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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陆小凤传奇》 古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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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33:29 | 只看该作者
  霍天青道:“一定。”
  陆小凤叹了口气,丹风公主已突然转身冲过来,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你本该找我的。”
  霍天青道:“你?”
  丹凤公主冷笑道:“阎铁珊是我杀了他的,从背后杀了他的,你不妨试试看,我是不是只有在背后杀人的本事?”她刚受了西门吹雪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竟找上霍天青了。
  霍天青看着她,缓缓道:“阎铁珊欠你的,我会替他还清,所以你已可走了。”
  丹凤公主道:“你不敢跟我交手?”
  霍天青道:“不是不敢,是不想。”
  丹凤公主道:“为什么?”
  霍天青淡淡道:“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丹凤公主脸都气红了,突然伸出一双纤纤玉指,竟以毒龙夺珠式,去抓霍天青的眼睛。
  她的手指虽柔若春葱,但她用的招式却是极狠毒、极辛辣的,出手也极快。
  霍天青肩不动,腿不举,身子却已突然移开七尺,抱起了阎铁珊的尸体,大声道:“陆小凤,日出时我在青风观等你。”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人已在水阁外。
  丹凤公主咬着嘴唇,跺了跺脚,气得连眼泪都仿佛已要掉下来。
  陆小凤却忽然对她笑了笑,道:“你若使出你的飞凤针来,他也许就走不掉了。”
  丹凤公主道:“飞凤针?什么飞凤针?”
  陆小凤道:“你的独门暗器飞凤针。”
  丹凤公主瞪着他,忽然冷笑道:“原来我不但会在背后杀人,还会用暗器杀人!”
  陆小凤道:“暗器也是种武器,武林中有很多君子也用这种武器。”
  丹凤公主道:“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用过,我连‘飞凤针’这三个字都没听过。”
  这回答陆小凤倒不觉得意外,他问这件事,也只不过要证实那小妖怪说的又是否谎话而已。
  丹凤公主却连眼圈都红了,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来编排我。”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丹凤公主道:“因为你认为我根本不该来的,更不该杀了阎铁珊。”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眼睛里又涌出了泪光,恨恨道:“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把我们的家害得有多惨,若不是他忘义背信,我们本来还可以有复国仇的机会,但现在……现在……”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终于忍不住珠串般挂满了脸。
  陆小凤什么也不能再说了。
  谁说眼泪不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的泪珠远比珍珠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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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33:58 | 只看该作者
第07章 市井七侠


  月夜,上弦月。还未到子时,距离日出最少还有三个时辰。
  陆小凤已回到客栈,在房里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笑道:“不管怎么样,我至少还可以痛痛快快的大吃大喝一顿。”
  花满楼道:“你应该睡一觉的。”
  陆小凤道:“若有霍天青那么样一个人约你日出决斗,你睡不睡得着?”
  花满楼道:“我睡不着。”
  陆小凤笑了,道:“你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从来也不说谎话,只可惜你说的老实话,有时却偏偏像是在说谎。”
  花满楼道:“我睡不着,只因为我根本完全不了解他!”
  陆小凤道:“他的确是个很难了解的人!”
  花满楼道:“你识得他已有多久?”
  陆小凤道:“快四年了,四年前阎铁珊到泰山去观日出,他也跟着去的,那天我恰巧约好了个小偷,在泰山绝顶上比赛翻跟斗。”
  花满楼道:“你了解他多少?”
  陆小凤道:“一点点。”
  花满楼道:“你说他年纪虽轻,辈分却很高?”
  陆小凤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天松云鹤、商山二老’?”
  花满楼道:“商山二老久已被尊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过的。”
  陆小凤道:“据说他就是商山二老的小师弟。”
  花满楼动容道:“商山二老如今就算还活着,也该有七八十岁,霍天青最多是不到三十,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年龄相差为什么如此悬殊?”
  陆小凤笑了笑,道:“夫妻间相差四五十岁的都有,何况师兄弟?”
  花满楼道:“所以‘关中大侠’山西雁成名虽已四十年,算辈份却还是他的师侄!”
  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
  花满楼道:“昔日天禽老人威震八方,但平生却只收了商山二老这两个徒弟,怎么会忽然又多出个霍天青来的?”
  陆小凤笑道:“花家本来明明只有六童,怎么忽然又多出个你来?”
  父母生儿子,师父要收徒弟,这种事的确本就是谁都管不着的。
  花满楼面上却已现出忧虑之色,道:“山西雁我虽未见过,却也知道他的轻功、掌法,号称关中双绝,却不知霍天青比他如何?”
  陆小凤道:“我也没见过霍天青出手,可是看他挟起阎铁珊那么重的一个人,还能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就凭这一手,天下就已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花满楼道:“你呢?”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他从来也不愿回答这种话。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外,世上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但这次花满楼却似已决定要问个究竟,又道:“你有没有把握胜过他?”
  陆小凤还是没有回答,只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
  花满楼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没有把握,所以你连酒都不敢喝得太多。”
  陆小凤平时的确不是这样子喝酒的。
  自从到了这里后,丹凤公主居然也变得很乖的样子,一直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片刻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在泰山绝顶,跟一个小偷约好了翻跟斗,那小偷是谁?”
  陆小凤笑了,道:“是个偷王之王,偷尽了天下无敌手,但被他偷过的人,非但不生气,而且还觉得很光荣。”
  丹凤公主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够资格被他偷的人还不多,而且他从来也不偷真正值钱的东西,他偷,只不过因为是在跟别人打赌。”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有一次别人跟他赌,说他一定有法子把那个天字第一号守财奴陈福州的老婆用的马桶偷出来。”
  丹凤公主也忍不住嫣然而笑,道:“结果呢?”
  陆小凤道:“结果他赢了。”
  丹风公主道:“你为什么要跟他比赛翻跟斗?”
  陆小凤道:“因为我明知一定偷不过他,却又想把他刚从别人手上赢来的五十坛老酒赢过来!”
  丹凤公主嫣然道:“这就对了,这就叫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法子对付霍天青?你本来就不一定非跟他拼命不可的。”
  陆小凤却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有种人是你无论用什么花招对付他,都没有用的,西门吹雪就是这种人,霍天青也是。”
  丹凤公主道:“你认为他真的要跟你一决生死?”
  陆小凤的情绪很沉重,道:“阎铁珊以国士待他,这种恩情他非报答不可,他本已不惜一死。”
  丹凤公主道:“但你却不必跟他一样呀!”
  陆小凤笑了笑,似已不愿再讨论这件事,站起来慢慢的走到窗口。
  窗子本就是支起来的,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已有个穿着长袍,戴着小帽的老人,搬了张凳子坐在外面的天井里抽旱烟。
  夜已很深,这老人却连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悠悠闲闲的坐在那里,好像一直要坐到天亮的样子。
  陆小凤忽然笑道:“风寒露冷,老先生若有雅兴,不妨过来跟我们喝两杯以遣长夜。”
  这老人却连睬都不睬,就像是个聋子,根本没听见他的话。陆小凤只有苦笑。
  丹凤公主却生气了,冷笑道:“人家好意请你喝酒,你不喝也不行。”
  她忽然又冲到窗口,一挥手,手里的一杯酒就向老人飞了过去,又快又稳,杯里的酒居然连一点都没有溅出来。
  老人突然冷笑,一招手,就接住了酒杯,竟将这杯酒一下子全都泼在地上,却把空酒杯一片片咬碎,吞下肚子里,就好像吃蚕豆一样,还嚼得“格登格登”的响。
  丹凤公主看呆了,忍不住道:“这个老头子莫非有毛病?不吃酒,反倒吃酒杯。”
  陆小凤目光闪动,微笑着道:“这也许因为酒是我买的,酒杯却不是。”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又有个人走了进来,竟是个卖肉包子的小贩。
  如此深夜,他难道还想到这里来做生意?
  丹凤公主眨了眨眼,道:“喂,你的肉包子卖不卖?”
  小贩道:“只要有钱,当然卖!”
  丹凤公主道:“多少钱一个?”
  小贩道:“便宜得很,一万两银子一个,少一文都不行。”
  丹凤公主脸色变了变,冷笑道:“好,我就买两个你这一万两银子一个的肉包子,你送过来!”
  小贩道:“行。”
  他刚拿起两个包子,墙角忽然有条黄狗窜出来,冲着他“汪汪”的叫。
  小贩瞪眼道:“难道你也跟那位姑娘一样,也想买我的肉包子?你知不知道肉包子本来就是用来打狗的。”
  他真的用肉包子去打这条狗,黄狗立刻不叫了,衔起肉包子,咬了两口,突然一声惨吠,在地上滚了滚,活狗就变成了条死狗。
  丹凤公主变色道:“你这包子里有毒?”
  小贩笑了笑,悠然道:“不但有毒,而且还是人肉馅的。”
  丹凤公主怒道:“你竟敢拿这种包子出来卖?”
  小贩翻了翻白眼,冷冷道:“我卖我的,买不买却随便你,我又没有逼着你买。”
  丹风公主气得脸都红了,几乎忍不住想冲出去,给这人几个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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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34:12 | 只看该作者
  陆小凤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曼声长吟:“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一个满身酸气的穷秀才,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进了院子,忽然向那卖包子的小贩笑了笑,道:“今天你又毒死几个人?”
  小贩翻着白眼,道:“我这包子只有狗吃了才会被毒死,毒不死人的,不信你试试?”
  他抛了个包子过去,穷秀才竟真的接住吃了下去,摸着肚子笑道:“看来你这包子非但毒不死人,而且还能治病!”
  只听墙外一人道:“什么病?”
  穷秀才道:“饿病。”
  墙外那人道:“这病我也有,而且病得厉害,快弄个包子来治治。”
  小贩道:“行。”
  他又拿起个包子往墙头一抛,墙头就忽然多了个蓬头乞丐,一张嘴,恰巧咬住了这包子,再一闭嘴,包子竟被他囫囵吞下了肚。
  小贩双手不停地抛出七八个包子,他抛得快,这乞丐也吞得快,忽然间七八个包子全都不见了,完全都被又瘦又小的乞丐吞下了肚。
  穷秀才笑道:“这下子看来总该已将你的饿病治好了吧?”
  乞丐苦着脸,道:“我上了你们当了,这包子虽然毒不死人,却可以把人活活胀死。”
  院子外居然又有人笑道:“胀死也没关系,胀死的、饿死的、被老婆气死的,我都有药医。”
  一个卖野药的郎中,背着个药箱,提着串药铃,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竟是个跛子。
  这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像是有人来赶集一样,忽然间热闹了起来,到后来居然连卖花粉的货郎、挑着子的菜贩都来了。
  丹凤公主看得连眼睛都有点发直,她虽然没有什么江湖历练,但现在也已看出这些人都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奇怪的是,这些人全都挤在院子里,并没有进来找他们麻烦的意思。
  她忍不住悄悄的问:“你看这些人是不是来替阎铁珊报仇的?”
  陆小凤摇了摇头,微笑道:“阎大老板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丹凤公主道:“可是我看他们并不是真的郎中小贩,他们身上好像都有功夫。”
  陆小凤淡淡道:“市井中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只要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必去管人家的闲事。”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你几时变成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了?”
  陆小凤也笑了笑,道:“刚刚才变的。”
  更鼓传来,已过三更。
  那抽旱烟的老头子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约我们来的人,他自己怎么还不来?”
  原来他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吧。
  但丹凤公主却更奇怪,是谁约这些人来的?为什么要约他们来?
  穷秀才道:“长夜已将尽,他想必已经快来了。”
  卖包子的小贩道:“我来看看。”
  他忽又双手不停,将提笼里的包子全都抛出来,几十个包子,竟一个叠一个,笔直的叠起七八尺高。
  这小贩一纵身,竟以金鸡独立式,站在这叠肉包子上,居然站得四平八稳,纹风不动。
  他不但一双手又快又稳,轻功也已可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丹凤公主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闯江湖的确不是件容易事,我总算明白了。”
  花满楼微笑道:“能明白总是好的。”
  突听那小贩大叫一声,道:“来了!”
  这一声“来了”叫出来,每个人都好像精神一振,连丹凤公主的心跳都已加快,她实在也早就想看看来的这是什么人。
  可是她看见了这个人后,却又有点失望。
  少女们的幻想总是美丽的,在她想像中,来的纵然不是风采翩翩的少年侠客,至少也应该是威风八面,身怀绝技的江湖豪侠。
  谁知来的却是个秃顶的老头子,一张黄惨惨的脸,穿着件灰不溜丢的粗布衣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盖着膝盖,脚上白布袜、灰布鞋,看着恰巧也像是个从乡下来赶集的土老头。
  但他一双眼睛却是发亮的,目光炯炯,威光四射。
  奇怪的是,院子里这些人本来明明是在等他的,可是他来了之后,又偏偏没有一个人过去跟他招呼,只是默默的让出了一条路。
  这秃顶老人目光四下一打量,竟突然大步向陆小凤这间房走过来。
  他走得好像并不快,但三脚两步,忽然间就已跨过院子,跨进了门。
  房门本就是开着的,他既没有敲门,也没有跟别人招呼,就大马金刀的在陆小凤对面坐下,提起了地上的酒坛子嗅了嗅,道:“好酒。”
  陆小凤点点头,道:“确是好酒。”
  秃顶老人道:“一人一半?”
  陆小凤道:“行。”
  秃顶老人什么话也不再说,就捧起酒坛子,对着嘴,咕噜咕噜的往嘴里倒。
  顷刻间半坛子酒就已下了肚,他黄惨惨的一张脸上,忽然变得红光满面,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精神,伸出袖子来一抹嘴,道:“真他娘的够劲。”
  陆小凤也没说什么,接过酒坛子就喝,喝得绝不比他慢,绝不比任何人慢。
  等这坛酒喝完了,秃顶老人突然大笑,道:“好,酒够劲,人也够劲。”
  陆小凤也伸出袖子来一抹嘴,道:“人够劲,酒才够劲。”
  秃顶老人看着他,道:“三年不见,你居然还没喝死。”
  陆小凤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只担心你,你是个好人。”
  秃顶老人瞪眼道:“谁说我是个好人?”
  陆小凤笑了笑,道:“江湖中谁不说山西雁又有种、又够朋友,是他娘的第一个大好人。”
  秃顶老人大笑,道:“你是个大祸害,我是个大好人,这他娘的真有意思。”
  丹凤公主看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再也想不到这又秃又土,满嘴粗话的老头子,竟是享名三十年,以一双铁掌威震关中的大侠山西雁。
  不管怎么样,一个人能被称为“大侠”,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可是这老人却实在连一点大侠的样子都没有──难道这就正是他的成功之处?丹凤公主想不通。
  她忽然发觉自己想不通的事,竟好像越来越多。
  山西雁的笑声已停顿,目光炯炯,盯着陆小凤,道:“你只怕想不到我会来找你?”
  陆小凤承认:“我想不到。”
  山西雁道:“其实你一到太原,我就已知道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这并不奇怪,我来了若连你都不知道,才是怪事。”
  山西雁道:“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来找你!”
  陆小凤道:“你是个忙人。”
  山西雁道:“我一点也不忙,我没有来,因为你是我师叔的客人,我既然没法子跟他抢着作东,就只好装不知道了。”
  陆小凤笑道:“我还以为我剃了胡子后,连老朋友都不认得我了。”
  山西雁又大笑道:“我本就觉得你那两撇骚胡子看着讨厌。”
  陆小凤道:“你讨厌没关系,有人不讨厌。”
  山西雁的笑声停顿:“霍天青是我的师叔,江湖中有很多人都不信,但你却总该知道的。”
  陆小凤道:“我知道。”
  山西雁道:“外面抽旱烟的那老怪物,姓樊,叫樊鹗,你认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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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34:27 | 只看该作者
  陆小凤道:“莫非是昔日独闯飞鱼塘,扫平八大寨,一根旱烟袋专打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的樊大先生?”
  山西雁道:“就是他。”
  陆小凤道:“西北双秀,樊简齐名,那位穷酸秀才,想必也就是‘弹指神通’的唯一传人,简二先生了。”
  山西雁点点头,道:“那穷要饭的、野药郎中、卖包子跟卖菜的小贩、卖花粉的货郎,再加上这地方的掌柜,和还在门口卖面的王胖子,七个人本是结拜兄弟,人称‘市井七侠’,也有人叫他们山西七义。”
  陆小凤淡淡笑道:“这些大名鼎鼎的侠客义士们,今天倒真是雅兴不浅,居然全都挤到这小院子来乘凉来了。”
  山西雁道:“你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陆小凤道:“不知道。”
  山西雁道:“他们也都是我的同门,论起辈份来,有的甚至是霍天青的徒孙。”
  陆小凤又笑了,道:“这人倒真是好福气!”
  山西雁道:“六十年前,祖师爷创立‘天禽门’,第一条大戒,就是要我们尊师重道,这辈份和规矩,都是万万错不得的。”
  陆小凤道:“当然错不得。”
  山西雁道:“祖师爷一生致力武学,到晚年才有家室之想。”
  陆小凤道:“天禽老人竟也娶过妻,生过子?”
  山西雁道:“这件事江湖中的确很少有人知道,祖师爷是在七十七岁那年,才有后的。”
  陆小凤道:“他的后代就是霍天青?”
  山西雁道:“正是。”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年纪轻轻,辈份却高得吓人。”
  山西雁道:“所以他肩上的担子也重得可怕。”
  陆小凤道:“哦?”
  山西雁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道:“他不但延续祖师爷的香灯血脉,唯一能继承‘天禽门’传统的人也是他,我们身受师门的大恩,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他有一点意外,这道理你想必也应该明白的。”
  陆小凤道:“我明白。”
  山西雁长长叹了口气,道:“所以他明晨日出时,若是不幸死了,我们‘天禽门’上上下下数百弟子也绝没有一个还能活得下去。”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他怎么会死?”
  山西雁道:“他若败在你手里,你纵然不杀他,他也绝不会再活下去。”
  陆小凤道:“我也知道他是个性情很刚烈的人,但他却并不是一定会败的!”
  山西雁道:“当然不一定。”
  陆小凤淡淡道:“他若胜了我,你们‘天禽门’上上下下数百子弟,岂非都很有面子?”
  山西雁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愿你败在他手里,伤了彼此的和气。”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真是好人。”
  山西雁的脸好像又有点发红,苦笑道:“只要你们一交手,无论谁胜谁败,后果都不堪设想,霍师叔跟你本也是道义之交,这么样做又是何苦?”
  陆小凤微笑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我在日出之前,赶快离开这里,让他找不着我。”
  山西雁居然不说话了,不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
  丹凤公主突然冷笑,道:“现在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约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要逼他走,让霍天青不战而胜,否则你们就要对付他。现在距离日出的时候已没多久,他就算能击退你们,等到日出时,他一样没力气去跟霍天青交手了。”她铁青着脸,冷笑又道:“这法子倒的确不错,恐怕也只有你这样的大侠才想得出来!”
  山西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仰面狂笑,道:“好,骂得好,只不过我山西雁虽然没出息,这种事倒还做不出来!”
  丹凤公主道:“那种事你既做不出来,他若不愿走,你怎么办?”
  山西雁霍然长身而起,大步走了出去,满院子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他发亮的眼睛从这些人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忽然道:“他若不走,你们怎么办?”
  卖包子的小贩翻着白眼,冷冷道:“那还不简单,他若不走,我就走。”
  山西雁又笑了,笑容中仿佛带种说不出的悲惨之意,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好,你走,我也走,大家都走。”
  卖包子的小贩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先走一步?”
  他的手一翻,已抽出了柄解腕尖刀,突然反手一刀,刺向自己的咽喉。
  他的出手不但稳,而且快,非常快。但却还有人比他更快的。
  突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他手里的刀已断成了两截,一样东西随着折断的刀尖掉在地上,竟是陆小凤的半截筷子。
  剩下的半截筷子还在他手里,刀是钢刀,筷子却是牙筷。
  能用牙筷击断钢刀的人,天下只怕还没有几个。
  丹凤公主忽然明白山西雁为什么要这样做,霍天青根本就不是陆小凤的敌手,别人虽然不知道,山西雁却很清楚。
  那卖包子的小贩吃惊的看着手里的半截断刀,怔了很久,突然恨恨跺了跺脚,抬头瞪着陆小凤,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笑了笑,淡淡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还有句话要问你!”
  卖包子的小贩道:“什么话?”
  陆小凤道:“我几时说过我不走的?”
  卖包子的小贩怔住。
  陆小凤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道:“打架本是件又伤神、又费力的事,我找个地方去睡觉多好,为什么要等着别人打架?”
  卖包子的小贩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又好像要笑,忽然大声道:“好,陆小凤果然是陆小凤,从今天起,无论你要找我干什么,我若皱一皱眉头,我就是你孙子。”
  陆小凤笑道:“你这样的孙子我也不想要,只要我下次买包子时,你能算便宜一点,就已经很够朋友了。”
  他随手抓起了挂在床头的大红披风,又顺便喝了杯酒,道:“谁跟我到城外的又一村去吃碗赵大麻子炖的狗肉去?”
  花满楼微笑道:“我。”
  樊大先生忽然敲了敲他的旱烟袋,道:“还有我。”
  简二先生道:“有他就有我,我们一向是秤不离砣的。”
  卖包子的小贩立刻大声道:“我也去。”
  简二先生道:“你专卖打狗的肉包子,还敢去吃狗肉,你不怕那些大狗、小狗的冤魂在你肚子里作怪?”
  卖包子的小贩瞪起了眼,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山西雁大笑,道:“好,你小子有种,大伙儿都一起去吃他娘的狗肉去,谁不去就是他娘的龟孙子!”
  花满楼微笑着,缓缓道:“看来好人还是可以做得的。”
  陆小凤道:“偶尔做一次倒没关系,常做就不行了。”
  花满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陆小凤板着脸,道:“好人不长命,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
  他虽然板着脸,但眼睛里却似已热泪盈眶。
  丹凤公主看着他们,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喃喃自语:“谁说好人做不得,谁就是他娘的龟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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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司空摘星


  狗肉已卖完了,没有狗肉。可是他们并不在乎!
  他们要吃的本来就不是狗肉,而是那种比狗肉更令人全身发热的热情,用这种热情来下酒,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
  何况日出的时候,还有人用快马追上了他们,送来了一封信。
  霍天青的信:
  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约,又何妨改为明日之明日。
  人不负我,我又怎能负人?
  金鹏旧债,随时可清,公主再来时,即弟远游日也,盛极一时之珠光宝气,已成为明日之黄花,
  是以照耀千古者,惟义气二字而已。
  天青再拜。
  就凭这封信,已足下酒百斗,沉醉三日,何况还有那连暴雨都浇不冷的热情。
  暴雨。雨正午才开始下的,正午时人已醉了──不醉无归,醉了才走的。 
  陆小凤将醉未醉,似醉非醉,仿佛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醉是醒?正面对着窗外的顷盆大雨,呆呆的出神。
  丹凤公主看着他,忽然道:“你若不走,那些人难道真的全都会死在那里?”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道:“你懂不懂得‘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两句话的意思?”
  丹凤公主道:“我当然懂,这意思就是说,有些事你若是认为不该去做,无论别人怎么样威逼利诱,甚至还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绝不要去做,若是你认为应该去做的事,就真要你抛头颅,洒热血,你也非去做不可。”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人舍命全义,也有人拿八十三斤重的大铁椎,搏杀暴君。”
  丹凤公主抢着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霍天青才会以死报阎铁珊,山西雁和那些卖包子和馒头的,才会不惜为霍天青卖命。”
  陆小凤道:“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只要能做到这两句话,就已不负‘侠义’二字。”
  丹凤公主轻轻叹息,道:“可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真能不负这‘侠义’二字?”
  花满楼手持酒杯,曼声低吟:“盛极一时之珠光宝气,已成明日黄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义气’二字而已……好一个霍天青,我竟几乎小看了他,当浮一大白。”他真的举杯一饮而尽,仿佛也有些醉了,喃喃道:“只可惜那苏少英,他本也是个好男儿,他本不该死的,本不该死的……”
  他声音越说越低,伏在桌上,竟似睡着了。
  丹凤公主悄悄的走到窗口,悄悄的拉起了陆小凤,柔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陆小凤道:“我几时生过你的气?”
  丹凤公主嫣然一笑,垂下了头,悄悄的问道:“今天你还怕弄错人么?”
  她的呼吸轻柔,指尖仿佛在轻轻颤抖,她的头发带着比鲜花更芬芳的香气。
  陆小凤也许是个君子,也许不是,但他的确是个男人,是个已有了七八分醉意的男人。
  窗外暴雨如注,就仿佛是一道道密密的珠帘,隔断了行路的人,也隔断了行人的路。
  屋子里幽静昏黯,宛如黄昏,从后面一扇开着的门看进去,可以看见一张新换过被单的床。
  陆小凤忽然发现心跳得很厉害,忽然发现上官丹凤的心也跳得很厉害,他问:“你的心在跳?”
  “比比看,谁的心跳得快?”
  “怎么比?”
  “我摸摸你的心,你摸摸我的……”
  突然间,密如万马奔腾的雨声中,传来了一阵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十余骑快马,冒着暴雨急驰而来,冲过了这荒村小店。
  马上人一色青柴衣、白笠帽,经过他们的窗口时,突然一起挥手,只听“飕,飕,飕”,一连串风声,比雨点更密,比马蹄更急,数十道乌光,有的穿窗而入,有的打在外面的墙上。
  陆小凤侧身,已拉着丹凤公主躲到窗后。
  伏在桌上的花满楼却已霍然长身而起,失声道:“硝磺霹雳弹。”
  五个字还没有说完,只听“蓬”的一声,窗里窗外,被乌光击中的地方,已同时冒起了数尺高的火焰,赤红中带着惨碧色的火焰。
  陆小凤变色道:“你们先冲出去,我去救赵大麻子。”
  赵大麻子已睡了,他们刚才还听见他的鼾声。
  但火焰竟霎眼间就已将门户堵死,连外面的墙都已燃烧起来,连暴雨都打不灭。
  花满楼拉着上官丹凤冲出去,那十余骑已飞驰而过,去得很远了,马上人一起纵声狂笑,还有人在放声大呼:“陆小凤,这只不过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若再不识相,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几句话说完,人马都已被珠帘般的雨帘隔断,渐渐不能分辨。
  再回头,赵大麻子的小店也已完全被火焰吞没,哪里还看得见陆小凤?
  上官丹凤咬了咬牙道:“你在这里等,我进去找他。”
  花满楼道:“你若再进去,就出不来了。”
  上官丹凤道:“可是他……”
  花满楼笑了笑,道:“他可以出来,比这再大的火,都没有烧死他。”
  他全身都已湿透,但脸色却还是很平静。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惨呼,呼声惨厉,就好像是一群被困死了的野兽发出来的,但却很短促。呼声一发即止,却又有马群的惊嘶。
  上官丹凤动容道:“难道刚才那些人现在也已遭了别人的毒手?”
  突然间,又是“轰”的一响,燃烧着的房子突然被撞破个大洞,一个人从里面飞出,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在雨中凌空一个跟斗,扑到地上,就地滚了滚,滚灭了身上的火,衣服上、头发上,都已被烧焦了七八处,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又一滚,就站了起来,正是陆小凤。
  上官丹凤吐出口气,喃喃道:“看来这个人的确是烧不死的!”
  陆小凤笑道:“要烧死我倒的确不容易。”他虽然还在笑,一脸却已被熏黑了。
  上官丹凤看着他的脸,忽然一笑,道:“可是你本来有四条眉毛的,现在却几乎连一条眉毛都没有了。” 
  陆小凤淡淡道:“眉毛就算被烧光了,也还可以再长,可惜的是那几坛子酒……”
  花满楼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赵大麻子呢?”
  陆小凤道:“不知道。”
  花满楼道:“他不在里面?”
  陆小凤道:“不在。”
  上官丹凤变色道:“他难道也是青衣楼的?难道早就跟那些人串通好了?否则他们又怎会知道你在这里?”她恨恨的接着道:“你冒险去救他,连眉毛都几乎被烧光,他却是这么样一个人。”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狗肉烧得最好。”
  上官丹凤道:“别的你全不知道?”
  陆小凤道:“别的我全不知道。”
  上官丹凤看着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为什么别人都说他有两个脑袋,我看他简直……”她的声音突然停顿,因为她又看见一个人从暴雨中大踏步而来。
  一个身材很魁梧的人,头上戴着个斗笠,肩上扛着根竹竿,竹竿上还挑着一串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看不清是什么,但她却已看清了这个人正是赵大麻子。
  陆小凤笑了,悠然道:“你不能对任何人都没有信心的,这世上的坏人也许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多,毕竟总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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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1:13 | 只看该作者
  他的声音也突然停顿,因为他已看清楚赵大麻子竹竿挑着的,竟是一串手,人的手!血渍虽已被暴雨冲干净,却显然是刚从别人腕子上割下来的,十三四只手用一条裤带绑住,吊在竹竿上。
  赵大麻子的裤带上,赫然正插着一把刀,杀狗的刀。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道:“原来你不但会杀狗,还会杀人。”
  赵大麻子咧着嘴一笑,道:“我不会杀狗,我只杀过人。”
  陆小凤又看了他半天,才叹口气道:“你不是赵大麻子!”
  这人笑道:“谁说我是赵大麻子的?”
  他笑的时候,除了一张大嘴咧开了之外,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
  陆小凤道:“你是谁?”
  这人的眼睛闪着光,道:“连你都认不出我是谁,看来我易容的本事纵然还是不能算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
  陆小凤盯着他,忽然也笑了笑,道:“可是你翻跟斗的本事却不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上官丹风已大声道:“这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偷?”
  这人叹了口气,道:“不错,我就是跟他比过翻跟斗的司空摘星,但却不是小偷,是大偷。”
  上官丹凤嫣然道:“我知道,你不但是大偷,而且还是偷王之王,偷尽天下无敌手。”
  司空摘星挺了挺胸,道:“这一点我倒不敢妄自菲薄,若论偷的本事,连陆小凤都不敢跟我一较高低,还有谁能比得上我?”
  上官丹凤道:“你什么人不好扮,为什么要扮成个杀狗的麻子?”
  司空摘星笑道:“这点你就不懂了,扮成麻子,才不容易被人看破。”
  上官丹凤道:“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你几时见过有人瞪着大麻子的脸左看右看的?”
  上官丹凤也笑了,道:“看来易容这门功夫的学问也不小。”
  司空摘星道:“的确不小。”
  陆小凤皱眉道:“你几时到关中来的?”
  司空摘星道:“前两天。”
  陆小凤道:“来干什么?”
  司空摘星道:“来等你!”
  陆小凤道:“等我?”
  司空摘星道:“因为你要去找阎老板,这里正好是你必经之路,何况,你既然已到太原附近来了,总免不了要吃一顿赵大麻子炖的狗肉。”
  他叹了口气,又道:“连我都不能不承认,他炖的狗肉,的确没有人能比得上。”
  陆小凤道:“就因为你生怕我吃出味道不对,露出马脚来,所以才说狗肉卖完了?”
  司空摘星大笑,道:“不管怎么样,这次我总算骗过了你这个机灵鬼。”
  陆小凤道:“你在这里等我于什么?”
  司空摘星道:“我这个人还会干什么?”
  陆小凤道:“你难道想偷到我身上的东西?”
  司空摘星傲然道:“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我什么都偷。”
  陆小凤道:“你想偷我的什么?”
  司空摘星道:“你一定要我说?”
  陆小凤淡淡道:“你若不敢说,我也不勉强。”
  司空摘星瞪眼道:“我为什么不敢说?”
  上官丹凤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偷什么?”
  司空摘星道:“偷你。”
  上官丹凤瞪大了眼睛,呆住。
  司空摘星道:“有人出二十万两银子,要我把你偷走。”
  上官丹凤道:“想不到我居然还值二十万两银子……”这句话没说完,她自己的脸色已通红。
  司空摘星道:“只不过那个人要我偷你走,倒并不是你想的那种用意。”
  上官丹凤红着脸,忍不住大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种用意?”
  司空摘星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上官丹凤道:“那个人又是什么用意?他究竟是谁?”
  司空摘星还是不开口。
  陆小凤叹道:“他不会的,干他这行的若是泄漏了主顾的秘密,下次还有谁敢上他的门?”
  上官丹凤道:“小偷还有主顾上门去找他?”
  陆小凤道:“我早就说过,他这小偷与众不同,他从不偷值钱的东西。”
  司空摘星道:“但是我也要吃饭。”
  陆小凤道:“不但要吃饭,还要喝酒,喝好酒。”
  司空摘星道:“所以只有在别人肯出大价钱来请我偷的时候,我才偷。”
  陆小凤道:“只不过能出得起钱请你偷的人并不多。”
  司空摘星道:“的确不多。”
  陆小凤道:“所以你纵然不说,我也知道这次是谁找你来了。”
  司空摘星道:“你知道是你的事,我不说是我的事。”
  陆小凤道:“不管我知不知道,你反正都不说。”
  司空摘星道:“对了。”
  陆小凤道:“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将这秘密告诉了我?”
  司空摘星叹道:“你冒险到火里去救我,差点把眉毛都烧光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偷你的朋友?”
  陆小凤道:“看来你这人倒还是‘盗亦有道’。”
  司空摘星道:“你又说对了。”
  上官丹凤忍不住大声道:“你若好意思,难道就真的能把我偷走?”
  司空摘星傲然道:“莫忘记我是偷王之王,天下还没有什么是我偷不到的。”
  上官丹凤冷笑道:“我倒要听听你准备怎么偷法?”
  司空摘星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卖膏药的肯将他们独门秘方告诉别人?”
  上官丹凤道:“没有。”
  司空摘星悠然道:“这也是我的独门秘方,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
  上官丹凤瞪着他,忽然道:“十个麻子九个怪,我看你本来也是麻子!”
  司空摘星瞪眼道:“谁说的?”
  上官丹凤道:“我说的,要不然你就把你这张麻面卷起来,让我看看你本来是什么样子!”
  司空摘星道:“那可不行。”
  上官丹凤道:“为什么不行?”
  司空摘星道:“你若万一看上了我,陆小凤岂非又要跟我比翻跟斗了?那次已经把我翻得头晕脑胀,第二次我可再也不敢领教。”
  上官丹凤红起了脸,却又忍不住“噗哧”笑了。
  陆小凤道:“这些手是什么人的?”
  司空摘星道:“那些放火烧房的人。”
  陆小凤道:“你追上他们了?”
  司空摘星道:“我既然已扮成了赵大麻子,有人来放火烧他的房子,我当然要替他出气。”
  上官丹凤道:“所以你就砍下他们的手,叫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烧别人的房子。”
  司空摘星道:“我准备把他们那十几匹马卖了,赔偿赵大麻子。”
  陆小凤道:“他们的人呢?”
  司空摘星道:“还在那边的树林里,我特地留给你的。”
  陆小凤道:“留给我干什么?”
  司空摘星道:“他们要烧死你,你难道不想问问他们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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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2:21 | 只看该作者
第09章 峨嵋四秀


  暴雨就像是个深夜闯入豪妇香闺中的浪子,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可是它来过之后,所有的一切已被它滋润,被它改变了。
  春林中的树叶,已被洗得青翠如碧玉,尸体上鲜血也已被冲洗干净,几乎找不到致命的伤口。
  但这十几个人,却已没有一个还是活着的。
  他们看到这尸体时,司空摘星已不见了。
  上官丹凤恨恨道:“他将这些死人留给我们,难道要我们来收尸?”
  陆小凤道:“这些人绝不是他杀的,他一向很少杀人。”
  上官丹凤道:“不是他是谁?”
  陆小凤道:“是那个叫他们来放火的人。”
  上官丹凤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怕我们查出他的来历,所以就将这些人全都杀了灭口?”
  陆小凤点点头,脸色很严肃,他最痛恨的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杀人。
  上官丹凤道:“可是他本来可以将这些人放走的,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灭口?”
  陆小凤道:“因为十几个右手被砍断的人,是很容易被找到的。”
  上官丹凤叹了口气,道:“其实他杀了这些人也没有用,我们还是一样知道他们的来历。”
  陆小凤道:“你知道?”
  上官丹凤道:“你难道看不出他们是青衣楼的?”
  陆小凤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只看出了一件事。”
  上官丹凤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我看出你一定会赶到珠光宝气阁去,叫人带棺材来收尸。”
  上官丹凤瞪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咬着嘴唇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陆小凤道:“然后你当然就会叫那里的人替你准备好水,先洗个澡,再选个最舒服的屋子,好好的睡一觉。”
  他笑了笑,接着道:“莫忘记那地方现在已完全是你的了。”
  陆小凤躺在一大盆热水里,闭上了眼睛,全身都被雨淋得湿透了之后,能找到地方洗个热水澡,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
  他觉得自己运气总算不错,旁边炉子上的大铜壶里,水也快沸了,屋子里充满了水的热气,令人觉得安全而舒服。
  花满楼已洗过澡,现在想必已睡着了,上官丹凤想必已到了珠光宝气阁。
  她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的走了,居然好像很听陆小凤的话。
  这也令他觉得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女孩子。
  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件事做得并不满意,其中好像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又偏偏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阎铁珊临死前已承认了昔年的过错,霍天青已答应结清这笔旧账。
  大金鹏王托他做的事,他总算已完成了三分之一,而且进行得很顺利。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雨早巳停了,屋檐下偶尔响起滴水的声音,晚风新鲜而干净。
  陆小凤叹了口气,绝不再胡思乱想,尽力做一个知足的人。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没有听错,门的确被人推开了。
  但他却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人,竟是四个女人。
  四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不但人美,风姿也美,一身窄窄的衣服,衬得她们苗条的身子更婀娜动人。
  陆小凤最喜欢细腰长腿的女人,她们的腰恰巧都很细,腿都很长。
  她们微笑着,大大方方的推门走了进来,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屋子里有个赤裸裸的男人坐在澡盆里似的。
  可是她们四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睛,却又偏偏都盯在陆小凤脸上。
  陆小凤并不是个害羞的人,但现在他却觉得脸上正在发烧,用不着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脸已红了。
  忽然有人笑道:“听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的,我怎么只看见两条?”
  另外一个人笑道:“你还看见两条,我却连一条都看不见。”
  第一个先说话的人,身材最高,细细长长的一双凤眼,虽然在笑的时候,仿佛也带着种逼人的杀气!
  无论谁都看得出,她绝不是那种替男人倒洗澡水的女人。
  但她却走过去,提起了炉子上的水壶,微笑着道:“水好像已凉了,我再替你加一点热的。”
  陆小凤看着水壶里的热气,虽然有点吃惊,但若叫他赤裸裸的在四个女人面前站起来,他还真没有这种勇气。
  不过这一大壶烧得滚开的热水,若是倒在身上,那滋味当然更不好受。
  陆小凤正不知是该站起来的好,还是坐着不动的好,忽然发现自己就算想动,也没法子动了。
  一个始终不说话,看来最文静的女孩子,已忽然从袖中抽出了柄一尺多长,精光四射的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森寒的剑气,使得他从耳后到肩头都起了一粒粒疹子。
  那身长凤眼的少女已慢慢的将壶中开水倒在他洗澡的木盆里,淡淡说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安分些,我四妹看来虽温柔文静,可是杀人从来也不眨眼的,这壶水刚烧沸,若是烫在身上,你不死也得掉层皮。”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往盆里倒水。
  盆里的水本来就很热,现在简直已烫得叫人受不了。
  陆小凤头上已冒出了汗,铜壶里的开水却只不过倒出了四分之一。
  这一壶水若是全倒完,坐在盆里的人恐怕至少也得掉层皮。
  陆小凤忽然笑了──他居然笑了。
  倒水的少女用一双媚而有威的凤眼瞪着他,冷冷道:“你好像还很开心?”
  陆小凤看来的确很开心,微笑着道:“我只不过觉得很好笑。”
  “好笑?有什么好笑的?”这少女倒得更快了。 
  陆小凤却还是微笑着,道:“以后我若告诉别人,我洗澡的时候,峨嵋四秀在旁边替我添水,若有一个人相信,那才是怪事。”
  原来他已猜出了她们的来历。
  长身凤目的少女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点眼力,不错,我就是马秀真。”
  陆小凤道:“杀人不眨眼的这位,莫非就是石秀雪?”
  石秀雪笑得更温柔,柔声道:“可是我杀你的时候,一定会眨眨眼的。”
  马秀真道:“所以我们并不想杀你,只不过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若是答得快,我这壶水就不会再往盆里倒,否则若是等到这壶水全都倒光……”
  石秀雪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时你这个人只怕就要变成熟的了。”
  马秀真叹道:“猪煮熟了还可以卖烧猪肉,人煮熟了恐怕就只有送去喂狗了。”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好像已经快熟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快问?”
  马秀真道:“好,我问你,我师兄苏少英是不是死在西门吹雪手上的?”
  陆小凤苦笑道:“你既然已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我?”
  马秀真道:“西门吹雪的人呢?”
  陆小凤道:“我也正想找他,你们若是看见他,不妨告诉我一声。”
  马秀真道:“你真的不知道?”
  陆小凤道:“我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骗女人,现在我还很清醒。”
  马秀真咬了咬牙,忽然又将壶里的开水倒下去不少,冷冷的说道:“你在我面前说话,最好老实些。”
  陆小凤苦笑道:“现在我怎么能不老实?”
  马秀真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真是金鹏王朝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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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2:34 | 只看该作者
  陆小凤道:“的确不假。”
  马秀真道:“大金鹏王还活着?”
  陆小凤道:“还活着。”
  马秀真道:“是他要你来找阎铁珊的?”
  陆小凤道:“是。”
  马秀真道:“他还要你找什么人?”
  陆小凤道:“还要我找上官木和严独鹤。”
  马秀真皱眉道:“这两人是谁?我怎么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听见过?”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听见过的名字,只怕最少也有几千万个。”
  马秀真瞪着他。
  陆小凤又叹道:“我没穿衣服,你这么瞪着我,我会脸红的。”
  他的脸没有红,马秀真的脸倒已红了。她忽然转过身,将手里的铜壶放到炉子上,整了整衣衫,向陆小凤裣衽为礼。
  石秀雪的剑也放了下去。
  四个衣裳整齐的年轻美女,忽然同时向一个坐在澡盆的赤裸男人躬身行礼,你若见过这种事,一定连做梦都想不到那是什么样子。
  陆小凤似已怔住,他也想不到这四个强横霸道的女孩子,怎么忽然变得前倨后恭了。
  马秀真躬身道:“峨嵋弟子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石秀雪,奉家师之命,特来请陆公子明日午间便餐相聚,不知陆公子是否肯赏光?”
  陆小凤怔了半天,才苦笑道:“我倒是想赏光的,只可惜我就算长着翅膀,明天中午也飞不到峨嵋山的玄真观去。”
  马秀真咧嘴一笑,道:“家师也不在峨嵋,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在珠光宝气阁恭候公子的大驾。”
  陆小凤又怔了怔,道:“他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马秀真道:“今天刚到。”
  石秀雪嫣然道:“我们若是没有到过珠光宝气阁,又怎么会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陆小凤又笑了,当然还是苦笑。
  马秀真道:“若是陆公子肯赏光,我们也不敢再打扰,就此告辞了。”
  陆小凤道:“你们已没有别的话问我?”
  马秀真微笑着摇了摇头,态度温柔而有礼,好像已完全忘记了刚才还要把人煮熟的事。
  叶秀珠倒是个老实人,忍不住笑道:“我们久闻陆公子的大名,所以只好乘你洗澡的时候,才敢来找你。”
  陆小凤苦笑道:“其实你们随便什么时候来,随便要问我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石秀雪眨着眼道:“陆公子真的不生气?”
  陆小凤道:“我怎么会生气?我简直开心得要命。”
  石秀雪也怔了怔,道:“我们这样子对你,你还开心?”
  陆小凤笑了笑──这次是真的笑了,微笑着说道:“非但开心,而且还要感激你们给了我个好机会。”
  石秀雪忍不住诧道:“什么机会?”
  陆小凤悠然道:“我洗澡的时候,你们能闯进来,你们洗澡的时候,我若闯进去了,你们当然也不会生气,这种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我怎么能不高兴?”
  峨嵋四秀的脸全都红了,忽然一转身,抢着冲了出去。
  陆小凤这才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下次洗澡的时候,最少也得穿条裤子。”
  陆小凤洗澡的地方,本是个厨房,外面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棵白杨树。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挂在树梢,树叶的浓阴挡住了月色,树下的阴影中,竟有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背后却斜背着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峨嵋四秀一冲出来,就看见了这个人,一看见这个人,就不由自主觉得有阵寒气从心里一直冷到指尖。
  马秀真失声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她们,慢慢的点了点头。
  马秀真怒道:“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你们想复仇?”
  马秀真冷笑道:“我们正在找你,想不到你竟敢到这里来!”
  西门吹雪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得可怕,冷冷道:“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却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
  石秀雪大怒道:“放屁!”
  西门吹雪沉下了脸,道:“拔你们的剑,一起过来。”
  石秀雪厉声道:“用不着一起过去,我一个人就足够杀了你。”
  她看来最温柔文静,其实火气比谁都大,脾气比谁都坏。
  她用的是一双短剑,也还是唐时的名剑客公孙大娘传下来的“剑器”。
  厉喝声中,她的剑已在手,剑光闪动,如神龙在天,闪电下击,连人带剑,一起向西门吹雪扑了过去。
  突听一人轻喝:“等一等。”三个字刚说完,人已突然出现。
  石秀雪双剑刚刚刺出,就发现两柄剑都已不能动了──两柄剑的剑锋,竟已都被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用两根手指捏住。
  她竟未看出这人是怎么出手的,她用力拔剑,剑锋却似已在这人的手上生了根。
  但这个人神情还是很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石秀雪脸却已红了,冷笑道:“想不到西门吹雪居然还有帮手。”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以为他是我的帮手?”
  石秀雪道:“难道他不是?”
  西门吹雪冷冷一笑,突然出手,只见剑光已交,如惊虹掣电,突然又消失不见。
  西门吹雪已转过身,剑以在鞘,冷冷道:“他若不出手,你此刻已如此树。”
  石秀雪正想问他。这株树又怎样了,她还没开口,忽然发现树已凭空倒了下来。
  刚才那剑光一闪,竟已将这株一人合抱的大树一剑削成了两段。
  树倒下来时,西门吹雪的人已不见。
  石秀雪的脸色也变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法?这样的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着这株树已将倒在对面的人身上,这人忽然回身伸出双手轻轻一托一推,这株树就慢慢的倒在地上,这人的神情却还是很平静,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平和的微笑。缓缓道:“我不是他的帮手,我从不帮任何人杀人的。”
  石秀雪苍白的脸又红了,她现在当然也已懂得这个人的意思。也已知道西门吹雪说的话并不假。她脾气虽然坏,却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终于垂下了头,鼓足勇气,道:“谢谢你,你贵姓?”
  这人道:“我姓花。”他当然就是花满楼。
  石秀雪道:“我……我叫石秀雪,最高的那个人是我大师姐马秀真。”
  花满楼道:“是不是刚才说话的那位?”
  石秀雪道:“是的。”
  花满楼笑道:“她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分辨,我下次定还能认得出她。”
  石秀雪有点奇怪了,忍不住问道:“你一定要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才能认得出她?”
  花满楼点点头。
  石秀雪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我是个瞎子。”
  石秀雪怔住。
  这个伸出两根手指一夹,就能将她剑锋夹住的人,竟是个瞎子。她实在不能相信。
  月光照在花满楼脸上,他笑容看来还是那么温和、那么平静,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是个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人,绝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瞎子而怨天尤人,更不嫉妒别人比他幸运。
  因为他对他自己所有的已经满足,因为他一直都在享受着这美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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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2:48 | 只看该作者
  石秀雪痴痴的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感情,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同情?是怜悯?还是爱慕?崇敬?
  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情。
  花满楼微笑着,道:“你的师姐们都在等你,你是不是已该走了?”
  石秀雪垂着头,忽然道:“我们以后再见面时,你还认不认得我?”
  花满楼道:“我当然能听出你的声音。”
  石秀雪道:“可是……假如我那时已变成了哑巴呢?”
  花满楼也怔住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句话,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有人会问他这句话。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忽然发觉她已走到他面前,拉起了他的手,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以后我就算不能说话了,你只要摸摸我的脸,也会认出我来的,是不是?”
  花满楼无言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已触及了她光滑如丝缎的面颊。
  他心里忽然也涌起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感情。
  马秀真远远地看着他们,仿佛想走过来拉她的师妹,可是忽然又忍住。
  她回过头,孙秀青、叶秀珠也在看着他们,眼睛里带着种奇特的笑意,似已看得痴了。
  石秀雪这么样做,她们并不奇怪,因为她们一向知道她们这小师妹是个敢爱,也敢恨的女孩子。她们心里是不是也希望自己能和她一样有勇气?
  要爱,也得要有勇气。
  陆小凤倚在门口,看着花满楼,嘴角也带着微笑。
  石秀雪已走了,她们全都走了──四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在一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阵风,走的时候也像是一阵风。谁也没法子捉摸到她们什么时候会来,更没法子捉摸到她们什么时候会走。
  花满楼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也有些痴了。
  风在轻轻的吹,月光淡淡的照下来,他在微笑着,看来平静而幸福。
  陆小凤忽然道:“我敢打赌。”
  花满楼道:“赌什么?”
  陆小凤道:“我赌你最少三天不想洗手!”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不懂你这人为什么总是要把别人想得跟你自己一样。”
  陆小凤道:“我怎么样?”
  花满楼板着脸道:“你不是个君子,完全不是!”
  陆小凤笑了道:“我这人可爱的地方,就因为我从来也不想板起脸来,装成君子的模样。”
  花满楼也忍不住笑了。
  陆小凤忽然又道:“我看你最近还是小心点的好!”
  花满楼道:“小心?小心什么?”
  陆小凤道:“最近你好像交了桃花运,男人若是交上桃花运,麻烦就跟着来了。”
  花满楼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件事我也不懂。”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你为什么总是能看见别人的麻烦,却看不见自己的呢?”
  陆小凤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我是个混蛋。”
  花满楼笑道:“一个人若能知道他自己是个混蛋,总算还有点希望。”
  陆小凤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依你看,是谁要司空摘星来偷上官丹凤的?”
  花满楼想也不想,立刻回答:“霍休。”
  陆小凤道:“不错,一定是他。”
  花满楼道:“能花得起二十万两银子来请司空摘星的人并不多。”
  陆小凤道:“由此可见,大金鹏王并没有说谎,霍休一定就是上官木。”
  花满楼同意。
  陆小凤道:“独孤一鹤当然也就是严独鹤,所以他才会到珠光宝气阁去,才会要他的弟子来找我的。”
  花满楼补充道:“他来的时候,想必还不知道阎铁珊这里已出了事。”
  陆小凤道:“他是不是早已跟阎铁珊约好了,要见面商量一件事?”
  花满楼道:“很可能。”
  陆小凤道:“他们要商量的,莫非就是为了要对付大金鹏王?”
  花满楼道:“也很可能。”
  陆小凤道:“他叫峨嵋四秀来找我,问了我那些话,已无异承认他跟金鹏王朝有关。”
  花满楼道:“所以你认为他本不该这么样做的。”
  陆小凤道:“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严独鹤,他本不必承认的,除非……”
  花满楼道:“除非他已有法子能让你不要管这件闲事?”
  陆小凤慢慢的点了点头,道:“除非他已想出了很好的法子。”
  花满楼道:“最好的法子只有一种。”
  陆小凤道:“不错,只有一种,一个人若死了,就再也没法子管别人的闲事了。”
  花满楼道:“你认为他已在那里布好了陷阱,等着你跳下去?”
  陆小凤苦笑道:“他用不着再布置什么陷阱,他那“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很可能就已足够让我没法子再管闲事了。”
  花满楼道:“据说当今七大剑派的掌门人中,就数他的武功最可怕,因为他除了将峨嵋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之外,他自己本身还有几种很邪门、很霸道的功夫,至今还没有看见他施展过。”
  陆小凤忽然跳起来,道:“走,我们现在就走。”
  花满楼道:“到哪里去?”
  陆小凤道:“当然是珠光宝气阁。”
  花满楼道:“约会在明天中午,我们何必现在就去?”
  陆小凤道:“早点去总比去迟了好。”
  花满楼道:“你是在担心上官丹凤?”
  陆小凤道:“以独孤一鹤的身份,想必还不会对一个女孩子怎么样。”
  花满楼道:“那么你是在担心谁?”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
  花满楼动容道:“不错,他既然知道独孤一鹤在珠光宝气阁,现在想必已到了那里。”
  陆小凤道:“我只担心他对付不了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他接着又道:“以他的剑法,本不必要别人担心,可是他太自负,自负就难免大意,大意就可能犯出致命的错误。”
  花满楼叹道:“我并不喜欢这个人,却又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有值得自负的地方。”
  陆小凤道:“他只看苏少英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就以为已能击破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却未想到苏少英并不是独孤一鹤。”
  花满楼道:“独孤一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沉吟着,缓缓道:“有种人我虽然不愿跟他交朋友,却更不愿跟他结下冤仇。”
  花满楼道:“独孤一鹤就是这种人?”
  陆小凤点了点头,叹息着道:“无论谁若知道有他这么样一个敌人,晚上都睡不着觉的,所以我们不如现在就走。”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我想他现在也一定没有睡着。”
  陆小凤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无论谁知道有你这么样一个敌人,晚上也一样睡不着的。”
  独孤一鹤没有睡着。夜已很深,四月的春风中竟仿佛带着晚秋的寒意,吹起了灵堂里的白幔。
  棺木是紫楠木的,很坚固、很贵重。可是人既已死,无论躺在什么棺材里,岂非都已全无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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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2-25 18:44:18 | 只看该作者
  烛光在风中摇晃,灵堂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凄凉之意。
  独孤一鹤静静的站在阎铁珊的灵位前,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动过。他是个很严肃的人,腰干依旧挺直,钢针般的须发也还是漆黑的,只不过脸上的皱纹已很多、很深了,你只有在看见他的脸时,才会觉得他已是个老人。
  现在他严肃沉毅的脸上,也带着种凄凉而悲伤的表情,这是不是也正因他已是个老人,已能了解死亡是件多么悲哀可怕的事?
  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可是他的手却已握住了剑柄。
  他的剑比平常的剑要粗大些,剑身也特别长、特别宽,黄铜的剑锷,擦得很亮,但鞘却已很陈旧,上面嵌着个小小的八卦,正是峨嵋掌门人佩剑的标布。
  一个人慢慢的从后面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他虽然没有转头去看,已知道这人是霍天青。霍天青的神情也很悲伤、很沉重,黑色的紧身衣外,还穿着件黄麻孝服,显示出他和死者的关系不比寻常。
  独孤一鹤以前并没有见过这强傲的年轻人,以前他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
  霍天青站在他身旁,已沉默了很久,忽然道:“道长还没有睡?”
  独孤一鹤没有回答,因为这本是句不必要回答的话,他既然站在这里,当然还没有睡。
  霍天青却又问道:“道长以前是不是从未到这里来过?”
  独孤一鹤道:“是。”
  霍天青道:“所以连我都不知道阎大老板和道长竟是这么好的朋友!”
  独孤一鹤沉着脸,冷冷道:“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霍天青淡淡道:“道长是武林前辈,知道的事当然比我多。”
  独孤一鹤道:“哼!”
  霍天青扭过头,目光刀锋般盯着他的脸,缓缓道:“那么道长想必已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了!”
  独孤一鹤脸色似已有些变了,忽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霍天青却已经叱道:“站住!”
  独孤一鹤一脚刚跺下,地上的方砖立刻碎裂,手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只见他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转回身,眼睛里精光暴射,瞪着霍天青,一字字道:“你叫我站住?”
  霍天青也已沉下了脸,冷冷道:“不错,我叫你站住!”
  独孤一鹤厉声道:“你还不配!”
  霍天青冷笑道:“我不配?若论年纪,我虽不如你,若论身份,霍天青并不在独孤一鹤之下。”
  独孤一鹤怒道:“你有什么身份?”
  霍天青道:“我也知道你不认得我,但是这一招,你总该认得。”他本来和独孤一鹤面对面站着,此刻突然向右一拧腰,双臂微张,“凤凰展翅”,左手两指虚捏成凤啄,急点独孤一鹤颈后的天突。
  独孤一鹤右掌斜起,划向他腕脉。
  谁知他脚步轻轻一滑,忽然滑出了四尺,人已到了独孤一鹤右肩后,招式虽然还是同样一招“凤凰展翅”,但出手的方向部位却已忽然完全改变,竟以右手的凤啄,点向独孤一鹤颈后的血管。
  这一着变化看来虽简单,其中的巧妙,却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独孤一鹤失声道:“凤双飞!”喝声中,突然向左拧身,回首望月,以左掌迎向霍天青的凤啄。
  霍天青吐气开声,掌心以“小天星”的力量,向外一翻。
  只听“噗”的一声,两只手掌已接在一起,两个人突然全都不动了。
  霍天青本已吐气开声,此刻缓缓道:“不错,这一着正是风双飞,昔年天禽老人独上峨嵋,和令师胡道人金顶斗掌,施出了这一着凤双飞,你当然想必也在旁看着。”
  独孤一鹤道:“不错。”他只说了两个字,脸色似已有些发青。
  高手过招,到了以内力相拼时,本就不能开口说话的。但天禽老人绝世惊才,却偏偏练成了一种可以开口说话的内功,说话时非但于内力无损,反而将丹田中一口浊气乘机排出。
  霍天青的内功正是天禽老人的真传,此刻正想用这一点来压倒独孤一鹤。
  他接着又道:“一般武功高手,接这一招时,大多向右拧身,以右掌接招,但胡道人究竟不愧为一代大师,竟反其道而行,以左掌接招,你可知道其中的分别何在?”
  独孤一鹤说道:“以右掌接招,虽然较快,但自身的变化已穷,以左掌接招,掌势方出,余力未尽,仍可随意变化……”
  他本不愿开口的,却又不能示弱,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呼吸急促,竟已说不下去。
  霍天青道:“不错,正因如此,所以天禽老人也就只能用这种硬拼内力的招式,将他的后着变化逼住……”
  独孤一鹤仿佛不愿他再说下去,突然喝道:“这件事你怎会知道的?”
  霍天青道:“只因天禽老人正是先父。”
  独孤一鹤的脸色变了。
  霍天青淡淡道:“胡道人与先父平辈论交,你想必也该知道的。”
  独孤一鹤脸上阵青阵白,非但不能再说话,实在也无话可说。
  天禽老人辈份之尊,一时无人可及,他和胡道人平辈论交,实在已给了胡道人很大的面子。
  独孤一鹤虽然高傲刚烈,却也不能乱了武林中的辈份。
  霍天青淡淡道:“我的身份现在你想必已知道,但我却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独孤一鹤咬着牙点点头,额上已有汗珠现出。
  霍天青道:“你为什么要苏少英改换姓名,冒充学究?你和阎老板本无来往,为什么要在他死后突然闯来?”
  独孤一鹤道:“这些事与你无关。”
  霍天青道:“我难道问不得?”
  独孤一鹤道:“问不得。”
  霍天青冷冷道:“莫忘记我还是这里的总管,这里的事我若问不得,还有谁能问得?”
  独孤一鹤满头大汗涔涔而落,脚下的方砖,一块块碎裂,右脚突然踢起,右手已握住了剑柄。但就在这一瞬间,霍天青掌上的力量突然消失,竟借着他的掌力,轻飘飘的飞了出去。独孤一鹤骤然失去了重心,似将跌倒,突见剑光一闪,接着“叮”的一响,火星四溅,他手里一柄长剑已钉入地下。
  再看霍天青的人竟已不见了。
  风吹白幔,灵桌上的烛光闪动,突然熄灭。独孤一鹤扶着剑柄,面对着一片黑暗,忽然觉得很疲倦,他毕竟已是个老人。拔起剑,剑入鞘,他慢慢的走出去,黑暗中竟似有双发亮的眼睛在冷冷的看着他。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院子里的白杨树下,一身白衣如雪。
  独孤一鹤的手又握上剑柄,厉声道:“什么人?”
  这人不回答,却反问道:“严独鹤?”
  独孤一鹤的脸突然抽紧。白衣人已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一尘不染,脸上是完全没有表情,背后斜背着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独孤一鹤动容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是的。”
  独孤一鹤厉声道:“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我杀了他,但他却不该死的,该死的是严独鹤!”
  独孤一鹤的瞳孔已收缩。西门吹雪冷冷道:“所以你若是严独鹤,我就要杀你!”
  独孤一鹤突然狂笑,道:“严独鹤不可杀,可杀的是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道:“哦?”
  独孤一鹤道:“你若杀了独孤一鹤,必将天下扬名!”
  西门吹雪冷笑道:“很好。”
  独孤一鹤道:“很好?”
  西门吹雪道:“无论你是独鹤也好,是一鹤也好,我都要杀你。”
  独孤一鹤也冷笑,道:“很好!”
  西门吹雪道:“很好?”
  独孤一鹤道:“无论你要杀的是独鹤也好,是一鹤也好,都已不妨拔剑。”
  西门吹雪道:“很好,好极了。”
  独孤一鹤手握着剑柄,只觉得自己的手比剑柄还冷,不但手冷,他的心也是冷的。显赫的声名、崇高的地位,现在他就算肯牺牲一切,也挽不回他刚才所失去的力量了。他看着西门吹雪时,心里却在想着霍天青,他忽然觉得很后悔。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正后悔,可能也正是最后一次。
  他忽然想见陆小凤,可是他也知道陆小凤现在是绝不会来的。
  他只有拔剑!现在他已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突然间,黑暗中又有剑气冲霄。风更冷,西门吹雪自己的血流出来时,也同样会被吹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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