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棋与围棋在日本的文化差异 复盘是培养“元认知”

高山流水

　　摘自：Diamond Online

　　翻译和整理：找借口安静 明天女流本因坊

　　棋手在对局结束后进行的复盘，据说在将棋的对局后，双方会进行约一小时的复盘研究，而围棋则有时会花费长达五小时。脑科学家茂木健一郎认为，这样的复盘是“培养元认知的宝贵机会”。在主流教育强调整齐划一的风潮下，剖析胜负细节的意义耐人寻味。本文摘录并编辑自加藤一二三、茂木健一郎的《ひふみん×もぎけん ほがらか脳のすすめ 誰でもなれる天才脳の秘密》（集英社）。

　　将棋在对局后立即复盘，围棋则在数小时后

　　茂木健一郎（下略茂木）：在将棋的头衔战前夕会有前夜祭。那是什么样的活动呢？

　　加藤一二三（下略加藤）：最近大多是自助餐会，但以前则是相关人员齐聚一堂，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交流。而围棋则完全不同。据说围棋高手们因为接下来有一场决战，所以在前夜祭上不会一同进餐。虽然围棋与将棋的世界在某些方面相似，彼此也有交流，但在很多方面却截然不同，其中之一便是复盘。

　　茂木：嗯？怎么个不同法？

　　加藤：将棋对局结束后，我们会马上在现场花约一小时一起复盘。而围棋则不然。对局结束后，双方先各自休息，吃饭、洗澡，经过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后才聚在房间里开始研究。

　　茂木：要隔一点时间吗？

　　加藤：是的，有时要隔三小时才开始，然后更厉害，复盘一复就是五个小时（笑）。相比之下，我们的复盘只花一个小时。

　　茂木：真有意思。这种文化差异很有趣。

　　加藤：对局结束后，双方冷静下来再研究，这也是一种智慧。

　　围棋文化比将棋更“上层”？

　　茂木：围棋更像是一种源自贵族阶层的优雅文化，最早是闲暇时的消遣。围棋的胜负也较为宽松，只要某处失地能在其他地方找回，重在整体布局。也因此，许多企业界人士喜欢围棋。我自己其实围棋更强，日本棋院曾说我约有业余四、五段。

　　将棋的复盘立刻进行，这在媒体上也很受欢迎。加藤先生，你下围棋吗？

　　加藤：我拿到过业余初段的证书。

　　茂木：原来如此。喜欢围棋的也会下将棋，反之亦然。日本棋院和日本将棋联盟之间交流多吗？

　　加藤：挺多的。以前我与围棋棋手赵治勋一起参加节目，我教他将棋，他教我围棋。赵治勋将棋非常强，有实力在受让飞车和角行的情况下能战胜职业棋手。

　　不过他非常想赢，会事先告诉我：“加藤先生，你若在将棋中让给我胜利，我在围棋中也会输给你”。但实际对局时，他凭实力击败了我。而在围棋中，他让我七子，与我对弈并按约定输给了我。

　　还有围棋棋手告诉我，想变强的话，最好加入四、五个强手组成的研究会，进行深入研究。

　　茂木：在讨论中找到正确答案，这是一种“教师指导的学习”方式。老师在旁边教导正确的解法，这也和感想战类似，彼此成了对方的老师。失败时的学习效果尤为显著，因此感想战是非常宝贵的学习机会。真有趣啊。比赛结束后，双方敞开心胸，共同研究对局大约一小时。

　　将棋的复盘是锻炼“元认知”的宝贵机会

　　加藤：确实。有时在复盘中，还能从对手那里学到一些东西。比如对手会说：“加藤先生啊，这一步你走了这样的一手，我觉得这手不如那一手好。”

　　特别是羽生善治曾在感想战中教过我三次，他会指出：“加藤老师，这里您这样走会更好”。其实这也许是“多余”的指导，但也体现了他的人格。有些棋手在胜负之后的复盘中会表现出明显不同的态度。

　　茂木：原来如此。我以后会更留意这些对话。

　　加藤：嗯。不过，在NHK的将棋节目中，比赛结束后，画面会显示两人讨论的场景，但从表情上很难看出谁赢了。这不像体育比赛，没有振臂高呼之类的庆祝动作。观众如果没有从头观看，光看复盘的片段是不容易分辨出胜负的。所以我认为，有时在画面上直接标明“这位是胜者”也许更好。

　　茂木：即便是胜负已定，棋手们的态度依然不变。

　　加藤：这是某种自我克制吧。

　　茂木：现实生活中如果也有类似复盘的环节，或许能减少纷争。相扑比赛也是这样，无论胜负如何，都不会表现出喜怒哀乐。最后的“弓取式”中，由另一位力士来表现胜者的喜悦，这是日本独特的美学。

　　此外，我觉得将棋的复盘是促使人们从“元认知”角度思考胜负的宝贵机会。

　　重大比赛引发“人类潜能”的共鸣

　　茂木：体育比赛之所以让人感动，主要是因为决赛或奖牌争夺战时，人类的潜能被激发到极限。当面临生死攸关的对决时，人的潜力被激发出来，这种表现让观众感到震撼。例如，在WBC决赛中，大谷翔平最后从迈克·特劳特手中三振出局，那一刻他把帽子和手套都扔了，让人不禁心生敬意。这正是因为他代表国家出战，才展现了那样的表现。

　　然而，近年来的教育却倾向于回避竞争，比如让所有人牵手一起到达终点，或是绘本中不再有打鬼的情节，而是与鬼和解。假如教育排除了竞争的严酷性，那么孩子们将失去最大限度激发潜力的机会，这可能是一种过失。

　　在国际学校的教育中，比如表演《灰姑娘》时，会进行严格的选拔。孩子们为了争取角色会认真准备，拼尽全力。当他们为此全力以赴，潜力被激发出来，那种在激烈竞争中拼搏的美感油然而生。

　　虽然最终只能选一个孩子来饰演灰姑娘，落选的孩子可能会流泪，但通过这类经历，他们学会了胜负的道理，意识到即使努力了也可能失败，而这也是十分重要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