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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业余3段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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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20 02:33: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写这篇文章时心中有些纠结。小时候写作文,写奶奶、写妈妈、写同学。后来有了博客,写儿子、写妻子、写过已故的祖父,却从来没有写过父亲。


天下最奇怪的就是父子关系,明明血脉相连、牵肠挂肚,却总是相对无言。


爸爸已年过花甲,但我的印象却一直停留在儿时,那无数次和他逛公园的情形。所以我更愿意称他“爸爸”,而不是“父亲”。那时爸爸三十多出头,比现在的我稍微帅一点点。他毕业于武汉市唯一的重点中学—武汉一中。遇上那场轰轰烈烈的伟大运动,没有大学读。后来国家到这群尖子生中招收飞行员,爸爸通过了全部笔试和身体考试,在得知将要被录取时,被一高干子弟抢了名额。爸爸爱好很多,八十年代中期,聂氏围棋热还没到来时,他已经通过比赛获得湖北省体委颁发的“业余3段”证书。在南京市业余棋手的排位中,排名二十多位。


爸爸不爱人情世故,遇上矛盾时都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对我的要求很严,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是没有“早教”概念的。我三岁时,爸爸做了很多识字的小卡片,据说我可以认出500多个汉字,还能背出床头的那首“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那时的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爸爸用“这里粉”做的果冻,最怕的人也是爸爸。记得有一次,我分不清“士”字和“土”字时,爸爸还罚我站过墙角。爸爸对我最严厉的处罚就是站墙角,我是个非常乖的小孩。不像现在我的儿子,话都说不完整,就已经学会顶嘴和忽悠。爸爸每次让我站墙角,我都会老实站好,直到他让我出来为止。当时没冰箱,“这里粉”必须在冬天才能做成果冻,罚站后,爸爸去做果冻,等冻上了,再叫我出来吃。我会很高兴的吃,却没有一丝埋怨爸爸的想法,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那样埋在记忆深处,不用想起,三十多年也不曾忘记。


很多年以后,我知道了“这里粉”应该叫“啫喱粉”。走遍大小超市、进口商店,却怎么也闻不到那熟悉的香味,也找不到果冻在搪瓷杯中晃晃的感觉。后来妈妈告诉我,我也有很倔的时候,有一次可能是真委屈了,站墙角后,爸爸怎么叫我,我就是不出来,其他长辈叫我,我还是不出来。那时我3岁。


等到上小学了,我不到6岁,但一年级的课程,我早已在稀里糊涂中学过。第一次考试成绩是没有悬念的“双百分”。有些笨的我,还搞不清什么叫考试,也不知道什么是双百分。记忆中,爸爸拿着试卷,坐在床边,很严肃叫我不要骄傲。我不知道爸爸说的什么,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敢问。现在想想,那时骄傲的应该是爸爸,“不能骄傲”只能算他的自言自语吧。


天才都是用来“伤”的。特别是我这种憨厚型“天才”。所以老师一直认为我学习好是因为爸爸的高压,一次上课我打瞌睡,老师怀疑我在家“培优”强度太大,于是在作业本后面用大红字训了我爸爸,爸爸回复更大的红字“冤哉!冤哉!”


学习成绩好,加上奶奶又是校领导,于是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光荣的少先队员”,并且荣升为“二杠”副班长,那时的班长比现在弈城的“斑竹”、“帮主”牛多了,我老实但不失好强。我不厌其烦的问奶奶“副班长”大还是“正班长”大,直到奶奶很坚定的告诉我“副班长大”时,我才满意。我同桌那妞就是正班长,我官大,所以上课上到惬意时。我会情不自禁的捏她屁股,休息休息神经。记忆中这小小的“正班长”多次向老师告状,我屡教不改。现在想想有些后怕,真不知道那时老师在批评我时心里想的啥。


后来的我慢慢进入“后仲永时代”,袖子上的“二杠”降为“一杠”,然后变成“行长”,就是体育课上管一行同学的“行长”。直到初中,我唯一的官衔是“数学科代表”。正巧那时聂旋风高山峻岭,高瞻远瞩的大局观加上锲而不舍勇的茅坑流,使得东瀛六超一夜之间白头的白头,光头的光头。终于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晚上,也不记得谁主动提出的,我正式开始向爸爸学下围棋,那时他已经是“业余3段”在手,而正是从那第一天起,我也走向了向“业余三段父亲”的挑战之路。




下、


最早关于爸爸和围棋的记忆,是在三岁左右。武汉酷热的夏天,爸爸和邻居在竹床上对弈。那时没有云子,记忆中蓝色塑料棋盘,玻璃亮光的棋子,伴随清脆的落子声,我在一旁玩弄棋子。在那个下围棋被理解成玩物丧志的年代,是没有固定围棋老师的,棋友很少,对局机会更是难得。爸爸买了吴清源的《白布局》、坂田荣男的《围棋攻逼法》等书,靠自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水平达到今天弈城5d左右。曾多次代表武汉参加总公司围棋比赛。如今爸爸把这些书送给了我,他们被搁在宽大的书柜里,没有书香,发黄的纸张和模糊的印刷能看出岁月的痕迹。爸爸曾和我说过和邻居下棋的趣事。开始时,邻居水平比爸爸高,后来爸爸棋厉害了,可邻居还停留在弈城2左右,慢慢就下不过爸爸了,但碍于面子他每次都要争拿白棋,一次急了,拿了白棋,居然执白先下。


爸爸教我下棋时,电视里流行阮云生的《围棋教程》,爸爸就用配套书慢慢教我。我却只学了三天。第一天,爸爸告诉我棋盘、棋子、围棋礼仪以及输赢的计算方法。第二天讲“打劫”等围棋规则和术语,第三天从“征子”讲到“枷吃”。我当晚就要求和爸爸实战,于是从让九子开始,步入了和爸爸二十多年的对弈之路。记得九子局中,爸爸开局永远是两个小飞挂,然后镇住边上的黑子,那颗黑子就跑不掉了。等到爸爸吃不住边上那个黑子时,我也就从“九子局”出师,正式宣布围棋入门。


爸爸的棋是靠实战杀出来的,手段特多。到后来,棋友们都认为我棋风过于强硬时,他却笑我下的是“书房棋”。七十年代的围棋不太讲究布局和收官。爸爸的棋总是选择最复杂的战斗,用现在的话说,应该算“苦棋”。以致爸爸下棋长考后,会因为用脑过度而头痛。棋风和性格一样,是改变不了的。两年前,年近六旬的爸爸和“透明的萝卜”当面对弈,“萝卜”有弈城中6实力,前半盘居然被爸爸追杀得惨不忍睹,很多刁钻的手段让“萝卜”大跌眼镜。但到了后半盘,爸爸体力不济,官子也远不及萝卜,一损再损,直到中盘告负。若让我续下后半盘,萝卜应该不会有太多机会。


用现在对围棋的理解看,爸爸的棋是“钻牛角尖”的,但爸爸在工作中确是堂堂正正,兢兢业业的。和爷爷一样,爸爸是一船之长。船上的生活枯燥乏味,爸爸不吸烟也不喝酒。船上三教九流众多,他们却从不敢和爸爸顶嘴。妈妈说过,爸爸不太会管人,他管理一船人靠的是“一身正气”。爸爸是从水手开始做起的,一步步到仓务员,到三副,最后到船长。记忆中爸爸曾有一次到安庆学习考试,年过四十的爸爸和年轻人同场比试,成绩却是三甲。也正是在那次,我考试成绩不好,为了安慰我,我收到一封很长也是唯一次来自爸爸的信。


爸爸对下属表面很严,但实际却很宽。有个新来的驾驶员,驾船水平不行,却自以为是。爸爸多次警告他,他表面唯唯诺诺,实际屡教不改。有人劝爸爸调离他,爸爸心软。终于有一次爸爸接班,却找不到他的船。那时没有手机,爸爸直到接班时才知道,由于那个驾驶员的掉以轻心,他的船永远的沉没在滚滚长江中,一同沉没的还有船上年迈的轮机长。虽然爸爸没有直接责任,但作为船长,停职反省是少不了的。爸爸回家后,失去了老同事也没有了船,第一次看见爸爸眼中有泪。轮机长是爸爸的老同事,为赔偿事宜,轮机长那群平素很少来往的远房亲属到总公司闹事,并扬言见到单位的人,来一个打一个。爸爸不听劝阻,一定要提了水果去送别老同事。妈妈无法劝阻爸爸,于是我拿了棒子远远跟在爸爸后面,那次我是下了玩命的决心。逝者无辜,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爸爸。现场的领导们最终阻止了爸爸,爸爸倔强的性格也可见一斑。停职的那段时间,爸爸的日子不好过。爸爸船是1号船。他没去找过任何领导,一年后,公司主动让爸爸复职担任2号船船长。和爷爷一样,爸爸在长江上驾了一生的船,却从未因个人大意发生过事故,后来爸爸在2号船船长的位置,一直安全干到退休。


如今我亦为人父,和爸爸对弈的机会越来越少,还有一些回忆。记得和爸爸去过武汉著名的“滨江公园棋室”,看过彩棋高手们的“表演”。在那个业余三段已是高手的年代,爸爸提醒我天外有天。再后来,在爸爸感冒,我第一次分先战胜爸爸,那次猜先我拿的白棋,终局时我208子大胜。再再后来,和爸爸分先下互有胜负。有两年,我曾自制过记录表,每一盘下完后都记上时间和结果,双方签字画押。那张表记录了约300多盘对局结果,我赢了100多盘。最后爸爸慢慢老了,我占了上风。


如今爸爸也在网上下棋,落子如飞,无论面对高手、初学的、耍赖的,每每下完棋都是同一个动作,摘下老花镜呵呵几下,然后去做饭。爸爸在弈城曾经有很多的号,可他把帐号密码都忘记了。如今却只剩下一个—长河2007。


我的业余三段父亲,已经无法在棋盘上和年轻人厮杀,但在那文化蛮荒年代,他在围棋上的成就,却是同为业余三段的我无法比及的。


希望爸爸永远健康快乐!
沌口棋虫
2011年12月于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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