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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战中，由于与日军相比实力过于悬殊，海军可能是打得最为惨烈的一个兵种，开战不到一年，主力九艘巡洋舰即全部战沉殉国。直到战后，研究者们才恍然注意到，抗战前民国海军的舰艇，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纪录影片，人们最多只能从照片上凭吊它们当年的英姿。 不过，也有例外，在日本导演龟井文夫1937年主持制作的大型纪录片《上海》中，却意外地出现了一艘中国军舰的身影。为了拍摄这部旨在纪录淞沪战争的影片，龟井一行跑遍了战场的各个角落，他们拍摄了被攻占的上海江南造船厂，镜头中在码头侧面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倾斜搁浅的炮舰。 ▲ 龟井镜头下半沉的永健号 尽管该舰已经半沉在水中，但从其双桅双烟囱的流畅布局，依然可以看出，该舰正是淞沪会战时中国海军在上海保留的唯一一艘战斗舰艇——“永健号”炮舰。永健号也是中国海军在全面抗战爆发后战沉的第一艘军舰。 ▲ 永丰舰，即中山舰 尽管永健号的名字比较陌生，假如说起它的一位堂兄来，那知名度高多了——它就是原名永丰，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而改名的中山舰。 中山舰，即永丰舰和它的准姊妹舰永翔舰是两艘清末从日本订购的大型炮舰，1910年订造，1913年交工，而此时它们原定的主人清王朝已经被推翻两年了。 永健号炮舰外观、性能和中山舰颇为相似，却是江南造船厂建造完成的。订购永丰、永翔两舰后，由于发现这两艘战舰设计甚佳，清政府随即决定进行仿制。1911年，永健舰和它的姊妹舰永绩舰成为江南厂参照永丰、永翔两舰建造的新一代舰艇。 由于辛亥革命的影响，永健舰的建造被大大拖延，直到1917年才算竣工。完工的永健舰与日本制造的永丰舰无论外观、尺寸乃至武装都极为近似，但尾部增加了一层甲板，形成尾楼，其舰尾的76毫米炮及备用大型舵轮都设在尾楼甲板顶部，比永丰舰的舰尾要高，这也是两舰比对照片时最大的区别。 ▲ 永健号 永健舰 钢质巡海炮舰，完工时排水量860吨，装备两座燃煤锅炉，功率1350匹马力，最高航速13节，全舰官兵141人。该舰武备较为完善，装备105毫米、76毫米炮各一，47毫米速射炮四座，37毫米炮2门，后还加装过40毫米机关炮、8毫米机枪等防空武器。 在淞沪抗日爆发的时候，日本在上海驻扎海军兵力十分雄厚，包括驻华舰队旗舰、装甲巡洋舰“出云号”，水上飞机母舰“能登吕号”以及第3舰队辖下第10战队、第11战队和第5水雷战队等，也包括从本土调来的第八战队等机动部队，包括航空母舰加贺、龙骧、凤翔等大型舰只，还有紧急来援的海军陆基航空兵和陆战部队。在淞沪指挥对华作战的日军指挥官是南云忠一中将，就是后来偷袭珍珠港的日军舰队总指挥。 中国在上海的海军却只有两艘军舰，一艘战斗舰艇即永健号炮舰，还有一艘已经接近报废的老旧运输舰普安号。 为什么双方的差距如此之大呢？ 一方面是因为双方海军兵力本来就差距很大，中国海军所有军舰的吨位加在一起还不及日本海军的一艘赤城号航空母舰。 另一方面，海军当时在上海兵力如此薄弱，是因为《淞沪条约》规定上海为不设防城市。 只是因为有着海军工厂江南造船厂，中国海军舰艇修理时才被允许进入黄埔江，否则中国海军兵力不被允许进入上海。战前江南造船厂并不是带有海军色彩的一个机构，中方尽量淡化其海军色彩，只是将它作为中国比较大的船厂在使用，但实际上为上海布防留下了一个口子，淞沪战役时永健号才借机留在上海以修理为名得以参战。 尽管只有孤舰留在上海，永健号还是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战前，它的主要任务是警戒江南造船厂。而日本海军决心在上海开战后先发制人，攻击中国空军基地，因此8月10日曾以神威号水上飞机母舰派出飞机侦察上海，杭州方面中国军队动向，结果在杭州上空正和中国空军学校进行飞行练习的训练飞机遭遇。中国空军教练机当即中止训练，开始尾随神威号的水上飞机。双方纠缠良久，因此时中日在上海尚未开战，故此不了了之。 此后，日军发现花鸟山灯塔的守军也向上级通报了发现神威号的情况。甚至，根据日本防卫厅整理的《中国方面海军作战》第一部中第338页记载，此间竟有中国海军的炮舰靠近监视神威号！于是，日军命令神威号离开中国海岸，避免暴露战术企图。 这艘监视神威号的，很可能是中国海军留在上海的唯一一艘炮舰——永健号。 8月13日，战斗打响，永健号担任了捉拿当地日本侨船，建立黄浦江封锁线的任务。 ▲ 黄浦江阻塞线 永健号舰长邓则勋中校是烟台海校第一期毕业生，业务娴熟，敢于任事，较为圆满地完成了这一任务。他指挥在沪海军官兵把停靠在上海的日清轮船公司的六艘轮船全部抓来，然后把这六艘船全部自沉填没在黄埔江中。 实际上，在八一三淞沪之战爆发之前，海军方面感到局势严峻，已经在上海准备器材船只，开始秘密筹划对日防御。匆匆从欧洲赶回的海军部长陈绍宽派练习舰队司令王寿廷少将秘密组织在上海构筑阻塞线，主要目的是拦阻在黄埔江上的敌舰深入。 阻塞线的初步构成是在8月12日深夜，由上海警察局的水巡总队具体负责，在董家渡和十六铺码头沉船锁江，防止日本军舰登陆。他们把在上海黄埔江征用来的商船和普安号运输舰都沉没在黄埔江中，但仍然感到这条阻塞线不够完善，这次捕获的日本船只吨位大，正好用来填充缺口。 听说中国海军俘获日船阻塞的时候，日本方面很生气，在8月19号的《朝日新闻》上，刊登这样一条新闻，叫做《捕捉我日清轮船公司船只沉在黄埔江中，中国军队不法至极》。 黄埔江上的阻塞线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它的阻塞果从日方的报告来看，也是颇为不错的，日军始终不能自此派出舰艇上驶包抄我军后方。黄浦江上的阻塞线，直到11月13日，上海即将失守才真正失去其作用。 不过这样一来永健号也失去了冲出黄浦江与日本军舰交手的机会。它奉命泊于江南造船厂前，阻击日军轻型舰艇的渗透。 尽管永健号只是一艘战斗力不强的炮舰，与日军的巡洋舰、驱逐舰不可同日而语，但日本海军对中国海军颇为重视，战斗开始后即派出大队飞机，对江南造船厂和永健号军舰发起攻击。永健号积极组织防空，也曾几次击退日机攻击。 ▲ 被日军打捞后的永健舰，已经作为飞鸟号通报舰使用 9月25日，滞留在江南造船厂岸边的永健号军舰终于被日军飞机击中，机舱进水后沉没。这艘军舰后来被日本打捞上来以后，在江南厂进行修复。其间，还曾经被中国工人又弄沉了一次。1940年才修复被日本海军作为“飞鸟号”通报舰使用。抗战末期，中美联合空军多次对上海日军舰艇进行袭击，飞鸟号于1945年5月7日被炸中，再次沉于长江，就此销声匿迹。 值得一提的是龟井文夫所拍摄的记录影片中，永健舰的舰首高昂，给人一种凄凉而仍充满尊严的感觉，仿佛一名力战不屈的武士，似乎与日军炫耀武功的初衷不符。 这个谜很久以后才被解开，原来龟井文夫是一名反法西斯人士，日本共产党员，他拍摄这部影片时暗藏了强烈的反战思想。这种思想使他1939年拍摄的《战斗的士兵》一片被日本军方禁演。日本陆军省审查认定为“与其说是《战斗的士兵》，不如说分明是《疲惫的士兵》！”。他本人也以涉嫌违反治安维持法被捕入狱。有这样的思想，难怪他拍摄的永健舰给人这样悲壮的感觉。 人们可能想不到，在一艘中国军舰的命运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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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6 08: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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