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图鉴：化物尽绘卷

安徽花满楼

利维坦按：在诡异而流行的江户时代的文化里，引起人们最多关注的就是日本体系复杂的传统妖怪。而这些妖怪时而让人恐惧，时而充满了幽默感。比如见越入道（見越し入道），这是一个有一双巨大的交叉眼的乞丐，通常会在山间的小道或者夜路上遇见。当你向上看他时，见越入道会变高，你看得多高，他就会变得多高……

清盛和荼枳尼（歌川国芳） ，源平盛衰记人品笺，1840年

再比如狐仙，在日本佛教观念中将它们视为稻荷神（日本神话中谷物、食物之神的总称）或荼吉尼的使者（印度荼吉尼的坐骑原为胡狼，但日本并无胡狼所以以狐狸取代）。狐狸和其他动物修练成精的传说，在日本盛行的程度不亚于中国。另外，在中国传说不常见的狸猫，受到日本民间的重视甚至超过狐狸。日本狐仙普及的原因不一定是受中国影响，有日本人认为，日本人会祭拜狐狸应该和它们会吃掉破坏田产的田鼠和老鼠有关，两者在日本神道教中都被视为农业神祇稻荷神的使者。而相对于狸猫，狐狸至现代还是有不少神社供奉。这些令人兴趣十足的日本民间创造为大量的艺术家和文学作品提供了素材。

文/publicdomainreview.org

译/乔琦

校对/苦山

原文/publicdomainreview.org/collections/the-bakemono-zukushi-monster-scroll-18th-19th-century/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乔琦在利维坦发布

上面这些颇有特色的奇妙图画取自一部名为《化物尽绘卷》（《化け物尽くし絵巻》，Bakemono zukushi）的日本画卷。尽管一般认为该画卷绘于日本江户时代，约18世纪或19世纪期间，但其具体创作日期和作者现已不可考（编者注：一说为佐脇嵩之所绘）。

在这一幅幅绵延的画卷上，描绘着一系列取材自日本民间传说、令人毛骨悚然的“妖怪”（Yokai）。在《妖怪志》（The Book of Yokai）一书中，作者迈克尔·迪兰·福斯特（Michael Dylan Foster）将妖怪描述为：

“一种古怪而神秘的生物；一种怪物或者说神奇生物；一种魂灵或者说精灵……它们是属于边缘的生物，生活在城镇边界、乡村间的山脉里，或者夹在两块稻田间的水道的漩涡里。它们常常在暮光时分出现，在这段天色将暗未暗的朦胧时间中，即便是熟悉的事物也会变得奇怪，各类生物的面庞也不再那么清晰可辨。妖怪会在桥梁、隧道、门口、门槛等各类地方捣鬼，还会在十字路口潜伏。”

那些有变形能力的妖怪（也就是画卷中描绘的妖怪）被归为“化物”（bakemono或obake）一类。从字面意义上讲，“化物”就是指“正在变化的事物”或者“善变的事物”。日本民俗学之父柳田国男（1875—1962）这样区分幽灵（yurei）和化物：前者会缠着人类不放并且常常在深夜出现，而后者通常只会固定在某些地方出现，并且常常见于清晨和黄昏这样的光线朦胧时分。

在《化物尽绘卷》描绘的化物中，有一个脖颈很长的女人，名叫“辘轳首”，这个名字的字面意思是：“脖颈像滑轮一样”。辘轳首有两种经典形象，一种的头可以完全分离（中国版本中更常见），另一种则像这幅画卷中描绘的一样，头部连在长长的脖颈上。无论辘轳首以哪种形象出现，它们的头都可以脱离身体，自由自在地到处乱飞。小泉八云在他1904年出版的故事集《怪谈》（Kwaidan）中撰写了史上第一篇针对辘轳首的英文延伸作品：一位早年为武士的行脚僧发现自己竟被一伙辘轳首诱骗至家中过夜，而且这伙辘轳首还盘算着把他吃了。

雪女则常常在雪夜以长发美丽女子的形象出现。具体的细节则存在地域性差异——在日本的某些地方，人们觉得看一眼雪女，灵魂就会被吸走；而在另一些地区，人们则传说，雪女会请你抱着她的孩子。对于雪女身份的解释，也存在很多版本：有些认为雪女是雪的灵魂，有些觉得她是在雪中丧命的女人，还有一些甚至认为她是被天界驱逐的月亮公主。小泉八云的《怪谈》中也有以雪女为主题的故事：雪女遇到了两名被困在暴风雪中的樵夫，她往年长樵夫脸上一吹就杀死了他，并且警告年轻樵夫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也把他杀了。（多年以后，这个年轻樵夫确实泄密了。）

“发切”这个妖怪最出名的特点是，它会偷偷溜到人类身后，然后把他们的头发剪了。许多都市传说中（尤其是流传于江户时代的那些）都出现了人类头发被神秘削去的现象。有的时候，人们会把这种“削发”现象归咎于“妖风”，但更多时候，人们还是觉得是某个生物削去了人发，比如发切虫（也就是“切断头发的昆虫”，原型很可能是螳螂，因为它有镰刀一般的前肢，名字在日文中和“发切”也很相近）。在《化物尽绘卷》中，“发切”长着一张鸟脸，而双手则像两只大螯，挥舞着刚削下的头发。

下面我们精选了一些《化物尽绘卷》中的形象。这份画卷的数字版来自国际日本文化研究中心的妖怪数据库。在此要向平克·坦塔科（Pink Tentacle）表示由衷的感谢，这些图的描述性配字就是他提供的。

親白眼（Oyajirome）：后脑勺上长着一只突出的眼睛，手部只有一根手指，且带有爪子。

大地打（Daichiuchi）：大地打的形象是一个长着一张鸟脸、挥舞着棒槌的怪物。

Dōmo-kōmo（どうもこうも）：长着两个头的生物，皮肤呈青灰色。

Sarahebi（さら蛇）：蛇身人头的大型雌性生物。

Mi-no-kedachi（身の毛立）：它身上的体毛可以根根竖起。

野衾（Nobusuma）：身体呈红棕色，长着一张人脸，头发根根竖起仿佛针刺，还有一口锐利的黑牙。

马鹿（Uma-shika）：这是一种长得很像马的怪物，但头上长着一只鹿角，还有一只凸起的单眼。

Hajikkaki（はぢっかき）：身体又白又圆，短手短脚。

Odoroshi（おどろし）：这是一种红脸妖怪，大眼、黑牙、长发。

长颈女人就是辘轳首（Rokurokubi），旁边的是犬神（Inugami）。

亡魂（Boukon）：逝者的灵魂，皮肤通常呈灰蓝色，长发，腹部隆起。信仰超自然生物是影响日本悠久的一项传统。亡魂的来源包括佛教、道教和中国民间传说。最显著的影响是日本神道的泛灵论，它指出我们的物质世界是由800万无所不在的鬼神所组成。

牛鬼（Ushi-oni）：一种生活在海洋中的怪物，头部像牛，身体则像一只巨型蜘蛛或巨型螃蟹。常可以在日本西边沿海遇见，在岛根县尤其常见。当地渔民都十分害怕这种妖怪的恶意袭击。牛鬼通常和另外一种类型相似的妖怪一起被提到，它的名字叫做湿妇女。

山童（Yamawaro）：生活在深山中的单眼怪物，有点像河童。山童常常给伐木工人提供帮助，他们不断回来帮助工人，以便得到酒和米饭团的奖励。如同许多关于河童的传说，山童喜欢捉弄人们，特别喜欢相扑摔角。他们有时会闯入民居洗个澡。同时他们对危险有很强烈的第六感，使得他们能够出人们危险的意图中逃脱出来。在春分时，山童回到水中成为河童。他们成群结队的旅行，从这个屋顶跳到另外一个屋顶，向河的方向前进，如果在路途中，有新房子在建造，他们就会生气，而后在墙上戳洞。传说中，谁要是在河中瞥见过山童，谁就会生病。

Buraribi（ぶらり火）：这是一种白色鸟形妖怪，身体周围萦绕着鬼火。

Uwan（うわん，哇鬼）：这是一种生活在废弃建筑物中的妖怪。在古青森县的传说里，哇鬼是无实体的，它只是一种声音栖息于古老废弃的庙和房子里。当有人进入这些鬼屋的时候，这个无实体的幽灵就会发出刺耳的“哇”声。这个声音只会被身处鬼屋的人听到，而建筑之外则听不见任何声音。哇鬼只是由声音组成的，因此对人没有肉体上的伤害。

赤舌（Akashita）：这种妖怪脸上全是毛发，常常隐匿在乌云之中。某年津轻（今青森县西部）大旱，正值农植季节却干旱无雨，无论求神、祈雨等方法，始终滴雨不降，下游村子的人为了给稻田贮水，只好向上游的村子乞求分一点水，未果。于是，下游的一个村民决定去偷开水门，不料让上游的人发现了，被活活打死，至此之后，上游村子甚至专门雇用浪人戒备，以防下游之民。直至一日，水门莫名开启，下游的稻田里涌出了清水，且不管上游居民怎么关，隔夜后旋即自动开启。此即为赤舌之所为。

雪女（Yuki-onna）：常常在雪夜以长发美丽女子的形象出现。她是山神的女儿，掌管冬季的雪，有时会以雪球的形状出现。雪女有时会与山姥姥混淆在一起，不过她们并不相同。雪女喜欢下山诱惑男人，如果遇到她喜欢的，她会把他变成冰棒带回山里。雪女最怕火与热，一但碰到会变成细长的冰柱碎片。她会来到山中的小屋来乞求水喝，如果给她凉水，就会被她害死。如果给她热水或请她到暖炉旁取暖的话，她就会落跑。

发切（Kami-kiri）：是一种偷偷溜到人身后将人们的头发剪下来的妖怪。特别是当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装扮成人模样的妖怪、灵魂或其他超自然生物通婚时，发切的袭击意在延迟或阻止这一段注定失败的异世界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