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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陆小凤传奇》 古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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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4:45 | 只看该作者
第10章 飞燕去来


  车厢并不大,恰好只能容四个人坐,拉车的马都是久经训练的,车子在黄泥路上,走得很平稳。
  马秀真和石秀雪坐在一排,孙秀青和叶秀珠坐在对面。
  车子走了很久,石秀雪忽然发觉每个人都在盯着她,她想装作不知道,却又忍不住撅起嘴,问道:“你们老是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难道长了花?”
  孙秀青笑了,道:“你脸上就算长了花,刚才也已被人家摘走了。”她的眼睛很大,嘴唇薄薄的,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女孩子说话一定是绝不肯饶人的。
  她不让石秀雪开口,接着又道:“奇怪的是,这丫头平时总说随便什么花也没有青菜好看,现在为什么一开口就是花呀花的。”
  石秀雪居然没有脸红,反而悠然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就因为他姓花,所以我一开口就是花呀花的。”
  孙秀青吃吃笑道:“他?他是谁呀?”
  石秀雪道:“他姓花,叫花满楼。”
  孙秀青道:“你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
  石秀雪道:“因为他刚才告诉了我。”
  孙秀青道:“我怎么没听见?”
  石秀雪道:“我们说我们的话,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听见?何况,你那时的心里一定还在想着陆小凤。”
  孙秀青叫了起来,道:“我在想陆小凤!谁说我在想陆小凤?”
  石秀雪道:“我说的,人家坐在澡盆里的时候,你眼睛就一直盯在他身上,我早就注意到了,你赖也赖不掉。”
  孙秀青又气又笑,笑骂道:“你们看这丫头是不是疯子,满嘴胡说八道。”
  马秀真悠然道:“这丫头是有点疯,只不过你的眼睛也的确一直都盯在陆小凤身上。”
  石秀雪拍手笑道:“还是大师姐说了句公道话。”
  孙秀青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叹了口气,道:“她说的实在是公道话,只不过有点酸味。”
  马秀真也瞪起了眼,道:“酸味?什么酸味?”
  孙秀青道:“一种跟醋差不多的酸味。”
  马秀真也叫了起来,道:“你难道说我在吃醋?”
  孙秀青道:“我可没有说,是你自己说的。”
  她忍着笑,抢着又道:“人家都说陆小凤多风流,多潇洒,可是我今天看他坐在澡盆里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个瓜,笨瓜,比西门吹雪差多了。”
  石秀雪吃惊道:“你说什么?”
  孙秀青道:“我是说,假如我要挑一个男人,我一定挑西门吹雪,那才是个真正有男人气概的男人,十个陆小凤也比不上。”
  石秀雪叹了口气,道:“我看你才是真疯了,就算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我也不会看上那个白以为了不起的活僵尸。”
  孙秀青道:“你看不上,我看得上,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马秀真也忍不住笑道:“看你们的样子,就好像已经把萝卜青菜都分配好了。”
  孙秀青吃吃笑道:“我们配给你的是那个大萝卜陆小凤。”
  石秀雪眨着眼,道:“那么叶三姑娘岂不是落了空?”
  叶秀珠脸已红了,红着脸道:“你看你们,才见了人家一次面,就好像害了相思病,难道你们一辈子没见过男人?”
  孙秀青叹了口气,道:“我们本来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她用眼角瞟着叶秀珠,又道:“凭良心讲,今天我们见到的这三个男人,随便哪一个都不错,你嘴里虽不说,其实说不定三个你都喜欢。”
  叶秀珠急得脸更红,道:“你……你……你真疯了!”
  马秀真道:“孙老二就这点不好,专门喜欢欺负老实人。”
  孙秀青撇了撇嘴,道:“她老实?她表面上虽然老实,其实我们四个里面,最早嫁人的一定是她。”
  叶秀珠道:“你……你凭什么这么样说?”
  石秀雪抢着道:“因为她自己知道她自己一定嫁不出去的,莫说有四条眉毛的男人,就算有四个胆子的,也绝不敢娶他!”
  马秀真道:“那倒一点也不错,谁若娶了她这种尖嘴滑舌的女人,不被她吵死才怪!”
  石秀雪忍住笑道:“也许只有聋子还能……”
  孙秀青已跳了起来,大声道:“好,你们三个联合起来欺负我,最多我把那三个男人全都让给你们好了,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石秀雪道:“你让给我们?那三个男人难道是你的?”
  马秀真叹道:“看来这丫头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害臊。”
  孙秀青瞪着她们,突然大叫:“我饿死了。”
  马秀真吃惊的看着她,就好像真的在看着个忽然疯了的人。
  孙秀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道:“我一生气,肚子就会饿,现在我已经生气了,我要找个地方吃宵夜去。”
  四个女孩子在一起,你若叫她们不要谈男人,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就好像四个男人在一起时,你不许他们谈女人一样困难。
  可是花满楼和陆小凤现在谈的却不是女人,现在他们没心情谈女人,他们谈的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道:“我只希望他现在还没有找到独孤一鹤。”
  花满楼道:“你认为他绝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
  陆小凤道:“他的剑法锋锐犀利,出手无情,就跟他的人一样,从不替别人留余地。”
  花满楼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一个人若是从不肯为别人留余地,也就等于也没有为自己留余地。”
  陆小凤道:“所以只要他的剑一出鞘,若不能伤他人,自己就必死无疑!”
  花满楼道:“他现在还没有死。”
  陆小凤道:“那只因为他还没有遇见过独孤一鹤这样的对手!”
  他慢慢的接着道:“独孤一鹤的剑法沉着雄浑,内力深厚,攻势虽凌厉,防守更严密,交手经验之丰富,更不是西门吹雪能比得上的,所以他三十招内若不能得手,就必定要死在独孤的剑下。”
  花满楼道:“你认为他三十招内绝不能得手?”
  陆小凤道:“没有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制独孤的死命,西门吹雪也一样不能!”
  花满楼沉默了很久,也叹了口气,道:“他是你约出来的。”
  陆小凤苦笑道:“所以我只希望他还没有找到独孤一鹤。”
  他们已穿过静寂的大路,来到珠光宝气阁外的小河前。
  流水在上弦月清淡的月光下,闪动着细碎的银鳞,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小河旁,一身白衣如雪。
  陆小凤看见他时,他也看见了陆小凤,忽然道:“我还没有死。”
  陆小凤笑了,道:“你看来的确不像是个死人。”
  西门吹雪道:“死的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不笑了。
  西门吹雪道:“你想不到?”
  陆小凤承认,他本不愿承认的。
  西门吹雪却笑了笑,笑得很奇怪,道:“我自己也想不到。”
  陆小凤道:“哦?”
  西门吹雪道:“苏少英使出那二十一招时,我已看出了三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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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4:58 | 只看该作者
  陆小凤道:“所以你认为你已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杀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通常我只要有一次机会已足够,但我刚刚跟他交手时,却连一次机会都没有把握住。”
  陆小凤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他剑法虽有破绽,但是我一剑刺出后,他忽然已将破绽补上,我从未见过有人能知道自己剑法的破绽何在,但是他却知道。”
  陆小凤说道:“世上所有的剑法,本来都有破绽的,但是能知道自己剑法中破绽的人,却的确是不多。”
  西门吹雪道:“我三次出手,三次被封死,就已知道我杀不了他,杀人的剑法若不能杀人,自己就必死无疑!”
  陆小凤叹道:“你虽然很自负,可是你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你还活着!”
  西门吹雪道:“我还没有死,只因为三十招后,他的剑法突然乱了。”
  陆小凤道:“像他这样的高手,剑法若是突然乱了,只有两种原因。”
  西门吹雪在听着。
  陆小凤道:“心若已乱,剑法必乱。”
  西门吹雪道:“他的心没有乱。”
  陆小凤道:“难道他内力已不济?”
  内力若不济,剑法也会乱的。
  陆小凤又道:“以他功力之深厚,怎么会在交手三十招后,就无以为继?”
  西门吹雪道:“我说过,我也想不到。”
  陆小凤沉吟着,道:“莫非他在跟你交手之前,内力已被人消耗了很多?莫非已有人先跟他交过了手?”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逼人出手时,又几时给过别人说话的机会?”
  西门吹雪脸上虽然还是完全没有表情,但目中却似已有了阴影,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临死前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陆小凤道:“他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他说他……”
  剑拔出来时,剑锋上还带着血。
  独孤一鹤看着别人的剑锋上带着他的血,看着他的血被一滴滴吹落,脸上竟没有痛苦恐惧之色,反而突然大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西门吹雪道:“他说他明白了!”
  陆小凤皱眉道:“他明白了什么?”
  西门吹雪目中的阴影更重,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也许他已明白了人生短促,譬如朝露,也许他已明白了,他不顾一切换得的声名地位,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虚空……”
  陆小凤沉思着,缓缓说道:“正因为人生短促,所以不能虚度──他究竟真的明白了?还是不明白?真正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西门吹雪目光凝视着远方,又过了很久,忽然也说了句很出人意外的话。
  他忽然说:“我饿了。”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道:“你饿了?”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杀人后总是会饿的。”
  这是家本来已该关门了的小酒店,在一片林叶浓密的桑树林外。
  桑林里有几户人家,桑林外也有几户人家,大多是养蚕的小户。
  这家人的屋子距离大路较近些,所以就在前面搭了间四面有窗户的小木屋,卖些简单的酒菜给过路的客人,峨嵋四秀找到这里来的时候,主人本已快睡了,可是又有谁能拒绝这么样四个美丽的女孩子呢?
  酒店里只有三张木桌,却收拾得很干净,下酒的小菜简单而清爽,淡淡的酒也正合女孩子们的口味,她们吃得很开心。
  女孩子们开心的时候,话总是特别多的。她们吱吱喳喳的说着、笑着, 就像一群快乐的小母鸡。
  孙秀青忽然道:“你那个姓花的说话,好像有点江南口音,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花家的人。”
  石秀雪道:“哪个花家?”
  孙秀青道:“就是江南那个花家,听说你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
  马秀真道:“我也知道这家人,但我想花满楼却不会是他们家的。”
  孙秀青道:“为什么?”
  马秀真道:“听说这家人生活最奢华,饮食衣着都考究得很,连他们家的马夫,走出来都像是阔少,那花满楼看起来很朴素,而且,我也没听说他们的子弟中有个瞎子。”
  石秀雪立刻冷笑道:“瞎子又怎么样?他虽然是个瞎子,可是他能看见的,却比我们这些有眼睛的加起来还多。”
  马秀真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该说的,改口笑道:“他武功倒的确不错,连我都想不到他随随便便伸手一夹,就能夹着你的剑。”
  孙秀青笑道:“那也许只因为这丫头已经被他迷住了。”
  石秀雪瞪了她一眼,道:“你若不服气,下次你自己不妨去试试,我不是替他吹牛,就凭他那一着,天下已没有人能比得上。”
  孙秀青道:“西门吹雪呢?他那一剑难道就差了?”
  石秀雪不说话了,她也不能不承认,西门吹雪那一剑的确可怕。
  马秀真道:“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孙秀青眼睛里闪着光,道:“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世,就算他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石秀雪淡淡道:“我却看不出他的人从头到脚,有哪点可爱的地方。”
  孙秀青道:“他有哪点可爱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你看出来,只要我……”
  她声音突然停顿,一张脸忽然变得通红,直红到耳根子。因为这时正有一个人从外走进来,一身白衣如雪,正是西门吹雪。石秀雪也说不出话了,四个吱吱喳喳的女孩子,突然全都闭上了嘴,她们不但看见了西门吹雪,也看见了花满楼和陆小凤。
  西门吹雪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眼睛,竟一直在瞪着她们,突然走过来,冷冷道:“我不但杀了苏少英,现在又杀了独孤一鹤。”
  四个女孩子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孙秀青的脸上,更已苍白得全无一点血色。
  在少女的心里,仇恨总是很容易就被爱赶走的,何况,苏少英风流自赏,总以为这四个师妹都应该抢着喜欢他,所以她们全都不喜欢他。但杀师的仇恨,就完全不同了。
  孙秀青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我杀了独孤一鹤。”
  石秀雪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二师姐这么喜欢你,你……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谁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连西门吹雪都似已怔住。
  孙秀青脸上阵红阵青,突然咬了咬牙,双剑已出鞘,剑光闪动,狠狠的刺向西门吹雪胸膛。
  西门吹雪居然未出手,轻轻一拂袖,身子已向后滑出,退后了七八尺。
  孙秀青眼圈已红了,嘶声道:“你杀了我师父,我跟你拼了。”
  她展动双剑,咬着牙向西门吹雪扑过去,剑器的招式本就以轻灵变化为主,只见剑光闪动,如花雨缤纷,刹那间已攻出七招。
  眼见师姐双剑已出鞘,石秀雪大声道:“这是我们跟西门吹雪的事,别人最好不要管。”她这话当然是说给花满楼听的,事实上,花满楼也不能插手。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这四个无辜的女孩子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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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5:14 | 只看该作者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响,西门吹雪突然伸手在孙秀青肘上一托,她左手的剑,就打在自己右手的剑上。
  双剑相击,她只觉手肘发麻,两柄剑竟已忽然到了西门吹雪手里。
  西门吹雪冷冷道:“退下去,莫要逼我拔剑!”
  他的声音虽冷,但目光却不冷,所以孙秀青还活着。
  他毕竟是个人,是个男人,又怎么能忍心对一个喜欢自己的美丽少女下得了毒手?
  孙秀青脸色更苍白,目中已有了泪光,咬着牙道:“我说过,我们今天全都跟你拼了,若是杀不了你,就……就死在你面前!”
  西门吹雪冷笑道:“死也没有用,你们若要复仇,不如快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楼的人全都出来。”
  孙秀青却好像很吃惊,失声道:“你在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独孤一鹤既然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青衣楼……”
  孙秀青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怒目嗔道:“你说我师父是青衣楼的人?你是不是疯了?他老人家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这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忽然问,后面的窗子外“铮”的一响,一道细如牛毛般的乌光破窗而入,打在孙秀青背上。
  孙秀青的脸突然扭曲,人已向西门吹雪倒了过去。石秀雪距离后窗最近,怒喝着翻身,扑过去,但这时窗外又有道乌光一闪而入,来势之急,竟使她根本无法闪避。
  她大叫着,手里的剑脱手飞出,她的人却已倒了下去。
  这时孙秀青的人已倒在西门吹雪身上,西门吹雪突然用一只手抱起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已反腕拔剑,剑光一闪,他的人和剑竟似已合为一体,突然间已穿窗而出。
  陆小凤却早巳从另一扇窗于里掠出,只听马秀真、叶秀珠怒喝着,也跟着追了出来。
  夜色深沉,晚风吹着窗后的菜园,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再过去那浓密的桑林中,却有犬吠声传来。西门吹雪的剑光已入林。
  马秀真和叶秀珠竟也不顾一切的,跟着扑了进去。桑林里的几户人家都已睡了,连灯光都看不见,西门吹雪的剑光也已看不见。一条黄狗冲着向林后的小路狂吠。
  马秀真道:“追,我们不管怎么样,也得把老二追回来。”一句话没说完,两个人都已追出。
  陆小凤却没有再追了,他忽然在树下停住,弯腰捡起了一件东西……
  酒店的主人躲在屋角,面上已无人色。
  花满楼俯下身,轻轻的抱起了石秀雪,石秀雪的心还在跳,却已跳得很微弱。
  她美丽的脸上也已现出了一种可怕的死灰色,她慢慢的张开眼睛,凝视着花满楼,轻轻说道:“你……你还没有走?”
  花满楼柔声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石秀雪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欣慰,又仿佛悲哀,勉强微笑着,道:“想不到你还认得我。”
  花满楼道:“我永远都认得你。”
  石秀雪又笑了笑,笑得更凄凉,道:“我虽然没有变成哑巴,却已快死,死人也不会说话的,是不是?”
  花满楼道:“你……你不会死,绝不会。”
  石秀雪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我中的是毒针。”
  花满楼动容道:“毒针?”
  石秀雪道:“因为我全身都好像已经麻木了,想必是因为毒已快发作,你……你可以摸摸我的伤口,一定是烫的。”
  她忽然拉着花满楼的手,放到她的伤口上。她的伤口就在心口上,她的胸膛柔软、光滑,而温暖。她拉着花满楼冰冷的手放在她柔软的胸膛上,她的心忽然又跳得快了起来。
  花满楼的心也已在跳,就在这时,他听见陆小凤的声音在后窗外问:“她中的是什么暗器?”
  花满楼道:“是毒针。”
  陆小凤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留在这里陪她,我去找一个人。”
  说到最后一字,他的声音已在很远。
  石秀雪喘息着道:“你真的没有走,真的还在这里陪我!”
  花满楼道:“你闭上眼睛,我……我替你把毒针吮出来。”
  石秀雪苍白的脸仿佛又红了,眼睛里却发出了光,道:“你真的肯这么做?”
  花满楼黯然道:“只要你肯……”
  石秀雪道:“我什么都肯,可是我不想闭上眼睛,因为我要看着你。”
  她的声音已渐渐微弱,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就突然僵硬,眼睛里的光芒也忽然消失了。
  死亡,忽然间就已无声无息的将她从花满楼怀抱中夺走。
  可是她的眼睛却仿佛还在凝视着花满楼,永远都在凝视着……
  黑暗,花满楼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他忽然恨自己是个瞎子,竟不能看她最后一眼。
  她还这么年轻,可是她充满了青春活力的身子,已突然冰冷僵硬。
  花满楼轻轻的抽出了手,泪珠也从空洞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他没有动,也没有走,他第一次感觉到人生中的无情和残酷。
  风从窗外吹进来,从门外吹进来,四月的风吹在他身上,竟宛如寒冬。 
  他忽然感觉到风中传来一阵芬芳的香气,忽然听到后窗“格”的一响。
  他立刻回头,准备跃起。
  但这时候后窗外已响起一个人温柔甜蜜的声音,在轻轻对他说:“你不要吃惊,是我!”
  声音正是他所熟悉的人,也正是他一直在思念着的人。
  他忍不住失声而呼:“飞燕?”
  “不错,是我,想不到你居然还听得出我的声音。”
  一个人轻飘飘的从后窗掠进来,声音里竟似带着种因妒忌而生的讥刺,幽幽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已忘记了我!”
  花满楼站在那里,似已呆住,过了很久,才说道:“你……你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了?”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说我不该来的?”
  花满楼摇摇头,叹息着道:“我只是想不到,我还以为你已经……”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已死了?”
  花满楼已不知该说什么!
  上官飞燕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我要死,也得像她一样,死在你的怀里。”
  她慢慢的走过来,走到花满楼面前,又道:“我刚才看见你们,我……我心里好难受,若不是她已经死了,我说不定也会杀了她的。”
  花满楼沉默了很久,忽然道:“有一天我听见了你的歌声。”
  上官飞燕沉吟着,道:“是不是在万梅山庄外,那个破旧的山神庙里?”
  花满楼道:“嗯。”
  上官飞燕也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道:“可是你找去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花满楼道:“你为什么要走?”
  上官飞燕的声音更轻,道:“你也该知道,我并不想走。”
  花满楼道:“有人逼你走?”
  上官飞燕道:“那支歌也是别人逼我唱的,本来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想诱你到那庙里去。”
  花满楼道:“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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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5:32 | 只看该作者
  上官飞燕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她的声音忽然开始颤抖,仿佛很恐惧。
  花满楼道:“你难道已落在那些人手里?”
  上官飞燕颤声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得太多,否则……否则……”
  花满楼忍不住问道:“否则怎么样?”
  上官飞燕又沉默了很久,道:“那天他们诱你去,为的就是要警告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他们就是要你知道我已落在他们手里。”她不让花满楼开口,接着又说道:“他们今天要我来,为的也是要我劝你不要再管这件事,否则……否则他们就要我杀了你!”
  花满楼动容道:“他们要你来杀我?”
  上官飞燕道:“是的,因为他们知道,你绝不会想到我会害你,绝不会防备我,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我又怎么忍心对你下得了手呢?”
  她忽然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花满楼,颤声道:“现在你一定也已想到他们是谁了,但你却永远想不到他们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现在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都已死了,要阻止这件事的人,只有霍休。
  花满楼沉声道:“不管他们的力量有多么可怕,你都用不着害怕……”
  上官飞燕道:“可是我实在怕,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你,若不是我,你们根本不会被牵连到这件事里,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能活得下去!”
  她紧紧的抱着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她的呼吸芬芳而甜美。
  花满楼忍不住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她,可是石秀雪的尸体还在他身旁,这多情的少女,刚才就是死在他这双手臂里的,现在他又怎么能用同样的一双手去拥抱别人?
  他心里充满了痛苦和矛盾,他想控制自己的情感,却又偏偏没法子控制。
  他再想去拥抱她时,她却忽然推开了他,道:“我的意思,现在你想必已明白。”
  花满楼道:“我不明白。”
  上官飞燕道:“不管你明不明白,我……我都已要走了。”
  花满楼失声道:“你要走?为什么要走?”
  上官飞燕道:“我也不想走,但却非走不可!”
  她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接着道:“你若是还有一点对我好,就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拉住我,否则你不但害你自己,也害了我!”
  花满楼道:“可是我……”
  上官飞燕说道:“让我走吧,只要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就已心满意足了,否则你就是对不起我……”
  她的声音已越来越远,突然消失。
  黑暗,花满楼忽然发觉自己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寞中。他知道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困难和苦衷,所以她才会走。
  但他却只有呆子般站在这里,既不能帮助她解决困难,也不能安慰她的痛苦,就正如他刚才只有眼看着石秀雪死在他怀里。
  “我究竟算怎么样一个人?究竟算什么?”他的耳旁仿佛有个声音在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个瞎子,没有用的瞎子!”
  瞎子的生命中,本就只有黑暗,绝望的黑暗。
  他握紧双拳,站在四月的晚风中,忽然觉得人生并不是永远都像他想像中那么美好的,生命中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解脱。
  四月本是燕子飞回来的时候,可是他的燕子却已飞去,就像人们的青春一样,一去永不回头。
  他慢慢的走过门外的草地,草地已被露水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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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6:11 | 只看该作者
第11章 迷楼

  柔软的草地已被露水湿透,夜已更深了。
  霍天青慢慢的穿过庭园,远处小楼上的灯光,照着他苍白憔悴的脸。他显得很疲倦,孤独而疲倦。 
  荷塘中的碧水如镜,倒映着满天的星光月光,他背负着双手,伫立在九曲桥头,有风吹过时,一片树叶落下。
  他俯下身,拾起了这片落叶,忽然道:“你来了。”
  “我来了。”
  霍天青抬起头时,就看见了陆小凤。
  陆小凤就像是片落叶一样,从墙外飘了进来,落在荷塘的另一边,也正在看着霍天青。
  他们之间,隔着十丈荷塘,可是他们却觉得彼此间的距离仿佛很近。
  陆小凤微笑着,道:“你好像在等我?”
  霍天青道:“我是在等你。”
  陆小凤道:“你知道我会来?”
  霍天青点点头,道:“我知道你非来不可。”
  陆小凤道:“为什么?”
  霍天青道:“你走了之后,这里又发生了很多事。”
  陆小凤道:“很多事?”
  霍天青道:“你不知道?”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一件。”
  霍天青道:“你知道独孤已死在这里?”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该死。” 
  霍天青沉默着,忽然也叹息了一声,道:“你当然也不会知道他的死跟我也有关系。”
  陆小凤道:“哦?”
  霍天青道:“若不是我,他也许还不会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陆小凤道:“哦?”
  霍天青道:“我一向不喜欢妄尊自大的人,独孤却偏偏是个妄尊自大的人,所以,西门吹雪还没有来时,他已跟我交过了手。”
  陆小凤道:“我知道。”
  霍天青很意外:“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陆小凤笑了笑,道:“独孤与西门交手时,真力最多已只剩下五成,能让他真力耗去五成的人,这附近还不多。”
  霍天青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件事你应该能想得到的。”
  陆小凤道:“还有件事是我想不到?”
  霍天青点点头。
  陆小凤又笑了笑,道:“想不到也无妨,现在我只想知道上官丹凤在哪里?”
  霍天青道:“这件事正是你想不到的。”
  陆小凤道:“什么事?”
  霍天青道:“她并没有到这里来,而且只怕也不会来了!”
  陆小凤怔住,他的确没有想到上官丹凤居然不在这里。
  霍天青道:“你也许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她不来了。”
  陆小凤道:“我的确奇怪。”
  霍天青道:“你看过这封信后,也许就不会奇怪了。”
  他果然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随手一抛,这封信就像是浮云般向陆小凤飘了过去。
  “丹凤难求,小凤回头,
  若不回头,性命难留。”
  信上只有这么样十六个字,字写得很好,信纸也很考究。
  信封上竟写的是“留交陆小凤”。
  霍天青道:“这封信本是要给你的,现在我已给了你。”
  陆小凤道:“但我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霍天青淡淡道:“这意思就是说,你已很难再找到上官丹凤了,所以最好还是及早回头,不要再管这件事,否则就有人要你的命。”
  其实他当然知道这意思陆小凤也懂得。
  陆小凤道:“这封信是谁要你转交给我的?”
  霍天青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你也不知道?”
  霍天青道:“你若也写了这么样一封信叫我转给别人,你会不会当面交给我?”
  陆小凤道:“不会。”
  霍天青道:“所以写这封信的人,也没有当面交给我,我只不过在阎大老板的灵位下发现了这封信,别的我全不知道。”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当然不会知道。”
  霍天青道:“但你却应该知道。”
  陆小凤道:“应该知道什么?”
  霍天青道:“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陆小凤苦笑道:“我只知道这不是阎大老板在棺材里写的。”
  霍天青目光闪动,道:“你也应该知道,除了阎大老板外,还有谁不愿你管这件事?”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偏偏不知道。”
  霍天青道:“你至少知道一个人的。”
  陆小凤道:“谁?”
  霍天青道:“我。”陆小凤笑了。
  霍天青却没有笑,沉着脸道:“上官丹凤既已不会来,你若也不再管这件事,这珠光宝气阁的万贯家财,岂非就已是我的。”
  陆小凤微笑道:“但我却知道天禽门的掌门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霍天青凝视着他,嘴角终于也露出了微笑,忽然道:“想不想喝杯酒去。”
  陆小凤道:“想。”
  酒是用青花磁坛装着的,倒出来时,无色无味,几乎和白水差不多,可是用新酒一兑,芬芳香醇的酒味,就立刻充满了这间小而精致的屋子。
  陆小凤慢慢的啜了一口,长长的吸了口气,道:“这才是真正的女儿红。”
  霍天青道:“你很识货。”
  陆小凤笑道:“所以下次你若还有这么样的好酒,还是应该请我来喝,我至少不会糟蹋你的好酒。”
  霍天青笑了笑,道:“我也并不是时常都有这种好酒的。”
  陆小凤道:“哦。”
  霍天青道:“这酒还是我上次去拜访一位邻居时,他送给我的。”
  陆小凤叹道:“我羡慕你,这么好的邻居,现在已经比好酒更难找。”
  霍天青道:“但他却也是个很古怪的人,你想必也该听说过他的。”
  陆小凤道:“我认得的怪人的确不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霍天青道:“他叫霍休。”
  陆小凤失声道:“霍休?他怎么会是你的邻居?”
  霍天青道:“他虽然并不常住在这里。却盖了栋小楼在这后面的山上,每年都要到这里来住一两个月。”
  陆小凤眼睛忽然亮了,道:“你知不知道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霍天青道:“除了喝酒外,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陆小凤没有再问下去却仿佛存沉思着,他喝酒的时候,本来一向不大肯动脑筋的,这次却是例外。
  霍天青并没有注意道他的表情,又道:“所以只要是你能说得出的好酒,他那里几乎都有的,我虽然并不太喜欢喝酒,但连我到了他那小楼后,都有点不想再出来了。”
  陆小凤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什么酒喝起来味道特别好?”
  露天青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偷来的酒。”
  霍天青又笑了,道:“你想要我陪你到那里偷酒去?”
  陆小凤笑道:“一点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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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6:25 | 只看该作者
  霍天青道:“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是连一滴酒都不能喝的,你知不知道是哪种人?”
  陆小凤道:“不知道。”
  霍天青道:“是没有脑袋的人,所以你若还想留着脑袋喝酒,最好乘早打消这主意。”
  陆小凤笑道:“偷酒就跟偷书一样,是雅贼,就算被人抓一住,也绝不会有砍脑袋的罪名。”
  霍天青道:“那是得看是被什么人抓住!”
  陆小凤笑道:“你跟霍休算起来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你怕什么?”
  霍天青道:“可是他自己却亲口告诉过我,他那小楼上,有一百零八种机关埋伏,若不是他请去的客人,无论谁闯了进去,要活着出来都很难。”
  他叹了口气,又道:“那些机关是不认得人的,不管你姓霍也好,姓陆也好,都完全没有一点分别。”
  陆小凤终于也叹了口气,道:“我眉毛有四条,少了两条也没关系,脑袋却只有一个,连半个也少不得的。”
  他苦笑着,又道:“连几坛酒都要用一百零八种机关来防备人去偷,这就难怪他会发财了。”
  霍天青道:“也许他并不是为了要防备别人去偷他的酒。”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难道你认为他那小楼上还另有秘密?”
  霍天青笑了笑,淡淡道:“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秘密的……”
  陆小凤道:“只不过真正能保守秘密的,却也只有一种人。”
  霍天青道:“哪种人?”
  陆小凤道:“死人。”
  霍天青的目光也在闪动着,道:“霍休并不是死人。”
  陆小凤道:“他不是。”
  最可怕的也是死人。无论这个人活着时多么温柔美丽,只要一死,就变得可怕了。
  所以石秀雪的尸体上,已被盖起了一块白布。
  桌上有盏孤灯,花满楼默然的坐在灯旁,动也不动。他本来已走了,却又回来。
  无论石秀雪是死是活,他都绝不能抛下她一个留在这里。
  小店的主人早已溜走,只留下一盏灯在这里,似已忘记了瞎子根本就用不着灯的。
  四下一片静寂,听不见一点声音,陆小凤进来时,也没有发出声音。
  但花满楼却已转过头,面对着他,忽然道:“你喝了酒?”
  陆小凤只有承认:“喝了一点。”
  花满楼冷冷道:“出了这么多事之后,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喝酒,倒真难得的很。”他板着脸,他一向很少板着脸。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很佩服我?”
  他对付生气的人有个秘诀──你既然生气了,就索性再气气你,看你究竟能气成什么样子,看你究竟气不气得死。
  花满楼不说话了,他很了解陆小凤,他还不想被陆小凤气死。
  陆小凤反而没法子了,讪讪的道:“其实你也该喝杯酒的,酒最大的好处,就是它能让你忘记很多想也没有用的事。”
  花满楼不理他,过了很久,忽然道:“我刚才看见了一个人。”
  陆小凤道:“你刚才看见了很多个人。”
  花满楼道:“但这个人却是我本来以为绝不会在这里看见的!”
  陆小凤道:“谁?”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
  陆小凤怔了怔,道:“她没有死?”
  花满楼黯然道:“她虽然还没有死,但活得却已跟死差不多了。”
  陆小凤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她似已落在别人的手里,行动已完全被这个人控制。”
  陆小凤动容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花满楼道:“她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以我的猜想,这个人一定是……”
  陆小凤道:“一定是谁?”
  花满楼道:“霍休!”
  陆小凤刚坐下去,又忽然站了起来,失声道:“霍休?”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这次来找我,也是被人所逼,来叫我不要再管这件事的,现在不愿我们再管这件事的,已只有霍休。”
  陆小凤又坐了下去,过了很久,忽然道:“我刚才没有看见一个人。”
  这句话很妙,简直叫人听不懂。
  花满楼道:“你没有看见的人也很多!”
  陆小凤道:“但这个人却是我以为一定会看见的,我到珠光宝气阁去,本就是为了找她。”
  花满楼道:“上官丹凤?”
  陆小凤道:“不错。”
  花满楼道:“她不在那里?”
  陆小凤道:“她根本没有去,却有人留了封信给霍天青,叫他转交给我!”
  花满楼道:“信上说什么?”
  陆小凤道:“信上只有四句似通非通,跟放屁差不多的话。”
  花满楼道:“什么话?”
  陆小凤道:“丹凤难求,小风回头,若不回头,性命难留!”
  花满楼沉吟着道:“这四句话的意思,好像也是叫你不要再管这件事的。”
  陆小凤道:“现在不愿我们再管这件事的,已只有一个人。”
  花满楼道:“所以你认为写这封信的人,一定也是霍休?”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这个人若是已开始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半途罢手。”
  成功的人,做事本就全都不会半途罢手的。
  花满楼道:“司空摘星没有把上官丹凤偷走,他也许并不意外,所以他早就另外派人在路上等着,终于还是劫走了上官丹凤。”
  陆小凤道:“我刚刚喝了他半坛子酒。”
  花满楼又不禁很意外:“你已见过了他?”
  陆小凤道:“我没有,酒是他送给霍天青的,他有个小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
  花满楼动容道:“小楼?”
  陆小凤一字字道:“不错,小楼!”
  花满楼也站立了起来,却又坐下,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孙秀青刚才说过的话?”
  陆小凤当然记得。──“独孤一鹤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他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花满楼的脸上也发出了光,道:“你是不是认为霍休的那小楼,就是青衣第一楼?”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这句话已用不着回答。
  花满楼道:“但是,据大金鹏王说,青衣楼的首领本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道:“他得到的消息并不一定都是完全正确的。”
  花满楼承认:“无论谁都难免被人冤枉的,同样也难免有冤枉别人的时候。”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朱停不在这里。”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据说那小楼上有一百零八处机关埋伏。”
  花满楼道:“你想到那小楼去看看?”
  陆小凤道:“很想。”
  花满楼道:“那些机关埋伏难道已吓住了你?”
  陆小凤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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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6:41 | 只看该作者
  陆小凤若已开始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也绝不会半途罢手的。无论什么事都绝不能令他半途罢手!
  山并不高,山势却很拔秀。上山数里,就可以看见一点灯光,灯光在黑暗中看来分外明亮。
  花满楼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陆小凤道:“我已看见了那小楼。”
  花满楼道:“在哪里?”
  陆小凤道:“穿过前面一片树林子就到了,楼上还有灯光。”
  花满楼道:“你想,霍休会不会也到了这里了”
  陆小凤道:“不知道。”
  花满楼道:“我刚才说过,每个人都难免有冤枉别人的时候。”
  陆小凤道:“我听见了,我也不聋。”
  花满楼道:“我只不过提醒你,霍休是你的朋友,而且对你一向不错。”
  陆小凤冷冷道:“你以为我会冤枉他?我虽然常常被人冤枉,却还没有冤枉过别人。”
  他忽然显得很烦躁,因为他心里也有种矛盾。
  能赶快结束这件事,赶快揭穿这秘密当然最好,但他却实在不希望发现那阴险恶毒的青衣楼主,真是他的朋友。
  树林中带着初春木叶的清香,风中的寒意虽更重,但天地间却是和平而宁静的。
  没有人,没有声音,红尘中的喧哗和烦恼,似已完全被隔绝在青山外。
  只不过世上一些最危险、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隐藏在这种平静中的。
  陆小凤忽然道:“我不喜欢这种情况。”
  花满楼道:“什么情况?”
  陆小凤道:“这里太静了,太吵和太静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紧张。”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每次遇见的怪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花满楼道:“你若是真的很紧张,最好多说话,说话往往可以使人忘记紧张。”
  陆小凤道:“你要我说什么?”
  花满楼道:“说说霍休。”
  陆小凤道:“这个人的事你岂非已知道很多?”
  花满楼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又孤僻、又古怪的大富翁,平生最讨厌应酬,所以连他最亲信的部下,都往往找不到他的人。”
  陆小凤道:“他不但讨厌应酬,还讨厌女人,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
  花满楼道:“可是一个人多多少少总该有些嗜好的。”
  陆小凤说道:“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酒,不但喜欢喝,而且还喜欢收藏天下各地,各式各样的名酒。”
  花满楼道:“听说他的武功也不错。”
  陆小凤道:“我也没有真正看见过他施展武功,但我却可以保证,他的轻功、内功,和点穴术,绝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
  花满楼道:“哦?”
  陆小凤道:“而且他练的是童子功,据我所知,世上真正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绝不出十个。”
  花满楼笑道:“要练这种功夫,牺牲的确很大,若不是天生讨厌女人的人,实在很难保持这种恒心。”
  陆小凤也笑了,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己是绝不会练这种倒楣功夫的,就算要割下我的脑袋来,我也不练。”
  花满楼微笑道:“若是割下你另外一样东西,你就只好练了。”
  陆小凤大笑,道:“原来你也不是真君子。”
  花满楼道:“跟你这种人时常在一起,就算是个真君子,也会变坏的。”
  他们大笑着,似乎并不怕被人发现──既然迟早总要被发现,鬼鬼祟祟的岂非反而有失风度?
  陆小凤道:“古老相传,只要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武功一定能登峰造极。”
  花满楼道:“这不是传说,是事实,你只要肯练童子功,练别的武功一定事半功倍。”
  陆小凤道:“但是古往今来,武功真正能到达巅峰的高手,却偏偏没有一个是练童子功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花满楼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因为练童子功的人,一定是老光棍,老光棍心里多多少少总有点毛病,心里有毛病的人,武功就一定不能到达巅峰。”
  花满楼微笑道:“所以你不练童子功。”
  陆小凤道:“绝不练,无论割掉我什么东西,我都不练。”
  花满楼道:“只可惜你无论练不练童子功,武功都很难达到巅峰的。”
  陆小凤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只要对练武有妨碍的事,你全都喜欢得要命,譬如说……”
  陆小凤道:“譬如说,赌钱、喝酒、管闲事。”
  花满楼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太不讨厌女人了。”
  陆小凤大笑,然后就发现他们已穿入了树林,来到小楼下。
  这条路在别人走来,一定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但他们却轻轻松松的就已走过了。
  路本是同样的路,只看你怎么样去走而已。人生的路也是这样子的。
  朱红色的门是闭着的,门上却有个大字:“推”!陆小凤就推,一推,门就开了。
  无论什么样的门,都能推得开的,也只看你肯不肯去推,敢不敢去推而已。
  门里是条宽而曲折的甬道,走过一段,转角处又有个大字:“转”。
  陆小凤就转过去,转了几个弯后,走上一个石台,迎面又有个大字:“停”。
  陆小凤停了下来,花满楼当然也跟着停下,却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陆小凤道:“因为这里有个‘停’字。”
  花满楼道:“叫你停,你就停?”
  陆小凤道:“我不停又怎么样?这里有一百零八处机关埋伏,你知不知道在哪里?”
  花满楼道:“不知道,连一处都不知道。”
  陆小凤笑了笑,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不索性大方些。”
  花满楼道:“既然往前面也可能遇上埋伏,为什么不索性停下来。”
  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所以他们要我停,我就停,要我走,我就走。”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像你这么听话的人,倒实在少见得很。”
  陆小凤道:“既然我这么样听话,别人又怎么好意思再来对付我?”
  花满楼也忍不住笑道:“你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有你自己一套稀奇古怪的法子,但我却从来也不知道你的法子是对是错。”
  陆小凤还没有开口,忽然发现他们站着的这石台在渐渐的往下沉。
  然后他就发现他们已到了一间六角形的石屋里,一张石桌上,桌上也有个大字:“喝”。桌子正中,并排摆着两碗酒。
  陆小凤笑了,道:“看来听话的人总是有好处的。”
  花满楼道:“什么好处?请你喝酒?”
  陆小凤道:“不错,这次人家已经请我们喝酒了,下次说不定还要请我们吃肉。”
  花满楼道:“这是真正的泸州大曲,看来霍大老板拿出来的果然都是好酒。”
  陆小凤道:“但好酒却不是用鼻子喝的,来,你一碗,我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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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6:54 | 只看该作者
  花满楼道:“这种酒太烈,一碗我只怕就已醉了。”
  陆小凤道:“好,你不喝我喝。”
  他捧起一碗酒,就往嘴里倒,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忽然发觉花满楼的脸色已变了,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你不舒服?”
  花满楼连嘴唇都已发白,道:“这屋子里好像有种特别的香气,你嗅到没有?”
  陆小凤道:“我只嗅到酒气。”
  花满楼似已连站都站不稳了,忽然伸出手,摸到了那碗酒,也一口气喝了下去,本来已变成灰色的一张脸,立刻又有了生气。
  陆小凤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原来这酒还能治病。”
  他也喝完了自己的半碗酒,才发觉酒碗的底上,也有个字:“摔”!
  于是他就将这只碗摔了出去,“当”的,摔在石壁上,摔得粉碎。
  然后他就发觉石壁忽然开始移动,露出了一道暗门。门后有几十级石阶,通向地底。
  下面就是山腹,陆小凤还没有走下去,已看到了一片珠光宝气。
  山腹是空的,方圆数十丈,堆着一杆杆的红缨枪,一柄柄的鬼头刀,还有一箱箱的黄金珠宝。
  陆小凤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多刀枪和珠宝。
  可是最令他惊异的,并不是这些珠宝和刀枪,而是四个人。四个老人。
  他们的脸色都是苍白的,显然已有多年未曾见过阳光,他们身上都穿着织锦绣金的滚龙袍,腰上还围着根玉带,赫然是帝王的打扮。
  下面还有四张雕着金龙的椅子,一个老人坐在椅上,痴痴的出神,一个老人正蹲在地上打算盘,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正在计算着这里的财富,一个老人对着面铜镜,正在数自己头上的白发。
  还有个老人正背负着双手,在踱着方步,看见陆小凤,就立刻迎了上来,板着脸,厉声道:“尔等是何许人?怎敢未经通报,就闯入孤家的寝宫?莫非不知道这是凌迟的罪名么?”
  他的态度严肃,看来竟真的有点帝王的气派,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小凤却怔了怔,忍不住问道:“你说这里是皇宫?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老人道:“孤家乃是金鹏王朝第十三代大金鹏王。”
  陆小凤又怔住,他从未想到这里居然又有个大金鹏王。
  谁知道这里的大金鹏王还不止一个。
  这老人的话刚说完,另外的三个老人立刻都冲了过来,抢着说道:“你千万莫要听这疯子胡言乱语,孤家才是真正的大金鹏王,他是冒牌的。”
  “他才是冒牌的……他们三个全都是冒牌的。”
  四个老人竟异口同声,说的全是同样的话,一个个全都争得面红耳赤,刚才的那种王者气派,现在已全都不见了。
  陆小凤忽然觉得这四个人全都是疯子,至少全都有点疯病。
  遇见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溜之大吉,就算世上的珠宝全都在这里,全都给他,他也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了。
  只可惜他再想退回去时,才发现石阶上的门已关了起来,那四个老人也已将他围住,纷纷抢着说道:“你看我们谁是真的大金鹏王……你说句良心话。”
  他们苍白而衰老的脸上,忽然全都露出了种疯狂而狞恶的表情,陆小凤知道他无论说谁是真的,另外三个立刻就会跟他拼命。
  他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怕的事。他简直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三声清悦的钟声,后面的山壁上,忽又露出了一道门户。
  四个身穿黄袍,内监打扮的俊俏少年,手里捧着四个朱红的食盒,鱼贯走了出来。
  这四个老人立刻赶回去,在自己的盘龙交椅上坐下,脸上又摆出很庄重严肃的表情,四个少年已分别在他们面前跪下,双手捧起食盒,道:“陛下请用膳。”
  陆小凤忽然觉得头很痛,因为他实在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四个老人全是真的大金鹏王?否则又怎会有内监来服侍他们用膳?
  但这里明明是霍休的别业,又怎会有这么样四个人在这里?
  后面山壁的那扇门还是开着的,他悄悄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袂,两个人一起纵身掠了过去。
  门后又是条甬道,甬道的尽头又有扇门,就看见了霍休。
  霍休身上穿着套已洗得发了白的蓝布衣裳,赤足穿着双破草鞋,正坐在地上,用一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
  好香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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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8:00 | 只看该作者
第12章 第六根足趾


     空气里充满了芬芳醇厚的酒香,红泥小火炉的火并不大,却恰好能使得这阴森寒冷的山窟,变得温暖舒服起来。
  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没有找错地方,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霍休也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懂,你这人为什么总是能在我有好酒喝的时候找到我。”
  他微笑着,转过头,一双发亮的眼睛,使得这已垂暮的老人看来还是生气勃勃,微笑着道:“你若是不怕弄脏你的衣服,就坐下来喝一杯吧!”
  陆小凤看着自己身上鲜红的斗篷,再看看他身上已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忍不住笑道:“等我有你这么多家当的时候,我也会穿你这种衣服的。”
  霍休道:“哦?”
  陆小凤道:“这种衣服只有你这种大富翁才配穿,我还不配。”
  霍休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一个人若到了真正有钱的时候,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了。”
  霍休微笑道:“只可惜你永远也发不了财的!”
  陆小凤道:“为什么?”
  霍休道:“因为你太聪明,太聪明的人都发不了财的。”
  陆小凤道:“可是上次我们见面时,你还说我迟早有发财的一天。”
  霍休道:“那只因为上次我还没有发现你这么聪明。”
  陆小凤道:“你几时发现的?”
  霍休道:“刚才。”
  陆小凤又笑了。
  霍休道:“除了你之外,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顺利就找到这里来。”
  陆小凤笑道:“那是不是因为别人都没有我这么听话?”
  霍休点点头,说道:“看到门上的‘推’字时,十个人中至少有九个不肯推门的,不推门就根本进不来,看到‘转’字若是不转,无论谁也休想走出我那九曲迷阵,看到‘停’字若不停,纵然不被乱箭射成个刺猬,也得掉在油锅里脱层皮。”
  陆小凤道:“但最厉害的恐怕还是上面那屋子里的迷魂香了,连花满楼都几乎被迷倒,能想得到那两碗酒非但没有毒药,反而有解药的人,只怕也不多。”
  霍休道:“你却已想到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只知道你这人不管是好是坏,至少还不会要朋友上当,因为你的朋友根本就没几个,死一个就少一个。”
  霍休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也在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还知道你并不姓霍的,你本来的名字是上官木。”
  霍休居然面不改色,淡淡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跟阎铁珊、独孤一鹤,本来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
  霍休道:“不错。”
  他的脸色居然还是很平静,连一点内疚忏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后来你们却见利忘义,将那笔财富吞没了,你们一到了中土,就躲了起来,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鹏王……”
  霍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错了。”
  陆小凤皱眉道:“错了?”
  霍休道:“只有这一点错了。”
  陆小凤道:“哪一点?”
  霍休道:“失约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跟着上官谨出亡的小王子。”
  陆小凤怔住,这一点的确是他想不到的,他根本就不相信。
  霍休道:“他非但没有在我们约的地方等我们,而且一直在躲着我们,我们寻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他。”
  陆小凤道:“这么样说来,并不是你们在躲他,而是他在躲你们?”
  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说道:“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
  霍休冷冷道:“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
  陆小凤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霍休道:“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他若承受了这笔财富,就得想法子利用这笔财富去夺回金鹏王朝失去的王权,那并不是件容易事,非但要吃很多苦,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
  陆小凤同意,生在帝王之家,有时也并不是件幸运的事。“愿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家”,这句话的辛酸,也不是普通人能体会得到的。
  霍休目中忽然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之色,缓缓道:“只可惜我们那小王子,并不是田单光武那样的人。”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休道:“他跟李后主一样,是个诗人;也跟宋徽宗一样,是位画家,他从小就已被人称为‘诗书画’三绝。”
  他叹息着又道:“这么样一个人,他的生性自然很恬淡的,对于王位的得失,他也许不在乎,只想能诗酒逍遥,平平静静的过一生,何况……”
  陆小凤道:“何况怎么样?”
  霍休道:“上官谨的财富,本来已足够他们逍遥一生了。”
  陆小凤不再说话,但不说话的意思,并不表示他已相信。
  霍休道:“你不信?”
  陆小凤还是不说话。
  霍休道:“我们为了复兴金鹏王朝而准备的军饷和武器,你刚才想必已见到。”
  陆小凤点点头。
  霍休道:“我们利用金鹏王朝的财富,的确又赚了不少钱,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利用这笔财富,游说你们当朝的重臣,借兵出师,但小王子若不在,我们岂非出师无名?”
  他的话显然已使得陆小凤不能不信,但陆小凤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若真的一直在躲着你们,现在为什么又忽然要找你们了?”
  霍休冷冷道:“以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来找过我们。”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外面那四个老头子,你刚才想必已见过了。”
  陆小凤恍然道:“他们难道全都是冒充大金鹏王,来谋夺这笔财富的?”
  霍休点点头,淡淡道:“他们要发财,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面对着那些黄金珠宝,他们要冒充帝王,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穿着龙袍坐在王位上,他们虽然想骗财,我却并没有亏待他们。”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着:“看来你也不是君子,君子是绝不会用这种法子对人的。”
  其实他也不能不承认,用这种法子来对付那种人,正是再恰当也没有的了。
  霍休道:“这件事本是个很大的秘密,除了我们四人和小王子外,本不该有别人知道的。”
  陆小凤道:“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霍休道:“他们也不知道。”
  陆小凤怔住,这句话的意思他听不懂。
  霍休道:“知道这秘密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们只不过是被这人利用的傀儡而已。”
  陆小凤道:“这人是谁呢?”
  霍休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连他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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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8:18 | 只看该作者
  霍休冷笑道:“你若是他,你会不会以真面目见人?”
  陆小凤苦笑道:“我不会。”
  霍休道:“他们一共只见过这人三次,每次见到他时,他的容貌都不一样,若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改变,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陆小凤道:“看来这人不但计划周密,而且还是个精通易容术的高手。”
  花满楼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忽然道:“真正精易容术的高手,连声音也可以改变的。”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易容术也就是东瀛扶桑三岛上所说的忍术,其中有一种功夫,练好了就能控制自己咽喉的肌肉,使说话的声音完全改变。”
  陆小凤道:“连你也分别不出?”
  花满楼道:“这种功夫若是已练到了家,就连我也分辨不出。”
  陆小凤沉吟着,道:“难道这次找我们来的那大金鹏王,也是冒牌的!”
  霍休道:“我请司空摘星去偷那丹风公主,为的就是要查明他的真假,只可惜他偏偏也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道:“幸好你后来总算还是得手了,上官丹凤毕竟还是已落入你手里。”
  霍休道:“谁说她已落在我手里?”
  陆小凤皱眉道:“难道没有?”
  霍休道:“没有。”
  陆小凤又怔住,他知道霍休绝不是个说谎的人。
  霍休说的若不是谎话,上官丹风又怎么会忽然失踪了呢?他想不通,没有人能想得通。
  霍休道:“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陆小凤道:“上官飞燕你也没有见过?”
  霍休道:“这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见过!”
  陆小凤更想不通了,这件事变化的复杂与诡谲,已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他苦笑着道:“难怪阎铁珊一听说我知道这秘密,就要赶我走了,他想必认为我也是串通好了,来谋夺这笔财富的。”
  霍休道:“当时你却以为他是因为秘密被揭穿,而恼羞成怒了。”
  陆小凤只有承认。他现在终于也明白,阎铁珊临死前看着上官丹风时,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但上官丹凤难道真是个为了谋财而杀人的凶手?
  他还是不能相信,这件事若真是个骗局,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要阻止他管这件事?青衣楼为什么会派出人来,阻止他和大金鹏王见面?
  花满楼忽然道:“你最后一次见到那小王子,是在什么时候?”
  霍休道:“是在四十多年以前。”
  花满楼道:“那时他有多大年纪?”
  霍休道:“十三岁。”
  花满楼道:“事隔四十多年,当年十三岁的小王子,现在也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了。”
  霍休长长叹了口气,道:“岁月无情,每个人都要老的。”
  花满楼道:“那么你又怎么能分辨出现在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是不是当年那十三岁的小王子?”
  霍休沉吟着,道:“这其中也有个秘密,这秘密还不曾有别人知道!”
  花满楼没有再问,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
  但霍休却已接着道:“可是我信任你们,所以我愿意将这秘密告诉你们。”
  花满楼以沉默表示感激,能获得霍休这种人的信任,并不是件容易事。
  霍休道:“金鹏王朝的每一代帝王,都是生有异像的人,他们每一只脚上,都生着六根足趾。”
  陆小凤恍然道:“你就因为这一点,才能发现外面那四位老人都是冒牌的。”
  霍休点点头,道:“这秘密就算有人知道,也很难伪装,双脚上都生着六趾的人,我至今还没有见过第二个。”
  陆小凤笑道:“我连一个都没有见到过。”
  霍休笑了笑,道:“有四条眉毛的人也不多的。”
  陆小凤也笑了。
  霍休道:“所以你现在只要能设法脱下那位大金鹏王的靴子来,看看他脚上有几根足趾,就可分辨出他的真假了。”
  陆小凤道:“这并不难。”
  霍休微笑道:“脱男人的靴子,至少总比脱女人的裤子容易些。”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也不是个君子,完全不是。”
  霍休却又叹息了一声,道:“要做君子并不难,要做我这样的小人,才是件难事。”
  陆小凤明白他的意思。无论谁有他这么多财富要看管,都不能不先以小人之心去提防着别人的。
  霍休又说道:“这次那大金鹏王若真的是当年的小王子,我也可将肩上这副担子卸下来了,否则……”
  陆小凤道:“否则我就也将他请来,和外面的那四位老人作伴。”
  他们走出这神秘的山窟时,已是凌晨。春风冷而清新,青山翠绿,草上的露珠在曙色中看来,远比珍珠更晶莹明亮,这世界还是美妙的。
  陆小凤深深的吸了口气,苦笑道:“我的预感并没有错,今天我果然又遇见了件怪事。”
  这件事的发展和变化,的确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
  花满楼忽然道:“你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会有双脚上都长着六根足趾的人?”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花满楼道:“世上若根本没有这种人,我们也就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大金鹏王了,霍休说的就算不是真话,岂非也变成了真的?”
  陆小凤沉吟着,忽又笑了笑,道:“我只知道这本是个无奇不有的世界,本就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人。”
  花满楼也笑了,道:“不错,一个人既然可以有四条眉毛,为什么不能有六根足趾呢?只可惜你的四条眉毛,已只剩下两条。”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上唇,微笑着道:“这次你又错了。”
  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胡子无论被人刮得多光,都一样还是会长出来的。”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看见一个人幽灵般从弥漫着晨雾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虽然显得疲倦而憔悴,却还是非常美丽的。
  陆小凤认得她:“叶秀珠叶姑娘?”
  叶秀珠点点头。
  陆小凤道:“叶姑娘莫非是在这里等人?”
  叶秀珠摇摇头,道:“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这里。”
  陆小凤道:“为什么?”
  叶秀珠黯然道:“我们在这里,埋葬了家师和小师妹,大师姐已累了,我……我却睡不着。”
  她的确是峨嵋四秀中最老实的一个,一看见男人,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孩子,他心里的确觉得很抱歉,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秀珠却忽然又说道:“我们一直没有追上西门吹雪,所以……现在我们连三师妹的死活都不知道。”
  陆小凤道:“我会去替你们找她回来的。”
  叶秀珠头垂得更低,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
  陆小凤等着她说下去。
  叶秀珠道:“这句话本来是三师妹想告诉你们的,可是她还没有说出来,就已……就已……”她声音突然哽咽,悄悄的用衣袖拭了拭泪痕,才接着道:“家师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老人家得到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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