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恩师的女婿， 淮军名将的儿子

安徽小刀

    晚清的安徽籍官僚乡土观念很重，体现在婚姻关系上便是彼此做儿女亲家。《帝师家族·寿州孙半城》一书里对孙家鼐与刘秉璋家族之间的联姻有详细描写，尤其是收藏大家刘体智。为此，我们采访了该书作者孙治安。
    最合肥（以下简称最）：刘秉璋是咱们合肥出的淮军主要将领之一，以他为代表的安徽庐江刘家也是晚清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大家族自然讲究门当户对，于是就形成了豪门联姻。可否给我们谈谈刘秉璋与孙家鼐之间的姻亲关系。
    孙治安（以下简称孙）：我在《帝师家族·寿州孙半城》里对孙家鼐与刘秉璋的儿女亲家关系进行过梳理，一个是孙家鼐的第五个女儿嫁给了刘秉璋的四儿子刘体智为妻；二是刘秉璋大儿子刘体乾娶了李鸿章的侄女。
    最：当时的安徽在清廷的忠臣之间联姻似乎成了一种风气？
    孙：是的，因为联姻不仅能够加强彼此之间的政治联系，而且也有老乡之间乡愁之解。比如刘秉璋的二儿子刘体仁还娶了湖广总督张靖达的女儿；三儿子刘体信先是娶淮军名将吴长庆的女儿为妻，他的第二位太太则是两江总督周馥长女周瑞钿；五儿子刘元之娶闽浙总督卞宝第的女儿，与李鸿章小儿子李经迈为连襟。可见他们之间的姻亲关系势力是多么的强大！
    最：作为光绪的老师，孙家鼐选择与刘秉璋联姻，应该不光是因为刘秉璋本身地位显赫，其子可能也是可造之才，不然也不可能把儿女婚嫁无能之辈。
    孙：刘秉璋为清咸丰十年进士，当过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又为淮军参赞军务，因战功卓著，赐号振勇巴图鲁。后先后担任江苏按察使、江西布政使、浙江巡抚、四川总督。
    他的5个儿子也都曾风云一时：老大刘体乾，在袁世凯当政时官至四川省省长（宣慰使），所谓两代人先后督蜀，一时传为美谈；老二刘体仁是举人，原在京城为官，因不愿与袁世凯合作，遂弃官经商；老三刘体信，光绪末分省补用知府，历任山东、湖南学务，民国后居上海，解放后任市文史馆馆员，成为著名的学者、藏书家。兄弟五人中，最负盛名的要数老四刘体智，为中华民族的文化考古工作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最：据说刘体智是孙家鼐最得意的女婿，可否给我们介绍得详细一些。
    孙：刘体智生于1879年，卒于1963年，字晦之，号善斋老人。他曾任大清银行安徽督办、中国实业银行董事、上海分行总经理等职。刘体智自幼聪慧好读，因父亲刘秉璋是李鸿章的至交，两家又是姻亲，故刘晦之从小就得以进入天津李鸿章家塾，与李氏诸子弟一起读书，中西文俱佳，又得以与李氏门生故吏及其子弟们朝夕相处，饱览了许多外人难得一见的典籍和收藏，这都为他后来从事银行业和收藏事业打下了良好基础。
    刘体智一生爱好文物、古籍，他的收藏以甲骨、青铜器、旧抄本等为主，堪称海内一流，是全国最负盛名的收藏家。弃官后更是专事收藏和著述，辟藏书楼名：“善斋”、“小校经阁”、“远碧楼”，无不遐迩闻名。
    刘家人丁兴旺，仅老四刘体智这一房就生了8个儿子、5个女儿。孙子辈中又是豪门联姻，有的娶了江南第一大盐商周扶九的曾孙女；有的娶了梅光羲的女儿；有的娶了颜料大王奚家的小姐；有的娶烟草大王李家的小姐。杜月笙的徒弟中曾以贩卖鸦片知名的罗宏义，也曾是刘家的孙子辈的亲家。
    最：刘体智取得的成就，应该说与刘秉璋的教育不无关系。
    孙：那当然，有一件事就可以印证。刘秉璋在浙江巡抚任上时，正值中法战争爆发。他率军坐镇杭州。在战争的关键时刻，他对家人以及官兵说：“万一战场失利，吾得对国尽忠，夫人要尽节，三个儿子（指老大刘体乾、老二刘体仁、老三刘体信）要尽孝，小四、小五尚小，就送给李鸿章了。”
    此言一出，军中将士无不铁心报国。中法之战中镇海一役，历时103天，空前酷烈，全凭浙江一省的财力和兵力支持，最终战胜法军。法军舰队司令孤拔受重伤，不久死于澎湖列岛。
    最：可能是因为头顶孙家鼐女婿和刘秉璋儿子这两道光环，刘体智的大名在文史界是尽人皆知。上海的朋友们曾经对我们说过，如论藏书，刘体智算是海派第一。
    孙：有人统计过，他的藏书达10万册之巨。早在1934年，他的住宅里就实在容纳不下日益增多的藏书了，只好专门建造一栋藏书楼，取名“小校经阁”。1935年，他将其钟鼎藏品摹拓成18册，名为《小校经阁金文拓本》。藏书楼收藏有古籍线装书500箱，24000部，搜集的古籍近8万册。打开书箱箱盖，上面罩了一层细细的铁丝网，这是为了在曝晒时防止老鼠钻进去而特设的。
    刘体智的藏书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四库全书》中被当时四库馆的馆臣们删改过的书，他必须收得原来的旧本，立志要把《四库》中存目之书，依目录统统收齐，收不齐就借来抄录副本。他要以一己之力，收齐《四库全书》所收书的原刻本，统统恢复旧貌，因此，这小校经阁长年雇着十几名抄书、校书的工匠，书山书海，忙得不停。
    解放后，他把所有的藏书全部捐给上海市文管会，后又转入上海图书馆。第一批捐书326箱67873册。第二批捐历代碑刻拓本282种共436册，其中有汉魏名碑50种、晋至隋79种、唐185种、宋金元明122种、杂帖36种。第三批捐书34箱，编撰有《远碧楼经籍目录》32卷，收书有24000部。他的藏书以明清精刻为主，亦不乏宋元古本。有宋版9部、各地方志1000余部，善本达1928册。1950年，他将所藏67873册古籍，包括1928册善本书全部捐赠给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共捐各类图书达10万册之巨。
    最：听说刘体智与郭沫若还有过交集？
    孙：刘体智所藏甲骨以量广、片大、字多著称，据《五十年甲骨文发现总结》记载，共藏甲骨有28000片，为国内私人所藏甲骨之冠。
    1936年，郭沫若在日本日子过得很困窘。刘体智知其博学多才，就将自己历年所收集的龟甲骨片，请人拓出文字，集为《书契丛编》，分装成20册，托中国书店的金祖同带到日本，亲手交给郭沫若供其研究、著书。郭沫若见后叹为观止，从中挑选了1595片，先期研读考释，并据此著成了甲骨学上具有重要意义的巨著《殷契粹编》，在日本出版。郭沫若在书序中一再感叹道：“刘氏体智所藏甲骨之多而未见，殆为海内外之冠。”
    据文物部门统计，现存我国大陆的龟甲骨片，总共9万余片，分布在95个机关单位和44位私人收藏家手里，而刘体智的28000片，差不多占了三分之一。那是用楠木盒子规规整整分装起来的100盒甲骨，打开盒盖，满目粲然。另有甲骨拓本《书契丛编》20册，每册后附简单释文。这套拓本，与盒内的甲骨实物先后次序正相对照。胡厚宣曾查其甲骨实数，实为28192片。著名学者陈梦家还考证过，其中有300余片为徐乃昌随庵的旧藏。其甲骨文的收藏在战前就达28000余片，1953年全部出让给国家，由中央文化部文物局接收，悉数捐献给了故宫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将其又重新墨拓了一遍，拓本题名《善斋所藏甲骨拓本》。
    最：除了书籍和甲骨文，刘体智收藏青铜器也是久负盛名吧。
    孙：刘体智之所以受到大家的尊敬，除了多年收藏取得的丰硕成果，更因为他的爱国意识。
    1951年9月，刘体智捐献了上古三代及秦汉时期兵器130件，分装二十个箱子里，后由上海市文管会转交上海博物馆保存。为此，陈毅市长曾颁发嘉奖令，表彰其爱国精神；1952将古陶器3件；各式古墨数万锭；唐朝乐器大小忽雷2具，还有三代彝器数百件，都捐赠给上海博物馆，人称“罗振玉第二”。
    最：其实我们合肥人也应该记住这位老乡，他曾把一大批古墨、古砚捐献给了安徽省博物馆，“中国历代古墨陈列室”就是专门为他而设的。
    孙：刘体智逝世于1962年，生前已把所有藏品捐献殆尽，身后不留一石一木，这在私家收藏史上亦是为数不多的。
    刘体智除了喜好收藏与考证，还笔耕不辍，生前著有《元史会注》、《异辞录》、《说文谐声》、《说文切韵》、《说文类聚》、《礼记注疏》、《尚书传笺》、《善斋吉金录》、《善斋玺印录》、《善斋墨本录》、《善斋吉金图录》、《善斋彝器录》、《校经阁金石文字》、《小校经阁金石拓本》等。郑振铎收藏有《远碧楼书目提要》5卷，未署作者，疑为其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