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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 《敢问路在何方》——《西游记》导演杨洁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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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02:43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三) 如何比较

  1985年5月份,阮若琳副台长和金照副部长带着我和其他九个地方电视台的导演们,到日本去参加《中日第二届电视艺术交流会》(大概是这个名字,记不清了)。

  在东京,每个电视台负责接待我们的一个台。我和中央台的副总编赵群由NHK台接待。

  首先是观摩。我带的是《西游记》的《计收猪八戒》。其他的导演也都各有代表作。

  看片后,我和赵群与NHK台的编导们座谈,有两件事使他们最为惊异:

一个是:日本的同行们没想到《西游记》这样的戏是由一个“女先生”(他们不管男女都叫先生)来拍的!另外,日本的等级观念比较严重,赵群是总编室副主任,所以有关《西游记》的问题他们都向赵群提。问题提得较细,具体问题赵群当然回答不上来,他向他们介绍:“这个问题要由杨洁女士来回答,因为她是《西游记》的导演!”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惊奇,在座的日本同行们的视线转向了我:“对不起!钦佩,钦佩!在我们这里,这样的戏都是由男先生来作的!”

  我笑着回答:“在我们那里,女导演不止我一个哪!”

  也难怪,日本的妇女地位本来就低!

  他们问到:《西游记》里镜头有各种角度变化,是由几台摄像机完成的?我回答:“一台!”

  他们以为我没有听懂他们的问题,又比比画画地再问:“我们说的是几台摄像机来进行拍摄?”

  我仍然回答:“我们只有一台摄像机,所有的镜头都是由一个摄像师完成的!”

  他们怀疑地用手势高高低低地比划着各种角度:“这样?这样?一台机器,一个人?”

  我强调地点头:“是的!我们没有更多的摄像机,就只有一台摄像机,所有的镜头都是由一个摄像师、一个镜头拍下来的!”

  他们摇着头,惊叹着:“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参观了NHK台的录播设备和他们正在录制的电视剧工作过程。

  日本电视台的设备的确不简单!比起我们台来,他们要先进得多了:在一个录制间里,有五六台摄像机,还有一台是可以通过遥控上下左右随意变换角度的;灯光是由中控室遥控掌握的;移动轨,移动天幕……样样俱全!他们的楼顶上我看见还有供拍摄专用的几架直升机。

  开始拍戏了:巨大的摄影棚里搭起了好几场戏的内景。一场戏事先排练好,各方面的问题说一说,再调整一下,然后试录一次,就正式拍了。只需一两遍,这场戏就完成了。然后演员直接进入另外一场戏的内景进行下一场景的拍摄……

  这和我以前在播送室直播戏曲节目一样。当时,没有录像,都是直播。排练以后,现场切换,直接播出,一次完成。我们没有这样好的设备和这样多的摄像机,更没有能够活动自如的架在空中的摄像机。只有三台由摄像师推拉移动的摄像机,灯光设备也不是自动的。

  参观完后,老阮问我:“杨洁,他们的工作多快!你怎么样?能拍得快些吗?”

  我回答:“如果有同样的工作条件,我比他们还快!”

  老阮看看我,没有说话。我相信:她心里肯定在想:“她怎么这样不虚心!”

  我不是不虚心。如果拿这样优越的条件去比中央台,就已经大不相同,和《西游记》比,那更是天渊之别了!看看我们的拍摄条件吧,如何比得?

  他们问起我们的角度是如何变化的?

  首先,我们的摄像机只有一台

  不但是一台,还是台里最老旧的一台300P摄像机。摄像师每次聚焦,都要费相当的劲!如果不仔细调试聚焦,就会“虚”(其实调到最好情况也有点“虚”,就像加了柔光镜一样)。尽管我们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它还总是要闹毛病

  技术员的修理维护工作是几乎每天拍摄回来都要作的,我们的拍摄环境不是高山丛林,就是洞穴峡谷;不论下雨晴天,不论酷暑严寒,它都得工作,很少有休息的时候。

  也实在难为它了,这么老旧的一台机器,能够凑合到完成任务,也真是它的一大功劳!

  我们的录像机是一寸机。摄像机和录像机是分体的,非常笨重。上山下河都需要背着。

  记得在云南石林拍摄《智激美猴王》里的公主骑马追兔子的戏时,要拍公主的主观镜头:剧务买了两只兔子,在野地里放了兔子,兔子一熘烟地逃走了!摄像师扛着摄像机跟着兔子跑;两个技术员抬着录象机跟着摄像机跑;有人抱着监视器跟着摄像机跑;我则跟着监视器跑;一批人在中间拉着线。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十来个人拉成了一长串,为了一个追兔子的镜头,跑得气喘吁吁

  我们一直需要一个长焦距镜头,可以从远处推近到人物的表情,还可以使人物变形……虽然我们的摄像镜头也能变焦,但是它的倍数不够,同长焦距拍摄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长焦距镜头整个电视剧中心就只有一个,别的剧组也要用。我们必需打报告,排队,才能分到给我们用的时间!在去新疆前,我打了个报告,希望在火焰山拍摄时给我们用一次长焦距镜头

  我们镜头内的角度变化,完全是依靠摄像师控制着这一台机器来变化!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移动轨!没有直升电梯!没有高台!更莫谈飞机。

我们的摄像机只有一个三脚架!要论它的角度,只能平视!这是远远不够的

  在青城山的“古常道观”里。我们拍摄镇元大仙上天去会众仙,众道士送他出观门的那个镜头时:我想要一个由俯视到仰视的角度变化,大家集思广益,想出了个土办法:

  用一块长长的板子搭在大门口二楼的房檐上。又找来一个结实的竹椅,当成升降座,摄像师坐在上面。为了减少木板和竹椅的阻力,在椅子腿上绑上竹篾;竹椅上有一根绳子,穿过一根拴在二楼房梁上的滑轮。负责拉绳子的七八个人在二楼上一个狭窄的过道里,当镇元大仙和众道士一开始走动就拉绳。因为过道不够长,只能两班人倒腾着拉,这样走动的步伐和使用的力气就不容易均匀,速度一骨节一骨节,忽快忽慢的!和众道士的节奏和不上;一遍不行,第二遍

  这个实验,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再如:在张家界拍摄《三打白骨精》时,孙悟空被唐僧的紧箍咒搞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要拍这个镜头,就让孙悟空在地上捂着头,原地打转,摄像师则由几个人扛着个梯子,摄像师趴在梯子上,俯拍孙悟空。孙悟空和扛梯子的人同时转动:孙悟空是顺时针,摄像师是逆时针转!

  孙悟空晕头转向的主观镜头是由摄像师仰躺在一块三合板上,几个人拉住三合板的四角推磨一样转着圈跑!造成孙悟空晕眩的效果

  还有,在武夷山拍摄《猴王保唐僧》的戏时:孙悟空因为打死了六个强盗,受到师父的责备,一怒而去,唐僧只好孤单地上路。韩善续扮演的老汉拉着孙儿送唐僧出茅屋,直到篱笆门口:这里需要来一个由俯拍到平视的镜头。美工师作了一个跷跷板一样的东西:根据要求的高度,作了一个支架,上面架着一块长木板,一头牢牢地捆住一把椅子,头上还系上一根绳子,另一头则放上一块大石头,也系上一根绳子;两边都配备好拉绳子的人。先把摄像师放在最高处,与门口形成俯角,当老者和唐僧由屋里出来时,拉摄像师绳子的人与演员走动的节奏配合好,慢慢地放松绳子,使摄像师慢慢下降,角度逐渐变成平视。

  这个跷跷板一样的东西,虽然俯仰变化不是很大,但也算解决了一点问题。

  再如:九寨沟里的珍珠滩上,它的瀑布是一层层的。有一个场面是孙悟空和蜈蚣精在瀑布下面的水中开打的戏。当时演蜈蚣精的是制片副主任李鸿昌,他不会武打,由我们的班底演员—徽剧团叶以萌当替身。

  表演的环境是很险峻的:瀑布下面是冰冷的雪水,水的深度没准,冲击力也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急流卷走!为了表现其艰险,角度必须变化;摄像师在上面一层瀑布拍摄俯角。演员在下层瀑布的水中打,摄像师扛着摄像机站在上层瀑布中拍,两个技术员抬着摄像机站在水里,监视器由一个人抱着站在水里,我站在水里看监视器;中间还有人举着线。

  为了摄像师不要掉到瀑布下面去,身后有一个人抱住他的腰。但是,不靠边就拍不到演员,他就尽量地往边上走,还向下面的演员喊着:“动作快点!快点!”

  其实他们怎么快得了?水下的地面不平,演员的脚有时够不着地:衣服都湿透了,十分笨重,连走一步都很难!摄像师情不自禁地向瀑布边上靠!这时大家都喊起来:“别走了!到边上啦!”摄像师身边的人拼命把他拽住,但是万一滑倒,一个人的力量哪里拽得住

  这个镜头总算拍成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只有一台摄像机的情况下,角度能够变化的原因。

  危险还不只这些,我还要举一个例子:

  在云南的石林,我们拍摄《夺宝莲花洞》。石林的环境是非常特殊的。如果能够拍摄俯角镜头,将会极好地展现这个环境,也能够得到许多用于抠像底的画面。

  用什么方法来拍这么大范围的俯角呢?我们与昆明的空军联系,请他们给以支持。我们送给他们一次联欢晚会,和两个彩色胶卷(当时,彩色胶卷是比较少见的东西),来换取一次在飞机练习时,我们跟随他们去拍摄石林的机会。空军答应我们:在下次练习飞行中,带我们的摄像师到石林上空去拍摄。

  得知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兴奋!能够上天“航拍”了!这是我们的梦想!为此,作了充分的准备:在现场的人,为了避免“穿帮”,大家都要穿上剧中人的服装,在较为开阔的地方等待。远远看见飞机过来,大家就跑

  摄像师和摄像助理,一早就去了机场做飞行准备。

  我们早早地在演出地点做好准备:飞机过来了,大家就拼命跑哇,追呀!也不管地上是泥土还是石头,是草稞还是水坑,高一脚低一脚地跑!一边还大声喊叫着,就像真的在演戏

飞机飞得快,“嗖”一下就过去了,大家还没有跑上多远,它就已经飞远;还没等喘口气,它又飞回来了!大家赶紧接着跑。

  这样来回跑了好几次,飞机终于飞走了。大家都是一身汗,演银角大王的郭寿阳还真的摔坏了,脚脖子肿得老粗。

  摄像师从空军机场回来了。他的情绪不高。大家围着问他:“看见我们了吗?我们腿都快跑断啦!看见了吗?……”

  他只是苦笑着说:“别看了!大家肯定很失望!什么也没有录到!”

  大家不相信:“别逗了!没有拍到?不可能!”

  原来空军只有一架撒农药的ER18型的飞机,根本不具备拍摄条件!他们想了个办法:用绳子和皮带把摄像师捆在飞机舱门旁边,让他趴在飞机门口,探出身子去够着拍下面的画面!飞机则一路侧着飞,这是一个能够把他倒出去的角度,太危险了!但只有这样,他才能看见下面。飞机里面摄像助理抱住他的腰,以增加点保护的力量。为了怕摄像机掉下去,也吊绑在飞机上。

  摄像师是个拍摄迷!一拿到摄像机,就什么都不顾了!风大,气流也大,飞机一直在抖动,摄像师要用劲稳住摄像机,就这样一路拍过来,他们飞到了石林上空。

  这时,天突然变了,下起了蒙蒙细雨!飞机飞得太快,太高

  摄像师一再要求:“飞低点!飞低点!”

  机师的回答是:“不行!这是山里!有规定,不能低飞

  所以,飞机在石林上空飞了好几遍,摄像师不但没有看见下面奔跑的人,连大片石林的山都没有看见。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着看回放,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异常失望。

  看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够担任它不应负担的任务。撒农药就是撒农药,用来拍摄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而已!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试了一把!《西游记》这么穷,想要用上航拍镜头,只能是个空想。

  从日本新宿的宾馆窗户可以看到NHK电视台房顶上的直升机,我就想起了仅仅一个多月前的,在石林用撒农药的飞机来“航拍”的实验!不禁无限感慨!如果我们能有日本同行这样的条件,能够实现多少想象,提前多少时间

  总之,这就是我们用一台摄像机怎样能够拍出各种角度的秘密!为了充分地运用镜头语言来表达情景的交融,感情的变化,时空的氛围,演员的调度,剧情的节奏……我们是挖空心思,什么办法都想到、用到了!当然,这都是土得掉渣的“办法”,但在那时,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条件下,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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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3:58:35 | 只看该作者
(二十二)春天的晚会

  早在1982年,我们在成都峨眉山拍摄《猴王初问世》里的孙猴学艺时,住在山下伏虎寺的招待所里。和我们同住的邻居是在这里开核工业会的代表。他们都是科技界的知识份子,知道我们是拍摄《西游记》的剧组时,他们很感兴趣。晚上,我们收工后,他们邀请剧组和他们联欢。我们高兴地参加了。演员们都表演了节目,不只是师徒四人,还有班底演员和当时在剧组的演员都上了节目。像章金莱演猴戏;项汉表演小品;李连义和马德华说相声;安云武唱京剧《空城计》;阎怀礼朗诵《猴吃西瓜》;武术队的小伙子的各种形意拳……晚会开得很热闹,代表们都兴奋不已!

  这次活动启发了我的思路,这种形式可以保留。我们有条件:长期在剧组的主要演员和班底演员都有自己的保留剧目,除了他们原来会的,还可以再搞一些新的剧目,加上每集新加入的演员,完全可以形成一个晚会的规模。每到一个地方,假如有必要,就利用空余时间搞一次联欢。它可以拉近和当地领导的关系,请他们给我们以方便……不是很好吗?这个想法从朦胧到逐渐清晰。

  到了青城山下的灌县,我们又应邀和当地宾馆联欢了一次。这次修改了些节目:因为武术队的小伙子们已经完成任务,离开了剧组,节目减少了。于是我们把别的节目加长。像安云武的《空城计》,就唱了全出,剧里的人物全穿着我们自己的剧装,打旗儿的龙套人不够,连服装李师傅都上去了!

  阎怀礼的事比较少些,他对演出的事又很积极,我就让他来负责这个业余演出队的事情。他当上了演员队长。

  记得在1984年,我们在宁波天童寺里拍摄第四集《猴王保唐僧》里唐僧讲经的大场面,需要200人以上的群众演员来演和尚、民众及卫士。这么多人的报酬就得花不少钱!我想:那里就驻扎着东海舰队,请解放军来帮忙:请他们借给我们些战士,他们不会拒绝吧?制片主任立刻和舰队的领导联系,他们非常热情地答应了。我提出要200个战士,其中一部分需要剃头演和尚,不知道他们可愿意?部队的首长表示:一切都没有问题

  果然,拍戏那天一大早,战士们就都来了!我看见那整齐排列着的两队战士,他们在排队等待剃头,剃好了的就换上和尚服装……。心里无比感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剃头,即使在那个时候,战士们也不是人人都必须剃头的。如今他们毫无怨言地剃去了头发,成了一大堆光头!我真有些感到歉疚。

拍戏中间,战士们非常听从指挥,使我们工作起来特别顺利!部队首长连饭也不要我们管!这就更让我于心不忍了!当天晚上,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在部队的大礼堂和部队的同志们进行了联欢,大家都演出了自己的拿手节目。部队同志的反映很热烈,这次联欢的效果还真不错。

  这样的事还有不少次,它的作用比花钱还大!有的地方就直接向我们提出要求联欢。

  剧组里的同志们也非常重视这种活动。我要求演员们业余时间多琢磨,必需不断增加新的节目。

  记得,在武夷山拍《猴王保唐僧》时,有一天,马德华等几个人来找我:“导演,你看看我们这个节目行不行?”

  原来他们排了一个《天鹅湖》中的“四小天鹅舞”。可笑的是他们几个的长相:剧中演老汉的韩善续;演狼精的李连义;演猪八戒的马德华;加上剧务,特别瘦的何易,这几个人,站在一起,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形成极大的反差!一看就够招人乐的了,何况他们又都非常不漂亮!跟着音乐跳起来,真笑得人肚子痛!跳了一段,我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这哪儿是“天鹅”呀!简直是一群妖怪!“好了!这算一个节目!”

  可是这个节目没有机会见观众,因为我们在武夷山没有搞联欢晚会。韩善续的戏演完后,就离开了剧组。四个小天鹅剩下了三个,没法演了!这个“小天鹅舞”以后就成了马德华自己的保留剧目。

  我们的女演员比较少,只能看谁来组里,谁就拿出自己的拿手节目。几乎所有的女演员都为我们的晚会出过力。

  记得1983年3月,我们到湖南去拍《三打白骨精》。湖南省委给过我们很多的帮助。我们在张家界拍完戏回到长沙,准备转点到冷水江时,省政协正在长沙开政协会。为了感谢省政府对我们几次工作上的支持,我主动提出为省政协送一场晚会。他们非常欢迎。原本是打算演一场,但一场下来,窗户上都站满了人,还有许多观众没有看到。省里向我提出:希望我们为省人大再加演一场,我们当然无法推却,就推迟了一天出发,为他们多演了一场。两场晚会非常成功,省委反映很好。我也算表达了剧组对湖南省委的感谢之情。

  那两场演出的内容比较丰富。因为女演员多:杨春霞,杨俊(演村姑的),还有左大玢。除了原有的节目外,她们都演了自己的拿手舞台戏:杨春霞唱了《杜鹃山》选段;杨俊演了黄梅戏《女驸马》片段;我要求项汉和左大玢把他们剧团的老剧目《柜中缘》排出来。这出喜剧是当初我在长沙录制传统戏的时候就喜欢的,里面演员不多,但剧情非常可笑,许多地方让人捧腹,好玩而不粗俗。这个晚会上,我们的喜剧《柜中缘》头一次在晚会上和观众见面了!里面的女儿由左大玢扮演,这本来就是她的角色;儿子淘气由项汉扮演,这也是他原来的角色,老妈妈则由马德华来演。说起来也是他的本行,驾轻就熟!其他的人就好办了:岳云由杨斌(观音身边的木吒,和《传艺玉华州》中的三王子)扮演;两个公差谁都能演,这个节目我看中了:不论换谁演,它都是我们的保留压轴剧目。

  没想到消息传到了冷水江市。4 月初,我们到了冷水江。他们的领导提出要我们为他们举办晚会的事。我同意演出,但要在我们拍戏完了以后。他们却一再要求时间再提前一点,最好能演两场!我只同意给他们演一场,因为不能给演员加太多负担,影响拍摄进度。

  在冷水江洞里的戏不多,拍摄的时间不长,只有几天工夫。这期间,我们如约给冷水江市文化局演出了一场。这次演出引起了轰动。听演员说:观众太多了!连过道、窗户上都挤满了观众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演出,冷水江文化局竟然卖了票!晚上,老阎找着我说:“导演!冷水江这场晚会是卖票的!他们非要分给剧组几百元钱,我推不掉,只好拿回来,你看怎么处理?”

  我当时很吃惊:“不是说过联欢吗?他们怎么就卖了票?这怎么可以,连累我们的名声!不能要!退回去!”

  老阎又拿回去,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收,并为事先没有说明道了歉。老阎只好又把这钱拿了回来,搁在我面前。大家为这些钱展开了一场讨论;有的认为用来改善伙食,有的认为又不是我们自己卖的票,没关系:有的说,我们劳动了,拿了也应该……七嘴八舌争个不休!最后我表态:“这钱你们参加演出的人去分吧!就算一笔意外的辛苦费!如何分发,我不过问,也不参与!但要记住:以后我们不参加卖票的演出,这有悖于我们的初衷。”

  就这件事,我们回京以后,6月份,在北京我们台的录像棚里录制凌霄宝殿,蟠桃园,广寒宫……等天宫里的戏时,台里有位领导找到我,要我写份检查!我莫名其妙:“为什么?”

  他说有人告剧组的状,告到了上面去了:“《西游记》剧组在外面私自搞演出赚钱!”

  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演出赚钱了?”

  他告诉我:是冷水江的一个人写信揭发的!

我气坏了:“我没有卖票!我事先不知情!事后又没拿钱!写什么检讨!”

  我把情况对他说明白,要他去向冷水江的文化局查对。他似乎清楚了,但还是说:“那就用不着了!不管怎样,你最好给组织写个情况报告!”

  “我又没有错,写什么报告!”

  “你说明情况,好向组织有个交代呀!”

  “我已经给你说明了!还交代什么?再说,我也没有时间!”说完我扬长而去!真是无妄之灾

  后来,事情搞清楚了:原来是冷水江的一个观众,有因为当天没有买到晚会的票,生了气,写来了这样一封信,告我们的刁状!真叫人哭笑不得!但是《西游记》剧组在外面演出挣钱的流言还是在我背后悄悄传开了。

  我们的联欢形式的晚会就这样保留下来了。每次都得到很好的效果。我想领导也许会同意以此种方式代替《西游记》。晚会肯定大受观众欢迎!

  1986年5月31日,我向阮副台长汇报,谈了我的想法:为了保证将来播出的完整性,今年的春节就不拿《西游记》出来播了。我准备搞一台《西游记》联欢晚会,让许多《西游记》里的演员给观众拜年并演出一些和《西游记》有关的节目。阮台长认为如果不影响《西游记》的进度就可以!

  电视台的春节晚会是大年三十,我们的晚会就放在大年初一!于是我就紧锣密鼓地在拍戏的同时,做起了准备工作。

  我对即将实现的春节晚会充满信心:晚会一定要搞好,又一定能搞好!但不能像往日举办的联欢那样简单粗糙,要搞新节目。我们有的是人材,一定搞出一个特殊的,仙凡结合的神仙晚会!节目要活泼多样,欢乐喜庆,有歌曲:包括新创作的孙悟空,唐僧,猪八戒之歌……和《西游记》里原有的翻唱的;如杏仙之歌、主题歌;它们把剧中的情景和晚会现场结合起来,让观众看到演员本人和演唱者。有舞蹈、有小品、有相声、有喜剧、有联唱……。我找了作曲许镜清来,向他提出创作这样一台晚会的新歌的要求,他提出了要搞一套人物谱的想法:如猪八戒之歌,唐僧之歌……我就向阎肃提出:请他写个晚会的大致台本,因为我实在没有时间。

  在这个期间,我们剧组辗转于山西大同,安徽九华山,浙江建德,新疆吐鲁番,桂林七星岩……等地,先后拍完了《扫塔辩奇冤》,《误入小雷音》,《三盗芭蕉扇》,补录了《除妖乌鸡国》的部分镜头,我在拍摄的间隙中,已经把晚会的台本修改好并加以具体化;于11月初回到北京。开始准备春节晚会的工作。

  11月7日,我召开了剧组全体会。会上谈了春节晚会的构思,和分配大家有关晚会的工作。同时,许镜清的歌曲也已经写好;正赶着录音;外地演员的节目:如上海程之和演黄鼠狼精的曹铎的相声也在积极地创作中……节目都基本落实后,我把晚会的台本送给台里审查。我和王崇秋剪接编辑录好的《大圣歌》,《敢问路在何方》和《五百年沧海桑田》。我仍然以《柜中缘》作为晚会的结尾节目,只把演员换了:让赵丽蓉演妈妈,杨俊演妹妹,淘气还是项汉,岳公子由朱紫国国王的龚鸣演……

  这台晚会安排在大年初一播出。观众的反映极为热烈,它代替了年年都要播出的《西游记》。它的应运而生,既满足了观众对《西游记》的渴望,又向观众表达了剧组的深情慰问,并告诉观众剧组现在的进展情况。观众既看到了以前见过的人物,又见到了还不曾出现的人物:如女儿国国王;既见到化了妆的各种剧中人,也见到了本人的庐山真面目!节目精练,紧凑,从头到尾,欢笑不断,把所有人都带到浓浓的春节气氛中。

  第二年,我发现这台节目还在几个地方台完整地重播;而且它还和《西游记》一起,被卖到了国外!卖出了多少国家,我不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但我从越南的观众那里知道:越南战争停止后,《西游记》作为友好使者,第一次在越南播出。越南的一个观众代表了他的全家和朋友们写信给我:他们看过了《西游记》,太喜欢了,于是拿自己的录像带到电视台去录下了《西游记》和《春节晚会》。但是《西游记在泰国》专题节目电视台却不让录,说是专题,不可以转录。他们写信来,希望我能帮忙!我这才知道,原来有关《西游记》的任何东西都受到观众关注,而且不分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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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关于音乐的风波

  1986年6 月,我们到安徽九华山去拍《误入小雷音》。

  那天,我们正在寺院里拍摄唐僧进庙的场面时,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我们的音乐编辑王文华和作曲家许镜清。我对他们的突然到来很意外也挺高兴,但他们神情紧张严肃,原来他们是为给我一个非常不愉快的消息而来的:

  据说十一集播出后,北京日报刊登了一篇文章:主要针对《西游记》的音乐提出了意见,这篇文章以后工人日报也登了。正好台里有人对我们播出的十一集中的音乐和歌曲也不满意,于是王枫台长召开了一些专家作曲家的会议,会上提出了一些很严重的意见。王枫让汇总了,专程送来给我看!

  许镜清情绪低落,告诉我:看样子他是干不成了,可能该卷舖盖滚蛋了,没想到这次合作刚起步就夭折,他很失落!这次来是因为感谢我与他合作并且临别前来告别的。

  专家们的意见内容大致是:曲子太“洋”,一开始那“啾啾——”电子鼓的声音就不行;不够民族化!这种东西用来描述我国古典名著,是不合适的!大量使用电声乐器有损四大名著的形象!……音乐没有时代感,应当向《四世同堂》、《诸葛亮》学习;……《敢问路在何方》歌也不行,通俗唱法太软,太抒情,要换掉!……这个作曲的不行,要换人!……

  我看了这些意见,没法接受!按说,台长转来的意见,不能不考虑,但是,我作为一个导演,如果没有自己的主见,就无法完成交给我的任务!我应该对节目的艺术质量负责,我不能人云亦云,哪怕是台长、专家。

  对于《西游记》的音乐、歌曲问题,我是很重视的,如何把握《西游记》的音乐创作是一个难题。虽然我不是从事音乐的人,但我有感觉。我要的是符合《西游记》特点的音乐,活泼、多样、欢快,又有一种奋进精神的音乐,不受任何拘束,只要符合剧情内容的就行。尤其是主题歌,一定要具有这些特点,还要让人们能够传唱开去!当然配乐部分要根据剧情的感情来写。《西游记》里有欢快的、滑稽的部分,也有深沉的、悲伤的各种感情,需要音乐来烘托,音乐是重要的组成部分。经由王文华的介绍,我听了好几位作曲家所写的主题歌,他们都是作曲界的专家名流(为了让作曲家体验生活,我还请过一位和我们一起上了青城山!)。两首已经录了音,一首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另一曲的名字我忘了,只记得两句歌词:“云荡荡,海茫茫,石破天惊美猴王……”,其中两首还登载过,播出过。还有一首叫《漫漫西游路》,但我都不满意

  就在拍完《计收猪八戒》后,在和王文华谈起主题歌和作曲的要求时,王文华给我试听了一小段音乐:“听听这个怎么样?”这个曲子只有一分多钟,但我顿时留意了:“这是谁作的?就是这个味道!我就要这个味道!”(这段曲子用在水帘洞里的群猴欢宴中,我给它取个名字叫《欢乐的花果山》)这个作曲家是许镜清。他是《西游记》所接触的第七位作曲者。当时王文华告诉我:“这位作曲家,现在不是很有名……”我说:“不管名不名的,写的曲子符合我的要求就行!”当时我还不放心,请许镜清再写一首主题歌。主题歌完成了,王文华录完音让我听:这就是《敢问路在何方》。歌词是阎肃写的,不愧是老词作家,那短短的歌词,蕴涵着丰富的内容。既歌颂了孙悟空降妖伏魔的勇敢气概,也刻画了师徒四人艰苦卓绝的进取精神……曲子也相得益彰。我尤其喜欢那“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多么大的气势,多么无畏的力量!优美的旋律中还含有一些辛酸和慨叹!我当时就告诉王文华:“以后就用这个主题歌了

  再三思考之后,我给王枫台长回了一封长信,信中详细表明了我的看法,记得我写的内容大致是这样:

  关于配乐“洋”的问题;电声乐器不能用的问题;“民族化”的问题;“时代感”的问题……我认为这不是“土”“洋”的问题

至于主题歌,我认为到目前为止听到过的几个主题歌中,《敢问路在何方》是最好的一首。如果觉得通俗唱法不好,我们可以换一换演唱方法。如果有更好的歌,当然可以换,但我没有看到。

  至于换作曲,我认为不能!因为许镜清的曲子不是死气沉沉,而是活泼大胆,敢于出新的,尽管现在他不是太有名,那也没有关系,我要的不是他的名,而是他的曲和歌!……

  最后我又强调了一点:我是《西游记》的导演,对全剧的艺术负责,领导起用我,是相信我能拍好这部戏!现在既然由我负责,就请不要干预。如果不满意,等全剧拍完后,你全部换掉我也不管了!……

  这封信大致就是这样的内容,因为在气头上,也没有过多考虑用词、语气等问题,就把这信托他们两位带回去了。他们交给了王枫,我相信他看到以后,肯定也气坏了。我猜想,他肯定在骂:“此人竟如此大胆!置我台长于不顾……

  10月份,剧组从桂林回到北京拍摄内景戏时,一天,我到台里向台领导汇报工作,王枫见了我,苦笑着说:“杨洁!怎么我们提个意见都不行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你是台长,你提意见,我听还是不听?听吧,我不同意!不听吧,又惹你不高兴!不管怎么样,这个意见我还是坚持!”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但笑容已经消失了。

  这以后,我作了些调整:《敢问路在何方》原来是由张暴默唱的,她唱得很抒情,很柔美,但现在必须换成民族唱法,我很喜欢蒋大为的《牡丹之歌》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就建议许镜清请了蒋大为来唱,增加了它的阳刚之气。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时的那首《我多想是棵小草》,本来我也嫌它有些软,把它改了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请了郁均剑来唱。

  事后,我听说台领导之间对这支主题歌也有不同意见:当时的台领导戴临风是明确表态,要用原来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老阮则主张用《敢问路在何方》。她的理由是:《西游记》的中心思想不只歌颂的是孙悟空,而且表现了师徒四人跋涉万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信念

  1988年的大年初一,《西游记》开始与全国观众见面了!这一热播,全国观众对主题歌的反映非常强烈,它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爱与欢迎,尤其是那两句:“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已经成了激励人们奋勇向前的语句,被广泛引用了!还听说它得了一些奖项,不过,那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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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3:54:53 | 只看该作者
(二十) 观众的回馈

  十一集播出之后,我们从各方面听到了不少肯定的反映,但我毕竟只是耳闻,也不太相信真有那么多的观众会那样喜欢!因为我认为剧中还有许多缺点,不知道是否合乎大多数观众的胃口?

  1986年4月,我们剧组拍完棚内猪八戒见井龙王等戏后,就开始出发到外景地去,我有了和观众面对面的机会。

  我们先去的是浙江、绍兴、苏州、杭州等地,拍摄《孙猴巧行医》并补拍试集的大部分镜头;我们所到之地,观众的围观比以前更多!以前他们更多的是出于好奇,现在却像老朋友一样,非常热情友好。他们向我们问好,要求和演员们合影,而且对我们的进度和拍摄中的特技有极大的兴趣,提出许多问题……我们的拍摄进度经常会因此受到影响。我们要花费不少时间请他们不要钻到镜头里面去;不要推挤我们的摄像机;照相不能用闪光灯……这些观众并不使我反感:因为他们给了我信心!正是因为他们喜爱我们的《西游记》,才会这样亲切地和我们接触,观众的肯定不比什么语言都说明问题吗?

  接下去,我们到山西的大同去拍摄《扫塔辩奇冤》。大同云岗石窟的负责同志非常欢迎我们,有求必应!我们要拍的石窟内景,外景,佛像……等戏,都可以拍!据说,连日本的摄影队来想拍摄,都没有被允许,可是我们却被优待了!我们当然非常感谢。预定在石窟拍三天。

可是事情有了变化:头一天,因为当地电视台进行了连续报道,就闻讯而来了许多观众,多得勉强可以进行拍摄,但是,和观众商量请他们挪开已占据的地点,就困难多了!花费了许多时间,多到我们无法完成预定的计划。

  第二天,观众更多。他们把我们所需要使用的地方全都占据了;连我们的卡车下面,轿车上面,山顶上……都挤满了人!云岗石窟是土山!站在山顶上面往下看,一不小心滑下来多危险,山万一被压塌了呢?……我们的同志们去劝说观众:你们换换地方吧,这太危险了!可是他们不讲话只是笑着摇头,要不就说:“我们要看孙悟空!”太困难了!为了一个唐僧四人走过的全景,花费了半天时间!于是我们只好把那些内景,近景拍完,我想:他们什么也看不到,总该散了吧,但是他们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为了避免观众出危险,我们只好草草收兵了。

  第三天是最后一天了

  第三天,我们一大早就出发,没想到:还没有到云岗门口,就被裹在涌到云岗去的人流中了。我们的车挤在人流中行进。到了门口,根本进不去!大门都给堵死了,哪里还能拍摄!于是我当机立断:“掉头!咱们到太原,去晋祠。下面的戏改在晋祠拍摄!”

  到晋祠是突然的决定,没有观众知道

  我们对不起那些在云岗痴痴等待的观众了!听说有的人是半夜就来的,有的是昨天就没走的……他们餐风露宿,等待了许久,为的是看一眼他们钟爱的《西游记》里的人物,看看《西游记》是怎么拍摄的?我们只能让他们失望了!为了使他们早日看到《西游记》的全貌,我们不得不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从太原回来的路上,经过郴州,我们被拦住了:原来那里新落成了一家宾馆,宾馆的经理要留我们在他的宾馆住上一宿!大家都认为盛情难却,就住一晚上吧!要说这是好事,可是又要耽误一天。

  主人招待得非常好,不只是好吃好喝,到晚上,还有一个活动,一定要我和师徒四人参加:原来他们那里举行了一个全国摔跤运动会,当天是闭幕式,要我们在他们的闭幕式上去露个脸。我不喜欢这种出头露面的活动,让师徒四人去就是了。但是百般推却也推不掉,加上师徒几个起哄,把我也拉了去。我只好跟他们一起在运动会场上挺不好意思地走了一圈。观众掌声雷动,真叫热烈!散场时,前门已经被观众堵死了!主办方怕出事,我们被人领着从后门出来。我们每人还得到了一件运动服作为纪念。

  也是在去山西的路上,我们的车走进了一条正在修的路,路上设着障碍,不让任何车辆通行,但是如果绕行,就得多费时间!我们的制片和工地上的一个扛着工具,看样子是负责的人商量,请他放我们的车过去!他本来一脸的不高兴:“没看见修路吗?不准过!”但一听说我们是《西游记》剧组时,马上就笑逐颜开:“拍《西游记》的?我看过!你们是真的吗?”

  制片回答说:“不信你上来看看!”

  他真的上车了。当时金莱、马德华、阎怀礼都在说:“我是孙悟空!……我是猪八戒!……我是沙和尚!……”

  他看了以后,笑呵呵地说:“是真的!你们演得好哇!”他下了车,一挥手:“走吧!随便走!不拦你们

  还记得一件事:我们的车走错了路,路上没有车,正在着急时,对面来了一辆卡车,我们请他停车,为我们指路。当我们向他表示谢意时,他说:“你们不要谢我!你们为全国人民做了一件好事,我们应该感谢你们!”简短的几句话语,却包含着多么浓厚的情谊!我感到温暖而激动。

  不论我们走到哪里,哪里就充满欢迎的目光,热情的追随,亲切的问候,剧烈的拥挤……后来,我们干脆不敢提前说明我们的去向了。因为怕又发生大同那样的事。

  最令我感动的是作曲家许镜清告诉我的一件事:他是东北人,他的家乡有一个农村女孩,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没有救了!临去世前,她的家人问她有什么希望?有什么想要作的事情?她的回答是:“我想再看一遍《西游记》!”这个女孩的希望让我震撼!这是对《西游记》多大的褒奖!她的意愿不可能实现,因为她是在农村!农村是没有录像机的!哪里能够随时看到想看的节目呢?我责怪许镜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事情的?”他说:“我也是刚知道!”我太遗憾了!一个农村女孩的最后愿望!如果我早些知道,我会派人带上录像机到她的病床前,为她专门播放!……可是,晚了!她没有看到完整的《西游记》!为了那些望眼欲穿的观众!时间!时间

  为此,我向台里领导打了报告:要求批给我一台编辑机,跟着剧组走!这样我就可以利用拍摄的空余时间把拍好的镜头进行粗编,不用总得回到北京的剪接房里去剪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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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3:54:16 | 只看该作者
(十九) 险遭腰斩

  《西游记》十一集的播出,引起了社会上极大的反响,这半截《西游记》向观众交出了我们剧组四年多工作的答卷。

  十一集播出时,剧组首次放了一个春节假。一方面因为大家长期辛苦加班工作,也该休息一下,同时我也想让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志们,在春节播出《西游记》时,听听当地观众的反映。

  元宵节后,剧组集中。探家归来的人们争先恐后地交换着各自的家乡观看《西游记》的情况,无一例外的都是非常热烈,热烈到超出我的希望和想象,听着他们的讲述,我有时禁不住热泪盈眶。观众真是太可爱了,为了他们的欢迎和热爱,有什么理由我们不该付出,有什么辛苦值得夸耀呢?

  第二天,台里召集开会,剧组的主创人员参加。

  那时,新台还没有建好,台长们的办公室在旧电视台旁临时搭建的一排小平房里。那排平房是一条走廊通到底,两边都是台长、副台长们的办公室,一人一间,最里面是一间大些的会议室。

  我们剧组十几个主创人员,按时来到会议室,我们等在那里,大家按捺不住兴奋,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观众对《西游记》的反映。这时,台领导们都已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了,但他们一个也没有进到我们等待着的会议室来。我感到有些异常:按道理这些台长们应该露个脸,向大家贺年,道个辛苦才是!为什么这样一反常态地冷落?

  大家等了约有半个小时,阮若琳副台长一个人进来了。她面无喜色,笑容也很勉强。大家兴高采烈地向她汇报观众对《西游记》的反映。她也是心不在焉。我正要向她汇报今年的计划时,她却说出了使大家都意外的惊呆了的一句话:“十五集都拍完了?那就拍个结尾,结束了吧!”

  大家都傻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停拍?”

  她面无表情:“没有钱了!你们用完了300万,台里不给钱了!”我仍不相信:“这算什么?《西游记》只拍半截?下面的就不要了?”

  她仍然面无表情:“没办法,没钱,你们拿什么拍?”

  我又问:“台里什么时候说过只给300万的?我们一文钱也没有浪费!为什么就只拍半截?”

  这时,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向老阮争了起来:“阮台长!你就替我们争取一下!观众这么喜欢,拍一半太可惜了!不说观众不干,我们也不愿意呀……这是部名著,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我不相信这是老阮的本意:“老阮,你也是台长,你也同意拍半截吗?”

  老阮木然:“没有办法!是台里集体决定的!”

  我愤然提出:“阮台长,要是我们自己想办法找钱,可以吗?”她苦笑了一下,“你上哪儿找钱!”

  大家都随声附和:“我们大家想办法!我们找钱!……”

  有人还大声地:“一定要拍下去!”

  老阮看看大家,有些惊异:“你们的心志这么坚决?这么团结?”

  我乘机说:“好!老阮,假如你答应,我们就自己找钱自己拍,后面的版权归我们!干不干?”

  老阮瞪了我一眼:“你的版权?你自己是哪儿的?”

  我说:“归不归都行,只要能拍完就行!”

  老阮被大家的决心和毅力感动了。她说:“好吧,我替你们向台里反映你们的意见,你们先干吧!要是找不来钱,那就没办法了!”

一次本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春节后的见面会,就这样冷冷清清地结束了。大家都垂头丧气,莫名其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事先说好的汇报会,为什么所有的台长副台长都猫在临近的房间里,不出来和大家见面?《西游记》十一集创下了收视纪录,受到观众热烈欢迎,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却为何我们像是犯了错误一样受到如此冷遇?“没钱”,是将《西游记》腰斩的理由吗?

  我有点明白了:大概是因为我得罪了管事的人?可是不论怎样,也不能拿一个已经证实受到观众欢迎的名著来开刀!说是“预算用光了”,当初并没有预算哪?同样是名著,为什么《红楼梦》就没有预算的限制?……我怀着疑惑和不满,坚决带着大家一起走下去,不但要继续拍摄,还要为了《西游记》的生存去找寻资金。

  找钱的路果然难走!那时社会还没有商业化,电视剧能够卖出,赚钱还账的事还没有兴起,所以,虽然大家都在努力,谈了不少家,但没有一家成功的

  我联系到的最为接近的一次是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因为我妹妹在那里工作。它答应借给我300万,但是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不但得有利息,还要由他们去国外考察销售,一切花销由300万里面出!我谢绝了!这钱还不够他们花的,我拿什么拍戏?

  大家什么主意都想遍了,演员们甚至想到要募捐!但电视台又不允许!有些小观众知道了《西游记》将因没有钱而被扼杀,他们寄来了自己的压岁钱,零花钱,听说有好几大包这样的信!但是电视台怎么能要他们的钱?……

  眼看着一次次努力的白费,我并没有绝望,我不相信《西游记》这样一个节目会被扼杀!那么多热爱它的观众竟然救不了它?

  找钱的艰辛经历就不想再谈了;总之,那种难言的一次次失望的痛苦,那种观众异常欢迎却得不到领导支持的迷惑,那种要努力干出一番事业却忽然被下令禁止的无奈……

  这种伤害却给了我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的决心!

  最后,一个可喜的消息终于来了:我们的一位制片副主任——李鸿昌找到了钱!他和铁道部十一工程局的领导谈好了!十一局以很优厚的条件借给《西游记》300万元的资金!这真是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炭哪!得知这个消息时,我高兴得热泪盈眶

  记得和十一工程局签约的那天,阮若琳副台长代表电视剧制作中心领导签了字。那天真是喜气洋洋,我对十一局领导的感谢之情是无以言表的!

  十一局的裴工程师是位非常热情,直爽的人。他在签字时的饭桌上,真诚地谈道:他是因为对《西游记》的热爱而建议领导作出这个决定!他希望《西游记》整体播出时会有更大的影响!当时酒桌上一片欢腾,对《西游记》是一片赞扬声。

  在场的电视剧中心办公室主任黄××当时受到感染,大声地说:“杨洁,我给你三万美元,你去作个宣传画册,扩大影响!”

  我喜出望外。因为我早就想出个画册,我们有许多精彩的照片,宣传效果肯定很好。这些东西肯定是观众特别喜欢的。我的女儿咪咪,那时在香港。她的一个朋友是开印刷厂的老板,这位老板来北京时就给我提过:假如我要印制什么东西,他可以帮忙!但是剧组那里出得起这笔钱哪?这不是个天大的好事吗!当天晚上我就和女儿通了电话:“我要印一批画册了!”

  第二天到了上班时间,我就上黄主任的办公室去要这三万美元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给你三万美元了?”

  我急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昨天晚上当着那么多人,还有老阮在场!你答应我三万美元!难道那是醉话?”

  他仍然不认账:“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奇怪了:“我要?你不是说为了作宣传,扩大影响,要印画册吗?上次在燕京饭店开的那场招待会(1984年的11月,我曾按台里要求,开过一个招待国内外记者和外宾的会,会上放了临时剪接出来的《西游记》的片花,当时就因为来宾索要文字资料,我们没有东西可发而受到领导责备),台里就说过应该有这方面的东西!”

  他反问我:“扩大影响干什么?中国的电视剧反正也卖不出去!”

  我真的生气了:“你怎么知道卖不出去?我的1300块钱拍的《香罗帕》就三万美元卖给夏威夷台了!”

  他不屑一顾地:“那是戏曲!外国人喜欢!电视剧你看见哪个卖出去了?这是白花钱!”他还举了几个卖不出去的电视剧作例子。

   我冷笑:“那没准!别拿那些来比我!它们卖不出去,《西游记》就不一定!”

  他逼着我问:“你有多大把握?你说,《西游记》能卖给谁?”

  我说:“我当然现在不敢说,就像你这样消极,也许一家也卖不出去,但是也许将来《西游记》能养活中心!”

“你这么大把握?”

  “当然!”

  “好啦!这样,我给你一万块钱吧!”

  “不行!你不是不知道,印数越少成本越高,你答应的是三万!……”

  这时老阮在里面屋里听见我们吵嚷的声音,她开门出来,把我叫进了屋,“怎么回事?你们吵什么?”

  我一见她,一肚子委屈上来了:“老阮!领导能够这么办事吗?喝了酒的话可以不算数?……我们剧组怎么了?为什么我们受尽辛苦,还要处处受气?……我们的戏受到观众欢迎,领导却要掐死我们?……为什么《红楼梦》剧组和我们两样待遇?他们花钱为什么没有限制?……他们剧组领导经常去,而我们从来不见领导的面,从来不见领导关心!……我知道停止拍摄不是你的本意,但不管是谁,总是领导吧?为什么?……”

  我激愤地把心中的不平都爆发了出来,到最后热泪横流!

  老阮挺吃惊,她以前从没有见过我这样激动。她说:“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多委屈,也没有想到你们剧组这么团结!我支持你,什么都别管,不是已经找到钱了吗?这就好了!你们腰板也硬了!好好干吧!……”

  最后,黄某某答应给我一万五千美元。我也懒得再争了,有多少钱干多少事吧!

  香港的卢老板给我不少优惠,他免费给画册里的介绍文字作了英文翻译,很快地按成本价给我印好了!

  1987年3月,他把印好的画册托运过来。还剩下1800港元,他也一并寄了过来!我把这钱还给了中心。

  这些画册是从罗湖过关,我们组里的制片萧建平去接货。忘了印的是三万还是五万册,印的质量很好,当然这远远超过了我给他的钱!

  这画册我给了台里、中心各一部分。其余的我们留在组里。它可起了大作用了!我们每到一个拍摄点,都带上一箱或两箱,一方面作为打点关系作礼物使用,有的我们就在拍摄点旁边卖给观众,一元钱一本。这些钱由会计管,有的我们上交,有的则用来改善剧组的伙食。

  观众非常喜欢我们的画册,经常是一抢而光!本想用它引开观众,减少我们拍摄点的堵塞现象,可是却给我们增加了不少麻烦:观众买了画册还不够,他们又围追着我们的演员签字!大家也都非常乐意,只要有时间就签!例如在九华山,我们拍完了戏出发的当天,就因为有一批游客,是外地的大学生,他们头天晚上到来,没有找到我们。第二天一早,正当我们上车时,就在大门口堵住了我们,非要买画册,买完还得签字,照相

  这样的事太多了!我们也很高兴,因为这是观众对《西游记》的热爱,这种热情,是真诚的,是可贵的,是观众对我们工作的肯定

  但是还是有遗憾:这后来的300万,没有能够支撑到《西游记》全部拍完!因为物价涨了,东西贵了,有的景点有了商业化头脑,知道要钱了!一切都不如以前值钱

  我惊恐地看到:戏拍不完,钱却要告罄!又要闹饥荒了?以前的300万可以用三年,拍了15集,现在却只够两年,也就是十集的量了

  甩下哪几集呢?考虑再三,我决定甩下《险渡痛天河》、《真假美猴王》、《收伏青牛怪》、《救难小儿城》、《受阻狮驼岭》。

  砍掉这些集,我真是惋惜得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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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3:53:38 | 只看该作者
   (5)救了一个老红军

  有一天,就在我们拍摄完了回到驻地时,剧组的一个小伙子,我现在忘记了他的名字,急冲冲地跑来告诉我:“导演,你快来看,这里有一个人给捆住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

我跟着他出了住房门,看到了一个怪事:在我们吃饭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白发老人被绑在一个大车的车轮上!那老人衣衫破烂,满脸肮脏,非常瘦弱。我惊奇地走到他跟前:“老人家,你这是怎么啦?谁把你捆在这儿?”

  老人抬起头望着我,有气无力地:“我到树林里采了几个蘑菇,迷了路,他们把我捉住了!说我盗采!就几个蘑菇……”

  我还是没有明白:“几个蘑菇至于这样?他们是谁?”这时,我身边已经围上来不少剧组的同志们,他们都非常气愤,七嘴八舌地责备管理员,尤其马德华、阎怀礼在一旁帮腔:“怎么能这样?这不成了旧社会了……这不是私设公堂吗?”

  我问那个老人:“为了几个蘑菇就把你捆起来?”这时,有人已经找来了管理员。他理直气壮地对我说:“杨导演,这事你们别管!这是我们当地的事!”

  我问他:“不管哪里的事,也得讲道理,你们是不是为了几个蘑菇就把他捆在这里?”

  他还是十分有理:“他破坏了森林法!私采蘑菇!我们把他捆着是怕他跑了!”

  他拿出了一个破布袋,我拿过来一看,里面也就有不到十个蘑菇。

  我问他:“就为这点蘑菇?你们要把他押到哪儿去?”

  他说:“哪儿也不去,要罚他的钱!还要作几十天劳务!”

  我忍住气问他:“你给他吃饭没有?”

  他愣了一下:“没有。”

  我一下就忍不住了:“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了!在树林里迷了路,可能好久没吃饭了!你不给他饭吃,还把他捆在大车上!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不管怎么样,也先得给他吃口饭哪!”

  他似乎被我这一通发火搞煳涂了,支支吾吾地还不肯动,我说:“你先把这位老人解下来!”

  他说:“他跑了怎么办?”

  我说:“他跑了我负责!解!”

  老人终于被解下来了!我叫他和我们一起吃饭。那个管理员远远地看着,一肚子的不高兴。我也不管他,径直和老人说话,好奇的同志们都围过来听。

  老人告诉我们:他的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因为粮食不够,家里人都吃不饱!所以他出来找点吃的,没想到在树林里迷了路。找了两天的路,饿倒在树林里,这才被他们捉住。其实也没有拣到几个蘑菇。他今年已经快70岁了。过去他是个红军战士,后来因为受伤,复员回到村里当农民,直到现在。

  我问他:既然是老红军,为什么组织上对他的生活没有什么照顾呢?他只是苦笑着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

  我真是不相信,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大概是真的没法说理了!像这样的老红军难道还能有几个人?他们曾经为新中国流血流汗,到现在竟然连一口饭也吃不饱?偶然采了几个蘑菇就比犯了贪污大罪还严重,被捆在车轮上?

  我愤愤不平。这时有人来对我说:“咱们别管这事,这里是山林的地盘,弄不好咱们会惹祸……”

  我更不忿了:“惹什么祸?我就要打这个抱不平!这里搞这种私自的处罚本来就无据可依!是土皇帝的做法!作践老百姓的!现在不是旧社会,哪能这样为非作歹!我为什么不该说话!我不但要管,而且管到老人回家!”

  管理员本来腰板挺直,后来见我的态度强硬,又软下来了。我们下午还有一点戏要拍。当我们离开时,老人很惊惧,他大概怕我们一走,他就又要倒霉了。我也怕我们一走,那个管理员会把他搞到别处去。于是我对管理员交代:“好好照看这位老人,不许再捆他!我回来时找你要人!”管理员看来是不知道我有多大来头,连声答应。

  当天晚上,我有意看看管理员是不是会给老人安排个住处?还算不错,不知道老人住在哪里,反正没有再被捆在外面过夜。

  第二天,我们就该离开了,老人又被押在那里!我问他:

  “老人家,昨天你哪儿去了?”

  老人满腔无奈地:“他们叫我去劳动了。”

  我问:“今天该放你走了吧?”

  老人苦笑着摇头。没有讲话。我看见那个管理员一脸怒容地在不远处向我们注视着。我看他仍然没有释放老人的意思。我就走向那位管理员:

  “你为什么还不放了他?”

  他非常意外地:“放?他还没有服劳务哪!”

  “什么劳务?”

  “他犯了法,就得受罚!又没有钱!就得劳动二十天!”

  “他是个老红军,你知道不知道?”

  “老红军犯了法也得罚呀!”

  “他快七十岁了!你知道吗?”

  “农村里七十多岁一样能劳动!

  “他家里有人在饿肚子!他不回去怎么办?”

  “那我们管不了!犯了我们的法就得罚!”

  我气坏了!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我们在时尚且如此,我们一走,他把对我们的不满都发泄到老人身上,老人就会更倒霉了

  我和制片主任商量了一下,我们装行李时,因为大车小车都一起装,那个管理员照看不过来。我让我们的小面包车先走。小车正要开车时,制片主任把老人叫了过来,一把把他塞进了我们的车里。车立即启动

  老人也被我们的这一手搞煳涂了!当他明白他已经脱离了困厄,大家向他表示安慰同情时,他对我们千恩万谢。他的谦卑,让我感到心酸。

  车开了一段路,老人说,他的家就在前面那个村子里,得走小路过去,于是,他下车了。我望着他踉跄地走向远处那个小小村落的孤零零的背影,心里不禁感慨万千:一个当年为了革命事业付出过鲜血和汗水的老红军,到了暮年,竟然生活在如此艰难的境地,到了不能果腹的地步,任由那些拉大旗作虎皮的人们欺凌!老天呀!你对这些弱者就不能发些慈悲吗?

  这时,我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我14岁,随母亲在四川的邛崃县。母亲在县里的敬亭中学教书,我则被当地的一家小学借去当一个暂时代替的老师,教三年级的语文。

  有一天,我到学校去,去得早了些,学校里还没有老师。但是我发现了一桩怪事:学校门口有一间空屋子,一向大门紧锁,这天窗户上忽然有一个面孔在向外张望!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女人,她头发散乱,眼睛红肿,满脸泪痕。她扶着窗户上的像监狱一样的直条栏杆,向我急切地招手。我走到她跟前,发现她是个很年轻的女子,脸虽然肮脏,却很清秀。她小声而急切地对我说: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我四下看看,没有人,就问她:“谁把你关在这里?你是谁?”

  她语无伦次地:“我是别处的人,他们把我锁在这儿,一会儿就要来了!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我听不明白:“谁?谁要来?”

  她十分恐怖地:“他们要来抓我!我不回去!不回去!你救救我!把门打开吧!”

  这时,外面一阵喧嚣,涌进来十几个男人,那个女孩立即缩进了屋里。他们带来了校长,一下子堵住了门口。校长取出了钥匙,打开了小屋的门!那些男人涌进屋里,拖出了那个女孩!她死命地挣扎,一边哭喊着:

  “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其中一个男人狠狠打了她几巴掌:

  “不回去?不回去就叫你死在这儿!你这个贱货!跟老子再闹就打死你!”

  我冲上前去:

  “不能打人!你们凭什么打人……”

  那个男人刚一回头:

  “谁在说话?”

  校长就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后,向那人赔着笑:“没事!这是我们的老师!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人看看我,蔑视地:“老师?一个女娃子!”

  他没有理我,这时,那个女孩还死扒着门框不肯放手,他大吼:“把她给老子捆起来!”

  终于,那些人把哭喊着的女孩捆上拖走了!那个家伙临走还向校长一抱拳:

  “谢谢了!”

  他们走了,我却呆在原地,我傻了!我觉得这是《水浒传》里的情景发生在现实生活里了!这不是恶霸吗?怎么校长还给他开门?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从第二天起,我就再也不到那个学校去上课了!

  回到成都,我写了一篇短篇小说。父亲看了以后问我:

  “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灵感?”

  我说:“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接着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亲。他听了以后,没说什么,可是这篇文章很快就登上了华西日报,父亲还给取了个名字《禁闭室的女性》。

  几十年了!这件事我始终不能忘怀!一想起就紧握双拳,恨自己没有力量救出她!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是多么痛苦!这次救出这位老红军,我觉得我们做得对!做得痛快!不管怎么样,人的尊严,人的权利是要我们大家维护的

  (6)洪水为我们送行

  为了救出这位老人,我们的面包车开得飞快,离开了驻地。

  路上开始下起了雨,而且雨越下越大。我们这辆面包车顺利地到达了长春。按照常规,后面的车队应该很快就能跟上来。但是所有的车都先后到了驻地,只有一辆大轿车却迟迟未到!

  先到的人说,因为下大雨,山洪就快下来,大家都走散了,谁也没有看见这辆大轿车。我怀疑路上出了问题,难道他们遭遇了洪水?他们现在究竟在哪儿呢?什么原因使他们丢失了呢?它上面可是坐着满满的人哪

  第二天上午,大客车十分狼狈地赶到了!车上下来的所有人都是蓬头垢面,疲惫不堪

  原来,后面的车听说洪水就要来了,都拼命地赶路,谁也顾不上谁了!这辆大轿车上坐的人比较多,走得慢些,就落在后面。

  雨下得很大,路上的积水越来越多,经过一座石桥时,湍急的水流已经漫过了桥面,车就在水中行走!这座桥并不宽,又是被湍急的洪水冲击着。大家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司机开车过河。这时,车子一打滑,半个车身就陷进了河里!这个震动,力量很大,“哗啦啦”一声巨响,车前面的挡风玻璃全都碎了!碎玻璃夹着大雨被风卷着刮到司机的身上、脸上!大家吓得全都慌乱起来。幸好司机有经验,他不顾自己正在流血的胳臂,紧紧地把住方向盘,一面大叫:“大家不要惊慌!坐在原地别动!”

  稳住大家以后,负责这辆车的制片萧建平,为了不破坏车身的平衡,让大家慢慢下车,动作要尽量地轻。于是,车上的男男女女一干人等都轻轻地、慢慢地一个个下车,生怕摇动了车身,会彻底翻了过去!

  这个转移成功了,但是车还在河里!怎么办?虽然没有翻,但也出不来!大家都站在雨中,连个挡雨遮风的地方都没有。

  有些匆匆赶路经过此地的老乡看见他们这种狼狈的处境,都提醒他们:“山洪就要下来了,你们赶紧想办法走吧!不然洪水一下来,连你们都完啦

  这时,小萧向过路的人打听好了地方,他卷起裤腿,踏着河水,顶着大雨跑向不远处的村里,不知道从谁那里居然找来了一辆拖车,还有绳子、铁丝和几个帮忙的人!于是,大家一齐动手,前面车子拉着,后面人们推着,终于把这辆大轿车拉上了桥面!大家才又钻进了车里

车继续往前开。这位司机师傅真令人佩服:车还陷在河中的时候,他一直镇定地坐在司机位子上,紧紧把住方向盘,把车稳住。尽管他的伤口还没有得到处理,血还在流,他仍然冒着迎面刮来的风雨,飞快地开起了车,使大家尽快地离开这个低洼的危险地带。

  好容易到了较高的地方,被洪水淹没的可能性小多了!离目的地也近了,眼看今天可以赶到,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天已经黑了下来。没想到这时,车又坏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去找修车的地方?再说,天已经黑下来,雨也还是没有减小的意思,到哪里去找救兵呢?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大哥大、手机之类的东西,跟谁也没法联络!小萧只好当机立断:“大家就在车上过夜!我去想办法找点吃的!”

  眼前也只好如此了。大家从自己的行囊里找出些可以御寒的衣物裹在身上。附近不远处有几户零散的住家,小萧就又冒雨跑到人家家里去,向他们买点可以充饥的东西。这里的民风很淳朴,他们拿出了他们能够供给的吃食,而且坚决不收小萧给的钱!

  就这样,大家在这辆没有前窗的车里忍着,过了一夜。虽然冷,虽然湿,虽然难受,但起码逃出了洪水的威胁!

  第二天天刚亮,雨小了

  来到了驻地,和大队见了面,他们还都惊魂未定!说起来,大家一致称赞那位司机师傅:“东北的司机师傅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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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长白山上

  1985年的7月27日到7月30日,我们用了三天时间,集体研究了《大战红孩儿》的剧本和做好了有关准备,7 月31日,剧组出发到吉林长白山,预备用23天时间在长白山和长春完成《大战红孩儿》。

  红孩儿的演员,也费了些功夫:我对儿童演员没有多少接触,心中没有比较有把握的人选。但我最怕那种被大人培训得小大人气的,装模做样的,失去了天真的孩子。红孩儿只能有九岁以下,长相要可爱,要会表演,要有灵性……这样的孩子不大好找!挑了好几个都不理想,正在为难时,于虹给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她介绍了一个小孩,她很有把握地对我说:“导演,你一看肯定喜欢!”

  她把这个孩子领到我面前时,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长得虎头虎脑的,那双大眼睛透着灵气,聪明又显著顽皮,个头大小也合适!问他话时他一点也不胆怯,所有的回答都挺靠谱儿,整个一个小机灵鬼儿!更使我看中的是:在他身上巧妙地融合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淘气和霸气

  但是,红孩儿是这一集的主演,他的戏很多,还要吃不少苦!他受得了吗?他的父母舍得吗?当一切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我又向他的父母提出:“但是你们不能去!你们去,孩子肯定拍不好,你们能够放心让他跟我们剧组走吗?我们会有专人照料他的!”于虹在一边搭茬说:“把他交给我,我来照顾他!”

  他们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他去拍《西游记》,我们支持!没问题

(1)恐怖的第一夜

  第一站是长白山,《红孩儿》的外景全部在这里拍摄。

  因为我要的是原始森林,而且希望住宿不要离得太远,打前站的美工师马运洪给我们选择的住宿地点,令我们大吃一惊:那天到的时间已经不早,临近黄昏了。我们的一个小面包车里七八个人最先进入驻地。住的地方是森林里的一个滑雪训练基地。只有冬天才有人,现在是夏天,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个给我们开门的管理员。里面没有人打扫,给我们的两间房子里各有将近40个床位。都是上下床!只有我一个女同志,我占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进入这个房子,真把我吓一跳:巨大的房间里面摆满了上下铺。屋里奇脏无比,离开的人们几个月前留下的污垢都积存在里面。满地的垃圾;小小的桌子上,还有吃剩下的鱼骨头、鸡骨头;旮旯里还有死耗子。房间里充满着一股怪味和恶臭!我今天就要一个人睡在这间可怕的屋子里,屋里还没有电,只能点着一根蜡烛!这简直是进入了恐怖片里那些“鬼屋”的场景!外面还下起了雨,哗啦啦地不停。这森林中的雨夜,一片漆黑,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本想到男同志的房间去,也不敢出门!没想到,长白山夏天的夜晚竟也是这么冷!寒风好像刮透了窗户,屋里也冷得刺骨!反正是没法脱衣服,也不敢沾那冷冰冰的大厚被子。蜡烛只有两支,不够整个晚上点的!蜡烛灭了,那真是漆黑一团。我只好紧张地和衣靠在床上。这时我想起了采景时在九华山的古庙里的那个夜晚。那也比这里好哇,那次还有彭曼丽和我做伴,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

  (2)发霉的面包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逃出了那间屋,并叫醒了男同志们:我主张先不看景,后面的人也不要上山,先把住处找到再说!

  打前站的美工师马运洪已经到长春去布置《红孩儿》的内景了,我们只好自己去寻找住处。长白山那时还真是人烟稀少,合适的住处也不容易找。山下倒是有招待所,但那儿离我们拍摄点原始森林太远,上山下山会用去太多时间!最后我决定就在林区边上的一个林场里住。虽然它不是个正规的住处,条件也不好,但比那个训练基地还是要好些;起码它有人管,大家伙挤着住也能凑合住下:除了我是和四个女同志一起住外,师徒四人,副导演,摄影师住一个房间;别人都是大通铺,一屋子里有面对面两排铺,大概能塞上二十多人!还有人能给我们做饭

  第一顿早饭上来了,我们已经非常饿了,狼吞虎咽地吃得还很香。第二天,有人发现装面包的袋子是用的装化肥的袋子!我们的制片马上和林场的管理员交涉:为什么用装化肥的袋子给我们装面包?万一中了毒,他们能负责吗?他们连声道歉,然后换了用盘子盛上来。有的人又发现了问题:面包上有绿色!仔细一看,原来是发了霉!那绿色都是霉菌!有的地方还长了毛!哎哟!吃坏了肚子可了不得!我们来的是小队伍,倒下一个就会影响工作,这可不能马虎!于是我们的制片严肃地对他们提出,如果因为他们不讲卫生,把我们的人吃病了,他们要负责任!他们又是道歉,把管伙食的人叫来问了一通,骂了一顿。

  第三天,面包又上来了!居然还是装化肥的袋子!我们于是集体罢吃,装出一副要搬走的样子,他们为了想挣这笔钱,马上“改了”,又换成了盘子!我们的一个小伙子悄悄地跟到厨房里去看,发现他们不过是把面包从化肥袋子里拿出来搁到盘子里而已!而且,他们自己吃的也就是这化肥袋子里面装的面包!算了吧!也就没法苛求了,他们只有这样的生活条件!也许,他们还在奇怪:为什么我们这些人会这样挑挑拣拣!我只要大伙注意不要吃到发霉的面包!如果有人坏了肚子,赶紧吃药

  (3)我们的小“红孩儿”

  “红孩儿”大名叫赵鑫培,可在剧组里,大家都叫他“红孩儿”。他虽然人小,可懂的事不少

  在准备开拍前那天,把他的头发剪成桃形时,他倒无所谓,但是,当知道拍戏时不穿裤子,只穿一个小兜兜,他就着急了:

  “不行!不穿裤子不好意思!”

  嗨!他还知道不好意思!“不能穿!你演红孩儿就不能穿!”

  “为什么?”

  “因为红孩儿就不穿衣服!”

   “他为什么不穿?”

  “因为他那时候没有衣服穿!”

  他想了想:“不穿就不穿,但是跟前不能有女的!”

  “导演就是女的!她怎么能够不在呢?”

  他又想了一下,让了步:“那行!就她一个人可以,别人不行!”

他总算批准我在场了!

  长白山的原始森林里,巨大的树木,浓密的树叶把光线遮盖得严严实实!我们想在密林中找到适合的拍摄点还真不容易。什么地方都好用,但是也什么地方都有问题:主要是光线,树木太密!人脸都不容易得到合适的光。而且拍摄时间很短,不到四点,天就黑了,光就不接了。还有地下那厚厚的腐烂的树叶,倒下的树木,和一人来高的灌木丛,连人走进去都困难,这就更增加了拍摄的难度。我们为了不损伤树林的一草一木,尽量不开辟场地,就在最靠近马路的地方找寻拍摄点。这里树木相对稀少些,光线可以透过。面向密林拍,也同样有林木深处的感觉。但能够拍摄的时间仍然很短,为了抢时间,我们只有尽量早出发,到了地点,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完时,光线正合适拍摄。

  这丛林里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咬人很厉害,我们都穿着长袖长裤,可以挡住它们的袭击,但可怜的小红孩儿就惨了!第一天,他被吊在树上,不能动!他穿的那么少,肉又嫩,虫子咬起来才过瘾哪!一场戏下来,他被咬了一身的包!回来赶紧给他擦药,他倒满不在乎!我问他:“疼不疼?”

  “不疼!”

  “痒不痒?”

  “不痒!”

  “苦吗?”

  “不苦!”

  “把你吊在树上还不苦哇?”

  “不!好玩儿!”

  真是个泼辣的孩子!他的戏也真不错,只要一加点拨就明白!而且很自然地就表演出来了!他对孙悟空假扮的牛魔王从相信到怀疑,试探,都没有经过多少次的重拍就完成了!在我眼里,这是个大有培养前途的有天资的小童星。

  不久,他在这些大人跟前就熟悉而且开始调皮了。在不穿衣服这个问题上,他从原来的害羞到完全不在乎了。每拍完一个镜头,旁边的剧务就要给他披上大衣,因为树林里阴冷,怕他冻着,他开始时,惟恐大衣披得慢了,自己抢过来捂住身子!后来则挣脱了大衣,不愿意披了,问他为什么?他说:“太麻烦了!我又不冷!”原来开始他肯披大衣,是因为遮羞,后来不害臊了!再后来,他干脆回到驻地也不穿衣服到处跑!连叫他穿衣服都叫不回来!好在山下的气温比山上高了不少,不穿也冻不着,就随他去了。

  (4)二探天池

  为了找寻红孩儿更多的演出点,我上了两次长白山上的天池。

  天池,是长白山顶有名的景点。如果可以用,过门而不入,岂不可惜?于是我选了准备工作的时间,到山上去一趟。

  去前,招待所的同志说:“今天山上可能有风。”

  我没有注意他的提醒,“风”这个概念对我不意味着什么,不过是多穿点衣服罢了。

  上山了,一路上小风徐徐,心旷神怡,只见路旁的树木不断变化着新的模样,这是因为山的高度不同,树木的种类也不同,它们越来越矮,越来越粗壮,形象也不同,我叫不上来他们的名字,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树种。

  越往上走,风力越大。山路弯来绕去,终于到了山顶。但这里离天池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爬上去。

  我们一出车门,就感到风力不凡。它刮得人根本站不住!帽子飞了,衣服也穿不上!睁不开眼,连呼吸也困难!这才知道招待所的同志对我们的提醒不该忽视

  在狂风中爬坡,这一段路,感觉分外的长!我们用衣服包着脑袋,半闭着眼,捂着嘴,为怕被风刮得摔倒滚下山去,互相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走。

  好容易到了天池边上。它像一口大坑,坑边比较高些,要看到里面,必须到边上去俯视。因为风大,怕被刮到池子里去,我们就都趴到地上,匍匐着爬到跟前去,探出头去看个究竟: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幅可怕情景:池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它变得无比巨大,看不见边缘:只有一团团黑雾翻滚,发出震耳的涛声隆隆,就像有什么妖魔在里面兴风作浪!而且这些黑雾和涛声,只在池子里面

  我对它的兴趣更大了。红孩儿的戏拍完后,在出发之前,我选了一个晴朗的天,征询了招待所同志的意见后,再上山去,一定要看看天池的庐山真面目!

  这次去,带上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师徒四人都化好妆,准备再拍点四人行走的镜头和一些抠像底的画面。

  这次的一切却非常平凡:路上风和日丽,景色依旧。高山上树林的变化;绿幽幽的草地;是少见的风光,一路上大家照了不少相片。

  到了天池,依旧无风,大家跑着上去,俯看天池:池不是很大,一汪静静的清水!既不可怕,也不神秘

  还是那次在狂风中观看天池的经历,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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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呼风唤雨

 1984年的3月下旬,我们到武夷山去拍第五集《猴王保唐僧》。预定是4月13日结束。

  我的拍摄计划是按年度安排:每年几月几日要在什么地方,拍完什么内容,都是按这个计划完成的。两批美工师按计划和要求在规定的地方搭好景,经过验收后,他们再赴下一个景点去准备,就这样交替进行,既不耽误剧组的进度,也保证美工师有充分的时间准备下一个景点。我们的拍摄时间十分精确,一般来讲只能误差一两天!实际上我们也做到了这一点。

  武夷山的风光有他独特的魅力。山不算太高,但每一座山都有不同,山形多变,让人总有新鲜之感。最可爱的是那蜿蜒曲折的九曲溪,溪水上有竹筏,坐在筏上,可以一路欣赏两岸的风光,溪中时而急流汹涌,时而平缓悠然……马运洪已经在秀丽的玉女峰下,搭建了一座小茅屋,等待我们去拍摄。

  在武夷山正紧张拍摄的一天,晚饭后,不知道什么东西吃坏了,我忽然闹起了肚子。不只泻肚,还呕吐不止。那里没有医院,连个卫生所都没有!只有几十公里外的南平,有个小医院。于是,制片就让我们剧组里的司机李伍开了一辆大越野车(当时剧组没有小车)风驰电掣般地奔向南平!在医院里,诊断是急性肠胃炎

  到了剧组,不少人跑来慰问。有的说:“导演这下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感觉病好了。就按时起了床,告诉剧务:“通知大家,按时出发,开始工作了!”

  大家都很意外:“怎么?导演好啦?昨天病成那样,今天就好啦?”

  有人还不相信,怀疑是剧务故意骗人,跑到我的房间里来看我。

  我看着他们失望的眼神:“怎么?我好啦,你们失望了?盼着我多病几天,你们好休息是吧?”

  他们都说了实话:“哎呀!导演!你就休息一天不好吗?本来今天想去干点什么,也去不成了……”

  他们原来都做好了计划,有的想去爬山,有的想去拜庙;有的想睡懒觉,女同志则约好去武夷山买东西,这下都告吹了……

我说:“好嘛,原来你们希望我多病几天?你们没有一个是真心关心我的身体的!假情假意!……”不等他们解释,我就表态:答应他们拍完以后若有时间就让他们去看看武夷山市。

  在武夷山,我们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时间还有三天就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还有一天的戏要拍。但是几天来,一直下雨。要拍的戏是观音点化小白龙,唐僧骗悟空戴上金箍帽,然后收小白龙为徒的戏。都是外景,只好等了两天

  我下了决心:天下雨,但也有停息的间隙,我们就化上妆到拍摄点去等着,雨一停,就立即拍!能拍多少是多少!总比停着等待好!于是我就让悟空和观音化妆!悟空,唐僧的妆比较快,我和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一同到拍摄点去,走前告诉左大玢:“化好妆等着,雨一停就赶紧过来!”

  拍摄点离我们的住处有一段路,要走七八分钟。我们到了拍摄点,撑着伞等着雨停!幸好旁边有个不大的山洞,可供我们避雨。

  就在我们刚刚进入小山洞时,雨停了!我正要叫人回去看看观音化好妆没有,催她赶紧过来!人还没走,就见左大玢和化妆师来了!我奇怪的问她:“你怎么来得这么快?雨不是刚刚停吗?”

  她说:“没有哇,没有下雨!我出门这一路地下都是干的!”

  我奇怪了:没有下雨,一路地都是干的?刚才不是明明有雨吗?雨还不小,我们还在洞里躲雨呢,那是怎么回事?

  那天的戏,需要转好几个点,拍戏中间,天是阴沉的。但有时又出了瞬间的阳光。我们跟打仗一样抢拍……

  下午了,我想,常言不是说“夜雨不过午”吗?到了下午,就可能不再下雨了。但是天越来越阴沉!看那架势,随时都可能下瓢泼大雨!我们更加紧张,无论如何,也要抢完这些戏呀,不然明天出发的日程就不能保证了!我们最后的拍摄点在一个山洞的边上,好在直到我们拍完这个点的戏,雨都没有下来。

  好容易拍完,刚刚收起摄像机,大个的雨点就下起来了!大家都忙着跑进山洞避雨,我绝望地向天喊了一句:“哎呀!老天爷!我们还有几个镜头没有拍完哪!你再等会儿下呀!”

  没想到我的话音刚落,这雨点就忽然停了!真是奇怪!我赶紧叫大家:“快!快!快!赶紧收十东西!转点!”

  最后的戏是观音的飞升抠像。回到招待所,立即拉起蓝幕,为了怕大雨忽然下来,摄像机打着伞、人们拿着雨具防备着,光虽然弱,但是很匀,拍出来效果还不错。老天爷一直在皱着眉头看着我们,似乎生着气,脸色阴沉得可怕!满天的乌云,浓重得像要压下来!随时都可能浇我们个透湿……

  但是,老天爷真算照顾我们。不论怎么阴沉,它还是一直没有下雨!我们平安地渡过了这一关!当我们所有的人拍完了抠像的戏,刚刚把设备和幕布抢搬进屋里时,倾盆大雨终于憋不住了!它像倒翻了的水缸一样,痛快淋漓地浇了下来!我听着哗啦啦的大雨声,心中充满庆幸与感激

  就这样,当我们第二天出发时,天气晴朗了。我们心情愉快地按原定计划离开了武夷山。

  当走在路上时,我才想起来:我曾经答应大家,拍完后去看看武夷山的许诺没有兑现,但也实在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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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紧急迫降

1987年的4月,我们在云南拍摄《天竺收玉兔》。

  剧中玉兔与唐僧举行婚礼的场景,我选在瑞丽的畹町。那里有非常优美的景色:绿油油的草地上,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榕树,犹如华盖一般,郁郁葱葱,笼罩着地面,给人们以温馨的荫凉;袅袅婷婷的凤尾竹,在微风中摇曳;不远处可见蜿蜒的清澈的河流,还有棕榈树、芭蕉树……好一处人间美景!既有热带风光的特色,又有旖旎的异国情调,和天竺国的内景结合得极为合适。所以我选择了它作为天竺国的外景。

  但是,畹町是和缅甸交界的地方,交通很不方便,必须从保山过去!但从昆明到保山,坐汽车吧,时间太久,路也不大好走;坐飞机,一星期只有一次,而且太贵!为了节省时间和金钱,我们又打起了部队的主意。

  在昆明,有空军部队的驻地。我们和空军的领导联系,请求他们给我们以帮助。他们慷慨地答应用运输机把我们带到保山去,而且应许回来时,还到保山去接我们。但飞机不大,一次坐不下,必须分两次走。

  4月15日的晚上,我们和空军部队的同志搞了一个联欢会。会上,唐僧师徒四人都表演了节目,李玲玉也唱了歌,他们的表演,受到空军的同志们热烈的欢迎,我们共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

  4月16日,我们在昆明拍完了唐僧师徒在“布金禅寺”里见到真公主的戏。4月17日,我们全体登上了空军的运输机前往保山。

  记得在1946年,我是第一次离开家。父亲让我到延安去。从重庆到延安时,我也坐的是运输机。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印象很深:里面没有一排排的座位,只有背靠机身面对面的两排坐位;中间是空的。我们同行十几个人,因为紧张,我们都吐得一塌煳涂。以后,我坐过无数次飞机,但是像这次这样的飞机,我还真的没有坐过。它是来往于越南的运送伤员的飞机。飞机很小,里面放了一些担架,上面可见斑斑血迹,大概是伤员们的鲜血还留在上面,令我联想起战争的惨烈场面。飞机上的座位都被担架占据了,我们都坐在担架上。

  去的时候很顺利。天气晴好,我们在预定的时间里到达保山。

  4月27日,我们录完了预定的婚礼上的群众场面等戏后,准备回到保山。我们和昆明的空军部队联系,他们将按原定计划来接我们。但他们告诉我们:可能天气会有变化,希望我们尽早出发,赶在天气变化之前!

  于是我们在27日就动身回保山了,在保山等待空军的飞机来接。28 日分两批赶回昆明。我在最早出发的头一批。那时的天气看来问题不大,只是有些阴沉而已。

  中午,我们到了昆明,进入招待所休息。飞机加了油以后,即刻起飞去接我们的第二批人。

  可是,天忽然变了,就像戏词里描写的一样:霎时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从天而降!那雨,不是雨点,而是水柱,一股股地冲向地面!人们都惊恐了:这时候,后面的那些人们在哪里呢?他们如果还没有起飞,那是万幸,但如果已经在天上呢?……真是不敢想!午饭时间已过,我们只好先吃饭。我也一反常态地怀疑起自己的运气来!难道这次不灵了吗?会有什么不幸将要降临吗?

  终于,尽管风雨还在肆虐,力量却已经减少了些,去机场接人的大车开进了院里,他们回来了!

  大家见面都惊喜不已,那些经历了风雨的人们则惊魂未定!有几位女同志,她们还在瑟瑟发抖,一见面就都像要哭出来

  这一番经历,他们说起来都心有余悸,简直就是死里逃生

  原来飞机起飞时,天已经变了,乌云密布,要下大雨。这位机师是飞行大队的政委,是位很有经验的飞行员。他说:“今天如果要赶到,必须立即起飞,争取在下雨之前回到昆明!”

起飞后,天气很快就变了,大雨下来了!飞机只能在云层和大雨中坚持飞行。天空一片漆黑,闪电、雷击!幸好都在飞机下面,如果它们是在飞机上面,飞机可就真要被它们毁了

  飞机颠簸得厉害!乱流把飞机打得忽上忽下,好像就要坠落!机上的人们连坐都坐不住,他们惊恐万分!以前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危险!场记于虹不自觉地紧紧抓住身旁的技术员,把他的胳膊都抓青了:场记马丽珠觉得这次不能活着回来了:一个美工当时爬着去问机师:“机上有没有降落伞?”有人哭了,有人吐了……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从他们的叙述中,我真实地感受到那艰难的时刻。

  但是机师非常镇静,他在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继续驾驶着飞机。那时,他别无选择:因为保山机场比较小,跑道短,油加多了重量太大,飞机起飞不了。因为油不够,他不能返回保山机场,最近的机场倒是有,但那是在越南的境内,是越南的机场。那时正是中越南战争争打得正激烈,怎么能够去呢?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在狂风暴雨中把飞机开回来!

  飞机将要到昆明时,暴雨仍然在下,外面仍然漆黑,连机场的地面也看不见,哪里找得到跑道!飞机在天上盘旋了几个圈,仍然看不见跑道!可是再也不能犹豫了,因为油已耗尽,不降落不行了!这时,那位无畏的领航员竟然打开了机舱的窗子,把头探出去,在风雨中找寻跑道。他竟然在密集的雨帘中模煳地看到了跑道的影子,靠着直觉把飞机强迫地降落下去。这个时刻是最紧张的,生死就在这一搏了!降落若出一点问题,对跑道估计若有一点误差,就会机毁人亡

  他们终于下了飞机。机上的人员就像从地狱里回来一样,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他们围绕着机师,表达着衷心的谢意。

  机师和领航员对这群共同历险的人们说:“这也是我们很少遇到的情况。能够平安回来,是大家的幸运。我们一起合影作为纪念吧!”

  他们背后衬着大雨,拍了一张历劫归来的合影。这张合影真是太珍贵了!

  事后想起来,我认为这是又一次验证:就像唐僧取经一样,我们也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够取到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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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不协调的声音

  1983年,我们在冷水江波月洞里拍摄《三打白骨精》洞内的戏。

  因为是第一次在洞中拍戏,当地认为是件大事,很新奇。所以几乎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挤到洞里去看。拍摄点地方太小,很拥挤,我让制片一再请他们不要出声,免得防碍我们拍戏。他们很规矩地让到了一边。我一再告诉在场的人要安静,然后开始拍摄。

  拍的是个仰角镜头:摄像师躺在地上,抱着摄像机,杨春霞则俯身向下,面向镜头,作狰狞状,欲扑向昏倒在地的村姑。

  这个镜头我要求全场绝对安静。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出,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我顿时怒了,口不择言地大喝一声:“谁?不许放!”

  大家面面相觑。不到半秒钟,不约而同地“扑哧”笑了出来,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我更加生气:“不准笑!接着拍!”

  大家强忍着笑,“接着拍!”

  杨春霞不愧是个好演员,她马上收住笑容,又入了戏,重新演。但是我发现摄像机的镜头在不断地抖动,我知道摄像师在偷着笑,于是我又叫:“摄像师干吗?不准笑!”

  不叫还好,这一叫,摄像师干脆坐了起来:“不行了!我实在憋不住了!”他脸上流着泪,原来他已经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大家乘这个机会都又哄笑起来,任我怎么骂也无济于事。

  这时唐远之(电影学院的教授)悄悄对我讲:“不行了!停一会,让他们笑吧!笑场是控制不住的!”

  我只好悻悻然宣布:“停拍五分钟,让你们笑个够!”

  这个镜头后来完成了,但是是在20分钟以后!

  (4)“穿着汽车开拖鞋”

  有一次,我们的大客车从泉州向广州的路上:因为车辆稀少,所以开得比较快,忽然,从路边小路上斜插出一辆飞快的军用卡车,直冲向我们!车上的人都惊叫起来。我们的司机李伍师傅技术很好,他急向左打方向盘,客车冲到路旁的一个小池塘边停住了。真危险

    这时,车上的人都很愤怒,纷纷跳下车去,要和那辆军车的司机评理!那辆车看样子是支农的军用车,开车的是个年轻司机,不但莽撞,还不认错!大家围着他讲理,他没几句话,就把大家刺激得吵吵起来,七嘴八舌地嚷嚷。我在车上也听不清他们吵些什么,后来只听见我们的演员李连义气得大声喊:“你不该穿着汽车开拖鞋!”大家都一怔,他自己发觉说错了,就急忙更正:“你不该开着拖鞋穿汽车!”大家不由得爆发出了一场大笑,连那个冒失的小司机也忍不住笑了!李连义越急越说不出话来,急得结巴了:“你,你,你不该穿着拖鞋开汽车!”总算说对了!但听起来也像是错的

  这场大笑,化解了一场争执。小司机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大家欢笑着上了车。

  李连义到了车上还在奇怪地念叨:“开着拖鞋穿汽车?开着汽车穿拖鞋……没错呀?”

  从此李连义在《西游记》里,也留下了一个“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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