坚力量,而且随时可以变成剧组的临时群众演员。每当需要时,他们就听候召唤,化妆上场!不论神仙,妖怪,还是太监,和尚,他们都演过!时间长了,他们竟成了剧组里的第二个班底!经常可以看见有人穿着剧中人物的服装,在摆道具,搞灯光,张罗布景。听到一声“准备

  看着大家这样朝气蓬勃,干劲十足,我深感剧组给他们的报酬实在太少!像他们这样的工作人员每人每集只有三四十块钱,多的也就是五六十元!可贵的是:他们谁都没有提出过增加报酬的要求。

  我向老阮打了报告:希望酌情给以装卸车的补贴,高原补贴,特技补贴,当群众演员补贴……等等。其实每次补贴也就只有三五毛钱!老阮同意让我们根据具体情况,酌情处理。于是我可以很大胆地宣布:“今天大家辛苦了!晚上每桌加两瓶啤酒!”于是大家欢呼雀跃。每次一有装卸车的活儿,他们就说:“今天又有啤酒喝了!”

  (4)团队里的规矩

  《西游记》不是短时间拍得完的!我对大家提出了严格的要求:

  首先:不能跨戏

  试集开始时,我们就因为雷鸣的兼戏而被动加班,搞得大家疲惫不堪。《西游记》所需的时间又长。总加班可不行。我要求剧组里的所有成员都不能兼演别的戏,专心一意地在剧组工作,拿剧组当家,剧组的事是第一位的。有事可以请假。

  剧组里任何人都是一样待遇。几位主演,也都是和大家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因为他们几位毕竟工作比较辛苦,尤其“猴”和“猪”,不论寒暑,他们永远要戴着面膜演戏,连吃饭、喝水都难。所以对他们的休息要照顾得好一点,给他们安排比较好的住宿条件,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特殊了

  剧组里一个主要的美工师,在拍摄第一个《除妖乌鸡国》后,他曾经对剧组里的一个人说:“电视剧没有什么搞头!我在这里只是为了多走点地方,积累点素材,为我将来画画用!”

  有人居然对《西游记》的工作持这种态度,我非常气愤!《西游记》不是谁用来赚名求利的桥梁!既然“没有什么搞头”,那就请走!但是他坚决否认自己曾经说过这话,而且向我表了决心:要“坚决在《西游记》剧组干到底!”既然如此,我也就罢了。

  后来,他一直在剧组干到《西游记》全部拍完,而且越干越来劲!

  这里我想提一提服装管理李老师傅。介绍人说他是北京京剧院的老师傅,干了一辈子服装,当年是某位著名京剧演员的“跟包”,工作态度特别好!《西游记》的服装各色各样,不论是折叠,烫熨,保管,都是需要行家里手才行,于是我马上就请他进组。

但是我刚看见他就吓了一跳:这位李师傅才六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八十多岁的人!他弯腰驼背,满脸皱纹,又很瘦弱,风都能把他吹倒!他能上《西游记》吗?这是要日以继夜,跋山涉水的呀,他的身体能行吗?但是这位老人家毫不迟疑地说:“比这再苦的日子我也过过,和大家在一起,有什么苦的!不用担心我的身子骨,我这一辈子就没有胖过!”于是,我把他留下了。他当上管服装的头儿,还交给他两个徒弟,让他带带新人。

  以后的日子里,老人家的堪为模范的工作态度,使我自始至终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对剧组的日程是按年度,按月,按日子作的。因为这里包括地域、气候、场景、剧情、剧本写作,演员各方面的调度,安排。全年的计划非常紧凑。几乎是一天也不许耽误。我要求大家严格按照时间表,哪个工种误了,就耽误了整个剧组的活动!因此每个工种都必须提前进行安排。尤其是制片部门的工作,更是紧张。好在我们有几个非常能干的剧务,他们能够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有一个小例子:在拍《误入小雷音》时,我们大队转点从建德到杭州排戏。日程很紧,打前站的是李诚儒,他只提前一天出发,去解决大队的食宿问题!那时杭州的条件不是很好,宾馆又少,根本找不到这么多的人的住处。可是大队第二天就要到了!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关系,居然把林彪在杭州的住处打开了

  还有一件事,想起来也挺可乐:

  我们在杭州拍摄《趣经女儿国》时,剧中的卯日星官是个公鸡,虽然戏不多,但要找个形象有特点的演员。我们和北京的一个演员定好了,要他×月×日到达杭州,一定不能误时……他答应得好好的。但到约定时间,他没有来!

  头一天晚上,我就考虑:万一他没有来呢?必须寻找后备演员。可是像他这样形象有特点的演员还不大好找!幸好“猴子”立了一功:金莱介绍了当地剧团一位演员,晚上就请来见面,果然很合适。我放了心,先让这位演员备着戏。

  第二天,那位演员果然没来!我们让那个备用演员一直等到下午,其他的戏都已拍完,不能再等了。这位当地演员就披挂上阵,演完了这场戏。

  直到第四天,我们已经转到杭州的第二个景点,那位演员才来到剧组。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迟到,还嬉皮笑脸地:

  “导演!我来了!什么时候拍我的戏?”

  我看看他:“你来了?今天是几号?”

  他满不在乎地:“对不起,我来晚了两天,没耽误事儿吧?”

  我对他笑了笑:“耽误了!你的戏已经拍完了!”

  他有些倚老卖老:“不可能!这才两天!”

  我拉下了脸:“我们的时间是事先说定了的!你不来,差点耽误了全剧组的日程!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他才知道不是假的,反而急了:“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剧组,才一两天,戏就拍完了?”

  我说:“我们就是这样!一天也不能晚!”

  他软了下来:“导演,我带了我的侄女一块来的,我就便带她去玩了一下,所以耽误了!导演,还有没有别的角色,我演一演补上!”

  我哭笑不得:“既然你没有为我们工作,我们就不能给你报销路费!”

  后来他左磨右泡,我看他也实在没钱,就答应给他报销了路费,但是他那个“侄女”,我就不管了。谁叫他带着个女孩子游山玩水,不按时来剧组拍戏

  《西游记》拍摄时间很长,又不能让大家回家。剧组里没有节假日,更没有星期天,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在奔波劳碌。

  有一个春节,美工师郑越洋、李向铎在福建泉州搭建春节后要用的《传艺玉华州》的景点。过年了,他们为赶工期回不来。那时,我们在北京做后期。我打电话慰问他们,嘱咐他们加几个菜,喝点酒,休息一下。他们说:“没有菜!连做饭的人都没有,他们都放假了。我们吃的是馒头,咸菜,都饱啦!”

  在这样紧张的工作氛围中,我必需把剧组建成一个家,让大家能够快乐地安心地工作生活在其中。

  每到大的节日,虽然不能放假,我也尽量用别的法子让大家过得快乐。像举行个联欢;参加个舞会;多加几个菜。

  我们到云南拍戏,刚到石林的第二天就是中秋节,正是我们准备工作时间。那天我在我们住的小院子里搞了个中秋联欢会,我花钱买了些花生、糖果之类,放起音乐,大家跳舞的,吃东西的,聊天的,唱歌的……玩了一晚上。

  过年了,我让制片部门搞一些活动,互相赠送礼物……李玲玉就在剧组里过了一个快乐的生日:大家向她祝贺,为她唱歌,看她吹蜡烛……不知是高兴还是感动,反正她流了泪:“头一次有这么多人为我贺生日!”

两个场记是不得不提及的:马丽珠和于虹,也是两个美人儿。她们是我的得力助手。

  于虹是二炮文工团来的。她那时已经做过一段场记工作。所以一来就代替了离去的沈慧芬。没想到的是,她一来就被“猴子”(章金莱在组里的昵称)看上了。他采取了种种不为人知的办法向姑娘示爱,获取姑娘的欢心,不久就两情相悦,搞起了地下工作。

  他们的保密工作还真有一套:瞒得像铁桶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恋情!戏一拍完,他们就宣布结婚。本来我对金莱有个不成文的约束:拍戏期间不许谈恋爱,免得影响拍戏。但是他能够做到两不误!也不容易。

  马丽珠是咪咪的朋友,她被介绍给我时,曾做过场记,但次数不多。她很快就熟悉了工作,而且工作细致严谨,基本上没有出过错误。不管工作多少,她从没有抱怨过。

  她不仅担任场记,还几乎成了我的秘书。她有一个最符合我需要的特点:就是能够辨认我的草字!我的字太乱,没有几个人能够完整地读下我的一封信来。我写的东西,时间长了自己都会不认识!可是马丽珠有这个本事,她又写得一手好字,我所有的修改剧本、报告、汇报和给领导的信件都由她来抄写!所以她的工作量增加了许多。我对她特别器重。她比较脆弱,和我一样:“任劳不任怨”,不同的是:遇见委屈的事,我是火冒三丈,她是眼泪汪汪(女孩子的特点吧,这也算不得缺点!)。

  她现在是电视剧中心的导演。

  (5)一个特殊成员

  这个特殊成员,就是我的女儿——丫丫。

  她是1970年出生的。我们拍摄《西游记》时,她只有12岁。属于那种既懂事又不懂事的年龄。

  我们长期在外地工作,在北京的时间很少。即使在北京,也是忙碌不堪,经常不能回家。女儿的生活和学习就无法照料。

  开始时,对她的生活安排我们煞费苦心:

  我们每次外出都是几个月,她没人照管,自己又不会做饭,怎么办?在扬州拍试集《除妖乌鸡国》的时候,因为是暑假期间,我把她带去了。可是以后就没有办法了:吃饭,学习,生活都没有人管!

  第一次,正好是假期,我把她托给李诚儒的爱人(现在大概应该叫前妻了)看管;他的家离学校远,但那时是假期,住在他的家里还可以。我很感谢李诚儒的爱人,她对丫丫照顾得很好。

  但是,开学了,不可能再次去了。第二次,我请我在美国的女儿咪咪的朋友孙紫婴住到我的家里照料她,小孙自己也是不会干家务的人,她把她的姐姐也请了来。两人一起照顾丫丫。

  这样折腾别人,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第三次,我把她交给我的母亲看管。但我母亲住在三里河,离丫丫的学校远,走路和坐车都不方便!她就自作主张地跑回家来。

  家里没有人给她做饭,她就饿着肚子去上学。同学们有的知道她没有饭吃,经常给她带点,或者把自己的饭省点给她吃!有时,她就根本吃不上饭!我回来以后,才听说这个情况!李诚儒的爱人还告诉我:这个期间,丫丫曾经好几次到她的家里去!那是因为她需要关爱,需要亲人,但身边谁也没有!同时,她想要吃一顿真正的饭!因为家里没有人能给她饭吃,长期以来,只吃同学分给她的一点剩饭!而且时有时无!……听到这些事情,我心像刀割一样疼痛!孩子太惨了,几乎成了个小要饭的!太可怜了!太无助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西游记》停下来不拍吧?

  下一次出发前,我们想了个办法:我与宿舍楼下(当时在现在的复兴商业城后面)的饭店“同和居”的马经理商量,请他让丫丫在他的饭厅吃饭,每顿的饭菜共多少钱,记下账,我回来一起结算。他不但同意,而且安排了一位老师傅,照料丫丫的伙食。

  丫丫吃饭问题解决了。她有几次都带上好几个同学去吃饭。(我想她是因为过去别人给她带过饭,现在她要报答吧)老师傅看在眼里。几次以后,老师傅对丫丫说:“丫丫,你吃饭,你妈妈给钱,她们吃饭谁给钱哪?”这样,小同学就不敢再来了。

  丫丫当时在上初中一年级,学校离家还有一段路。不像原来的育民小学那样方便了。学校里有些半大不大的男孩子,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骚扰小姑娘。丫丫不例外地也受到这种惊扰。这种事,她从不对我讲,但对远在国外的姐姐咪咪说了这种事。咪咪着了急,就叫一个她在国内时认识的朋友天天负责接送丫丫。可是那个朋友也是要工作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咪咪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我。

  我在北京的时候,剧组的同志就自告奋勇地去轮流接送她。但更多的时间我们是不在北京的!我就只能叫她尽量和几个同学在一起回家,不要单独活动。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概一年多,一次次为她的生活,我伤透了脑筋,也因为无法解决而感到非常心痛。

  她还有一种病——头痛,一疼起来就非常剧烈。开始时是脸色苍白、呕吐,然后闷头睡大半天才能好。有时,她在学校犯了病,她的小同学把她送回家里。可是家里也没有人照顾!她是个特别能忍耐的孩子。疼起来,她就蒙头躺着,也不叫苦,也不哭

我回来以后,这头痛的事她也不对我讲。我还是从李诚儒的爱人那里听说的。我难过极了。为什么她的事不肯对我讲呢?也许是因为她长期无人照顾,得到父母的关爱太少,因而对我们感到疏远的原因吧。

  我抽空带她去儿童医院看病,医生说她这是癫痫病,给了药,但越治越不好,反而更重了!我又去找儿童医院,请他们再作诊断,有没有误诊?但他们一口拒绝:“诊断过了!就是癫痫,还有什么可看的!接着吃药!”

  当时是“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一切都没有步入正轨,医生护士态度都极差,对病人呼来喝去,一脸的政治!就像每个病人都是走资派!没办法和他们讲理!他们给丫丫的那种叫“鲁米那”的药,根本治不了她的病,反而越吃越糟糕!不仅发病次数增多,更可怕的是:她都反应迟钝了!有时叫她一声,她不理,叫上好几声,她才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啊?”

  天哪,这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不行了!已经历时一年多了,孩子会被我们的工作毁了的

  我的焦虑被马丽珠注意到了。她主动提出带丫丫到北京医院去看病。那里有她熟识的一位内科主任大夫。

  我们去了北京医院,找到了那位主任大夫,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位大夫说:丫丫根本不是什么癫痫病,而是神经性头痛。这种病到了15岁以后,就会自动消失的……如果继续吃那种“鲁米那”,会把孩子吃傻的!她给丫丫开了另外的对症的药。

  为这件事,我特别感谢马丽珠

  这个好消息,来得晚了些!丫丫的迟缓反应是用错了药的后果,需要慢慢缓解。按她现在的情况,继续上学是跟不上了,生活再这样无人照料也不行!我可以让她牺牲学业,不要文凭,但不能不要健康!否则,我为《西游记》付出的牺牲就太大了。

  几经考虑之后,我打了个报告给领导,详细说明了我们的家庭情况:要求把丫丫带在剧组。让她放弃学习,就在剧组学化妆吧。这是个特殊情况,请领导开个先例。

  领导考虑了我们的实际困难,同意了我的要求。从此,丫丫就在她13岁的时候进入了剧组。她随着《西游记》长大,养好了病痛,学习了化妆技术,如今,她已经成了一个优秀的化妆师。

  每当想起她的童年,我还是深深感到亏欠了她,使她失去了学习的机会,使她在应该得到父母呵护的时候,却惶恐地独自面对生活!好在这一切也都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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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我们的团队

  (1)队伍的建成

  1982年6月底,出发到第一个景点——扬州之前,我曾经召集剧组全体成员开了一个会,说它是动员会也好,誓师会也罢。在会上,我说了一番动情的话:

  “《西游记》就要开拍了!拍好这部戏,是我们大家的光荣和责任!我要求大家都拿出最大的力量去完成这个任务!”

  “在我们面前有两个前途:一个是胜利,一个是失败!如果失败了,那么责任在我!是我的能力不够,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如果成功了,是大家的努力换来的,是我们大家的功劳!你们几位主演,现在你们是无名小卒——那时师徒四人就可能全国闻名,还也许名扬四海,尤其是孙悟空!但是到了那时,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了大伙,是大家的力量塑造了你们!……”

  “你们要努力塑造全新的唐僧师徒的形象,让中国的还有世界的观众认可!你们不要指望用别人的光来照亮自己,要发出自己的光芒去照耀别人!……”

  回想起来,在我心中的确涌动着一种悲壮的感觉!我,一个以前连电视剧都不能够碰的人,接受这个重大的任务,能不下决心争这口气吗

  领导给了我极大的权力来组建《西游记》工作班子。以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由各部门领导指派,为了机会均等,不管技术高低,合适与否,给谁就是谁,指名要人是很难的。给你的人,可能有的是并不称职的。现在,我可以根据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去挑选那工作能力强的人。

  工作班子必须很精悍。我们的钱不多,用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一个顶两,也得一个顶一个,不能滥竽充数。我指名要来了台里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有名的“老黄牛”)曾心影来当我的制片主任之一,她能为我把好经济关。另外一位,是台里指派的段小常,他是搞技术的,转播科的科长。

还有一位人物不能不提:他是台里的制景张瑞来,人们都叫他张木匠。他的手艺很巧,工作态度勤勤恳恳,他要求参加《西游记》:“干什么都行!只要让我参加!”但台领导不同意,因为他有严重的心脏病。但是谁也说不动他!他对我说:“如果我死在剧组,绝不让剧组负责!”后来他居然写了个“生死文书”:“本人愿意到《西游记》剧组,如果死在剧组,与剧组和领导无干……”等等。

  张瑞来在剧组当了道具管理和制作。

  剧组刚开始,台里就塞给我10个小青年,他们都是职工家属,对电视一窍不通,要放在剧组“培养”:“放在你的组里,表现好,就留下继续培养,表现不好,你随时可以开掉!”

  这给我出了个大难题:这些孩子什么都不懂,却要占掉10个工作人员的名额!既然是领导的安排,只好试试吧。我把他们分配到各工种当助理。

  刚到福州拍《祸起观音院》时,还没有开拍,就出了事:

  在吃晚饭时,两个小青年忽然打起架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事,两个人揪扯在一起,大家好不容易把他们拉开了。忽然,一个青年抡起椅子就向另一个砸去!这椅子飞过一个桌子,正好砸到正在埋头吃饭的“猴子”章金莱头上

  大家都吓坏了:还没有拍戏呢,主演就给砸伤了

  我决定:立即把他们发回北京去。为了怕他们路上再打架,分成两天走。

  就这样,10个小青年,因为各种原因,陆续离开了剧组,只留下了一个小韩——韩根泽。他跟着服装组的老李师傅学服装管理,老李师傅对他也很满意。他一直干下去,学到了老师傅的看家本事。直到现在,他还在许多剧组干着服装的活儿,而且成了小头目。

  (2)我们组里的班底演员

  在我们剧组,有些“班底”演员。

  我们的每一集戏里,都有不少比较主要的和次要人物,转点又多。如果每到一处都去寻找演员,会花掉许多时间;同时,许多小妖小怪们还要做面具,如果每一个演员都得去北京王希钟那里去抠模子,做面具,时间也来不及

  他们能够演出各种角色,他们能演,能打,文武兼优,能担任不同的角色,他们不只演出各种小妖小怪,还可以演些单集的主要角色。应该说他们都是些无名英雄。我这里提提其中几个人:

  项汉,是湖南湘剧团的演员。他是剧团里的主要演员之一。我在湖南拍摄传统戏时认识了他。他表演的戏路子也比较宽:在《西游记》里演了《祸起观音院》里的黑熊怪、《传艺玉华州》里的虎精、《计收猪八戒》里的高才……还有许多小角色,群众,小妖小怪都演过。

  他是剧团里的丑角演员。在湖南录传统戏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会唱花鼓戏《讨学钱》、《刘海砍樵》……他幽默滑稽,能够把一件很平常的事说得让你笑破肚子!这次在《西游记》里,他也发挥了很大作用,是班底演员中担任角色最多的一个。

  张寄蝶,是江苏省昆剧院著名的南昆丑角演员,他的武功很好,尤其是走矮子步。他在以后中央台的好几次春节晚会里演出过武大郎。

  张寄蝶在《西游记》里是个比较特殊的人才。演过孙悟空在当上弼马温以后,告诉孙悟空“弼马温的官儿很小”的两个侍从之一;索取唐僧贿赂的阿傩,《计收猪八戒》里的地保……

  他还会画画,会书法,会篆刻,是个全才。他曾经给我画了一幅《天河牧马》,画中的群马奔腾,真有气势!

  李连义在来剧组前在一个单位当司机。组里有人把他介绍到剧组来时,我看他的长相很特别:瘦,长脸,还有点怪,有特点!听说过去他在戏校学习过,当个班底演员没问题,就把他留下了。

  他在剧组时间不长,但演了不少小角色;狼精、观音院里的大和尚、孙悟空吃面时面馆的伙计……等等。

  李建成是扬州话剧团的演员。《除妖乌鸡国》里的坏太监。他的表演路子也很宽。他演过《传艺玉华州》里的黄狮精;《波生极乐天》里的迦叶,当马德华摔了以后不得不休息时,还当过猪八戒的替身……

  杨斌,是制片主任段小常到安徽合肥去借《三打白骨精》里的村姑杨俊时,附带找到的一个演员。段小常从安徽回来时,对我提过:“我给你借了一个演员,我觉得不错,要不要在你啦!”

  不久后的一天早上,我刚起床,就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我以为是卖鸡蛋的:“我们不要鸡蛋,别处去卖吧!”说着就要关门。

那孩子推着门,要哭的样子:“我是来找你的,我是安徽来的!”

  “安徽来的?来找我?”

  “是段主任让我来的!”

  我这才想起段小常说过在安徽给我借了一个演员的事。

  我叫这个孩子进了房间。看起来他才不过十六七岁。交谈之后,才知道他已经快20岁了。是安徽徽剧团的演员,样子很清秀,像个女孩,武工也不错。演观音身边的木吒挺合适的。正好现在的班底演员里还没有他这样的形象,我就把他留下了。

  杨斌在剧组演了不少角色。有一次,在清西陵拍摄《猴王保唐僧》时,唐王送别唐僧的场面时,宫女少来了一个,怎么办呢?身边没有别的女孩!我想起来:“就让杨斌扮上吧,他个子不高,看不出来!”

  杨斌扮成了一个宫女。他清秀的外貌把其他几个“宫女”都比下去了,他成了最美丽的一个宫女。

  徽剧团的叶以萌,是杨斌介绍来的。他演过《误入小雷音》里的三树仙之一,《错坠盘丝洞》里与孙悟空在水里对打的多目怪的替身……

  还如云南京剧团的徐霆雷,他的跟头翻得极好,非常灵巧,个子又小,他演了《斗法降三怪》里柜子里出现的被剃了头的小道士……

  这些班底演员不到10个人,他们几乎每人都演过许多角色,小妖小怪,神仙罗汉,和尚道士的更不计其数,好在他们脸上都贴着面膜,不会被认出来。他们不止能够拍戏,而且任何活动,劳动都积极参与。他们是剧组里的一股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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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踏上玄奘走过的路

  《三盗芭蕉扇》原来就准备到新疆吐鲁番去拍。因为那里有个真正的火焰山,而且还有唐僧当年取经走过的路——高昌古城。

  1986年8月31日,我们到达新疆的吐鲁番。早就听说这里的天气是“早穿棉袄午穿纱,怀抱火炉吃西瓜”,天气变化大,早晚都很凉快。

  新疆真是好哇!到达的当天,我们就美美地吃了一顿新疆的西瓜。那西瓜是真甜,真大,一个人都抱不动!在吐鲁番,宾馆的花园里,到处都是花和葡萄架,夜晚,葡萄架下有美丽的维族的姑娘和英俊的小伙子为客人跳着活泼热烈的新疆舞,真是美不胜收!……我们居住的院子里,门廊前就是葡萄架,上面挂满了一串串的紫色的大葡萄,让人看着就馋涎欲滴

  第二天,天气晴朗,8月的天气很热。我们要去找寻《三盗芭蕉扇》的拍摄点。孙悟空用芭蕉扇熄灭了火焰山的火以后,刹时间大地复苏,花开似锦,林木青翠,宾馆的人们介绍,那里有个白杨沟:山景绝妙,绿林丛丛,树木茂密。大家都没有到过新疆,借这个机会,都去看看。

  早上出发时,天空晴朗无云,阳光灿烂,感觉有些热。招待所的同志叫我们多穿衣服,可是大家都不在意,这么热的天,多穿衣服干吗?凉快点多好!

  大家对新疆独特的风光,有着极大的兴趣。刚进白杨沟,就一路上山。景色真的很美,但是山路比较曲折,狭窄。我们坐的大客车,还没走几分钟,对面过来个大卡车,我们必须停在路边,让它们先走。可是连续过来了好几辆车!我们只好继续等着。

  这时,老天变了脸孔:乌云突然弥漫,遮挡了整个天空!我吃惊地问司机:“这是怎么了?”

  司机笑着说:“这里就是这样,一会儿就变了天!”

  不仅仅乌云遮日,一瞬间,竟下起了大雪!

  大家都欣喜若狂:“哎呀!下雪啦!快去照相!……”纷纷兴致勃勃地跳下车去。

  真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雪花呀!它们有拳头大!一团团,一簇簇,沸沸扬扬地漫天飞舞。不一会儿,地上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我们刚开始还欢快地仰起脸,伸开手,想抓住那棉花一样的洁白的雪团,感受那雪花轻落在脸上、飘落在身上的凉意。但很快,雪花迷住了眼睛,落到了脖颈里,湿透了衣服!冻得受不了啦

这时,我们的车一直被对面来的车挡在路边,出不来也进不去

  出山的车过完了,我们能够往前走了。司机问我现在怎么办?如果坚持进山,那就得等到雪停。可是山路已经积满了雪,走起来很困难,假如车坏了,就还得停在路边等着……大家都说:赶紧想法子掉头回去吧!等下去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但雪路没法走,到时候出不来,还耽误了下午去高昌古城的计划!所以这次进白杨沟的行动就无功而返了

  我很丧气,没有见到白杨沟!奇怪的是:出了白杨沟的路口,一点雪也没有!仍然是艳阳高照

  下午,我们驱车前往慕名已久的高昌古城。那里是唐玄奘亲自到过的地方。他在取经路上,被高昌的国王盛情挽留,在高昌为信众讲经,一直讲了不少时间,有人说是三个月,有人说是四十多天!信众们如痴如狂。后来因为他取经心切,坚持辞别。高昌国王只好恋恋不舍地让他离开。临行时,赠玄奘许多骏马和仆从。玄奘深为感动,许诺归来时再为高昌信众讲经。但当玄奘取经归来时,又来到这里,没想到已经是往昔不再:高昌城经过了一场战乱,成了一座空城,到处破败不堪,国王和人民都不知去向!唐僧为此伤感不已。这些真实的故事,使我更增加了对古城的好奇。一心想找到唐僧当时讲经的地方。

  高昌古城到了。令我大为意外的是:这里竟是一片废墟,往日的古城现在已经看不到一点模样。废墟范围之大,让人想见它当年的繁盛。一千多年过去了,如今只剩下这些被沙土埋了一半的颓垣断壁!依稀还可以看出街道、民居的影子,但没有一面墙壁有屋顶

  站在这消失的王国面前,我深感人类的渺小,人生的短促

  我们小心翼翼地踏上这个昔日的王国,今日的废墟,生怕加重了它的毁坏,寻找着它的中心,也就是当日的王宫,和玄奘可能讲经的地方。

  找到了,不,是猜到了!这里,这个圆圆的大建筑,虽然只剩了一部分,但还让人看得出:它是个中心,是最主要的宫殿或是讲坛。前面是个“广场”,如果唐玄奘讲经,那只能是这里

  戏不多,我们和当地演员愉快的合作很快就结束了。我离开这承载着太多历史的记忆的高昌古城时,心里委实有些怏怏不舍。它是一个谜,有许多的故事隐藏在它的身影里!可是谁能解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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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仙雾缥缈

  烟雾的使用,是《西游记》里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不论腾云驾雾,还是神出鬼没,不论是仙雾缥缈,还是妖雾弥漫,都少不了烟雾的烘托与渲染。有的神仙与妖怪干脆就是在烟雾中出现,或是以烟雾为代表。例如黄袍怪、黄鼠狼精,用黄色的烟,黑狐精用黑色的烟,红孩儿是红色的烟……

  我特地请了八一厂的烟雾师刘礼来负责我们的烟雾。他很有经验:拍过许多战争电影,搞过不少大的战争场面。但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西游记》这样需要各种色彩的烟雾,还有干冰……。

  这些不同色彩的烟雾,需要刘礼自己去配制。烟雾的原料是爆炸物,为了安全,刘礼堆放爆炸物的仓库总在离大家比较远的地方。他总是在自己的仓库里配制各色烟雾。每次他从仓库里出来,都是一个大花脸,身上一股硫磺味!

这些烟雾不是容易配制的。刘礼经常进行试验。在拍摄《智激美猴王》前,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刘礼出来吃饭,原来他在仓库里为黄袍怪配制黄色的烟雾。这种颜色的烟雾的需要量比较大。他从仓库里出来时,被烟熏得咳呛得厉害,整个人都成了黄的!这些黄烟被烧热后裹在黄袍怪的斗篷里。黄袍怪未出现前,先撩开斗篷,黄袍怪就被冒出来的浓烈的黄烟遮挡住了,黄烟散去,才露出黄袍怪来,使人感觉就是黄袍怪是由黄烟中冒出来的。

  “干冰”,就是液态二氧化碳,用处也很大。它是一种白色的气雾体。它能贴附在地面上,造成云雾缥缈的感觉。凡是天上的戏,都要用到它。那时,没有干冰机,只能用很笨重的干冰瓶子。它就像一个大的氧气瓶子。一个场景要用几十个干冰瓶,两个人抱住一个瓶子,戏开拍前就要晃动它,让干冰流出,流满演区,使“云雾”布满。演出中仍然要不断晃动,这声音很大,“咣当咣当”地响,连演员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有时,某个瓶子空了,要停下戏来换瓶子。演员踩在“干冰”里演戏,也是比较受罪的,因为它很冷,时间长了,腿脚受不了

  就因为“干冰”放起来是非常麻烦的。所以经常放一次就要抢着多拍一些戏。这批演员下来,事先等待着的下批演员就赶紧进去!

  “干冰”放起来,低的地方要能遮住地面,高的地方有半人多高。里面没有空气,所以人不能在“干冰”下面待长时间,时间长了,就会昏厥过去。有一次,拍赤脚大仙赴会路遇孙悟空的戏。扮演赤脚大仙的演员站在搭在轨道上的小平台上,由人拉着绳子拉过画面,看起来就像云中飘过来。这些摇“干冰”瓶子的人和拉小平台的人,都必须趴在地上,屏住气息,隐藏在“干冰”底下。开始拉平台了:第一次,赤脚大仙摇着个大蒲扇,看起来挺逍遥的,平台一拉,他没站稳,差点掉下来!赶紧重来一次。第二次,他倒是没有掉下来,但一晃一晃地,像喝醉了酒!大家赶紧把平台再拉回去,趁着这“云彩”还可以用,再来!这次行了,大家赶紧逃出到演播室外面换口气。

  我对于拍摄使用“干冰”的镜头是比较有戒心的,因为听说以前因为用它就死过人!大家出来以后,发现我们拉平台的场工大李没有出来,赶紧进屋去找:大李倒在拉平台的地方,昏过去了!大家紧张地把他抬出来,放在门前一个石台上,剧组的曹医生赶紧抢救!幸好发现得及时,给抢救过来了。后来知道大李在拉第二次时就已经感到难受,他为了不影响拍戏,继续坚持着:“不知道怎么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可怕了!差点出了人命

  对于这件事,我特别感动,感动的是大李的这种精神:宁可自己在危险中坚持也不影响剧组的拍摄!事后,我对大李又表扬又批评:“安全最重要!你难道不知道‘干冰’的厉害?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不管怎么样,这种精神还是可贵的!我让制片主任给了大李几块钱的奖金。

  大李,只是一个场工。他以前就有过一次奋不顾身的行动。1983年,在福州拍摄《祸起观音院》时,就因为金池长老要在着火的房檐下走过,这是一个跟镜头。镜头已经开拍,可是正在燃烧的房檐上有一块着火的木头马上就要掉下来,弄不好会正好砸在演员身上!我当时指着那根房梁,要停止拍摄,这时大李见演员还没有走到房檐前,就疾步上前,赤手空拳地一把揪掉了那根着火的摇摇欲坠的房梁,然后迅速离开!他的这个出乎意料的行动,使演员避开了危险,同时没有影响拍戏的正常进行,却全然不顾自己会烧伤手!所以我记住了这个憨厚勇敢的场工——大李。

  此外,还有一些小的爆炸点,是刘礼的发明,他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安装爆炸,不管在水里,石头上,土地上,树林里,只要有必要,快的慢的,大的小的,都可以。刘礼虽说是个老烟雾师,经验丰富,但也有“掉链子”的时候:

  拍摄《猴王保唐僧》时,众强盗围殴孙悟空,一个强盗冲上来朝孙悟空的脑袋就是一刀,刀被砍缺了,孙悟空的头却没有任何损伤。摄像师提出:“刀都缺了口,孙悟空头上应该迸出火花,以强调效果。”

  刘礼对这个意见非常同意,马上就去配制炸药。

  刘礼把炸药配好了,要放在金莱头上试验。我看见他追在金莱后面,金莱一面逃,一面嚷嚷:“不行!不行!”

  原来他要在金莱头上试验配好的炸药!金莱不肯:“你怎么在我头上试验?这脑袋上的事,我得看看效果才行!”

  刘礼还一个劲地劝他:“别害怕!就是一点小爆炸!我给你垫上一块小铁板!……”

  可金莱就是不干。

  刘礼没有办法,一边嘟囔着:“你们还信不过我!”一边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上试验这份原打算用在金莱头上的炸药,没想到“嘭”的一声,这块石头被炸碎了

金莱这下可有了理,跟刘礼不依不饶:“好嘛!要在我头上搞!你想暗害我呀!”

  刘礼也被吓得不轻,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这,这,怎么这样……”

  这个方案还是采用了,这是个好主意,我没有因噎废食取消这个建议,但是不再用炸药。改为在做后期时,用特技加上了火花。

  还有一次,在贵州花江拍摄《坎途逢三难》,流沙河收沙僧时,需要一个沙僧出水的大爆炸,炸起一个大水柱,好让沙僧从水柱中蹦出来;刘礼这下可又有了施展功夫的机会。

  他和他的徒弟梅魁在江边忙活了半天,埋下好几个炸点,我们大家都在岸边等待。

  似乎一切预备工作都做完了,刘礼很威风地对我们大声吆喝着:“我这儿好啦!大家都走远些!声儿可大啦!听我一喊,你们就捂上耳朵!”

  我们大家就赶紧离开河岸,手放在耳朵边,准备对付那一声巨响。

  负责开动爆炸按钮的梅魁也在一块大石后面隐蔽好了。刘礼就像领着千军万马一样神气地喊:“预备!放!”

  我赶紧捂住耳朵。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刘礼又喊:“梅子!干吗啦?放!”

  还是没有动静!

  刘礼急了,一边嘴里骂着一边跑向梅魁,自己去操作那按钮。

  原来不知哪里出了毛病,这次爆炸是虚惊一场。第二次爆炸才成功。刘礼又落下了笑柄!他自己却全不在意,还对大家讲出他以前的一件事:

  在八一厂时,拍的一个战争场面。场面很大,放烟的工作人员有的是临时借来的,没有什么经验。刘礼把爆炸点全安排好后,一再嘱咐他们:“我一喊放,你们就放!千万不能耽误!”都说完了,大家也都知道了。他还不放心,又大声喊着嘱咐:“我让你们放,放……”

  他说话本来有些结巴,在“放”字时,拉了个长音,下面的话没有及时说出来,但那些人以为是叫他们“放”了

  刘礼越急越结巴:“放……放……放……”

  一阵乱放过去了,刘礼才声嘶力竭地把后面的话喊出来:“放他妈早啦!”

  可是所有的爆炸点都已经放完啦

  总之,在烟雾方面,刘礼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连经验带创造发明,把火爆,气爆,喷灯,连火焰喷射器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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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04:04 | 只看该作者
  (4)背景在哪里?

  我们前面说的“威亚”和“过江龙”,有的是现场使用的,有的则是为了“抠像”准备的。也就是说:拍完了它,还是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还要把这些镜头与事先拍好的背景画面合成,才能造成人物上天入地、腾云驾雾的感觉。

  为了加强动感,我们要根据剧情的规定情景,拍摄各种不同地点,不同角度,不同景别,不同环境的移动背景,以备后期合成时使用。我们在汽车上、火车上、飞机上、上山的缆车上,总之一切有可能使用的地方,总是随时准备着拍摄。尤其是难得的飞机上拍摄的空中镜头!

  我前面说过,为了拍摄石林的俯视镜头,费了极大的劲,还没有搞好

  我们每次事先都和机长打好交道,请他们准许我们的摄像师到驾驶舱里去拍摄。

  1983年2月,我们到海南岛文昌县去拍《猴王初问世》。

  事先我们的制片也和机场的管理人员谈好了进机舱拍摄的事。但到了临时,机长不让进了!机会难得,放弃了可惜,我们的副导演王小颖出面去和机长讲理。讲着讲着,两人吵了起来。眼看起飞的时间到了,我劝王小颖说:“算了吧!人家不肯就不拍了!”

  可王小颖不干。他说:“这是我们事先联系好的!你凭什么不让拍……”吵了半天,连飞机都耽误了出发时间

  (5)“合成”的难度

  人物有了,背景也有了,似乎就可以在“ADO”特技机上合成为一幅完美的画面了?但问题还远没有完,这里面有很多学问。

  首先,人物的身上要绝对避免有与背景的幕布相同的颜色。不然,就会在画面上出现空洞,露出背景来。

  我们原来以为只要有了蓝幕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其实不行!被“抠像”演员身上的任何一种颜色都要避讳和背景相同。我们做了许多块各种颜色的幕布,因为服装有许多是已经做好的,所以避讳那种颜色是个麻烦问题,《西游记》中的人物个个色彩斑斓,不同的衣服就要用不同的幕布,包括脸上的颜色。

  以后做服装时首先考虑是不是要用于“抠像”?如果是的话,要避讳那种颜色……若是一个画面里要出现多个人物,他们服装的色彩肯定各不相同,那就无法在一块幕布前完成,只有采取多次合成的办法:比如唐僧师徒四人骑在老鼋上过通天河,就得在不同颜色的幕布前,分别录下他们四人的图像,再分四次把他们合成到一起。

在幕布前拍摄人物的图像,还要注意衣服的绝对平整,不能出现皱折,不然,在“抠像”时无法把那些皱折去掉,就会出现一条条的痕迹……从光效上讲,拍“抠像”中的人物,要尽量使用顺光,再加上轮廓勾边就行,光是打得越匀越好。

  在把人物和背景合成时,角度要完全一致,如果背景是俯角,人物也该是俯角。有时不可能达到完全一致,因为幕布的大小会使人物的角度受到限制。但这个问题不太大,因为人物的大小,可以在特技台上去解决!

  所有这些问题,我们是在工作中逐渐发现,逐渐摸索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的,因此也有过不少失败的教训。当然所有这些问题,在现在来讲,已经早已不成为问题了,但在那时的确都是一个个钉子碰出来的。

  我这里再为大家举几个例子:

  1985年6月,摄像师到河南新乡去拍《智激美猴王》里唐僧变成了老虎的镜头。他们去的是新乡动物园。

  本来想着在老虎园子外面等着它从它的洞里出来,在园子里的空地上走一走,然后趴下来休息……等等活动就可以了,但是那只老虎很懒,它根本不理会人们的指令,只待在虎洞里不愿意出门。哄它没有用,轰它,也不理!给吃的,它把东西吃掉,还是不出来

  那天,它出来得比较晚,不一会儿,天就黑了,只好打道回府。

  后来我们想:这是个公园里圈养的老虎,它不听人的调遣,如果去拍马戏团的老虎恐怕会好办些!

  1985年的7月18日,摄像师和少数几个搞特技的同志又到上海去拍老虎了。这次的目标是上海马戏团。  

   马戏团里有一个驯兽的场地,四周是水泥的围墙。我们先把带去的大蓝幕挂在围墙上,下面一直铺到地上,然后把老虎从笼子里放出来。老虎一出来,摄像师赶紧钻进老虎的笼子里去,关上笼子门。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两个驯虎师拿着电棒守在旁边。

  摄像师进了笼子,老虎似乎感觉到问题了:四周的蓝幕使它有些不安,它在向四周观察,它的表情似乎在说:“这东西是什么?”它又发现:“我的笼子怎么被人占据了?里面的人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这时,笼子里的摄像师和旁边的驯虎师都十分紧张:生怕它会发起怒来,因为毕竟这种事情它还从来不曾经历过!摄像师更是怕它忽然冲向笼子,要夺回自己的阵地,那这个笼子的坚固性能挡得住它吗?

  老虎和人就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它绕着笼子观察了一阵,发现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放松了警惕,打了个呵欠,坐了下来,然后舒服地把头搁在前腿上,开始舔起自己的脚来。

  为了戏的需要,驯虎师又把它叫起来,摄像师拍下它站起来的动作……驯过的虎毕竟好多了。这一次,虎的镜头总算完成了。

  这个画面还要和昙花寺的地面及唐僧的镜头合成,唐僧变虎的戏才算完成。唐僧的戏是拍完老虎以后才能拍,因为他的动作要和虎的动作和姿势完全一致才行。

  我再举一个例子:孙悟空领着群猴蹿进水帘洞的那个镜头:

  水帘洞是贵州的黄果树大瀑布拍的。群猴要在孙悟空的带领下,飞身蹿过瀑布,进入水帘后面的洞里。这当然只有依靠“抠像”来解决。猴子们进入的路线要有一个弧度,而且群猴数量较多,蓝幕不够大,一次也解决不了。只有一个两个的在蓝幕前录。先是一头高一头低的绑好绳子,让小猴子一个两个地趴在绳子上拉过去。这样连续录下好多次,然后把它们“抠”在画面上。每次“抠”一个,这样一共“抠”了八次,才算完成这一个群猴进洞的画面

  另外,“抠像”对光线的要求也很严格。我们就有过失败的教训:

  在拍摄《祸起观音院》时,火烧的夜晚,应该有孙悟空在天上欢笑并煽火的戏。但是我们把孙悟空的蓝幕抠像镜头的光打得太亮(因为怕光不匀),结果孙悟空是日景的感觉,在夜景里就不协调了。于是只好取消了孙悟空的嬉闹镜头。

  还有一次,是孙悟空在醉卧时被两个无常鬼勾去了魂魄(鬼魂是由班底演员项汉和李建成扮演的),我们干脆根据鬼魂的形象,把演员身上裹上蓝色的布,再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画上一道道的黑色线条,让它“抠”出来时成为空的,像个骨头架子,而且时时若有若无,在后期制作时再加上慢放,使鬼魂的感觉更为飘忽,“抠”出来以后,效果还不错!

  这样的“抠像”镜头有许许多多,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为了节约时间,我把两个场记—马丽珠和于虹,分成两班,每次一人替换跟随剧组,另一人就在家里,做两样工作:一个工作是把拍好的一寸带素材按照镜头顺序粗编好,再转录为四分之三的小带子,带回剧组,以备我在现场抽空细编,然后把我细编好的四分之三带子的剧集拿回台里去再照样按帧编到一寸带上。这上面会有许多没有做好特技镜头的地方就把它留出空来,以备特技镜头做好后加上去;第二个工作是把按照事先规定好的要求,把拍摄好的特技素材按照我们的要求,在ADO机器上进行合成。有的做得好的镜头,我们回来检查合格就通过了。有的没有达到要求,就需要重新做过!这些重做的镜头还不少,因为一方面技术还不过关,有些要求达不到,她们自己也不敢擅自改动原来规定的做法,一个是实在太复杂,很难做。

  许多镜头我们是在整个戏拍完后,剪接工作也全部作完,还要等待特技镜头!画面上留下许多等待特技镜头的窟窿

  我们剧组场记的任务是很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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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03:28 | 只看该作者
(二十四)特技的玄虚

  (1)人是怎么“飞”起来的?

  拍摄《西游记》,我最为头疼的就是特技部分:孙悟空的千变万化,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还有神通广大的神仙,妖魔……在那个尚不知特技为何物的时代里,仅仅听说过有个什么蓝幕抠像,可以在任何背景上把人抠上去?但从没有看见过,更没有实验过。

  第一次用蓝幕,是在《除妖乌鸡国》里,孙悟空变的小猴子跳上经堂的桌子与王子对话的那个镜头。试着做蓝幕抠像的那天,光也很匀,我们很顺利地就完成了这个镜头,与抠像底合成也很顺利,金莱只是做了个一跳的动作,我们用ADO机把他变小了,顺着他跳动的节奏往上一提,就上了桌子!我们大喜望外,认为所谓蓝幕抠像也不过如此,很容易掌握的。

  没想到,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台里特地从美国进口的ADO特技机,我们不理解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是三維的?一让它转动,人就成了扁片。《三打白骨精》里的父女几个人在白骨精洞里,被白骨精一口气吹到柱子上捆起来,几个人都是扁的。《计收猪八戒》里,高小姐飞入窗户,人也是个扁片,而且像是被生拉硬拖上去的……

  我们以为是我们自己没有掌握好窍门,于是一次又一次地试,还不行!后来才知道:其中一个软件因为要多给五万美元,去订购机器的人不舍得花这笔钱,就没有买!因此机器本身不具备这个使人三維的条件

  (2)香港取经

  一次,香港来了几位同行。他们参观中央电视台,要看看我们的《西游记》。我们给他们看了两集。他们对特技提出了意见:“你们的特技没有重量感和真实感!”

  这正是我所渴望解决的问题!我急切地问他们:“我们是在蓝幕前抠像的呀!”

他们说:“那不是只站在蓝幕前就可以的!”

  我急切地问:“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他们说:“要把人吊起来!”

  “怎么?吊起来?怎么吊法?”

  “你们可以到我们那里去看看,我们说不清楚……”

  我立刻向台领导打了个报告,要求到香港去取经,看看他们是怎样把人吊起来的!领导批准了我的要求。

  1984年12月29日,利用新年,我放了大家几天假期,而我和摄像师、美工师还有一位技术员一起去了香港,考察特技的问题。

  在香港,假期里不好找人。我们去了无线台和亚视台。他们都在休息,没有拍摄,也找不到人。

  等到他们假期过去,我们和无线台联系好,参观他们的特技。无线台正好拍摄一部鬼戏。记得那个戏大概是金庸的武侠剧,里面有我们要看的特技镜头。当晚我们参观了他们“鬼魂出现”的夜景拍摄。

  我们在等待的时候,看见树旁有一堆东西,想必是有用的。摄像师偷偷地去拍了几张照片。

  那个化好妆的“鬼”来了。他的衣服披在身上,在场的几个人把刚才那堆东西贴身穿在他身上,又吊上了一根钢丝。工作人员把钢丝穿到挂在树上的滑轮里,然后几个人拉着钢丝的另一头准备着。导演喊声:“拉!”这些人们就跑,演员就从“坟墓”里飞出来了。只是一个“飞”的动作,因为拉绳子的速度问题,反复拍了几次才完成。

  下面的戏没有什么特技了。我们也就不再观看,回到了宾馆。

  第二天,我向香港同行提出:昨天的那个特技镜头已经看到了,希望再多向我们介绍些其他的特技方法。

  他们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还有就是‘过江龙’,你们做不了!最近也没有用到‘过江龙’的戏,你们看不到!”

  我们请他们给我们讲讲原理,他们的话我们又不全听得懂。只见他们比比画画,说“两头吊起来,人挂在中间,拉着就走了……” 听得我们煳里煳涂。

  我们提出:“让我们看看‘过江龙’是什么样子,只拍个照片就行!”

  他们也摇头:“都在仓库里,拿不出来。管仓库的人放假了,没有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等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下我们没有办法了。等吧,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不等吧,特技并没有全部了解。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也许这里面有人家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东西,故意拖延时间呢?家里的拍摄工作是争分夺秒,既然已经知道了一点,就自己去发掘更多的东西吧!最主要的是:我们已经知道应该“把人吊起来了!”

  (3)新的试验

  我们是1985年的1月7日从香港回来的。回来以后,8日就通知全体集中。9日,我们开会向大家谈了去香港的经过和结果。马上成立了武术特技组解决吊人的问题。

  10 日我向领导汇报,领导再次提出要我加快拍摄速度。我心想:“我何尝不急!只是有许多问题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我们知道了人物的飞升如何有重量感的:是因为把人吊起来,而不是站在地上做动作!但是如何吊法?用什么东西去吊,仍然没有搞明白。虽然摄像师和美工师都照了相片,但那只是摆在地上的一摊物件。不过根据他们所说的原理,我们琢磨出了其中的道理:既然用钢丝吊起人来,我们就去找那种能够吊起人来,又不会断掉的细钢丝。

  我们让制片去打听解决钢丝和特技的问题,钢丝要最好的,要最细的,要最结实的;买滑轮,用来绑在高处的……

  还有就是穿在身上的那东西(现在知道那叫“威亚衣”)。我们自己研究:它必须像裤衩一样,一直伸展到腰,能够把演员兜起来,再穿上钢丝往上提,人不就可以起来了吗?而且,演员还可以运动自如地表演。

  特技组开始加工赶制我们的“威亚衣”。同时,制片打听到:在天津有种飞机上专用的航空跳伞用的钢丝符合我们的要求。

  东西制齐以后,我们对于“过江龙”的道理也研究出来了:虽然我们只听到几句话:“两头吊起来,人挂在中间,一拉就走了。”但根据目前我们已经了解的吊人的道理,就联想到:把单个的滑轮变成两个或多个,用长的钢丝把它们连接上,再穿上吊人的钢丝,这样人们一拉着跑,不就可以使演员的活动轨迹,按照钢丝的路线走了吗?至于走动的快慢和长短,是由拉绳的人和钢丝的长度来决定的。

  悟到了这个道理,我们就开始了“过江龙”的制作和试验。1月20 日,在北京的军艺礼堂开始了使用。

  在军艺礼堂,我们拍摄的内容有:孙悟空闹龙宫;强取定海神针;齐天大圣府;小白龙与九头虫对打,小白龙火烧洞房;斩妖台;流沙河边八戒沙僧武打;以及凌霄宝殿和五行山的抠像镜头等等。

虽然知道了用钢丝吊人的道理,但不知道钢丝还有个“承重量”的问题。当时,我们没有办法除掉留在画面上的钢丝印迹,只有用与背景颜色相同的底色来涂抹钢丝,使其不易被发现;另外就是使用尽量细的钢丝,可是这钢丝就容易断掉。虽然我们买的是空军用的钢丝,据说是最为坚固,不易断掉的,但是还是发生了不少次事故。

  拍摄八戒和沙僧在水下武打时,八戒有一个横着飞过水底的动作,这是用钢丝在舞台的两端挂上的一个“过江龙”镜头。正当八戒拿着耙子追打沙僧时,钢丝断了!八戒“啪嗒”一下,肚皮朝下,掉下地来!他那个大肚皮硌得他当时几乎喘不过气。幸好没有大事。

  紧接着又是一次,沙僧向着八戒冲来,一个从远到近的镜头:沙和尚迎着镜头冲过来,摄像师趴在舞台前方,镜头迎着沙僧:沙僧个头大,分量也比较重,他举着宝铲,吆喝着,冲着镜头“飞”过来,还没有到跟前,钢丝断了!他和宝铲一起,重重地砸在摄像师头上,两人滚到了一起

  现在想起来,当时真是傻大胆,什么都敢干,什么都不惧!只要能够增加好的效果,就拿来为我所用。当《西游记》拍完后,才知道,用“威亚”(那时也不知道“吊人”还有这么个名字)还有承重问题!别人问我:“你怎么这么大胆?居然用普通钢丝来吊‘威亚’?”我问他:“什么是‘威亚’?”

  我们总结经验:这个把人吊起来做动作的办法比以前站在地上要真实得很多了(当然,站在地上表演也不能一概排除,因为要抠人物不动的戏,还是应该站在地上。)至于摔人问题,大家认为这是钢丝不够结实,用过一次就应该更新了。所以要特别注意更换钢丝的问题。

  这年的7月份,我们在北京的戒台寺拍摄太白金星请孙悟空上天去的一段戏:孙悟空一听说给他封官,高兴得“噌”一下地飞上天去!这个“噌”就需要快

  我们在戒台寺外半山腰的树林里,搭了一个孙悟空的宝座,他的脚下垫着一块石板。我们在这里拉了一个“威亚”,拍孙悟空蹿上天去的镜头。第一次拍,因为在树林里,障碍太多,拉绳的人们跑得太慢了,没有孙悟空腾空的愉悦感。于是,增加了拉绳的人,调整了奔跑的方向,我没有注意他们竟然采取了朝下坡跑。一声“开始”,孙悟空纵身就上了天,但马上就掉下了地!绳子断了,他从大概六米的高度摔了下来

  当时大家都傻了,一时间竟然几秒钟没有人敢说话!

  我也吓呆了!随即清醒了过来,我小声地试着叫他:“金莱!金莱!”

  他没有动静,这时大家轻轻地紧张地围了上去。荀浩按住大家:“不要动!不能动!”

  我大声了些:“金莱!金莱!”

  这时金莱哼了一声,他恢复知觉了!

  林志谦一个箭步上前,拉起金莱,背在背上就跑!一直跑下了山,山下树林外停着剧组的汽车,志谦和一个剧务立即把金莱飞快地送到医院。

  我真是吓坏了:金莱摔成啥样儿了?但愿他伤势轻点儿!

  没想到经过检查,金莱除了蹭破了些皮外,没有什么更严重的伤。谢天谢地,真是天保佑!

  孙悟空虽然摔了一大跤,但是这个“上天”的镜头完成了,而且很理想!为什么钢丝会断呢?因为特技师光注意“快”的要求了,他把拉绳的人安排成朝山坡下跑!“快”倒是“快”了,但是到了该停的地方,大家的脚步刹不住车!有人停了,有人接着一熘跑,于是把钢丝接头的地方拉断了,金莱就反弹了下来,这比一般的摔下来还要重。

  幸好在拍这个镜头以前,摄像师叫人把地上的那块大石板搬了开去,地面上没有留下什么坚硬的东西。同时,当时因为孙悟空飞升之前是在群猴包围之中,他飞上天去时,下面还有个扮演猴子的项汉没有走开,孙悟空落下的时候,先滚落在项汉身上,把他砸了一个跟头,这就减轻了落下的力量。金莱摔下来时撞昏了,暂时地失去了知觉,可把我们吓坏了!

  更奇怪的是:当金莱回到宿舍休息时,意外地发现:他一向供在窗台上的一尊小的观音瓷像不见了!

  这座瓷像,他每天都要在她面前烧上一炷香,并且叮嘱服务员一定不要碰动他的这尊瓷像。所以她们连窗台也不给他擦。但是从医院回来后,却找不到这尊瓷像了!金莱询问了每一个服务员,她们都说没有看见,而且那天根本没有给他打扫房间。他翻天覆地地找,后来在床头的地下发现了,她掉在了床头的地下!这瓷像自己摔下去的?金莱的结论是:自己大难没有受重伤,是因为观音替他摔了这一跤

  大家虽然对这个说法有些疑惑,但也无法解释到底是什么原因。

  还有一次更为冒险的事:1985年4月份,我们在庐山植物园拍摄二郎神唆使哮天犬追咬孙悟空的戏。这个追逐场面安排在树林中拍摄,以便挂吊“过江龙”的钢丝。钢丝横跨干涸的河套两边,长度约有七八十米!

这场戏要求悟空在树林中飞逃,哮天犬则在地下追,一边还得逗弄着哮天犬。这只犬是由剧务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德国“黑背”,样子挺凶猛,当时我一闪念:“二郎神有德国狗吗?”

  第一次拍摄失败了。狗解开了束缚,就欢快地跑起来,比人跑得快

  第二次,狗的主人叫狗注意去追悟空,但金莱挂得太低了,狗咬到了孙悟空的裤子

  第三次,我们换了新钢丝,还加了拉绳的人,把孙悟空挂得高了些。

  追逐开始了:拉绳的人拉着绳子就跑,狗的主人有意晚一点放开了犬,叫它去追孙悟空。狗的四条腿比人们跑得可快多了!孙悟空虽然吊在钢丝上,离地有一段距离,但是钢丝的长度使得它无法绷直,我们又没有紧绳器来绞紧钢丝,所以孙悟空有时会垂得离地很近。金莱心里也害怕,但他还得去故作轻松地逗着那只狗,狗就更来劲了,追得更快!而且跳起来够他,几乎又咬到了裤腿!拉绳的人们已经在乱石堆跑得筋疲力尽,速度慢了下来。我怕狗咬伤了金莱,赶紧让狗主人把狗喊住,“行了!就这样吧!见好就收吧!这就已经创纪录了!”

  这是我们使用的最长的一次“过江龙”。

  虽然总是面临着一次次的冒险,但这些方法还是不能不用,而且一次比一次有经验。

  最令我们苦恼的就是钢丝的痕迹难以消除的问题,虽然我们的钢丝特别细,虽然我们非常勤快地向钢丝上涂抹与背景相同的颜色,但还是经常可以在画面上看出来。

  17年以后,我们再拍遗留下的“续集”时,这些都不成问题了!虽然经费照样短缺,但“三维动画”的出现,再粗的钢丝也照样可以抹去!而且有了专用的“威亚”设备,不用再担心把演员掉下来!有了专业的“威亚”人员,不用我们再一点点地去摸索了!……真是今昔无法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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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02:43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三) 如何比较

  1985年5月份,阮若琳副台长和金照副部长带着我和其他九个地方电视台的导演们,到日本去参加《中日第二届电视艺术交流会》(大概是这个名字,记不清了)。

  在东京,每个电视台负责接待我们的一个台。我和中央台的副总编赵群由NHK台接待。

  首先是观摩。我带的是《西游记》的《计收猪八戒》。其他的导演也都各有代表作。

  看片后,我和赵群与NHK台的编导们座谈,有两件事使他们最为惊异:

一个是:日本的同行们没想到《西游记》这样的戏是由一个“女先生”(他们不管男女都叫先生)来拍的!另外,日本的等级观念比较严重,赵群是总编室副主任,所以有关《西游记》的问题他们都向赵群提。问题提得较细,具体问题赵群当然回答不上来,他向他们介绍:“这个问题要由杨洁女士来回答,因为她是《西游记》的导演!”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惊奇,在座的日本同行们的视线转向了我:“对不起!钦佩,钦佩!在我们这里,这样的戏都是由男先生来作的!”

  我笑着回答:“在我们那里,女导演不止我一个哪!”

  也难怪,日本的妇女地位本来就低!

  他们问到:《西游记》里镜头有各种角度变化,是由几台摄像机完成的?我回答:“一台!”

  他们以为我没有听懂他们的问题,又比比画画地再问:“我们说的是几台摄像机来进行拍摄?”

  我仍然回答:“我们只有一台摄像机,所有的镜头都是由一个摄像师完成的!”

  他们怀疑地用手势高高低低地比划着各种角度:“这样?这样?一台机器,一个人?”

  我强调地点头:“是的!我们没有更多的摄像机,就只有一台摄像机,所有的镜头都是由一个摄像师、一个镜头拍下来的!”

  他们摇着头,惊叹着:“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参观了NHK台的录播设备和他们正在录制的电视剧工作过程。

  日本电视台的设备的确不简单!比起我们台来,他们要先进得多了:在一个录制间里,有五六台摄像机,还有一台是可以通过遥控上下左右随意变换角度的;灯光是由中控室遥控掌握的;移动轨,移动天幕……样样俱全!他们的楼顶上我看见还有供拍摄专用的几架直升机。

  开始拍戏了:巨大的摄影棚里搭起了好几场戏的内景。一场戏事先排练好,各方面的问题说一说,再调整一下,然后试录一次,就正式拍了。只需一两遍,这场戏就完成了。然后演员直接进入另外一场戏的内景进行下一场景的拍摄……

  这和我以前在播送室直播戏曲节目一样。当时,没有录像,都是直播。排练以后,现场切换,直接播出,一次完成。我们没有这样好的设备和这样多的摄像机,更没有能够活动自如的架在空中的摄像机。只有三台由摄像师推拉移动的摄像机,灯光设备也不是自动的。

  参观完后,老阮问我:“杨洁,他们的工作多快!你怎么样?能拍得快些吗?”

  我回答:“如果有同样的工作条件,我比他们还快!”

  老阮看看我,没有说话。我相信:她心里肯定在想:“她怎么这样不虚心!”

  我不是不虚心。如果拿这样优越的条件去比中央台,就已经大不相同,和《西游记》比,那更是天渊之别了!看看我们的拍摄条件吧,如何比得?

  他们问起我们的角度是如何变化的?

  首先,我们的摄像机只有一台

  不但是一台,还是台里最老旧的一台300P摄像机。摄像师每次聚焦,都要费相当的劲!如果不仔细调试聚焦,就会“虚”(其实调到最好情况也有点“虚”,就像加了柔光镜一样)。尽管我们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它还总是要闹毛病

  技术员的修理维护工作是几乎每天拍摄回来都要作的,我们的拍摄环境不是高山丛林,就是洞穴峡谷;不论下雨晴天,不论酷暑严寒,它都得工作,很少有休息的时候。

  也实在难为它了,这么老旧的一台机器,能够凑合到完成任务,也真是它的一大功劳!

  我们的录像机是一寸机。摄像机和录像机是分体的,非常笨重。上山下河都需要背着。

  记得在云南石林拍摄《智激美猴王》里的公主骑马追兔子的戏时,要拍公主的主观镜头:剧务买了两只兔子,在野地里放了兔子,兔子一熘烟地逃走了!摄像师扛着摄像机跟着兔子跑;两个技术员抬着录象机跟着摄像机跑;有人抱着监视器跟着摄像机跑;我则跟着监视器跑;一批人在中间拉着线。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十来个人拉成了一长串,为了一个追兔子的镜头,跑得气喘吁吁

  我们一直需要一个长焦距镜头,可以从远处推近到人物的表情,还可以使人物变形……虽然我们的摄像镜头也能变焦,但是它的倍数不够,同长焦距拍摄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长焦距镜头整个电视剧中心就只有一个,别的剧组也要用。我们必需打报告,排队,才能分到给我们用的时间!在去新疆前,我打了个报告,希望在火焰山拍摄时给我们用一次长焦距镜头

  我们镜头内的角度变化,完全是依靠摄像师控制着这一台机器来变化!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移动轨!没有直升电梯!没有高台!更莫谈飞机。

我们的摄像机只有一个三脚架!要论它的角度,只能平视!这是远远不够的

  在青城山的“古常道观”里。我们拍摄镇元大仙上天去会众仙,众道士送他出观门的那个镜头时:我想要一个由俯视到仰视的角度变化,大家集思广益,想出了个土办法:

  用一块长长的板子搭在大门口二楼的房檐上。又找来一个结实的竹椅,当成升降座,摄像师坐在上面。为了减少木板和竹椅的阻力,在椅子腿上绑上竹篾;竹椅上有一根绳子,穿过一根拴在二楼房梁上的滑轮。负责拉绳子的七八个人在二楼上一个狭窄的过道里,当镇元大仙和众道士一开始走动就拉绳。因为过道不够长,只能两班人倒腾着拉,这样走动的步伐和使用的力气就不容易均匀,速度一骨节一骨节,忽快忽慢的!和众道士的节奏和不上;一遍不行,第二遍

  这个实验,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再如:在张家界拍摄《三打白骨精》时,孙悟空被唐僧的紧箍咒搞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要拍这个镜头,就让孙悟空在地上捂着头,原地打转,摄像师则由几个人扛着个梯子,摄像师趴在梯子上,俯拍孙悟空。孙悟空和扛梯子的人同时转动:孙悟空是顺时针,摄像师是逆时针转!

  孙悟空晕头转向的主观镜头是由摄像师仰躺在一块三合板上,几个人拉住三合板的四角推磨一样转着圈跑!造成孙悟空晕眩的效果

  还有,在武夷山拍摄《猴王保唐僧》的戏时:孙悟空因为打死了六个强盗,受到师父的责备,一怒而去,唐僧只好孤单地上路。韩善续扮演的老汉拉着孙儿送唐僧出茅屋,直到篱笆门口:这里需要来一个由俯拍到平视的镜头。美工师作了一个跷跷板一样的东西:根据要求的高度,作了一个支架,上面架着一块长木板,一头牢牢地捆住一把椅子,头上还系上一根绳子,另一头则放上一块大石头,也系上一根绳子;两边都配备好拉绳子的人。先把摄像师放在最高处,与门口形成俯角,当老者和唐僧由屋里出来时,拉摄像师绳子的人与演员走动的节奏配合好,慢慢地放松绳子,使摄像师慢慢下降,角度逐渐变成平视。

  这个跷跷板一样的东西,虽然俯仰变化不是很大,但也算解决了一点问题。

  再如:九寨沟里的珍珠滩上,它的瀑布是一层层的。有一个场面是孙悟空和蜈蚣精在瀑布下面的水中开打的戏。当时演蜈蚣精的是制片副主任李鸿昌,他不会武打,由我们的班底演员—徽剧团叶以萌当替身。

  表演的环境是很险峻的:瀑布下面是冰冷的雪水,水的深度没准,冲击力也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急流卷走!为了表现其艰险,角度必须变化;摄像师在上面一层瀑布拍摄俯角。演员在下层瀑布的水中打,摄像师扛着摄像机站在上层瀑布中拍,两个技术员抬着摄像机站在水里,监视器由一个人抱着站在水里,我站在水里看监视器;中间还有人举着线。

  为了摄像师不要掉到瀑布下面去,身后有一个人抱住他的腰。但是,不靠边就拍不到演员,他就尽量地往边上走,还向下面的演员喊着:“动作快点!快点!”

  其实他们怎么快得了?水下的地面不平,演员的脚有时够不着地:衣服都湿透了,十分笨重,连走一步都很难!摄像师情不自禁地向瀑布边上靠!这时大家都喊起来:“别走了!到边上啦!”摄像师身边的人拼命把他拽住,但是万一滑倒,一个人的力量哪里拽得住

  这个镜头总算拍成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只有一台摄像机的情况下,角度能够变化的原因。

  危险还不只这些,我还要举一个例子:

  在云南的石林,我们拍摄《夺宝莲花洞》。石林的环境是非常特殊的。如果能够拍摄俯角镜头,将会极好地展现这个环境,也能够得到许多用于抠像底的画面。

  用什么方法来拍这么大范围的俯角呢?我们与昆明的空军联系,请他们给以支持。我们送给他们一次联欢晚会,和两个彩色胶卷(当时,彩色胶卷是比较少见的东西),来换取一次在飞机练习时,我们跟随他们去拍摄石林的机会。空军答应我们:在下次练习飞行中,带我们的摄像师到石林上空去拍摄。

  得知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兴奋!能够上天“航拍”了!这是我们的梦想!为此,作了充分的准备:在现场的人,为了避免“穿帮”,大家都要穿上剧中人的服装,在较为开阔的地方等待。远远看见飞机过来,大家就跑

  摄像师和摄像助理,一早就去了机场做飞行准备。

  我们早早地在演出地点做好准备:飞机过来了,大家就拼命跑哇,追呀!也不管地上是泥土还是石头,是草稞还是水坑,高一脚低一脚地跑!一边还大声喊叫着,就像真的在演戏

飞机飞得快,“嗖”一下就过去了,大家还没有跑上多远,它就已经飞远;还没等喘口气,它又飞回来了!大家赶紧接着跑。

  这样来回跑了好几次,飞机终于飞走了。大家都是一身汗,演银角大王的郭寿阳还真的摔坏了,脚脖子肿得老粗。

  摄像师从空军机场回来了。他的情绪不高。大家围着问他:“看见我们了吗?我们腿都快跑断啦!看见了吗?……”

  他只是苦笑着说:“别看了!大家肯定很失望!什么也没有录到!”

  大家不相信:“别逗了!没有拍到?不可能!”

  原来空军只有一架撒农药的ER18型的飞机,根本不具备拍摄条件!他们想了个办法:用绳子和皮带把摄像师捆在飞机舱门旁边,让他趴在飞机门口,探出身子去够着拍下面的画面!飞机则一路侧着飞,这是一个能够把他倒出去的角度,太危险了!但只有这样,他才能看见下面。飞机里面摄像助理抱住他的腰,以增加点保护的力量。为了怕摄像机掉下去,也吊绑在飞机上。

  摄像师是个拍摄迷!一拿到摄像机,就什么都不顾了!风大,气流也大,飞机一直在抖动,摄像师要用劲稳住摄像机,就这样一路拍过来,他们飞到了石林上空。

  这时,天突然变了,下起了蒙蒙细雨!飞机飞得太快,太高

  摄像师一再要求:“飞低点!飞低点!”

  机师的回答是:“不行!这是山里!有规定,不能低飞

  所以,飞机在石林上空飞了好几遍,摄像师不但没有看见下面奔跑的人,连大片石林的山都没有看见。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着看回放,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异常失望。

  看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担任它不应负担的任务。撒农药就是撒农药,用来拍摄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而已!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试了一把!《西游记》这么穷,想要用上航拍镜头,只能是个空想。

  从日本新宿的宾馆窗户可以看到NHK电视台房顶上的直升机,我就想起了仅仅一个多月前的,在石林用撒农药的飞机来“航拍”的实验!不禁无限感慨!如果我们能有日本同行这样的条件,能够实现多少想象,提前多少时间

  总之,这就是我们用一台摄像机怎样能够拍出各种角度的秘密!为了充分地运用镜头语言来表达情景的交融,感情的变化,时空的氛围,演员的调度,剧情的节奏……我们是挖空心思,什么办法都想到、用到了!当然,这都是土得掉渣的“办法”,但在那时,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条件下,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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