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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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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5:28
标题:
『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第一部《剑气长江》
楔子
在成都西郊,自百花潭溯流而上,至杜甫草堂,沿途景色十分苍翠崎旋,环绕成都的锦江,这一段叫做浣花溪。
千百年来,锦江浣花溪以它秀丽的景色招来了许多诗人的栖止和吟咏,唐代著名的女诗人薛涛曾住在百花潭,并用烷花溪净洁的江水制造出各种美丽颜色的诗笺,称为“薛涛笺”。至今在锦江右岸还有薛涛的故居崇丽阁和吟诗楼,都已成为成都有名的胜景,此外,南郊的诸葛武侯祠和刘备墓,也是游人凭吊的胜地,杜甫咏诸葛武侯祠云: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鹏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这首诗,杜甫泛舟浣花溪而作,诸葛亮未出隆中前,曾在襄阳城西二十里地方的卧龙岗筑“草庐”隐居,后世的人为了要景仰他,于是在隆中坊以杜甫诗的二句:“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高悬其上。
别人也许不会觉得什么,但是四川成都、浣花剑派派掌门人萧西楼的第三个儿子萧秋水,却因为这两句诗,写于锦江,刻在隆中,所以特别带了三位好朋友,从四川赶到了湖北,就为了看那么一看,那惊才羡艳大诗人的诗,以及那名动八表的诸葛武侯故居!
浣花剑派掌门人萧西楼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萧易人,名震江湖,年轻人里恐怕没有比萧易人更有智略权谋;二儿子萧开雁,沉着练达,被誉为是浣花剑派的守护神;三儿子萧秋水,在江湖,未成名,在武林,无权势,但为了看两句诗而奔驰数百里者,萧家却只有他一人。
没料到萧秋水这一看,却看出了叱咤风云、武林色变的一段悲歌慷慨激昂的故事。
第一章 锦江四兄弟
萧秋水的祖父是萧栖梧,乃浣花剑派开山祖师。
浣花剑派的历史绝不比天山剑派、华山剑派、青城剑派、海南剑派、终南剑派悠久,但萧栖梧是当代剑术大师,以他个人剑术上的修为,确不在上述任何一派掌门下,放眼天下,只有铁衣剑派、沧浪剑派才能使萧栖梧怕之三分。
铁衣剑派、沧浪剑派的后台,却是“权力帮”。“权力帮”是天下第一大帮。
浣花剑派,却没有任何后台。
萧栖梧名震天下,到了晚年,就只有一个儿子,便是萧西楼。
萧西楼十九岁时,便已击败当时著名剑客“长空剑”卓青天。
萧栖梧很疼爱这个独生子,但是,萧西楼因无法接受他父亲要他舍弃其爱人、另娶一位尚未谋面但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最后离家出走,到了桂林,组成了外浣花剑派。故当时有内、外浣花剑派之分。
可是没过几年,萧栖梧与人比武,惨败受伤,忧患成疾,终于撒手尘世,敌人趁机入侵,整个内浣花剑派,几乎在三几个月之内,给人瓦解了。
萧西楼得闻噩耗,率众赶回川中,单剑闯荡,终于重使浣花剑门内、外二支浣花剑派,故此又合成一脉。
浣花萧家在川中名气之大,声望之隆,财产之丰,足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萧西楼晚年更勤修剑法,大有进境。
有人说,浣花剑门下不止是一个帮派,而是一个世家。
又有人说,浣花剑门之所以盛起,当然是因萧西搂慎细老练,也因为有两个好儿子和一个好女儿。
萧易人的剑术传说已不在其父之下,而且在川中又有人望。
萧开雁忠心踏实,任劳任怨,是名忠厚朴实的好青年。
萧雪鱼是个美丽而聪明的女孩子,喜欢唱歌,据说她十三岁时,在溪边一面歌唱一面绣灵鱼戏水,结果真有一条活鱼跳上岸来,落在她的绣画上,也不知是因为歌声太好,还是绣得太像。
那时萧秋水还没有长大。
萧秋水从小就是在这种关照宠护下长大的。
萧秋水自小就聪敏过人,读书过目不忘,能诗善画,他的武功得自萧易人而非萧西楼,但十七岁时居然已自成一家。
萧西楼暗地当然很喜欢他,但是很不喜欢萧秋水的爱胡闹,爱抱打不平,爱闲荡遨游,爱广交朋友,爱怒易喜,干了再说的脾性。
萧西楼认为名门世家子弟,不应该那样,应该庄重点,俭约点,就像大哥萧易人、二哥萧开雁。
偏偏萧秋水就是萧秋水。
萧秋水要到隆中卧龙岗去,却自长江西陵峡逆流而上,到了秭归,秭归是大诗人屈原出生之地,其时又正好是五月初五,中国的诗人节。
萧秋水与三个朋友,是最爱冒险的青年。
长江三峡谓翟塘峡、巫峡、西陵峡,位于长江上游,介乎四川、湖北两地,互相递接,长七百里,为行舟险地。
秭归背依高山,面临长江,景色壮丽,这是屈原故里,所以每年五月初五,更是热闹,龙舟塞满江上。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萧秋水到了秭归,就和他的几位朋友上了岸,心想:反正并不赶忙,于是决定看了这次空前未有的赛龙舟才催舟到隆中去。
萧秋水每次出门的时候,萧西楼就一定会吩咐他几件事:
不要胡乱结交朋友。
不得与陌生女子牵涉。
千万千万,不得不得,招惹“权力帮”的人。
第一点萧秋水懂得,因为成都浣花萧家乃名门世家,自然有人来攀亲结交,但萧家清誉,交了损友,自受影响,得罪了朋友,也等于是自掘坟墓。江湖上是非,有时要比手上的刀还利。
第二点萧秋水明白,因为他自己入世未深,而他的爸爸,就是因为女孩子,几乎被逐出成都萧家。萧秋水虽然懂得和明白,不见得就是同意,其一因萧秋水素好广游交友,其二是因为萧秋水风流惆傥。
但是第三点萧秋水就不明白,也不懂得了。
他已问过无数次,问过不少人:“权力帮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些人虽然答法都不同,说法却都是一样。
——权力帮就是权力帮,开帮立派,就是为了权力,所以直接命名权力帮,这是一个实事求是的名字,起这名字当然是权力帮帮主李沉舟。
——李沉舟的外号叫“君临天下”,武功多高不知道,他有一个好妻子,叫做赵师容,有一个好智囊,叫做柳随风,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斗得过赵师容、柳随风的。
——权力之获得,必须要有三件东西:金钱,地位,拥护者。
——这三样东西,李沉舟都有。
——但是真正实行“权力帮”的霸权者,却是十九个执行人,江湖上闻名色变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
——这十九人魔,武功不单高绝,而且其党羽遍布天下,不乏高手名家。此外据说还有八个可怕人物。
——他们杀人与整人的手段,可以叫你痛恨妈妈为什么要把你给生出来。
——所以招惹了权力帮,不如去自杀更好!
——权力帮是招惹不得的。
以上所说的,萧秋水都明白。
他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结论:
在他的心目中,这才是最好、最该招惹的对象,为什么,为什么招惹不得?
“千万不得招惹权力帮,否则打断你的腿。”
萧秋水不知听过多少遍了,这次临出门时,又被吩咐了一遍。
但是后面那一句,却不是萧西楼说的,而是萧秋水的母亲孙氏慧珊附加的。
孙慧珊早年在江湖上也大大有名,是“十字慧剑”掌门人孙天庭的独生女儿。
可是后面的那句话若是萧西楼说的,那在萧秋水心目中就不同分量了,因为萧西楼言出必行。
孙慧珊是最疼萧秋水的好母亲;好母亲往往就不是严厉的母亲。
所以萧秋水也听过就算了。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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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5:29
湖北秭归乃峡中古城,背依雄伟的山岭,面临浩荡的长江,景色壮丽。
萧秋水清晨抵达秭归,看见岸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张花结彩的龙舟十数艘,这儿是屈原的出生地,每逢五月初五,自然更是热闹,算是对这位爱国大诗人的追怀。
因为还是清晨,舟子都停泊在岸上,大部分是龙舟,还有些张罗体面的渔船,其中还夹杂着几艘商船,还有一艘看来极是讲究华丽的画肪。
敢情是什么富贵人家,老远赶来看赛龙舟的。
萧秋水自幼在浣花溪畔长成,这种画肪,萧家也有一二艘,不过在这个地方也有这种画舫,萧秋水不禁多留意了一眼。
本来他留意了一眼便知道是富人来凑热闹的,只是这一眼,却让他看到了不寻常的事儿!
于是他马上停了脚步!
他的朋友也跟着停步。
因为是清晨,岸上的人并不大拥挤。
要是换作平时,这岸堤根本不会有什么人。
这时画舫里有一名家丁在船头伸懒腰打呵欠,一名婢女正在倒痰桶里的秽物入江中。
而在岸上,走来了十一二个人。
精壮的大汉。
这并没有什么稀奇,而令人触目的是,这十一二大汉,腰间或背上,都佩有刀剑兵器。
在大白天这批人这么明目张胆地佩刀带剑,走在一起,未免有点不寻常。
不寻常的却是,这十二人都忽然拔出了兵器,一跃上船。
为首的人使的一双金斧,一跃上船头,吓坏了那名家丁,正想叫:“救——”已被那双斧大汉用金斧架住脖子,推入了船舱。
那婢女一声尖叫,一名使长枪的大汉立时一脚把她踢入江中,婢女呼救挣扎在江中。
其他的人立即随而进入船舱,只剩下两名使单刀壮汉把守船之两侧。
这一下却也惊动了人,十几个人围上去观看,那两名使单刀的大汉立即“虎”地舞了几个刀花,粗声喝道:“咱是‘长江水道天王’朱大天王的人,现在来做笔生意,请各位不要插手,否则格杀勿论。”
众人一阵骚动,却无人敢上前去。
萧秋水三名朋友互观一眼,心中意识到同一件事,那是:抢劫!…
这还得了?
这种事除非萧秋水不知道,一旦知道,则是管定了。
这萧秋水身形一动,他身旁的长个子朋友立即拉住他,萧秋水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
长个子朋友道:“你知道‘朱大天王,是谁吗?”
萧秋水道:“猪八戒?”“长个子朋友一脸凝肃道:“长江三峡十二连环坞水道上的大盟主,朱老太爷。”
萧秋水道:“哦,这倒有听说过。”
长个子朋友摇摇头叹道:“你知道使双斧和使长枪的是谁吗?”
萧秋水不禁顿足道:“你少卖关子好不好?”
长个子朋友道:“使双斧的叫‘紫金斧’薛金英,使长枪的叫‘枪到人亡’战其力,这两人,武功不错,是朱大天王的得力手下。”
随而叹道:“你要去对付他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萧秋水转头笑问其他二人:“你们呢?”
那两名朋友笑着答道:“要考虑。”
萧秋水道:“哦?”
那白面书生朋友笑道:“本来是要教训他们的1”
另一个女子口音的朋友接着道:“现在却考虑杀掉他们。”
萧秋水笑着回首向长个子朋友问:“你呢?”
长个子朋友叹息了一声,道:“我就是要你们去杀人,不是去教训人而已。”
萧秋水笑道:“你们?”
长个子朋友一笑道:“不,我们。”
这就是萧秋水的朋友,他其中三位朋友。
就在这时,画舫中传来一声惨叫,一名公子模样的人自画舫窗帘伸头大叫救命,才叫了半声,忽然顿住,伏在窗台,背后的窗帘都染红了。
萧秋水等人一见,哪里还得了。
那两名持刀大汉,只见眼前一花,船上竟已多了四个公子打扮的人。
那两名大汉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指着萧秋水喝道:“滚下去!”
他们之所以指着萧秋水,乃是因为在任何场合,萧秋水跟任何人出现,别人总是会先注意萧秋水,甚至眼中只有萧秋水的。
这是萧秋水与生俱有的。
但是等到那大汉喝出了那句话,船头上的四个人,忽然不见了三个人,只剩下那俏生生的白面书生,而船舱的布帘一阵急摇。
那两名大汉不禁呆了一呆,只听那白面书生低道:“你们是朱老太爷手下,一定杀过很多人了?”
其中一名大大汉本能反应地答道:“没一百,也有五十对了。”
另一名大汉吼道:“加上你一个也不嫌多!”
白面书生低声笑了一笑,模糊他说一声:“好。”
就在这刹那问,白面书生忽然就到了这两名大汉的面前。
跟着下来,白面书生已在两名大汉的背后,缓步走进船舱。
然后是岸上的民众一阵惊呼,妇女们忍不住尖叫,因为那两名大汉,刀呛然落地,目中充满着惊疑与不信,而他们的喉管里,都同时有一股血箭,激射出来,喷得老远,洒在船板上。
白面书生掀开船舱布帘,跨人船里,一面阴声细气地附加了一句:“好,就多加两个。”
那两名大汉听完了这句话,就倒了下去。岸上的人又是一阵惊呼:“出了人命了!”
“出了人命了!”
萧秋水和他两个朋友跨入船舱的时候,里面有一大堆站着的人。只有两个是坐着的。
坐着的人是拿双斧和拿长枪的。
其他站着的人,有些是船里的人,家丁打扮,侍女打扮或者员外、夫人、公子、小姐打扮,但有八个人,黑水靠紧身劲装,右手是刀,左手在活动。
活动是:有些在翻衣箱,有些是抢发髻上的金饰,有些是提着吓到脸色又青又白的人的头发,有的扼住别人咽喉,有的在一位小姐下巴上托着。
这些自然是强盗。
长江朱顺水朱大天王的手下。
萧秋水等人忽然进了来,大家的手,也就停止了活动。
拿长枪的震了震,拿双斧的双眼直勾勾地向前看,连眨也未眨一眼。
萧秋水就笑着向不眨眼的人一拱手:“早。”
有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进来,跟你请安,实在是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拿长枪的人已变了脸色,使双斧的人却仍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拿长枪的大汉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萧秋水向使双斧的道:“我知道你是薛金英。”
拿长枪的大汉怒道:“我是在跟你说话。”
萧秋水向使双斧的笑道:“我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好端端的一个粗老汉怎么又是金又是英的呢?”
使长枪的吼道:“臭小子,你嘴里放干净点!”
萧秋水继续向薛金英道:“知道你还有一个朋友叫做战其力的。”
“枪到人亡”战其力抢步欺近,怒嘶道:“你再说!”
萧秋水依然向薛金英道:“可惜那人很短命,就死在长江水道,秭归镇的一座画舫上。”
战其力发出一声震得船荡的大吼,薛金英这时才抬头,慢慢地向战其力说了一句话。“他们是来送死的。”
战其力的脸上立即浮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其他的人也跟着恢复了左手的活动,就当萧秋水他们是已死了的人一般。
可是突然一切又停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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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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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5:30
有些人在翻衣箱时停顿了下来,有些是抢发髻上的金饰时停下来,有的是揪着别人的头发忽然脱了力,有的是扼住别人的咽喉忽然松了手,有的是在摸一位小姐的下巴时僵住了,因为他们在忽然之间看见了自己的手,插了十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他们有的发出尖叫,有的发出怒吼,有的不敢置信地丢掉大刀,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
那女子口音的朋友的衣袖才不过动了一动。
战其力的脸色变了。
薛金英也眨了眼,不止眨一次,而且眨无数次,因为连他也看不清,那年轻人是怎样出手的,萧秋水笑道:“我这位朋友,姓唐名柔,是蜀中唐门的外系嫡亲,‘四川蜀中唐家’,你们总听说过吧?”
萧秋水一说完,那些船上的八名中针的大汉,纷纷惊叫,拼命把手上的银针拔出来。
蜀中唐门,江湖上暗器之一大家,而且也是使毒的翘楚。
萧秋水却笑道:“各位不必惊慌,这位唐兄是唐门中少数的暗器不淬毒的子弟之一。”
那八名大汉闻言停了手,纷纷我望你,你望我,说不出话来。
战其力忽然脖子粗了,大喝一声,一枪刺出!
他的枪本乘斜挂在桌边,不知怎么突然己到了他手上,别人看到他手上有枪时,他的枪已到了别人的咽喉!
唐柔的咽喉!
唐家子弟都不是好惹的,所以战其力立刻准备先杀唐柔。
眼看枪尖就要刺进唐柔的咽喉,唐柔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这时,一双手忽然前后叼住了枪杆,战其力一挣,一滚,沉肘反刺!
那人双手一剪一拖,仍叼住长枪。
战其力心中一凛,力抽长枪,不料连抽也抽不回来,抬头一望,只见一个长个子懒洋洋地对着自己微笑。
只听萧秋水笑道:“他是我的朋友,姓左丘,名超然,为人却一点也不超然,只是有点懒。他是无所不知,胸怀可以装九州十八省进去的人,精通擒拿手,三十六手擒拿,大鹰爪擒拿,小擒拿,奇门擒拿,进步擒拿……什么擒拿他都会。”
萧秋水的话讲完时左丘超然的双手已“喀登”一声,夹断了枪杆,再迫步埋身,与战其力双手对拆起来,三招一过,战其力前马被制,后马不能退,肩、胛、腰、肾四个部分,已被左丘超然闪电般拿住,只听左丘超然笑道:“这是小天山的缠丝擒拿手,你记住了。”
萧秋水笑道:“我还有一位朋友,在外面还没进来,他是海南剑派的高足,姓邓,名玉函,你知道,武林中人都说,不到必要,绝不与海南剑派的人交手,因为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手。”
只听一人自背后道:“背后说人闲活,不是好人。”
萧秋水大笑道:“邓玉函,难道是好人了?”
邓玉函板着脸孔道:“我是好人。”
薛金英忽然道:“可惜好人都不会长命。”
他的话一说完,双斧抢劈邓玉函!
他似已看定,这些人当中,以邓玉函最难应付!
可是斧到中途,左右疾分,回斩萧秋水!
这一下转变之急,全场人皆未料及,薛金英其实一上来就看出来:这四个人的领袖必是萧秋水,要制住唐柔、左丘超然以及邓玉函的话,首先必要拿下萧秋水!
萧秋水的笑意忽然不见了,手上忽然漾起了一阵秋水波光,瀑布一般地奔泻过去!
瀑布泻至半途,忽然分成两道激流,“叮叮”撞开双斧,又复合成一泓秋水,秋水一凝,转而成萧秋水手上的剑。
薛金英双斧被震开之后,猛吼一声,半空全身一拧,跃船而出。
他自然看出萧秋水的剑法。
浣花剑法!
浣花剑派的实力,浣花剑派的武功,不是他薛金英独力就可以应付得了的。
所以他立即决定: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身形一动,左丘超然便已动手,霎眼间已封了战其力身上十二处穴道。
唐柔的右手一动,不动的左手却打出七点寒星!
薛金英全身却化成斧头金芒,“叮叮叮叮叮叮叮”砸开七道寒芒!
寒芒折射四处,萧秋水飞扑过去,及时按下了一名老员外的头,才不致被寒芒钉中!
另一名劫匪却正好被一点寒芒打入额中,惨呼而倒。另一名大汉格得较炔,但也被寒芒射人臂中。
邓玉函却在此时飞起,剑光一闪,又斜斜落在丈外。
薛金英半空一声大叫,左腿已多了道血口子!
但他仍有余力全力扑向船外。
可是这时左丘超然已拿住他的脚,薛金英落了下来,立刻用右腿蹬,左丘超然立刻拿住他的右腿,薛金英用双斧砍下去,左丘超然立时拿住他双手。
薛金英用力挣,左丘超然却把他全身也拿住了,薛金英张口欲呼,左丘超然一双手已钳住他双颊,薛金英不由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左丘超然道:“我们还未向你问活,不准你吵。”
“你们的头儿,朱大天王在哪里?”
薛金英睁着双目,没有答话。
战其力喘息着,闭起了双眼。
余下的七名劫匪,早已吓得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萧秋水等让他们逃走,一方面也希望他们能把朱顺水引过来,一并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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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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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5:31
岸上的人还纷纷在比手划脚,在传说着:“哗,这四个小英雄真厉害,一出手就把这些大坏头们打垮了。”
“有个人还会放暗器呢?”
“哎呀,他们怎么也便杀人呢。”有人忧愁他说。
“他们惹了朱大天王,只怕讨不了好。”有人更是难过他说。
船舱内金元银饰撒了一地,一名公子模样的人背上着了一刀,血流红了衣衫,船内的员外已年近花甲,喘气呼呼地走到萧秋水等人面前,一头就要叩跪下去,萧秋水连忙扶住,道:“老丈你是干什么呀!”
员外带泪要弯着往下拜:“老夫要叩谢救命之恩。”一面指着地上的金银珠宝,道:“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半辈子的银子,眼看都被他们劫去了,幸亏你们……”
萧秋水望望那些银元,见元宝上都刻着“那”字,萧秋水心中暗笑忖道:这人敢情是个守财奴,要他的钱可不容易,连银两上也做了记号,当下笑道:“老丈可是姓那?”
员外一愕,道:“是是是,我是姓那,叫做那锦亮,是杭州人,路经此地……壮士是怎样知道的。”
萧秋水笑道:“没什么。这姓倒是少得很啊。”
那员外道:“是是是,壮士等仗义相救,老夫为表谢意,特赠……”
萧秋水听得不耐烦,转向薛金英道:“你们头儿下落在哪里,你说出来,我们也不一定杀得了他,说不定反而给他杀了,这样你们也等于报了仇,你们又何苦不说呢!”
薛金英仍是抿紧了唇,左丘超然道:“有道是朱大天王是长江黑水道的总瓢把子,手下猛将有‘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你和战其力是三英之二,你不说出朱大天王在哪里,只要说出你们的老大‘双刀客’符永祥在哪里便行了。”
原来“长江三英”在武林人士心中,其实是“长江三恶”,大恶“双刀客”符永祥,武功最高,二恶“紫金斧”薛金英,武功次之,三恶“枪到人亡”战其力,武功最弱。
萧秋水道:“你们三恶是素来行事焦孟不离的,而今符老大在哪里,我想你们也心知肚明吧!”
薛金英忽然开目,就在这时,长空传来一阵唿哨之声,薛金英冷笑道:“他来了,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一说完这句话,船身就忽然剧烈地动起来!
片刻间,船身的移动更剧烈了十倍!
萧秋水,左丘超然,唐柔,邓玉函四人相对一望,立即分四个方向悄出船舱!
四人身形极快,但第一个足尖点及船梢的是萧秋水。等到他脚尖也触及船板时,邓玉函也点落在船头。他们四人一望,只见系住画舫的八根大绳,已经俱被削断,此时春水激流,江流浩荡,水流之急,无法想象,系锚一断,再被人一推,即卷入洪流,飞驰而去!
岸上一人,手持双刀,纵声长笑。
就在这片刻间,船已离岸数丈!
也在这刹那问,萧秋水已飞身掠出!
萧秋水一动,邓玉函也就动了!
萧秋水犹如大鹏,飞掠长空,险险落在滩头渡桥之端!
这一下,岸上的人都张口结舌,好一会才会叫好;连岸上的“双刀客”符永祥,一时也忘了出手。
可是邓玉函因比萧秋水迟霎眼问的功夫掠起,距离便已拉远了五六尺,邓玉函雪衣飞动,离滩头尚有十余尺,强自提气,只差三尺,但已往下沉去!
众人自是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双刀客”符永祥便已发动了。
符永祥左手刀如飞瀑千重,直奔萧秋水。
他要在萧秋水尚未落定蓄势便要毁了他。
萧秋水右手拔剑,左手“呼”地扯开了腰带,“飓”地抛上了半空。
邓玉函半空捞住了腰带,萧秋水一抽,邓玉函象一只燕子一般地已落到滩上!
这时符永祥的左手刀忽然不见,只剩下右手一刀,直刺萧秋水!
右手刀才是杀着!
但是萧秋水的剑就刚刚横架在刀锋上!
符永祥大怒,回刀再斩,忽然侧面一道寒风,吓得连忙闪身回架,只听萧秋水对邓玉函疾道:“这厮交给你了。”
邓玉函点头,符永祥挥刀再上,邓玉函的剑寒立时把他迫退下来。
这片刻光景,船已离岸数十丈。
萧秋水担心的是,仍留在船上的两个朋友,不会应付不了薛金英与战其力,但却应付不了这长江水。
因为他已瞥见画肪两侧的船桨,全已中断。
他真后悔为什么要轻易地放走那六条大汉。
长江水里,显然还会有朱大天王的人。
船一旦翻,唐柔的暗器在水里就没了分量,左丘超然也不熟水性,而自己呢?连水都没有沾过。
萧秋水飞身到了艘扁细的龙舟上,呼叫一声道:“借用!”
“刷刷”两剑,削断了辔绳,左右双桨,飞快地划去!
这叶龙舟,冲刺力本就极大,加上风向急流,和萧秋水的双桨,简直像飞一般前航!
但是这时画舫已遇上一个险境。
原来秭归有一个地方,江中有巨石横卧,造成险滩,行舟的人,最怕遇到这地方。
传说屈原沉汩罗江后,其姐一天在此洗衣,见神鱼负屈原尸体溯江而至,乃葬之。故秭归亦有屈原墓。是为秭归八景之一,名“九龙奔江”。
画舫却正向险滩巨石撞去!
岸上的人纵声高呼,给萧秋水助威打气!
萧秋水此惊非同小可,双臂一加力,桨如双翼,他的腰带因救邓玉函而失去,长袍松阔,江中风大,白衣翻飞,吹成一叶白衫,真如飞行一般!
龙船眼看就要追上画舫,而画舫也眼看就要撞上巨石!
这只不过是转眼间的事,萧秋水的龙舟已与画舫紧贴而进,前面已是一处峭壁了!
这里的江水奇急而窄,如果贴舟而行,随时会遭撞毁,如果萧秋水一缓,则画舫必撞上险滩,欲救不及了!
好个萧秋水,却突然再加快速度!
萧秋水的龙舟闪电一般已越过画舫,千险万惊中几乎撞中了峭壁,但萧秋水猛用左手抓住岩石,猛止住船势,右手持桨,竟向撞来的画舫一拦!
这一拦,萧秋水也没多大把握,江流如此之急,画舫如此之疾,萧秋水眼看它距巨石不过十数尺,只求拦得一拦,再谋他策!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那横滩奇石上,竟有一人!
一名铁衣老翁,竟在该处垂钓!
只见那老翁猛抬目,精光四射,稳成立桩,把手中鱼竿一送,顶住画舫,竿竟是铁铸的,虽已弯曲,但老者步桩纹风未动。
那船居然给老者顶堵住了。
再加上萧秋水这及时一拦,画舫是顿住了。
就在这时,画舫上疾飞出两个人!
一人飞扑入萧秋水的龙舟上,正是唐柔。
唐柔一到,他的双袖暗器便发出!
水里立刻冒起了几道红血。
朱大天王的人正想跷翻萧秋水的船与画舫。
但唐柔的暗器虽在水里威力大减,可是从船上打到水里去却还是强劲如箭。
一人飞扑向巨岩,手中持了一柄杖,也顶向船身,以助者者一臂之力。
这人正是左丘超然。
左丘超然一顶住画肪,便知压力,忍不住脱口向老者道:“好腕力!”
老者淡淡一笑,也不打话。
左丘超然自幼师承“擒拿第一手”项释儒以及“鹰爪王”雷锋,腕力之强,只怕也没多少人能比得上他,而今却自叹弗如。
老者、萧秋水、左丘超然互望了一眼,发力一拖一带,同时大喝一声,一拔一捺,萧、左原来二人木桨折断,只有老者还能抽回铁竿,画舫已被他们三人借力带撞上滩——且险险避过了巨石,搁浅在碎石滩之上。
萧秋水立时拾起另一支桨,全力稳住差点又被激流催走的龙舟,驶向沙滩,唐柔不断发出暗器,水里不断地冒出血红。
忽然唿哨一声,唐柔也不再发暗器了,水里也没有人了。
龙舟停在滩上,老者一手就把它扯上岸来,萧秋水,唐柔跳下舟来,看着左丘超然,一时生死乍逢,呆了一阵,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那员外等,才敢从画舫中探出头来,还弄不清楚自己是在生地还是鬼域。
岸上民众,淳朴温厚,忍不住喝彩如雷动。
因为发生事件,岸上的人已越聚越多,恐怕已有千数人了,萧秋水一下龙舟,他们的心也吊在半空,现在见他虽屡遇奇险,却仍救下画舫,不禁欣喜无限。
萧秋水正想向老者道谢,老者却铁青着脸,飓地笔直上了画舫。
萧秋水一怔,左丘超然即道:“他俩已给我封住了穴道。”
不料船上传来两声惨呼。萧秋水及唐柔、左丘超然立时掠上了船,只见老望脸色铁青地持棍而立。薛金英、战其力目毗尽裂,天灵盖各已被一棍击碎!
萧秋水一怔道:“老丈,您这……”
船上妇孺,各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从未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面。
老叟气呼呼地道:“这种人,还留他在世上干什么?多留一个人渣,多害一群孺子!”
忽然转向三人道:“敢情你们是初入江湖,是不是?”
萧秋水心中敬佩老望力挽狂澜的功力气魄,当下俯首道:“正是,尚请老前辈多多指点。”
老要抚髯而道:“这批人是朱大大王的手下‘三恶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中的‘三恶’,三恶不除,永无宁日,就算你们慈悲为怀,也得为长江两岸的人民想想啊……就算三恶不除,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左丘超然道:“前辈说得有理。前辈是——”
老叟忽然道:“你们之中不是还有一人留在那岸上与符大恶作战吗?我们快赶去瞧瞧!”
萧秋水展动身形,一面笑道:“是是。不过以邓玉函的武功,符永祥的双刀定奈不了他的何。”
老叟也展动身形,向前赶去,一面道:“你们四人是朋友?”
萧秋水笑着,眼睛发着亮。
“我们是朋友,也是兄弟,锦江一带,都知道我们。”
老叟奇道:“知道你们什么?”
左丘超然接道:“知道我们是‘四兄弟’。”
唐柔也笑道:“不必结拜的‘四兄弟’。”
在锦江一带,“四兄弟”是每个人听了都会微笑的。
四个志同道合、济世救民的世家子弟在一起,没有结拜,却有着比结拜更深浓的情感。
“四兄弟”仿佛就是这四位年轻、萧洒、才气纵横的少年英侠的总称。
这四人的家世都很有名。
浣花萧家自不必说,蜀中唐门更是名门,鹰爪王、项释儒的名气自是不小,海南剑派也非同小可。
这四人中,以萧秋水为老大。
这就是锦江四兄弟。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5:32
第二章 秤千金与管八方
萧秋水等在众人的欢呼中上了岸,已见到邓玉函笑望着他。
邓玉函的肩上也挂了彩,雪衣一片红,但神色间若无其事。
“我本不想杀他,可是他想杀我,我只有杀他。”
“我把他交给你,也是想要你杀他,因为他斫绳毁船,手段大毒,实留不得,你也不必难过。”
“死了”
萧秋水向邓玉函一下子把话交代清楚,放声道:“请问,适才我在此地借用一龙舟,现在搁浅在‘九龙奔江’那儿,烦船主把它起出来,多少费用,在下愿意赔偿。”
只见一枯瘦的中年人走出来道:“少侠哪里话。诸少侠冒险犯难,仗义除害,本镇的人尚未叩谢大恩,区区破船,又算得了什么?”
萧秋水一笑,身旁的那员外倒也知机,接道:“喂,老乡,你的船我买一艘新的给你,就当是这几位少侠赠送的。”
萧秋水笑笑,看看那员外,也不想再耽下去,左丘超然道:“大哥,我们还得看看热闹哩。”
旁边一位贫家少年讨好地接道:“诸位若要看热闹,今日午时本镇龙舟,嘘嘘,十多条龙舟,呜呜哇哇咚咚的,很好很好看的唷,诸位一定要去看……”
萧秋水笑道:“谢谢。”那员外怕萧等走后,又有事变,急道:“壮士……”萧秋水心里好生为难,生来便爱自由自在,而今救了这船人,又不得不照顾下去,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老叟却道:“萧少侠若有事务,可以先自离去,护送那员外的安危,老朽担了便是。”
萧秋水毕竟年轻,爱玩喜乐,忍不住谢过老叟。老叟呵呵而笑。那员外有些迟疑,嗫嚅道:“这,这……”
萧秋水拍拍那员外的肩膀,笑道:“这位老前辈,武功比我们加起来都好,你不要担心。”
于是别过众人,一行四人,心情畅怕地赶到“五里墟”去。
秭归赛龙舟,是百里以内的第一件大事。
午时一至,旗炮一响,万众瞩目以待的龙舟大赛,即将进行了。
民众纷纷在岸上摇着不同颜色的彩券,指指点点。
原来比赛龙舟,本为纪念屈原投江。可是数百年来,因龙舟大赛吸引了不少人下赌注,所以兴起了一种行业,赌十色龙舟。
每年龙舟出赛前都要经过严格甄选,几经淘汰过后,剩下的只有十艘,出赛的十艘各涂上不同的颜色,打着颜色的旗号,哪一艘获胜,也等于那种颜色中奖。
大家所下的赌注,通常也会很巨,以一赔十,有人以此一,夜暴富,但却无数人因而倾家荡产。他们要下赌注,只先到“金钱银庄”去买十色彩券,中了以彩券去兑现赢款便可了。
这一带地方,民风纯朴,但赌风甚盛。多少人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越来越富有的只有“金钱银庄”,还有县大爷,和一些公差捕头。
萧秋水等初来此地,自然不知道这里的情形,但见人手一叠彩券,心中纳闷,又见人山人海,甚为热闹,也不以为然,一齐挤在人堆里看热闹去。
龙舟每十二个人乘一艘,共分两排,主右桨五人,主左桨五人,另外在船梢擂鼓掌舵者各一人,合并一十二人。
一般来说,划船不比其他竞赛,长江水急,不是气力很大的人就可以胜任的,一定要熟悉水性、富有经验、精明干练的船夫,才能乘舟如飞。
所以练过武功的人,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大家都非常看好紫、绿二色,园为这两艘船的人,无不是有数十年舟船生活,而且精勇有劲,尤其是绿色这艘。
未开赛前,总是有一番酬神战,八仙过海,鸣放鞭炮,舞狮舞龙等,然后一声礼鼓,继响不断,岸上的人也把粽子抛到水里,密如雨下。
最后在河南那端,竖起一颗特大的粽子,裹着彩旗,迎风摇晃不已。岸上的人一阵欢呼呐喊,知道压轴戏要到了。
河南的那颗粽子,便如采青的抢炮一般,谁先抵达那边,挥旗的人一手抢过,便是优胜者。
人们鼓掌的鼓掌,呐喊的呐喊,终于一声炮响,十艘张弦待发的龙舟,一齐飞出!
十艘龙舟如十支急箭,破浪而去。
开始的时候,十艘龙舟几乎是平行的,水流又急又猛,到大粽子那儿,是相当惊险的。
可是不消片刻,十艘龙舟便有了个先后,有五艘落在后面,而前五艘几乎是平行的。
不久之后,绿、紫二色已抢在前头,尾随的是蓝、白二色。另一艘又被甩在后面。
岸上的人跃动呐喊不已!
“绿舟!绿舟!”
“紫舟!紫舟!”
也有些人在喊:“白舟!白舟!划!划!…”
但没有人喊“蓝舟”。因为蓝舟上的人,都是虚应事故,但却又偏偏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所以根本没几个人购他们的彩券。
上万个人在岸上大呼大叫,这场面实在热闹;萧秋水等虽没有买什么彩券,但也握拳捏掌,瞧得十分兴奋。唐柔更像小孩子一般,叫破了嗓子,哪里像平日江湖上闻之生畏的唐家子弟气派?
这时滩险流急,四舟离目标不过数丈,就在这时,绿舟与紫舟忽然地,奇迹地,几乎是同时地慢了下来。
这一慢下来,白舟与蓝舟就立即越过了它们。
可是离目标尚有丈余远时,白舟的人忽都停手不划了,蓝舟便轻而易举地,夺下了粽子,摇晃晃的,摆舟驶回这岸上,其他数舟,也无精打采地划了回来。
这一下,不单萧秋水等大为纳闷,岸上上万民众,纷纷跺脚怒骂呐喊,把没中的彩券丢得一地。
萧秋水与唐柔对望了一眼,心里好生奇怪。
邓玉函瞧着没瘾,左丘超然说要走了,这时那群蓝衣大汉趾高气扬地上了岸,萧秋水忍不住瞥了一眼,这一眼瞥过后,便决定不走了。
原来其他颜色衣服的船夫上了岸,都垂头丧气,蓝舟船夫上了岸,却给一班蓝衣人围着,隅隅细语,神情十分崖岸自高,但没有任何民众上前道贺。
有些人输了钱,还放声哭了起来。
萧秋水瞥见的是:刚好从停泊的绿舟上来的一名中年船夫,他黝黑沧桑的脸孔上,竟禁不住挂下两行泪来。
这一看,萧秋水哪里还忍得住?便非要去问个究竟不可了。
萧秋水和唐柔马上就走了过去。
这名著名心狠手辣的唐门子弟,竟也是菩萨心肠。
萧秋水如行云流水,滑过众人,到了中年人面前,中年人猛厌眼前出现一白衣少年,背后还有一华衣少年,不禁一怔,正欲低头行过,萧秋水却长揖道:“敢问这位大叔——”
这中年人怔了怔,仿佛心事重重,但对这温文有礼、清俊儒秀的青年人,却仍忍不住生了好感,当下止步道:“有什么事?”
萧秋水道:“大叔刚才是绿舟上的好手。偌百余丈的江,大叔多换过三次臂位。歇过一次桨,实在了不起……”
中年大汉倒一惊,随后一阵迷茫,别的不说,单只同舟便有十二人,动作快,穿插乱,气氛狂,怎么这年轻人却对自己换过多少次手都瞧得一,清二楚?那是好远的距离呵。”
萧秋水顿了顿,忽然正色道:“敢问大叔,为何到了最后终点时忽然放弃了呢?”
那中年大汉一怔,这时随后跟上来了一位也是绿舟出来的黑老汉,看见中年大汉与两个神俊少年对话,不禁大奇,拍了拍中年大汉肩膀道:“阿旺,什么事?他们是谁?”
阿旺一听萧秋水的问话,脸色已沉了下来,小声道:“我不知道。”这句话像是答那黑老汉的,也像是回答萧秋水的。
萧秋水小心翼翼地:“我们没有歹意,大叔你放心,只是心中不解,为何让蓝舟独占鳌头,请大叔们指点迷津而已。”
阿旺仍不作声,黑老汉却注视在萧秋水凡人的脸上。萧秋水等见他们行动古怪,更是好奇。
阿旺道:“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少惹麻烦。”说着转步要回避萧秋水他们而过。
左丘超然大感奇怪,道:“麻烦?有什么麻烦?”
黑老汉却审察地道:“你们是他们派来试探我们是否服气的?”
萧秋水道:“他们?他们是谁,什么服气不服气?”
黑老汉终于恍然道:“你们是外省来的公子少爷吧?”
萧秋水:“我们确是外省来的。”
黑老汉摇头道:“各位小哥有所不知,这种事情你们还是少沾为妙,否则,只怕活不出秭归哩。”
阿旺却道:“黑哥,不要多说了,祸从口出,唏,还是走吧。”
萧秋水等犹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时只听一阵大喝,五六名蓝衣大汉排开人群,走了过来,为首的一名粗声粗气地喝道:“王八乌龟,划了船不回家,在这儿嘀咕些什么?”
阿旺偷偷地拭了眼泪,低头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黑老汉却板着脸孔,不出一声。
蓝衣大汉却用手推推阿旺和黑老汉,一面道:“咄,咄,不说什么,你两个老乡巴还不赶快滚回家去,留在这儿蘑菇些什么!”
这一推,阿旺是逆来顺受的,黑老汉可火了,手一扳开对手的掌,气冲冲道:“要走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推!”
蓝衣大汉抽回了手,“嘿”地一声,道:“哇呵呵,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啦,穷发疯呀?”
阿旺吓得连忙挡在两人中心,扯住黑汉的衣袖哀求道:“大爷,大爷莫动气,我揪他回家便是。”
没料蓝衣大汉一拳冲来,阿旺被打个正中,鼻血长流,蓝衣大汉“桀桀”怪笑道:“要你来多事!看我今天不收拾这黑煤炭,叫他娘生错这粒蛋——”
黑老汉本是火爆脾气,见阿旺为自己挨了揍,怒从心起,不管一切,一声大吼便出拳打了过去。蓝衣大汉却是会家子。
一刁手就对住了,进身一连三拳,“蓬蓬蓬”打在黑老汉身上,不料黑老汉身子极为硬朗,挨了三拳,居然没事,反而一拳捶过去,捶得这蓝衣大汉金星直冒。蓝衣大汉虽学过功夫,但平日仗势欺人,哪有人敢与之动手,所以甚少锻炼,绣花枕头,挨了一拳,呜呜呀呀地叫了一阵,双手一挥,向身旁的那六七名大汉呼道:“给我宰了他!”
那五六名蓝衣人居然都“霍”地从靴里抽出牛耳尖刀,迫向黑老汉,阿旺嘶叫道:“别,别——”
看热闹的人虽多,个个人咬牙切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但谁也不敢助黑老汉一把。
这时忽然走出一个人,正是萧秋水,挡在黑老汉面前,冷冷的道:“你们是谁?为何可以随便杀人!”
蓝衣人只见眼前一闪,忽然多了这样一个白衣少年,不禁大奇,一听他开口,才知道是外乡人,那蓝衣大汉狞笑道:“你问阎王老子去吧。”
一说完,五六道刀光,有些刺向萧秋水,有些刺向黑老汉,有些刺向阿旺。
这时忽然见一人大步走了过来,抓到一个人的手,一拎,刀就掉了,再一扳,执刀的人手臂就给“格勒”地折了。他一面拧一面行,看来慢,但霎眼间七名蓝衣大汉,没有一个关节是完好的。
那蓝衣大汉痛得大汗如雨,嘎声道:“你是谁?为何要折断我们的手?”
左丘超然道:“回家问你妈妈去吧。”顺手一钳一扯,这蓝衣大汉的下巴臼齿也给扯垮,下颚挂在脸上,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萧秋水淡淡笑道:“你们走。要是激怒了我们南海邓公子,或者蜀中唐少爷,你们还有得瞧呢!”
蓝衣大汉不作一声,脸色登时如同死灰,互觑一眼,没命地奔窜而逃,一哄而散,全场顿时连一蓝衣人也不剩。
这时只听一人喝道:“什么事?打架吗?不准闹事!”只见一人排开人群,走了过来,身穿差眼,头戴羽翎,只是二级捕快的装扮。
乡民一见此捕快到来,竟也有些尊敬,打躬作揖,纷纷叫道:“何大人好!”
何捕头一一回礼,走到黑老汉等人面前,打量了萧秋水诸人一眼,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黑老汉到现在还呆住了,他实在想不出这懒洋洋的长个子竟能随随便便地就能使七个人的手臂脱了臼。
阿旺却道:“何大爷,我们又遭‘金钱银庄’的人欺负了。”
何捕头顿足道:“唉呀,你们怎能跟他们作对呢,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萧秋水一听,便知道事情大有文章,于是道:“现在事情已闹到这样,旺叔,黑叔,不如把事情详告我们,也许我们可以替你们解决,否则,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何捕头翻了翻眼,没好气地道:“你们外乡人,哪里知道厉害,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还是快快的回乡去吧。”
萧秋水傲笑了一下,他知道像何捕头这种人,是需要唬一唬的。谁知道唐柔也有此意,这个静静不作响的白衣少年,忽然一扬手,三支小箭就不偏不倚,齐齐钉在何捕头的翎帽上,何捕头吓得目瞪口呆,唐柔细声笑道:“我是四川蜀中,唐家的人。”
“唐家的人”四个字一出口,何捕头的口更是合不起来。三百年来,又有谁敢惹上蜀中唐家?
忽然一道白芒一闪,剑已回鞘,何捕头三络长髯,却落下尖梢的一截,白面书生淡淡地道:“南海邓玉平的弟弟,邓玉函,便是我。”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5:33
何捕头毕竟也是在外面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海南剑派邓玉平,大风大浪也变成风平浪静了。
左丘超然随手夺过黑老汉本来拿着的一根要用来对付蓝衣大汉的船桨,双手一扳,“劈啪”一声,臂腕粗的坚硬木桨,全部折断为二。左丘超然懒懒地道:“‘僵尸擒拿手’的二郎折棍法,你要看哪-种擒拿手,我都可以演给你看。”
何捕头忙摇手道:“不,不必了。”
萧秋水也笑道:“我姓萧,何大人要不要验明我的身份?”
何捕头笑道:“哦,无须,无须,小的姓何,单名昆字,不知萧公子等侠驾到,真是……”
阿旺这时悄声道,“若萧公子等真要知道此事真相,不如先到舍下一趟,定当详告;但愿萧公子能为我们除此祸害,此处谈话,只怕不便,”
萧秋水等人互望一眼,道:“好。”
邓玉函忽然道:“何捕头。”
何昆忙陪笑道:“有何指教。”
邓玉函道:“如果你没事,请随我们走一趟,这些地痞生的事,有官府的人插手,比较好办。”
何昆忙俯首笑道:“我没事。我没事!”
邓玉函道:“那就去一趟。”说罢转身随阿旺等行去,何昆只有俯首跟着。
一行人到了茅舍,阿旺的老婆很是惊讶,阿旺支开了她,要她到外面天井洗衣,黑老汉却是常客,所以端茶出来,众人谢过,然后开始谈入正题。
——原来秭归这一带,数百里内,最有势力的要算是“金钱银庄”。
——“金钱银庄”不单止是金钱银庄,还开有赌场、妓院,还有一些更加见不得人的行业:诸如贩卖奴仆、杀手之类的组织。
——没有人敢惹“金钱银庄”的人,因为他们的后台便是名震天下、威扬九州的:“权力帮”湖北分舵。
——听说“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也在此驻扎,因为这地盘为他们赚了不少钱,他们用钱,买到了连官府也不敢惹的地位,加上人手,合起来就是权力。
——金钱,地位,加上人手,合起来就是权力。
——这里的人都只有敢怒不敢言。像这次赛龙舟,“金钱银庄的人要爆冷门,赚大钱,于是其他各舟的人都事先被警告:让蓝舟夺魁,否则性命难保。
——而且一有张扬,当诛全家。镇里的人哪敢不乖乖听命?以金钱银庄的人愈来愈富有,附近数乡穷人和死人也愈来愈多。
——待龙舟赛后,阿旺、黑老汉等信用全失,也不会再有人愿意雇用他们,这些后果,金钱银庄才不管。
——听说在赌场若赢了大钱,当天晚上自然就会在回家的路上失了踪,可是,被人连哄带骗上赌场的人,也越来越多。
——自从金钱银庄多开了家妓院后,附近的少女失踪案件,也多了起来。
“这些,唉,官府的人不理,报到衙里先抽二十大板,久了也没有报案。官家拿的是权力帮的钱,也就是我们替权力帮熬的血汗,才不管我们的事哩。只有少数几个官爷们,像何大爷、张大爷等,还敢为我们说几句话,抓几个人,别的就不用说了。”阿旺摇头叹息道。
“说来惭愧,我们也是受够了压力,抓到的,也只好抓几个喽罗而已;有次我抓了个金钱银庄的小头目,当天晚上就被三个人伏击,腰上挨了一刀,从今之后我也是少惹这些麻烦了。”何昆也摇头叹息过。
左丘超然脸色凝重,道:“你们可知主持这儿事务的金钱银庄庄主姓什么?样子如何?”
何昆想了一阵道:“谁能见过他?我家青天大老爷也只不过见他一二次,而且是黄金白银送去好几次,才得一见哩。至于姓什么……好像是,哦,对了,好像是姓傅的……”
萧秋水、左丘超然较为见识广博,互望一眼,失声道:“铁腕神魔傅天义?”
邓玉函、唐柔初闯江湖,傲慢不群,不知就里,于是问:“傅天义是谁?”
左丘超然向何昆问道:“在金钱银庄内,傅天义的手下中,可有一位姓程的?”
何昆“咦”声道:“对呀。这人是掌管金钱银庄的财务,据说向来只只赚不亏,故人人唤之‘秤千金’,什么生意只要经过他一秤,钱财就会滚滚而来。”
左丘超然道:“对。‘秤千金’的名字,另从早已忘了,但‘秤千金’却是傅天义手下四名要将之一,另一人姓管………”
何昆拍腿道:“傅天义在金钱银庄的管理人就是姓‘管’的、人人都叫他做‘管八方’。”
左丘超然道:“这‘秤千金,和‘管八方’都是傅天义手下两大功臣,但更难应付的是其他两人,一名叫‘凶手’,一名叫‘无形’,这两人才是真厉害角色。”
——凡是干博天义这种事业的,除了要有像“秤千金”那么善于管财的人,以及像“管八方”那么善于管理的人才外,当然还要有两种人。
——杀手和走狗。
——杀手就是“凶手”。什么人不听话,或者与之作对,“凶手”的任务便是:杀!
——走狗却是“无形”的。他不会事先让你看出他是走狗。可是他比“凶手”更阴险,更毒辣更防不胜防,因为走狗是“无形”的。当你发现他时,他已把你卖掉了。
——“秤千金”姓程,“管八方”姓管,可是“凶手”和“无形”,却连知道他们的姓氏和名字的人也没有。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萧秋水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不是怕难。
对手越强,他越喜欢与他对抗。
他对这些乡民,只有敬爱和尊重,就算他们显示那一下子武功,也是针对会武的何昆捕头,而不是不会武功的民众。
——正如知识也是一样。就算是学识渊博,但应该用在济世扶弱,就算要表现,也只是对那些有知识、自傲自炫的人面前炫耀,而不是拿来愚弄群众自高身价。
——否则的话,有知识的人岂不是比没有知识的人更卑下?
——所以萧秋水等很尊重阿旺、黑老汉等,他们也有权说话,有权划船,有权掉泪,如果他们的权力被剥夺,他们自会倾力替他们争取。
——也许做这些事,看来很傻,不过他们是专做傻事的。
——包括以前替一位焦急的母亲找回她遗失的孩子,他们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地找了整整七天七夜差点连自己也迷失掉。
——包括为了读到一篇志节高昂、浩气长存的好诗文,忍不住要在三大以内,遍访好友,也要他们能在适时同赏。
——对于这件事,也是一样。
只是,只是他们所面对的,却是最大的困难。
对手是权力帮。
天下第一大帮。
无论是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或唐柔,未出门之前,都被吩咐过类似的话。
“千万不可惹上权力帮。”
“万万不能与权力帮为敌!”
萧秋水暗地里咬了咬牙,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怕权力帮。
他心中在想,反正这一趟出门,吩咐的是妈妈,爸爸没有说过,一切干了再说。
因为如果是萧西楼说的话,他说打断你一双腿,绝不会打断一双手臂的。
可是孙慧珊则不同了。
母亲都是疼爱儿子的,有时候是近乎溺爱。
何昆毕竟是吃了几十年公门饭的,看见他们都沉静了下来,也看出他们的为难,当下安慰道:“权力帮有多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连少林、武当都要忌之三分的,诸位少侠武艺过人,但又何苦招惹他们?不如想个办法托人去说个情,凭诸位的家世,权力帮也不致多生是非,说不定与诸位一笔勾销,而且放过阿旺叔等,唉,这也是委曲求全之法吧?”
萧秋水没有作声,可是心里面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
他现在最乐意的事莫过于从这里开步走,直走到“铁腕人魔”的跟前,把他的双手打断——其他的结果,他才不管。
可是他又确有所顾忌。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呼!
阿旺的脸色立时变了,他认得出这声音。
他老婆的声音。
唐柔平时文静静的,现在却忽然动了。
一动如脱弦之矢,飞射而出。
他快,邓玉函更快。
他的人已和剑合成一体,冲出茅屋!
还有那懒懒散敬的左丘超然,此刻变得何等精悍矫捷,只听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左丘超然已越顶而过,落在天井。
但是有一个人已先到了那里。
正是萧秋水。
他比谁都快捷,因为他最直截!
他是破窗而出的。
这“四兄弟”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天井中。
他们站在一起,仿佛世上已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们击垮。
天井的院子里伏倒着一个妇人,头胪浸在洗衣的木盆里,木盆的水已染红,木盆里的衣服都变成了殷红。
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人影一闪。
他们立刻追过去,但人影已隐灭在竹林里。
竹林密集错综,也不知道多深多远,四兄弟一呆,就在这时,茅屋里传来阿旺的第一声惨呼!
萧秋水猛止步,叫道:“糟了!”
继而茅屋里又传来黑老汉的第二声惨呼!
四人的身形也立时展动,才出得竹林,茅屋里已传来第三声惨叫,那是捕头何昆的。
萧秋水人到屋里,屋里已没有站着的人了。
萧秋水一直由脚底冷到手心里去。
阿旺死了,眉心穴中了一下凤眼拳,震断脑脉而死的。
黑老汉也死了,心口中了一下重击。
何昆倒在地上,萧秋水眼睛一亮,冲过去,扶起了他,只见何昆在呻吟着,按着腹部,十分疼痛的样子。
萧秋水大喜道:“他还有救……”
只见何昆缓缓睁开了眼睛,艰难地道:“蓝……衣……人……是……金……钱……银……庄……的人下的……手……幸亏我挡……挡了一下…………而……你们就……就……就来了……”
萧秋水的脸色变了,天下再厚的墙,也阻挡不了他扫平权力帮的斗志,他大声叫道:“我要去金钱银庄,你们谁要先回?”
唐柔第一个大声道:“我要去!”
邓玉函声音冷得像剑,“去!”
三人同时望向左丘超然,左丘超然懒洋洋地道:“吃屎狗才不去!”
金钱银庄。
金钱银庄本来是个热闹的地方,可是今天并不怎么热闹!
今天本来是极其热闹的日子,因为今天金钱银庄刚刚在龙舟赛上刮了一大笔。
可是自从上午十几个膀子垂着不能动的蓝衣大汉回来后,柜台里的“秤千金”就放下了金秤。
他放下金秤,拿起了铁秤。
人人都知道,当“程掌柜”也放下金秤的时候,就是不做生意的时候,但另做一件东西:做买卖,杀人的买卖!
下午的时候,四位公子,走进了金钱银庄来。
偌大的一所银庄,就只有七八位顾客在交易。
这四个人走进后,就一直走到柜台前。
这四个人把手伸出来,萧秋水,邓玉函交上去的是佩剑,唐柔交上去的是三颗铁蒺藜,左丘超然交上的是一双手。
左丘超然一身邋里邋遢,一双手洗得很干净。
练擒拿手的人,无不爱惜自己的一双手的。
唐柔的铁蒺藜和一般无异,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字,小小小小小小的一个“唐”字。
这一个字,便足可叫人吓破了胆,这颗铁蒺藜,立刻和其他的铁蒺藜不同了。
别的铁蒺藜也许打不死人,但这粒有“唐”字的铁蒺藜,却是连沾着了也会死人的。
唐门毕竟是江湖中暗器之霸!
萧秋水交上去的剑,也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剑鞘上,多刻了一个“萧”字。
但是自从萧家练剑后,别的姓萧的剑手,谁都不敢似萧西楼一般,把姓氏刻在剑鞘上。
邓玉函的剑也不特别,只是多了一块看来什么颜色都像的佩玉!
这块佩玉,是当代最负盛名的海南剑客邓玉平的信物。
仅此而已。
这已够令人胆丧了。
这四样东西一交上去,那四个柜台上的人立时顿住了,脸上立时绷紧,连笑也笑不出来。
几乎是同时的,这四人推动座椅,立即就要起来!
他们的反应已够快了,但是四兄弟更快。
但闻“呛”的一声,两柄剑已同时出鞘,因为同时,所以听来只有一声剑鸣。
萧秋水的长剑,马上抵住两名掌柜的头,剑身锋锐,冰一般的贴在皮肤上,那两名掌柜的脖子不禁起了一粒粒鸡皮。
左丘超然的右手,已扣在另一名掌柜的脖子上,这掌柜连丝豪都不敢动。
唐柔却连动都没动,只是把三颗毒蒺藜拿起了其中一颗,抬头望着这掌柜,这掌柜已是魂飞魄散,不敢再移动一步。
四名掌柜都怔在那里。
金钱银庄中四五名先换碎银的妇女与男子,不禁大吃一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走过来看热闹;场子里的八九名蓝衣大汉一见这等情形,纷纷拔刀,怒叱暴喝,却投鼠忌器,不敢走上前来!
萧秋水笑道:“四位想必是权力帮中的金钱银庄分舵里有头有面的人物,但我们找的不是你,冤有头,债有主,叫你们的当家出来。”
四人自是颤抖,说不出话来。
只听一人哈哈笑道:“我就是当家的,不知欠你们什么债!”笑声震动了整个钱庄,连柜台的铁栅也震得嗡嗡作响起来。
萧秋水道:“可是程大老爷?”
只见一人自柜台内侧大步而出,大笑道:“区区人称‘秤千金’是。”
萧秋水道:“我想请你秤样东西:”
“秤千金”笑道:“什么东西?”
萧秋水道:‘人头!”
“秤千金”道:“什么人头!”
萧秋水道:“你的人头。”
“秤千金”“哦”了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歇,然后道:“少年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秋水道:“‘金钱银庄’。”
“秤千金”道:“你可知道‘金钱银庄’的主人是谁?”
“‘铁腕人魔’傅天义!”
“秤千金”道:“很好。那你又知道傅爷是谁?”
萧秋水道:“‘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其中之一地魔。”
“秤千金”道:“你又知道‘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是些什么人组织的?”
萧秋水道:“权力帮!”
“秤千金”道:“你又知道不知道权力帮的地位名声实力?”
萧秋水道:“天下第一大帮!”
“秤千金”道:“那还想怎样?”
萧秋水大声道:“除此祸患!”
“秤千金”忽然仰天大笑,道:“你既然已知道这些还敢与权力帮作对,我杀了你也好向萧老头交代。”话一说完,双手一挥。
萧秋水,唐柔,左丘超然,邓玉函忽觉背上被利刃抵住,他们手都在柜台之上,反应已迟,只好不动,那四名掌柜跷凳而去!
原来用尖刀抵住他们的,是那四名看来只像典当东西的妇人。
萧秋水等人根本就没料到这些人是乔装的。
“秤千金”大笑走近,摇着铁秤,道:“凭你们的道行,要跟大爷我作对还差远呢,还说什么打垮权力帮!”
萧秋水没有作声。
“秤千金”笑道:“你们四人,谁最不想死的,只要说出来,我可以最后杀他。”
谁知道“四兄弟”还是没有作声。
“秤千金”笑道:“那我要先杀一个人试试了。”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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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5:39
就在这时,萧秋水背后的妇人,额上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一颗铁蒺藜。
她立即便倒了下去。
萧秋水的剑马上抽回,刺穿剑抵邓玉函背后那妇人的咽喉。
邓玉函在萧秋水出剑的同时出剑,也毫不理会后面的刀刃,一剑贯穿了刀抵左丘超然背后妇人的前胸。
而唐柔背后的妇人,也忽然间倒了下去!
她的双眉间,也多了一样东西。
一颗铁莲黎。
“秤千金”扑近时,那四名掌柜抽出刀来之际,那四名妇人已成了死人。
这只不过刹那间的事!
这四名兄弟的配合如此无间、迅速、天衣无缝。
唐柔放在柜台上的三粒铁蒺藜,只剩下一粒了。
“秤千金”望了一眼,好不容易才说得出声:“看来以后抓到唐家的人,还是先杀了再说。”
唐柔温柔道:“可惜唐家的人是抓不到的。”指指桌上又笑道“这一颗是留给你的。”
刚才刀抵四人背后时,这四人都不能动。
可是唐家的暗器却只要手指一动就可以发出,有时候甚至连动也不必动也能发出。
而且想要折射,回射,反射,直射都可以。
唐柔发出了两颗铁蒺藜,先解了自己和萧秋水之危。
萧秋水立即救了邓玉函,邓玉函也立刻救了左丘超然。
四人一气呵成,等“秤千金”要出手时,他们四人八双眼已盯住“秤千金”。
“秤千金”苦笑道:“四位要不要谈生意?”
左丘超然道:“刚才大老板又为何不谈生意?”
“秤千金”强笑道:“什么时候?”
左丘超然悠然道:“我们被刀抵着背后的时候。”
“秤千金”苦笑道:“那是个误会,那实在是个误会。”他在那一刻看出这四位少年的身手,除了这左丘超然尚未动手,也不知是何派之外,纵然以一敌一,他也无必胜的把握。
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从来不会轻易做的。
萧秋水忽道:“大老板要谈生意?”
“秤干金”道:“我是生意人,当然要谈生意。”
萧秋水道:“好,那么我们就来谈生意。”
“秤千金”道:“不知萧少侠要谈的是什么生意?”
萧秋水道:“刚才那桩。”
“秤千金”呆了一呆,道:“是哪一桩?”
萧秋水道:“人头那一桩。”
“秤干金”小心翼翼地道:“萧少侠指的是……”
萧秋水道:“你的人头!”
“秤千金”苦笑道:“在下的人头不卖。”
萧秋水冷冷道:“那我就割下你的狗头。”
“秤千金”脸色一变,忽听一人朗声道:“我也要买人头,你们四只小狗的人头。”
只见一人金衣金服,硕大无朋,大步行来,手里拿着根金刚杵顿地轰然巨响,左丘超然道:“管大总管。”
那巨人大笑道:“正是我管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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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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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5:40
第三章 凶手与无形
左丘超然道:“你可记得一个人?”
“管八方”大笑道:“我老管一生只有人记得我,我不记得人。”
左丘超然接道:“那人复姓左丘,叫道亭。”
“管八方”的脸色一沉,厉声道:“是你什么人?”
左丘超然:“正是家父。”
“管八方”吼道:“他在哪里?”
左丘超然道:“他老人家告诉过我,十年前他放了一个不该放的人,现在这个人若仍作恶多端的话,就顺便把这个人的人头摘下来,看来,这点已不必劳动他老人家了。”
“管八方”狂笑道:“好小子,你有种就来摘吧!”
丈二金刚杵在半空舞得“虎虎”作响,左丘超然忽然扑过去,每一招,每一式,都攻向金刚杵,反而不攻“管八方”。
相反的,“管八方”却十分狼狈,左闪右避,怕左丘超然的一双手会缠上金刚杵。
十年前,他之所以败于左丘道亭手上,乃是因为左丘道亭用“缠丝擒拿手”扣住了金刚杵,用“六阳金刚手”震断“金刚杵”,“管八方”就一败涂地。
这一来“管八方”先势顿失,变成了处处受左丘超然所制。
“秤千金”“嘻嘻”一笑,忽然道:“傅爷,你来了。”眼睛直直望向萧秋水后面。
萧秋水一回身,忽然背后风声大作。
“秤千金”的铁秤闪电般打到。
萧秋水不回身,反手一刺。
“秤千金”的铁秤,不及剑长,所以他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邓玉函大叫道:“别溜。”
正待出剑,忽然四名掌柜,四张快刀,向他砍到。
邓王函居然连眼也不眨,冲了过去。
他一剑刺入一人的小腹,那人的身体弯了下来,他用手一扯,那人的尸身就替他挨了三刀。
他错步反身,连剑也来不及抽出,剑尖自那人背脊露了尺余长,再撞入另一人的胸膛。
然后一个反时,撞飞了一人。
这时另一人一刀斩来,邓玉函拔剑,回身猛刺。
剑后发而先至。
那人的刀砍中邓玉函右肩才两分,邓玉函的剑尖已入那人咽喉七分,“突”地自后头露出一截剑尖来。
海南剑派使的都是拼命招式。
剩下的被撞飞的一人,简直已被吓疯了。
这种剑术之辛辣,与浣花剑派恰巧相反。
萧秋水若返身子,就追不上“秤千金”了。
可是他退后得极快,已到了“秤千金”身前,并回身,便已发剑。
一剑又一剑,犹如长江大河,雨打荷塘。
“秤千金”接下了十二剑,简直以为萧秋水背后长了眼睛。
接下二十四剑时,便知道这样打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何况邓玉函那边已杀了那三名掌柜,剩下的一名早已吓得不敢动手了。
“秤千金”一扬手,秤就飞打而出。
萧秋水一回身,左手接下了铁杵。
“秤千金”趁机掠起,飞过柜台,眼看就要进入内,唐柔忽然一掌拍在桌上,桌上忽地一样东西飞起,闪电般嵌入“秤千金”体内,“秤千金”就落下来,扶住柜台喘息。
桌上的那仅存的一颗铁蒺藜,已经不见。
唐柔平静地道:“我说过,这一颗,是留给你的。”
“秤千金”听完了这句话之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才扑倒下去的。
“秤千金”一死,“管八方”方寸便已乱了。
左丘超然已经从“先天擒拿手法”必用“泰山碎石擒拿手”再转成用“小大山擒拿手”,来对付“管八方”的金刚杵。
“管八方”左继右支,难于应付,忽然左丘超然招式一变,用的是“武当分筋错穴擒拿手”一跃而上,竟搂住“管八方”的脖子。
“管八方”大惊,回手一记金刚杵横扫。
左丘超然忽然平平飞出。
“砰”地一声,“管八方”收势不住,一杵击在自己的胸膛上,鲜血直喷。
另一方面,他的脖子已被左丘超然扭反了筋,所以脸向后,耳向前,十分痛苦,狂吼挣扎。
萧秋水长叹一声道:“此人虽作恶多端,但还是让他去吧。”
说完一剑平平刺出,刺入了“管八方”的胸口,“管八方”方才静了下来。
左丘超然缓缓道:“此人最喜奸淫少女,试想,他硕大无朋的身段,施于女孩子的身上,是何等痛苦。”
萧秋水默默。
这时银庄内的大汉,一见势败,早已走避一空,只剩下那名被撞伤的掌柜,唐柔问:“是谁杀死阿旺叔他们的?”
那掌柜一脸惊恐,但紧咬双唇,不敢作答,邓玉函俯近身去,一字一地道:“是谁杀死阿旺叔他们的?”
那掌柜立时答了:“是‘凶手’。”
“凶手”在权力帮的金钱银庄分舵里是:
专门负责杀不听活的人。
当然也杀他们的对抗者。
“无形”棘手在难防,但是这四人中武功最高的,要算是“凶手”。
“凶手”在哪里呢?
那掌柜摇首说不知道。
看他的神情,无论是谁都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因为他简直怕死了邓玉函。
尤其是邓玉函腰间的剑。
看到了这柄剑,不让他不说实话。
邓玉函再问:“‘铁腕人魔’在什么地方?”
那掌柜摇了摇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不知道,程老、管大爷也不知道,每次都是傅老爷遣‘无形’来通知他们,何地相见,何时相见。”
邓玉函道:“那‘无形’是谁?”
掌柜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不知道,每次他来的形貌都不同时男时女,时老时少……”
走出金钱银庄时,他们的心情却不见得轻松。
金钱银庄是砸了,可是银庄的幕后主持铁腕神魔,却仍不知在哪里。
还有那随时杀人的“凶手”,随时都会伏伺在左右。
以及那时隐时现,令人防不胜防的“无形”。
“我们可去找一个人。”
萧秋水道:“谁?”
左丘超然道:“何昆。”
萧秋水的眼睛立刻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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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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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5:41
何昆是本地人,而且吃六扇门的饭已吃了十几年了,要查起人来,自然比较方便,至少资料也会比别人多一些,说不定能找出“凶手”或“无形”来。
邓玉函忽然道:“要找何昆,也得先办一件事。”
萧秋水奇道:“什么事?”
邓玉函说道:“医肚子,我肚子饿坏了。”
唐柔像蚊子那么细的声音:“我也是。”
英雄侠士也是要吃饭的,不单要吃饭,而且要赚钱,会拉肚子,一样有失恋的可能。
可是一般人看传奇小说多了,以为英雄侠士,江湖上的那批草莽龙蛇,既不会饿,就算饿了只喝酒就够。并且不会生病,银子花不完,时常有美女投怀送抱——要真是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就不再是人了,而是遥不可及的神。
我们是人,要看有人性的故事,不是要听没有人情的神话。
萧秋水等可能比一般的江湖人都会好一些,因为他们原出身于世家。
所以他们可以怀着银子,问问路人,路人就一直引他们上了“谪仙楼”。
“谪仙楼”据说是李太白醉酒的地方,但李谪仙有没有来过秭归镇,就没有人知道了。
秭归镇的人都说有,因为屈大夫是诞生在这里,所以诗仙李白理所当然的在这儿逗留过,喝过酒才是。
不管是与不是,这“谪仙楼”的确非常古朴,也的确淡雅,而座位宽敞,可以望到全镇,以及镇后环山抱水,长江奔流,真有一股清爽的古风。
萧秋水等于是就上了楼,选了一张临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几道菜,就顾盼闲聊起来。
他们没有叫酒,传奇故事里英雄喝起酒来都像喝水一样,可是我们这几位,却最怕喝酒,他们觉得酒又苦又辣,什么东西不好喝,何苦去喝酒?
“楼上位子很多,但因近下午,黄昏未至,所以客人很少,多数是几个过路打尖的,在这里喝喝闷酒。
这里有三桌客人,有一桌有三条大汉,另一桌是一个老人,还有一桌是一个青年,他们桌上都有酒。
但那青年喝的酒,却比那两张桌子四个人加起来的都要多。
唐柔于是悄悄声就说话了:“酒好喝吗?”
萧秋水本想充充英雄,这里四个人,以他最睿智,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唐柔哺哺道:“奇怪,阿刚就喜欢喝酒,阿朋也是。”
萧秋水听了也不禁眉毛扬了扬。
唐刚是饮誉天下的唐门高手。
唐朋是义结武林的唐门才俊!
他们可一点都不像唐柔那么柔!
萧秋水一面与唐柔谈着;一面望出窗外、街上。
车辆、行人,都渐渐多了起来。
已近黄昏!
已近黄昏!
萧秋水忽然皱了皱眉。
楼下街上,显然有些纷争。
楼上这时又很吵闹,萧秋水一时无法听清楚!
而唐柔又在哺哺自语,左丘超然和邓玉函正在高谈阔论。
萧秋水凭窗望下,只见街上有一卖唱老头,走过一宅府第,一头大黑狗跑出来要咬他,这老头就吓得趴倒在地,身上的东西也散落四处。
那大狗就跳过来要咬他,他瞒珊地拾起石头扔了一下,那头狗吃了一记,“汪”的一声,往后就退,仍龇牙露齿,吠个不已,却也不敢再上前去。
那老头蹒跚爬起,但府第的大门,“咿呀”地开了,一个公子少爷打扮的人,和两个家丁跑了出来,一面好像在吃喝,“是谁打我的狗?他妈的,要死是吗?”
那老头想解释,一个家丁却上前来把老头推倒在地,那公子催动那头狗去咬地上那老人。
这时街上正围着一大群人,个个咬牙切齿,但都不敢挺身而出,好象畏惧那公子的身份!
萧秋水心中咐到:“这些高官权贵,怎么都拿饷不办事,只会欺压良民,如此下去,轻则家毁,重则国忘,唉!”
这时那狗的主人撑腰,大吼着张牙舞爪扑上去,萧秋水叹息了一声,双手拎了一根筷子,对准那头狗,左手拇食二指拎着筷子身,右掌一拍,就要射出去——
这时唐柔正喃喃说道:“这几天我心绪都很不宁。万一有什么事,你代我转告朋哥,叫他不要再练‘子母离魂缥’了,会很伤身的——”
而左丘超然与邓玉函双双长身而起,因为那老者和那三名大汉都已喝到七分酪叮,竟相骂起来,那三名大汉就越座而出,要揍那老头——
这种事,左丘超然与邓玉函自然不能不管——
就在这时候,当萧秋水的注意力集中在楼下,正要射出筷子的时候;唐柔沉缅在他的故事的时候;楼上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左丘超然与邓玉函正要去劝架的时候——
黄昏已至。
那喝酒少年突然扔杯抽剑,越桌而起,剑若灵蛇,直刺萧秋水背心!
这一剑,竟比剑风先至!
但这时候,却正是萧秋水扬手要发出筷子之际。
少年猛见萧秋水手一扬,一惊之下不禁略一侧身,剑势也略略一滞,剑风已比剑尖先至!
萧秋水突然感觉到剑风,他立时向前扑去。
他这一下是全力扑出,飞出窗外!
可是剑锋已在他的背上割了一道四寸长的血口!
萧秋水飞出窗外,双手已抓住窗棂。
少年一招失手,挺剑再刺!
萧秋水却一扬手,射出筷子!
少年再一剑削出,削断筷子,冲近出剑!
可是这时唐柔已出手了!
唐柔一扬手,少年立时就飞起!
只听“夺”地一声,柱子上钉了一柄飞刀!
这少年竟避过了唐柔的暗器!
少年见已无法得手,飞起之际,已向对面另一扇窗口掠出。
可是“呼”地一声,一人越他头顶而过,落在窗前。
少年定睛一看原来是萧秋水。
萧秋水双手攀住窗根,用一抡之力,飞掠而出,截住少年的去路。
少年目光闪动,但这时左丘超然已截住了楼梯口,唐柔己在他后面。
少年深深吸了一气,身子放松下来,反而不动了。
那边的邓玉函,已缓缓解下长剑,面对着那三条大汉,一名老头。
这四人也慢慢拔出兵器。
萧秋水抚着背后的剑伤,苦笑道:“你是‘凶手’?”
那少年点点头。
萧秋水:“你好快的剑。”
少年淡淡道:“你好快的身手!”
萧秋水道:“要不是我手上刚好一动,你剑势一气呵成,我就死定了。”
少年道:“你运气好。”
萧秋水道:“你既然在四人中选中我,那我就跟你生死一决吧。”
少年淡淡地道:“四对一也可以,不必客气!”
少年的脸色刹那变青,一双手也青筋毕露。
萧秋水向左丘超然道:“左丘,下面有人欺负一个老头子,你去解决一下。”
左丘超然应了一声,已飞身下楼。
萧秋水迄今仍然关心楼下那老卖唱者的安危,如不关心萧秋水就不会出手,如果他不出手,刚才只怕就死定了。
萧秋水请左丘超然去施援手,却没请邓玉函或唐柔。
邓玉函的剑,杀气大大,唐柔的暗器,一旦发出去,生死是连他也不能肯定的事了。
料理这种事,最好的人还当然是左丘超然以及他的大小擒拿手。
邓玉函缓缓拔出了剑,用力握住剑柄,忽然大声道:“你们的戏演完了,还不快走!”
那四人互望一眼,呆坐当堂。
邓玉函怒道:“我不想杀你们,还不快滚!”
那四人紧握兵刃,不知如何是好。
那少年突然道:“你们走吧!你们不是他对手。”
那四人低语了一阵,终于向少年一躬身,飞快走下楼去,消失在人群里。
少年冷冷地看他们消失了以后,才道:“可以开始了。”
萧秋水缓缓拔出长剑,宛若一泓秋水,笑道:“是的。”
那少年忽然把长剑往地上一扔,一个虎扑向前,一出手就是“少林虎爪”。
萧秋水把剑往地上一插,双指如铁,反戳过去!
众人没料到这两大剑手,一动起手来,却先用拳脚而不用剑!
那少年的“虎爪功”,沉猛威实,和他的身段年龄,恰好相反,攻守之间,步步为营,却又有碎石裂碑之威势!
萧秋水的“仙人指”,是嵩山派的奇技,嵩山的古深禅师,素来不眼少林僧人,所以创“仙人指”,自称“一指破七十二技”;言下之意是只要学会“仙人指”,少林的“七十二绝技”都可以不怕。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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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5:41
古深禅师正如其名,行事孤僻,但和萧西楼却是十分交好。古深禅师曾把“仙人指”七十二招传了三招给萧西楼,萧西楼费了七年才能精通,再传三个儿子,萧秋水自幼天生聪明,学了一年,已学会了一指半招。
这一指半招,施用起来,已千变万化,防不胜防,转眼间两人已对拆了二十七招,萧秋水每招一指,那少年竟讨不了半分便宜。
“三十招一过,萧秋水渐渐觉得自己的指法受制,招式施展不开来,而少年的“虎爪功”却越战越沉猛;萧秋水一声清啸,翻掌起脚,猛若飞花叶落,竟是萧家掌剑二绝的“飞絮掌”!
只见满楼人影倏闪,只听衣袂掠起之声,少年肃杀,威猛沉潜,但萧秋水倏起倏落,衣影缤纷,双掌始终不离少年全身七十二道要害。
又一盏茶的时光过去了,萧秋水的身法随着黄昏的脚步而慢了下来,渐渐渐渐地,那少年的虎爪破空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压人。
这时窗外人影一闪,左丘超然已飘然落定。
邓玉函忽然道:“老大累了。”
唐柔道:“这少年几岁?”
左丘超然端详了一会,道:“十七八岁。”
唐柔了然地点头道:“那他至少就练了十七八年的‘虎爪功’。”
左丘超然道:“少林的‘虎爪功’给他使成那么肃杀,只怕非佛门正宗。”
邓玉函忽然道:“我听说权力帮里,‘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有一‘天魔’,是少林高僧中的叛逆。”
唐柔道,“你是说?——”
邓玉函道:“‘魔僧’血影大师。”
唐柔道:“那么这少年——”
左丘超然道:“只怕正是血影大师的传人。”
三人几句对话中,忽然萧秋水再度振起,出掌急缓倏忽,不带丝毫风声,左丘超然失声道:“老大的‘阴柔绵掌’进步得好快!”
萧秋水的母亲孙慧珊,正是当今十大名剑之一“十字慧剑”孙天庭的独生女,孙天庭的“阴柔绵掌”,是华山一绝,也是当今正宗柔门掌功之冠。
这一套“阴柔绵掌”一施出来,刚好克住那少年的“虎爪功”。萧秋水连换三种奇技,但那少年始终用“虎爪功”,丝毫不为所动。
要知道“少林虎爪”虽然并不是什么奇术,但一种武功,之所以能流布天下如此之广,其中必有取掘不尽的奥秘,层出不穷的变化,以及武学的精华,这少年别种武功并不通晓,却专心致力于一类,苦心浸淫,是以“虎爪功”力敌萧秋水,一百招刚过,“阴柔绵掌”又在“虎爪”的笼罩之下,渐渐只见漫天爪影,飞爪破空之声,却不见萧秋水的还击,仿佛楼里只有那少年一人在动武。
看的人只觉压力如同暮色,越来越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都为萧秋水捏了一把汗。
唐柔忍不住道:“老大要败了。”
左丘超然道:“未必。”
邓玉函道:“老大应该用剑的。”
正在这时,战局忽然一变。
少年的虎爪凌空之声,渐渐没有那么凌厉了。
而且攻守的进度,渐渐没有那么严密,那么肃杀了!
甚至连呼吸也反而沉重急促起来。
显然地,这少年内力不足。
这少年虽致力苦练“虎爪功”,但“虎爪功”源出少林,若缺少了少林僧人的气功内力,以及数十年的苦行修练,又怎能持久地施用“虎爪功”?
相反地,萧秋水的“仙人指”、“飞絮掌”、“阴柔绵掌”,一在功奇,二在力轻,三在借力打力,却是耗费体力极少的武功,反而能持久。
少年的内力一旦不足,虎爪便渐渐滞堵,攻不下萧秋水,萧秋水渐渐反守为攻,忽然招式一变,竟是至刚至急的“铁线拳法”!
“铁线拳”是萧家老大萧易人自创一格的拳法,与萧家的柔劲快力截然不同,一招比一招快,未出拳先发力,力未至劲已生,乃至刚至烈的拳法!
萧秋水等到这时候才使用“铁线拳”,那少年的“虎爪功”已是强弩之末,渐渐只有招架之能,无反攻之力了。
四十招一过,萧秋水如箭雨的双手忽然又是一变,一招“猛虎下山”打下去,那少年连忙一招“双虎霸门”守住,萧秋水一转身便是“饿虎擒羊”,那少年一连飞退七步,“嘶”的一声,衣襟被撕去一片,肩肉留下五道虎痕。
萧秋水这两招,是正宗少林“虎爪”,并未得名师指点,只是萧秋水天生好奇,又自幼颖悟,所以使得似模似样,后来萧西楼五十大寿,客人来拜寿中有顾君山者,乃少林俗家弟子,于后院习武,被萧秋水窥见这一套“虎爪”,便被他学得有门有路,有板有眼,这两下在少年力竞技穷之际施出,当堂令他挂了彩。
只听萧秋水笑道:“我这两下‘虎爪’怎样?”
那少年冷笑道:“很好。”
两个字一说完,猛拔地上剑,急刺过去!
萧秋水一惊,滚地躲过一剑,猛自地上抽剑,厕剑一刺“叮”地一声,两剑交击。
两人各自一声冷哼,手中剑加快,这时天色渐黑,两人剑芒厥动,反而映得楼上一片肃杀的亮。
两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越打越快,剑来剑往,煞是好看。肩柔看得眉飞色舞,左丘超然瞧得暗自担心,独有邓玉函一面看一面叫“可惜”连连,仿佛可惜搏剑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少年出剑辛辣迅急,萧秋水剑法倏忽有度,两人交手了一百另三剑,竟不分上下。
少年忽然“咄”地一声大喝道:“看我绝招!”
忽然掷剑而出,剑射之快,无可匹比,众人忍不住失声一叫,萧秋水忽然用剑鞘,恰好接下一剑,剑飞插入鞘内。
原来少年使剑,手中已无鞘,萧秋水的剑鞘,却一直仍在腰间。
只听萧秋水大喝道:“回敬你绝招!”忽然剑身碎裂,犹如花雨。剑片飞射出来,那少年始料不及,拨落一半,另一半剑雨射在身上脸上,那少年退了七八步,倚着柱子滑落于地。
左丘超然失声叫道:“好个‘浣花剑派’的‘满天花雨’!”
那少年一倒下,萧秋水连忙什么都不顾,冲上去扶了那少年,喘气呼呼。
原来两人搏斗了良久,从掌到剑,实已十分之累,刚才是剑风遮掩了喘息之声,所以大家都没有觉察出来。
萧秋水一扶起那少年,那少年一身都是血,却仍喘息道:“好……好剑法!”
萧秋水痛恨地道:“我害了你。我害了你。”
那少年反展出一丝微笑,道:“没关系。我死得……心服。”
萧秋水还是重复道:“我害了你!”
那少年道:“你这样的绝招,一共有几……招?”
萧秋水长叹道:“三招。可是一旦使出来,死活我都不能控制。”
那少年疑惑地道:“刚才……只是……其中之……一招?”
萧秋水点头道:“我打急了,就忍不住了。”
那少年惨笑道:“我也用了,不过只有一招。”
萧秋水安慰道:“你那一招,我差些闪避不过去!”
那少年倔强地道,“对……你的运气好。”
忽然身子一挺,大汗涔涔而下咬牙忍了好一会儿,道:“我死在你手上,不会有什么怨言。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萧秋水恨声道:“不,不,你不必告诉我,你不必告诉我。”
那少年惨笑道:“不,是我愿意告诉你的。我当了一辈子‘凶手’,都是不得不听人之命杀人,杀得自己也……也麻木了。不知……不知有多少人……喔…也像我一样,唉……”
萧秋水连声道:“只要你有决心改变过来,一定可以改变过来的。”
那少年摇首道:“‘权力帮’哪有……哪有这么容易……呃……我不行了……我告诉你……铁腕神魔……现在正在‘巨石横滩’……等我……等我杀人的消……息……”
忽然一阵急喘,左丘超然踏前一步,大声问道:“谁是‘无形’?”
那少年双眼一翻,却已咽了气。
萧秋水呆视了良久,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了手,把那少年平放在地上,他和“凶手”连番比试,因而惺惺相借,英雄互重。
萧秋水缓缓站立起来,才知道暮色已全然降临了,萧秋水握拳道:“我尽今生之力,瓦解‘权力帮’!”
长天划过一道金蛇,猛地一声霹雳,是个……
狂风暴雨夜!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5:42
第四章 巨石横滩的铁腕神魔
“什么地方是‘巨石横滩’?”
“找个人来问问。”
“不,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叫个熟人带我们去。”
“谁?”
“捕头何昆。”
乌云密集,虽然天色是一片浓郁,但仍可以感觉得到,天上风云,迅速变易,偶尔有一道金蛇闪电,映照出整个**的天空。
萧秋水等在风涌云动之际,敲响了何昆的门。
门“咿呀”地开了,何昆絮着纱布,伤口显然未好全,但不愧为练家子,精神却颇为硬朗。
“诸侠风雨来访,不知是……”
“你知道何处是‘巨石横滩’?”
“知道。”
“铁腕神魔现在就在那儿!”
何昆怔了怔,终于侧身进门提了把油纸伞。
“好,我带你们去。”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闪电,风四处乱吹,有窒息的压迫感,然后雨就疾打下来了,开始是“嘀,嗒”的一二下,然后是又急又快又有力的密集的雨,乱棍一般地向无情大地打落下来——
雨中。
狂风。
巨石横江。
乱石横滩。
这里赫然就是“九龙奔江”。
白天飞舟救人,生死天险的地方。
在巨石上,赫然有一风雨中垂钓的老人。
这老人赫然就是日间里独撑激舟的铁衣老叟。
那老叟白眉白须,玄衣如铁,坐在江水飞浪、奔流怒潮的巨石临江,纹风不动,连眼也不抬一下道:“你们来了?”
邓玉函道:“我们来了。”
铁腕神魔淡淡地道:“我手边死了三个人,你们可以填补上。”
左丘超然摇头道:“假如我们不愿意呢?”
飞雨愈猛,这懒洋洋的人,却似根劲草地钉在地下,任风雨而不拔。
铁腕神魔说道:“你们不会不愿意的吧?”
唐柔平平静静地道:“我们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肯。”
铁腕神魔仰天大笑,如怒涛江水,鬼位神号:“你们岂是我敌手?”
白天,长江激流,一双铁手,独撑画舫,好强的内力,好深的功夫,萧秋水忽然道:“以一敌一,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若以四战一,你绝对占不到便宜。”
铁腕神魔脸色一沉:“你以为你有四个人?”
萧秋水昂然道:“不是以为,而是事实。”
铁腕神魔又在巨石上,仰天大笑:“如果我叫你们少一人呢?”
萧秋水淡淡地道:“不会少的。”
他们四人并立在一起,在风雨中,在怒涛中,在行雷闪电里,他们是那么英勇,那么无畏,那么生死同心……
铁腕神魔目光也闪了闪,竟闪过一丝孤寂,但随即又变得狰狞狂暴:“好!自古唐家暗器最难防,先毁了他!”
“霹雳”一声,雷光一耀,唐柔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祥,才侧了侧身,一道刀尖,已穿右胸而出。
唐柔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刀尖,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同时间,他的袖子双双挥出。
刀尖忽然不见了。
刀已拔了出来,刀变成了伞。
油纸伞。
油伞一张,不断旋转,人也疾退!
暗器却被拨落,人也退得快。
可是漫天风声,加上月黑风高,还是有一枚透骨钉,钉中了这人的小腿。
唐门的暗器还是防不胜防的。
但这更令人防不胜防的人,竟然是何昆。
邓玉函“刷”地拔出了玉剑,嘶声叫道:“你,你就是‘无形’?”
何昆很和蔼,甚至很瑟缩地笑道:“对,我就是‘无形’。”
然后拿着伞,遮挡着风雨,仿佛是一个很卑微,很希望找个庇护来遮挡风雨的人一般。
可是谁都不会忘掉,他手里的伞,是一柄曾刺穿唐柔胸膛的利刃!
唐柔身子开始发软,他慢慢地曲倒下去,一面似笑非笑他说:“没料到我死在你手上。”
“无形”赶紧道:“我也没料到。”
唐柔已快蹲到地上了,还道:“我不想死啊。”
“无形”很同情地道:“你还是安息吧。”
唐柔已经趴在地上了,不过他柔弱的话还是勉强可听得到:“不过……唐家的暗器却是有毒的,你……也跟我一齐去吧!”
这次“无形”笑不出了,垂下了伞,道:“我知道你是例外。”
唐柔说完了这句话,就闭了眼睛:“我对你,也是例外。”
“无形”站了好一会儿,脸色终于变了。
他甚至感到,他的腿部开始发痒,甚至开始麻木了。
“无形”嘶声道:“我的解药呢?”
他这才发现,唐柔已经是再也没有声音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丢了雨伞,就找解药。
邓玉函,左丘超然,萧秋水立时想冲过去,但铁腕神魔飞掠长空,摹然落在他们身前。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惨呼!
“无形”脸上被打了一蓬针。
至少有三百口银针。
“无形”的脸庞刹那间成了针窝。
“无形”猛地从蹲而跃起,捂住了脸,一面惨呼,一面要找油纸伞,最后却滑下了巨石,落入滚滚怒江之中,刹那不见!
铁腕神魔一怔,萧秋水立时趁机掠了过去,扶起了唐柔,只见这温文的孩子居然笑道:“他……他搜我的身,没有人……没有人敢碰未死的唐家人……”
萧秋水见他衣衫尽红,嘴角挂了一道血丝,心痛如焚地道:“是的,是……”
唐柔无力地望向萧秋水,艰难地笑:“我……我真的要死了吗?”
萧秋水没有答话,风雨却更猛烈了。
唐柔闭上了眼睛,平静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要死了……”
忽然又笑得像个孩子,道:“他……他还以为我的暗器真的有毒……我唐柔,唐柔的暗器从来都没有毒……真正骄傲的暗器高手……是不必用毒的……”
唐柔一向都很骄做。他虽然不是唐门中很有名气的人,武功也不算顶高,但无疑地他是一个很有个性、很自负的人。
萧秋水含泪点点头。
唐柔缓缓睁开了眼睛,握住了萧秋水的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假如……假如你见到我们的家里……唐大……你代我问他……为何我们唐家……不结成天下……天下第一家……而要让‘权力帮’这些……这些鼠辈横行——”
唐柔说到这里,头一歪,伏倒在萧秋水怀里,再也没有说下去。
铁腕神魔那一提醒,唐柔及时一侧,刀虽刺中右胸,掠过心房——但胸膛仍是要害,唐柔还是免不了一死。
可是他最后这一番话,曾几何时,掀起了江湖上一场血雨纷飞的仇杀与风波。
风雨凄厉。
萧秋水放下了唐柔,缓缓地站了起来。
铁腕神魔像一盏不亮的灯塔,硕大无朋地站在那儿,忽然一招手,岩石后步出两名大汉,垂手而立,博天义挥手掷出一锭银子,道:“去给‘无形’到下游去打捞打捞。”
那两人伸手想接,忽然剑光一闪,一柄剑已刺入了银两,挑起了银两。
出剑的人是萧秋水,他的剑是楼上那“凶手”的剑。
只听萧秋水嘎声道:“你把那员外那一家怎么了?”
那银两上刻有一个“那”字,因为“那”是很少的姓,也很少人把姓氏刻在金银上,因为费事,而且刻时又会磨损不少金银粉屑,除非暴发户,而且是守财奴,有这两点特性的人,才会那么做。
所以萧秋水的印象很深刻!
铁腕神魔傅天义笑道:“他们,他们早给我宰了!”
萧秋水握紧了拳头,是他把那员外这一家交给傅天义的,再大的风雨,也掩盖不了萧秋水的自责。
刹那间他都明白了,阿旺叔、黑老汉等乃是被“无形”——捕头的何昆——所杀,“权力帮”让“无形”替人们立些小功,却换得来最有价值的情报,人们对他的信任,无疑是自掘一条死路。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入“金钱银庄”,庄内已布署埋伏,要不是唐柔的暗器,只怕他们就要伏尸当堂!
——因为他们的行踪,“无形”都了如指掌。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5:42
这时左丘超然道:“那么,今天长江急流里的那一场劫案呢?”
傅天义道:“朱老太爷那一伙,常跟我们‘权力帮’作对,那员外的那一笔,他们也想染指,我正好借你们之手,除去‘长江三凶’。”
——难怪傅天义一上船来就袭击薛金英与战其力。
铁腕神魔傅天义在风雨浪中,宛若魔神。
“好了,你们临死前,还有什么要问的?”
邓玉函忽然道:“没有了。”
他的话一说完,他的剑闪电般划出,在那两名大汉不及为任何动作前,已一剑贯穿两人之咽喉。
海南剑派一向是诡异辛辣的,这一下,先绝了铁腕神魔的后援。
傅天义的脸色似也有些变了。
就在邓玉函出剑的刹那,萧秋水的剑尖也直奔铁腕神魔的面门。
萧秋水剑近铁腕神魔的脸门时,忽然划了三道剑花。
三道剑花过后,才刺出一剑。
在黑暗中来说,这三道剑花,实在是太亮了。
铁腕神魔被迫得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手,同时拍出!
双掌一拍,竟硬生生夹住剑尖。
萧秋永连忙力扳,割切铁腕神魔的掌肉!
但是剑也转不动。
这人的双手敢情是铁铸的。
铁腕神魔这时已一脚踢来,萧秋水只有夺剑飞退一途!
这刹那间,邓玉函的剑已回刺傅天义的小腹!
左丘超然左刚擒拿,右柔擒拿已当头抓落。
傅天义左手一招,格住左丘超然的攻势,右手一抓,竟抓住了邓玉函迅急的长剑。
这时候,萧秋水所夺的剑,便自傅天义分开的双掌之间,落了下来。
萧秋水马上反扑了过去,捞住了长剑,剑一到手,又是三道剑花,剑花中心,便是夺命一刺!
这一招,是“浣花剑派”中的“梅花三弄”。
左丘超然的擒拿手双手扳傅天义一手,竟如扳铜拧铁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而邓玉函的长剑被执,也挣不出来!
萧秋水那一刺,恰好解了两人之危。
傅天义只有两只手,不能挡那第三剑。
所以他只好松手,飞退。已落到巨石的边缘。
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互相对望一眼,交手才一招,已知对方腕力之强,武功之深,平生罕见。
三人只觉手心冒汗。
雨落如网,视线很是迷糊。
忽地又是一道电光,在霹雳未起之前,三人已像箭一般地,标了过去。
刹那间他们已有了决定!
傅天义的双手是攻不进去的。
惟有制住他双手,才有希望。
左丘超然使的是“闪电擒拿手”。
傅天义的双手立时迎上了他。
铁腕神魔立意要先毁掉左丘超然的双手,再来对付萧秋水、邓玉函的双剑。
可是他错了。四手交缠下,左丘超然立时感觉得到可怕的压力!毕竟擒拿手是最小巧的武技。
左丘超然虽扳不动傅天义的手,但傅天义也拗不断左丘超然的手,因为左丘超然双手如蛇,转眼间已换了三种擒拿手,仍然缠住了傅天义的双手。
这时邓玉函、萧秋水的剑已到了。傅天义大喝一声,双手一剪反带,把左丘超然直甩向双剑。
可是左丘超然全身宛若飞絮,双手却像索子一般,紧缠着傅天义的一只手。
邓玉函自右刺其左腿,萧秋水自左刺其右腿。
傅天义怒叱声中,连退两步,用力一抡,竟把左丘超然抡上了半天空!可是左丘超然的手仍然搭着他的手不放。就在这时,傅天义胸门大开,萧秋水掌中剑,忽然成了碎片千百,激射出去!
“满天花雨”。
因为“浣花剑派”的剑随时发出“满天花雨”,所以“萧”姓反而是刻在剑鞘上,而不是剑身上。
好个傅天义,忽然吐气扬声,力注于臂,把左丘超然整个人压了下去,变成左丘超然面向傅天义,而背对萧秋水,萧秋水的“满天花雨”等于向他射过去。
萧秋水刹那间脸色死灰。
就在这时,忽然掠起一片剑光,剑光又绵又急又密。只听风雨中仍有一片“叮叮叮叮”之声,剑片都被撞散!
“海南剑派”的“落英剑法”!
邓玉函这一下,护住了左丘超然:萧秋水即抖擞神威,一剑刺出,萧秋水掌中虽已无剑,但剑鞘就是他的剑。“浣花剑派”三大绝技之二:“以鞘作剑”。
这一剑自左丘超然肋下刺出,等傅天义发觉时,已近眉睫。
傅天义见左丘超然未死,又见剑招,着实吃了一惊,但是他毕竟是一代枭雄,临危不乱,猛地一个大仰身,避过一击!
萧秋水一击不中,剑鞘又划三道剑花,又刺了过去!
傅天义一抬腿,“啪”地踢中萧秋水,萧秋水立时飞了出去!
原来萧秋水贪攻,以图营救左丘超然,却不防傅天义的“无影脚”,登时挨了一记!
就在萧秋水飞出去的同时,傅天义只觉得脸上热辣辣和一阵刺痛,天黑风急,傅天义此惊非同小可,他实在弄不清自己何时着了道儿,伤势轻重!
就在这一惊之际,邓玉函已一剑“哧”刺入他的左腿!
其实傅天义也并非是受了什么伤。
原来萧秋水以鞘当剑,一击不中,再划三道剑花时,离铁腕神魔脸部已然极近,所以三道剑花一划,又因风急,傅天义的几根白须,竞被卷入鞘内,萧秋水的一刺尚未发出,却已中了傅天义一脚,倒飞出去时,也等于把傅天义的几根胡子,一齐拔了出来!所以傅天义的脸上才会一阵刺痛。
所以邓玉函才能一剑得手。
傅天义中剑,奇痛攻心,另一脚踢出又收回来,左丘超然猛用“六阳金刚”,傅天义一时支持不住,竟滑落下巨石峭壁!此际何等风急浪高,这一摔下去,纵武功再高,也是九死一生!
傅天义狂吼一声,濒死力抓,竟扣住了左丘超然的双手不放!
左丘超然力缠傅天义双手已久,萧、邓二人才能得手,左丘超然已感乏力,被这一扯,竟也扯出了悬崖,向下落去!邓玉函见状大惊,不及抽剑,双手死力一把抓住左丘超然背后的腰带,抓住不放。
但此际山风狂急,浪高如山,加上傅天义痛而挣扎,邓玉函也没有力量把两人一起举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飓”。地一声,一物破空而出,直掠岩石,弯转折射,“哧”地刺入傅夭义胸腹之间,在背后“噗”地露出一截来。
剑鞘。
“浣花剑派”的三大绝招之三:“乱红飞过秋千去”!
傅天义惨叫,长啸,双手一松,竟抓住胸前剑鞘欲拔,这一松手之际,便已落下长江怒涛,在如山的高浪中不见!
邓玉函此时奋力抓住左丘超然,大喝一声:“起!”左丘超然借力一翻,终于落到了崖上!
两人湿淋淋地呆在岩上,萧秋水捂着心口,挣扎起来,三人并肩,在风雨中,望落岩下,江水怒咆,浪击千尺,仿佛水花是长江的怒愤,千年永世咆哮不绝……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5:43
第五章 浣花剑派权力帮
五月十五。
本日午时修坟扫墓加上不论凶煞。
锦江成都西郊,浣花溪萧家。
四川有两大名家。一是蜀中唐门,一是浣花萧家。
唐门暗器冠绝天下,纵横江湖四百余年,唐门还是唐门,当今江湖上暗器名家,无一可与之匹比。
萧家是剑派,浣花剑派。
掌门萧西楼。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当中最令萧西楼忧喜无常的就是小儿子萧秋水。
萧秋水就是萧秋水。
萧秋水也许没什么了不起,但萧秋水有朋友。
萧秋水的朋友有性格孤僻、人丁单薄的海南剑派中的掌门师弟邓玉函。
也有擒拿手的祖宗“左丘世家”的嫡传左丘超然。
更有蜀中唐门,甚少结交朋友的唐柔。
萧秋水可以为一句诗:“三顾频烦夫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远赴隆中坊;可以为了瞻仰韩愈与大颠和尚“方外之交”,远至潮阳“留衣亭”。
别人可以笑他傻,有人可以笑他无聊,连萧西楼也觉得他这个“小儿子没有出息,然而这年满二十的儿子,却有了许多生死同心、弹剑作歌、直道而行、仗义而战的朋友。
当时天下第一大帮是“权力帮”。
权力帮代表的是权力,无人敢有不从的权力。
然而萧秋水却在此次秭归之行,与南海邓玉函、蜀中唐柔、左丘超然杀了“权力帮”座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地魔”:铁腕神魔傅天义,以及他座下四名大将,秤千金、管八方、凶手与无形。
权力帮纵横江湖三十年,十二门派、七大世家、五大教。三大剑,都不敢樱其锋锐,然而却给这四位“小人物”毅然挑上了。
既然开始动上了手,就不会这么容易了结的。
权力帮主李沉舟,外号“君临天下”,他妻子是赵师容,他的智囊是柳随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有人敌得过赵师容、柳随风的。
李沉舟是一个一旦开始、就不会随随便便罢手的人。
萧秋水也是。
不同的是,李沉舟是天下第一帮帮主,有金钱,有地位,有人手,而且有一身武功。
萧秋水只是一个刚冒出头来的青年,武林中的人,当然名闻萧易人领袖群伦,亦传悉萧开雁武功深厚,但多不知道还有个好玩、爱热闹、喜交朋友的萧秋水。
萧秋水就是萧秋水。
萧秋水在“九龙奔江”杀了“铁腕神魔”,但唐柔也被“无形”所杀。
萧秋水四人共赴卧龙岗,返锦江时却只剩三人。
萧秋水是哀伤的,但也有兴奋的成分。
兴奋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与权力帮掀开的恶战,敢与权力帮作对,是一件武林大事。
这件武林大事,却由萧秋水一手掀开。
兴奋的另外部分原因,是因为萧家有三人必定在等着他。
三个朋友!
三个如兄弟般的朋友!
“泰山高,不及东海劳”。
这“东海劳”,指的就是劳山,或作崂山。
劳山有座“观日台”,是劳山一绝,可观日出奇景。
到过观日台上观日的人自是不少,但足足观了十年,风雨不改日出日落,尽在眼里的,只有一人,这人就是“观日剑”康出渔。
康出渔有一子,叫做康劫生。
康出渔与萧西楼是至交,康出渔每来萧家、必带康劫生来,而萧秋水就与康劫生成了莫逆之交。
康出渔观日悟出剑法,康劫生虽然年纪轻轻却尽得其父真传。
“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山气势巍峨,原名青狮岭,真出得起这样一位巾帼英雄。
萧秋水为了敬仰这样一位代父从军的英雄,特到湖北黄陂。却在保定附近,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打了足足一天一夜,打到意气相投,打到握手言欢,打到成了结拜兄弟。
这人姓铁,名星月。
铁星月爱说话,高大,好杀,铁拳铜腿,快若流星,厉如猛虎。
他出招前必先大喝一声,以通知别人他要动手之外,生平最爱的是跟人抬杠。
要不是他如此脾气,萧秋水就不会因误会与他打了一天一夜了。
“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这故事无人不知,关羽的忠义,也家户晓。
中条山下有解州关帝庙,这关帝庙气势雄伟,景色秀丽,印里还存有两颗“汉寿亭俟印”,幡龙巨柱之一角,还架把著名天下“青龙偃月刀”。
然而有一天,有一群人,也不知是金人或汉人,一共来了四十八人,其中一人一招便把两名守庙的和尚劈了,就要进去捣毁关帝庙!
这时萧秋水恰好在关帝庙前凭吊,于是大打出手,却发现有一人,壮硕、丑陋、敏捷、有劲,当萧秋水打倒了二十四人时,人也刚好掼倒了第二十四人。
这人姓邱名南顾。
这人打倒二十四人,没有用过手,只用一只脚,或老用头顶、用肘冲、用口咬、用膝撞,就是不肯用手。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怪人。原来他不用手的原因是想考验一下自己身体其他部分的能力。
不过怪人也一样成了萧秋水的朋友。
康劫生、铁星月、邱南顾。
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
这六个好朋友,就要会面了。
然而萧秋水却失望了。
他回到浣花萧家的时候,铁星月没有来,邱南顾没有来,只有康劫生到了。
萧秋水深知铁星月是个守信的人,他说一言九鼎,便绝不会八鼎半。
邱南顾游戏人生,然而信然诺、重言行。
康劫生来了,康劫生的父亲“观日剑”康出渔也到了,正与萧西楼在正厅密谈。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5:44
萧秋水一见大厅的气象森严,便伸了伸舌头,知道一定有不寻常的大事要发生,于是蹑手蹑脚,带同邓玉函、左丘超然、康劫生穿过了内殿,到了曲亭,踏进了花园,才敢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才舒了半口,便给憋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猫。
一头死猫。
他认识这只猫,是厨子萧宋豢养的,也没多大年岁,却不知怎么无缘无故死在这里。
这猫全身上下无一丝伤痕,恐怕不是给那四头大狼狗咬死的。
反正只是一头猫而已;萧秋水于是也没有多想。
他立刻接回刚才的话题。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那差役就是‘无形’,等到知道时,唐柔受到暗算,唉,不过唐柔还是唐柔,唐柔还是用唐家的暗器,杀‘无形’……”
左丘超然也叹道:“你这次没去,真是可惜。”
连邓玉函也不禁道:“与傅天义之战,是我有生以来最惊险的一役。”
萧秋水接道:“可惜唐柔死了……一个是唐柔,一个是唐刚,都是唐家堡年轻一代的高手。”
唐家子弟素来傲慢自负,家规极严,自律甚高,一旦派遣出来行走江湖,必定武功。才智皆是上上之选。
然而唐柔、唐朋却与萧秋水成了莫逆。
康劫生忽然截道:“我看今天的事,想必与唐柔的死,有些关系。”
萧秋水一呆:“什么事情?”
康劫生道:“四川蜀中,唐门唐大,他也来了。”
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为之动容。
唐大,是唐门一流高手之列中最著名的一人。
唐柔的暗器功夫,就是唐大代师亲传的。
唐大在唐门不但可以遣队调兵,在武林中,也隐然为一方之雄,大家都听他的,都称他为“大爷”而不名之。
萧秋水虽没有见过唐大,但自他学武始,便听说过唐大之名;他认识唐柔以后,唐柔更向他提过无数次。
最后一次提起唐大,却是在唐柔杀却何昆之后,在乱石横江前挣扎说出最后的话:“假如……假如你见到我们的家里……唐大……你代我问他……为何我们唐家……不结成天下……天下第一家……而要让‘权力帮’这些……这些鼠辈横行……”
想到唐柔,萧秋水硬咽了,站起来,说:“我跟唐大侠禀明此事。”
康劫生也站起来道:“不能去。”
萧秋水问:“为什么?”
康劫生道:“因为唐大是抱着一样物事进来的。”
萧秋水一怔,道:“什么物事?”
康劫生叹了一声:“唐柔的尸体。”
——暴风雨中,危崖黑夜,萧秋水三人决战“铁腕神魔”傅天义,唐柔的尸首却给冲下了滔滔江水去,后来萧秋水等想尽办法,也遍寻不获。
而今怎么反而给唐大抱了进来?
萧秋水举步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请唐大侠清楚这件事,我们错处,凭他处置。”
康劫生还是拦在身前,道:“不能去。”
萧秋水奇道:“为什么?”
康劫生道:“因为唐柔胸前插着一柄剑锷。”
萧秋水奇道:“唐柔是背后中何昆一刀致命的。”
邓玉函接道:“剑锷怎会留在唐柔胸前?!”
左丘超然道:“那时就连剑锷也给傅天义连人掉到江里去了!”
康劫生摇头叹道:“那剑不是何昆的,”双目望着萧秋水道,“剑锷上着‘萧’字,然后一字一句地道,“那是你的剑!”
萧秋水怔住了,邓玉函、左丘超然都说不出话来。
——萧秋水的剑愕留在唐柔的尸首上,唐柔的尸身却给唐大发现了。
——别人不会疑心萧秋水杀唐柔,才是怪事。
康劫生看着发愕中的萧秋水,道:“你的剑呢?”
——萧秋水在搏杀“铁腕神魔”时,就用了“浣花剑派”三大绝招之“乱红飞过秋千去”,剑身化作飞花,全打在傅天义身上,剑愕当然也丢弃了。
萧秋水涩声道:“我怎么会杀唐柔!?”
康劫生叹了一口气,道:“我相信,可是他们会相信吗?”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唐家堡的人会相信吗?”
邓玉函道;“我可以为萧秋水证明。”
左丘超然道:“我们是亲眼看见。”
康劫生叹道:“好。只不过唐大若认为萧秋水杀了唐柔,同样也不认为你们脱离得了关系。”
萧秋水苦笑道:“无论如何,我们还得去见唐大侠。”
还没进厅,便隐约听到萧西楼的咆哮。
萧秋水心都凉了: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怕他父亲。
况且萧西楼要他出门之前还告诫过他:绝不准招惹“权力帮”的人。
现在他不只是惹了,而且居然把“权力帮”中“九天十地,十大人魔”中的铁腕神魔杀了!
萧秋水想到父亲的怒容,连心都寒了。
左丘超然禁不住问:“厅里究竟有几人?”
康劫生道:“萧世伯、伯母、唐大侠、家师、还有朱叔叔。”
—一萧西楼是“浣花剑派”的宗师。
——萧夫人原姓孙,闺名慧珊,是“十字慧剑”老掌门人孙天庭的独生女儿。
——唐大,是唐门最著名的一位大侠。
——康出渔,康劫生之师,十五年前已名列当今七大剑榜上。
——这四个人在一起,天大的事也承担得起。
——朱叔叔呢,朱叔叔是谁?
康劫生道:“朱叔叔——朱侠武叔叔。”
萧秋水三人都变了脸色。
——朱侠武,外号“铁衣铁手铁脸铁罗网”,江湖上凡有不平事这人都要管,一旦得知谁是谁非朱侠武便向不轻饶。
——朱侠武说话不多,一宗案子,从头到尾,可能只说“该杀”二字。
——他出手如同他说话一般少,出道十六年来,他只杀过十一个人。
——但这十一个人都是别人杀不了的、不敢杀的,只要朱侠武一出手,这些人都成了死人。
朱侠武本应在京城,怎么到了成都?要是唐大请动他来,他要杀的是谁?
萧秋水回头的刹那,他又看到了一件让他诧异的事。
厅外院子里伏着一条狗。
死狗。
萧秋水跪下去,请安、叩头,邓玉函、左丘超然拜见过萧西楼等后,一抬头,看见萧西楼脸色铁青,三络长须,无风自动!
萧秋水心头一震,忙低下头。
萧西楼怒极,一时找不到话说,哑声说了一声:“你好啊!”
偏偏萧秋水不知萧西楼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忙答道:“孩儿此很好。”
萧西楼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一掌拍下去,“喀哟”一声,檀木扶椅硬生生被拍断了,萧西楼怒道“好哇!老子给小子问起好来了!”
萧夫人忙道:“秋水,还不向几位伯伯赔罪!”
萧西楼顿足道:“你这一趟出去,干什么来着!”
萧秋水转头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衣的人,膝上抱着一个青年:正是唐柔。
萧秋水坚然道:“我没有杀唐柔!”
萧西楼怒道:“你的剑呢?”
萧秋水道:“掉了。”
萧西楼道:“掉了,掉了。你看掉在谁的身上了!”
萧秋水道:“我真的没有杀唐柔!”
“不是你杀是谁杀!”问的人一口气七个字,迅速而字字铿锵,萧秋水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灰,却如旭日,不可逼视。
萧劫生拉拉萧秋水前袖,悄声道:“我师父。”
——观日剑客康出渔!
萧秋水道:“禀康师伯,杀唐柔者,是‘无形’。”
康出渔大笑道:“无形?无形!”
萧西楼怒道:“畜生,敢对长辈贫嘴!”
忽然一人道:“唐柔不是他杀的。”
说话的人是唐大。
唐大脸含微笑,原来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名动武林、做笑江湖的唐大,原来只是一位近三十岁的年轻人。
然而这年轻人却足为五代同堂唐家堡的代表人。
萧西楼反而一怔,道:“唐大侠说什么?”
唐大笑道:“杀唐柔的不是秋水兄弟。”
萧西楼道:“何出此言?”
唐大道:“秋水兄弟要杀唐柔,也不致要杀尽唐家堡的人。”唐大说着,神情十分倨傲寥落,“秋水兄弟若杀唐柔后,还留下剑愕。那除非他杀尽唐门中人。否则唐家堡只要剩下一人,剩一口气,也要找杀人者偿命。”
“就算唐柔与秋水兄弟有怨,唐家堡与他也没仇。”
——唐门唐家,快意恩仇,这是武林中无人不知,知无不惧的。
——如果是萧秋水杀了唐柔,又怎会把剑锷留在唐柔胸中?
唐大笑道:“况且我听唐柔提过秋水兄弟的名字。”唐大叹了一声道,“像唐柔那么好的孩子,他说秋水兄弟是他最佩服的兄长,那一定不会有错的。”
萧秋水眼眶潮湿了。
他看着唐大,心里有一股暖流;看到唐柔的尸身,便有一股热血。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唐柔。
康出渔沉思良久,终于道:“唐大侠有理。”
萧夫人脸上立时现出了笑容,走过去扶起萧秋水,萧西楼重重“哼”了一声,也不打话,不过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康出渔十三岁开始习剑,二十六岁名动江湖,三十六岁列名天下七大名剑,而今五十一岁,却称唐大为“唐大侠”,而唐大不过近三十岁的青年,居然处之泰然。
萧秋水不禁对唐大好奇起来,但更好奇起来,但更好奇的是那坐在东首、一声未响的铁衣劲装中年人,这人由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难道这人就是“铁衣铁手铁脸铁罗网”,朱侠武?
唐大静静地问了一句:“那唐柔是谁杀的?”
萧秋水道,“是‘无形’!。”
唐大皱眉道:“无形?”
萧秋水道:“‘无形’是傅天义手下四大高手之一。”
邓玉函接道:“傅天义就是‘铁腕神魔’”。
左丘超然也道:“铁腕神魔,就是‘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
刚刚缓和的空气忽然又凝肃了起来,整个大厅都像崩住了一般,好一会萧西楼重复问了一句:“九天十地、十九人魔?”萧秋水豁了出去,昂然道:“是,权力帮座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铁腕神魔傅天义,‘无形’被唐柔杀了,傅天义也给我们杀了。”
这句话一说出去,整个大厅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没有人说话。
一直没有人说话。
萧秋水以为萧西楼会勃然大怒,行过来打他耳光,说不定一掌毙了他。
然而萧西楼却沉着下来,从头发至脚趾,都没有任何一丝行动的迹象。
萧秋水惹的是天下第一大帮。
“权力帮”谁敢招惹?!
萧秋水这才知道他父亲的定力,由衷地佩服起来。
萧西楼忽然笑着朗声道:“承蒙诸位兄台远道而来。现在事情已一清二楚,杀唐柔的是‘无形’,指使‘无形’杀唐柔的是傅天义,傅天义为秋水等所杀,这件事已与诸位毫无关系,劳驾诸位来敝庄,现刻事情已水落石出,各位就请回吧,他日萧某幸存,必当登门拜谢。”
说着站了起来,竟似逐客。
唐大微笑,康出渔不走,朱侠武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萧西楼又再说了一遍,然后伸了个腰,道:“诸位,老夫倦矣,不远送了。”
唐大微笑,第一个起身,走出去,忽然停住,把厅门和栅门,关了起来,再踱回座椅,坐了下来。
萧西楼神色不变,康出渔却道:“萧兄,你当咱们是什么人了!这事儿咱们听见了,便与咱们有关,在这里,谁也脱不了关系。”
萧西楼欲言又止,终于叹道:“康兄又何必……”
唐大忽然道:“萧大侠,我唐大与你,是不是朋友?”
萧西楼没有作声。唐大道:“我再问一声,要是没有回答,我这就离开剑庐,自己去挑‘权力帮’。”
萧秋水听得热血沸腾,大声道:“是!当然是!”
唐大回头看萧秋水,一手拍在他肩头上,哈哈笑道:“萧大侠你赶我也不走了,我与你的儿子已是朋友了。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这是古已有道的。”
萧西楼叹了一声,唐大、康出渔望向朱侠武,朱侠武坐在椅于上,仿佛生了根一般,康出渔笑道:“朱大侠看来也不走的了。有咱们几个,看来还可以与‘权力帮’耗耗力气。”
唐大微笑着问:“秋水兄弟,你们是怎样和‘权力帮’结下的梁子,且说来听听。”
萧秋水说完的时候,已是黄昏,厅堂院外有树阴,只听归鸟喧叫不已。
黄昏自窗根里斜照进来,几注橙色的水光一般,几张斗大的檀木古椅,分别坐着萧西楼等五人,站着萧秋水等四人,影子四长一横的,甚是怪异。
唐大道:“以‘权力帮’的惯例,向来是鸡犬不留的,而且行动极其迅速。秋水兄弟回得剑庐,只怕他们也跟上来了。”
萧西楼闷声道:“哼,不死算他大命。”
康出渔道:“萧大侠,此时此地,责怪已无用,反正己与‘权力帮’对上了,我们先商议一下对策。”
萧西楼道:“我放信鸽,再命人紧急通知桂林孟师弟。”
康出渔道:“我可以去请几个朋友,辛虎丘最肯助人。”
——辛虎丘是当世七大名剑之一,与康出渔齐名。
唐大突然道:“别忘记辛虎丘的知交是孔扬秦。”众人自是一怔,唐大接下去冷冷地道:“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有一位‘三绝剑魔’,如果我没有弄错,便是这孔扬秦!我这是听唐朋说的。”
孔扬秦是当世七大名剑之一,名声还在康出渔之上。
——唐朋是唐家堡结交朋友最多的子弟。他的消息一定准确。
——康出渔脸色沉如落暮,没有作声。
唐大道:“唐刚还在襄阳,不然真可以请他来;唐方行踪不定过几天可能会路过锦江。”
——唐刚是唐家堡武功最刚猛的子弟。
——唐方是唐家堡最飘忽的一名子弟,迄今尚无人知道她的特长、武艺、善用的暗器、招式。
康出渔忽然道:“只怕日未落尽,鸟已死尽。”
萧西楼亦道:“鸟声是突然静止的。”
萧秋水一呆,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再没有一声鸟鸣。
而日未西沉,归鸟绝不会如此安静的。
就在此时,三道人影长身掠起,也不知谁先谁后,三道厅栅门一齐被震了开来!
出门的是萧西楼、康出渔、唐大。
刹那间三人劈手开了门,然而都站在那里,就没有动过。
院子里有鸟。
不多不少,一共七十三只小鸟。
有乌鸦、麻雀、燕子、云雀、喜鹊……
它们只有一点相同——都是死鸟。
它们死法也完全相同。
颈项斩断,身首异处。
它们是飞在半空,被人一剑斩断的。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03
第六章剑魔传人
唐大没有作声。
萧西楼也没有说话。
康出渔一字一句地道:“孔扬秦!”
——“三绝剑魔”孔扬秦的剑法走“剑斩”的路子。
——可以一剑把一匹奔马斩成两半。
——也可以一剑斩断在半空中的飘发。
唐大没有说话。
萧西楼也没有出现。
忽然月洞门“咿呀”一声打开,两名家了神色张惶地奔了出来,一见萧西楼,忙叫道:“老爷,不得了!”
萧夫人一步踏了出来,夕阳照在她清亮的眼上,反呈一片金亮:“什么事大惊小怪!”
左边的家丁道:“人黑时小人去……赶鹅,哇呀,一看不得了,鹅都死了,一只也没话着……”
右边的家丁道:“黄昏时我去赶牛,谁知道草坪上,那一头头壮硕硕的……牛都死了,连、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忽然侧门又“呀”一声打开,一名劲装子弟奔了进来,一见萧西楼等,跪拜道:“禀告师父、师母,小人去值首班,发现犬只都已毙命,全身无一丝伤痕。”
萧西楼皱眉道:“都无一伤痕?”
那弟子道:“是。”
这时后门又“呼”地推开,两名仆人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一名叫道:“禀告老爷、奶奶……”
萧西楼一扬手,“嗖”地一口抽箭没天而去,半空爆起一芦崩响。
萧西楼返身走入厅内。
厅堂甚是黝暗。
萧秋水道:“掌灯。”
灯光立即亮了起来,萧西楼找张椅子,坐了下去,就坐在朱侠武旁边。
朱侠武还是没有动。
萧西楼叫道:“侠武兄。”
朱侠武点了点头。
这时康出渔飞掠了进来,手里拎了只死狗,向萧西楼道:“它全身上下是没一点伤痕。”
然后把狗抛到地上,震荡之下,那狗嘴里流出了黑血,康出渔接道:“它是被毒死的。”
唐大也走了进来,道:“这毒不是透过食物,而是呼吸间嗅而中毒的。”
——蜀中唐门是暗器大家,更是用毒名家。
——毒与暗器,本来就分不开。
萧西楼没有说话。当然知道敌人的意思。
这毒当然是播在空气间的,要是下在食物中,浣花萧家千百头牛,不可能同时吃一样食物。
敌人既可以毒死家畜而不杀人,当然也可以毒杀人而不伤家畜。
这点挫敌锋的用意,萧西楼闯荡江湖三十六年,自是明白不过。
唐大笑道,“只可惜我们不是牛。”
——牛可以被毒死,但谁能毒死唐家唐大?
萧秋水看着他,心里忽然很佩服,此时此地,唐大依然可以笑得出来。
康出渔朗声道:“可以毒死牛,不一定可以毒死人。”他这句话向着庭院说,说得很大声。
萧夫人自外面走了回来,阳光洒在她的背上,平时英姿飒爽、剑闯江湖的孙慧珊,竟也有几分老态,几丝乱发映得一片金黄。
萧夫人扶着门道:“一百四十七只鸡,三十六只兔子,三百零五只鸭,十一只猫,全都死了。”
萧西楼瞳孔一张,叱道:“鸡犬不留?!”
萧夫人疲倦地点了点头。
唐大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能一刻间毒死这么多的,只有‘百毒神魔’华孤坟。”
只见朱侠武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康出渔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哇,华孤坟、孔扬秦这些魔头都来了,老夫正要与你们决一死战!”
话未说完,一道闪电般的刀光打了进来1
康出渔还在笑,笑着的时候手突然一振,那刀光骤然寂灭。
然后一摊,掌内一柄小刀,刀柄上有字条。
康出渔一直在笑,笑完的时候也读完了纸条。
然后他把纸条交给萧西楼,萧西楼大声念了出来:
萧大侠伉俪、唐大侠、康大侠、朱大侠台鉴:
今日为始,萧家剑庐,鸡犬不留;权力帮君临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见字者即离萧家,否则格杀毋论!
三绝剑魔
百毒神魔
飞刀狼魔顿首。
萧夫人变色道:“‘飞刀狼魔’沙千灯也来了。”
萧西楼沉吟道:“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沙千灯的飞刀,不可轻敌。”
唐大也点头道:“沙狼魔的飞刀,唐方曾特向我提过,出手一刀,已是犀利,出于之前,如狼曝月,更是凄厉,心意一乱,很容易便死在他的刀下。”
左丘超然忍不住道:“但是适才康师伯在大笑中一出手就接下了刀。”
康出渔忽然正色道:“刚才打飞刀的是沙千灯的弟子,要是他出手,就算我接得下,也绝笑不出来。”
萧夫人忽然道:“沙千灯有几个弟子?”
康出渔道:“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儿子。一共四个,沙风、沙云、沙雷、沙电。”
萧夫人又问:“孔扬秦呢?”
康出渔没有作声,萧西楼却道:“我闻说孔扬秦没有弟子,但他座下却有三大剑手。”
萧夫人再问:“华孤坟呢?”
唐大道:”一个,但已得华孤坟用毒真传。”
——一个精兵,无疑比五个游勇更可怕。
萧夫人道:“他们来了华孤坟、孔扬秦、沙千灯,我们有康先生、唐大侠、朱大侠、以及你、我。”
“你”指的是萧西楼。
“我”指的当然是萧夫人孙慧珊自己。
——“权力帮”来了三大魔头,然而“剑庐”也有三大高手。
——这一点比较上,萧家绝不吃亏。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04
萧夫人继续道:“沙魔有四个弟子,孔魔有三大剑士,华魔有一个传人,一共八人;但我们也有左丘贤侄、康贤侄、邓贤侄、以及秋水四人。”
唐大接着笑道:“兵在精不在多,——只是,易人、开雁两位兄弟,难道不在庄中?”
萧夫人道:“前些时候,桂林那儿也发生点事,西楼怕孟师弟势孤力单,所以派易人和开雁赶到那儿去帮忙。”
唐大叹道:“闻说易人是武林人杰,年纪虽然,但已隐然领袖之风,开雁稳实沉雄、功力深厚,这一次要是他们在,定是强助。”
萧夫人道:“唐大侠过誉了。易人、开雁这点修为,恐怕还不足以博唐大侠一晒哩。”
唐大笑道,“萧夫人言重了。”康出渔改换一个话题接道:“长一辈中,若‘权力帮’这番来的仅是三只魔头,我们在人数上较众;以年轻一辈论,则以他们占便宜,只是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而且他们来的除了这些精兵,必有‘权力帮,众徒,不知‘剑庐’的子弟们……”
萧夫人微笑道:“康先生,请把你手上的飞刀扔出去看看。”
康出渔望了萧夫人一眼,手一振,飞刀疾刺入院子中。
飞刀穿过厅堂,飞过庭院,飞过墙头,康出渔手劲之大,可想而见。
飞刀一飞过墙围,突然问,有三四十件暗器打在它身上!
暗器中有飞蝗石、袖箭、流星锤、飞镖、铁莲子……。
这些暗器一下子一刹那一齐打在那飞刀上,那飞刀立时粉碎,可见了。
然而那平静的庭院、平静的墙垣,仍平静得像一个人也没有,一点事也没有。
康出渔“啊”了一声,唐大却道:“浣花萧家‘剑庐’,果然是铜墙铁壁。”
萧夫人展颜笑道:”比起蜀中唐家,便是夏虫言冰了。”
唐人笑道:“萧夫人客气。只不知萧府何时突然戒备如此森严?”
萧夫人笑道:“刚才老爷甩出一根响箭。那发飞刀的若走迟一步我们三十六道暗器桩,七十二道明桩,一旦布下,他插翅也飞不出去。
唐大“哦”了一声,忽听左丘超然一声惊呼。
“你看……看康师伯……”
康出渔脸色发青,看来像炼狱里苦熬以修正果的罗汉。
他眉心有一点赤乌,乌黯得就像暮色转换夜色一般惨淡。
康出渔用右手紧抓左手脉门,他的左手掌心乌黑一片,全身摇摇欲坠。
萧西楼、唐大一个箭步,扶着康出渔。康出渔嘶声道:“那刀有毒……”身子一阵抖嗦,往下倒去。
康劫生一声大叫,”师父!”冲过去抱着康出渔,唐大摇首叹道“刀有毒不利害,厉害在刀扔出去后才发作。”
萧西楼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华孤坟!”
刀是沙千灯之弟子发的,康出渔方才不虞有他。
然而刀有毒,毒是华孤坟布的。
要是毒一沾手立即发作,以康出渔内力之高,当可迫出毒性,这毒虽布在刀上,但制作毒性的药也撒在刀上,等到康出渔发觉时,毒已侵入手臂。
唐大迅速封了康出渔左臂七处穴道,他紧蹙的眉让厅中入都感觉出压力。
唐门是用毒能手,当然也是解毒行家。
良久,唐大说话了,只说了一句话:“谁给康先生护法?”
唐大一说这句话,厅里的人都舒了一口气,但脸色也沉重无比。
既要人护法,康出渔的性命自然无疑,只是要人护法,就等于失去一人的作战能力了,而且还要在高手当中,抽出一个人来,扩在他身边,免他受伤害。
康劫主立刻道:“弟子保护师父,理所当然。”
萧西楼对萧秋水道:“待会儿你带康先生师徒到‘观鱼阁’歇息。”
唐大道:“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等被人杀?还是等杀人?”
萧夫人笑着,在残晖下映出了她当年中帼英姿的清爽:“什么都不是,我们应该吃饭。”
唐大也笑道:“吃饭?”
萧夫人笑道:“对。吃饭。大敌当前,而且敌暗我明,何不利用我们的优点,反而以逸待劳?”萧夫人笑着,仿佛越过了这几年在浣花萧家照料兼顾,而回到了少女时期无畏惧于大风浪、大阵仗,她抹了抹发譬,笑道:“我烧几道好菜。给大家尝尝。”
萧西楼看着他的妻子,晚风徐来,萧西楼三络须与衣袂齐飘:他看他的妻子,无限珍爱,竞似痴了。
菜是平常的菜,烷花溪畔萧家剑庐,吃的都是平常的菜肴。
然而这菜让萧夫人那么一烧、一炒、一煮,却完全不同了。
那空心菜炒得那么嫩绿,嫩绿得就像在田里雨后,葱翠悦意得就像充满了生命,也不懂萧夫人放下厂什么调味料,那青青空心菜的轻浮之意,却给这调味料恰好沉住了,加上一些鲜红的辣椒片,就像萧夫人日子正当少女时的孙慧珊,天之骄女的剑,飞入萧西楼雄拔的古鞘里。
那空心菜味道清远,跟姜葱鲶鱼的清甜,一字之差,但味道则完全不同了。
姜、葱、鱼都是极平常的东西,但选什么颜色的葱,选多老的姜,掺水的份量,放在鱼身的什么位置上,鱼要蒸多久,未蒸前要切几条刀口,要让味道渗透鱼肉,如何蒸鱼肉才嫩,才脆口,才回味无穷,只要看这蒸出来清淡嫩黄的汁,连唐大都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至于一盘榨菜肉丝,竟是须眉手笔,大块肉、长条榨菜,虽然咸,但咸得让你要吃,敢吃,不断地吃,甚至要喝那汁,才发现菜是咸的,而汁却是甜的!
这像萧夫人的一生,曾经是武林的宠女,曾经是江湖的骄子,吃过风霜苦头,但跟萧西楼在一起,一双剑,仍似一对壁玉,纵蒙尘亦不失其名贵!
那一碗清汤,是莲藕,红枣与牛肉,三种朱红色食物配在一起,连汤也是淡红的,莲藕如江南,就算是红妆艳抹,到了江南,也要清新起来,这汤也是这样。
萧夫人更是这样,忙过后的她,更显得喜气娇艳,这明媚在烛火中,竟亦有一股英杀之气!
这一碗汤好少,几乎是一下子,都给喝光了。
就连武林名宿如唐大,也干瞪着眼,更休说是萧秋水、邓玉函等了。只见萧夫人盛了另一碗汤,以为要拿到桌上,却没料捧过去了,连朱侠武也一片失望之色,唐大忍不住要说话:“嫂夫人……咳……咳……这个汤嘛……真好喝……”
一个堂堂的大侠居然忍不住要求多喝一点汤,这话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他这话一出口,就连沉默寡言的朱侠武也不住点头。
萧西楼却笑道:“这菜是要送给另一个人吃的。”
萧夫人真的把几盘小碟的菜置放在大盘子上,悠悠一个转身道:
“菜只能吃不够,不能吃大多。”
——多了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会让人厌倦起来。
——聪明的妻子烧的永远是小菜。
唐大望着盘于上的菜,叹道:“还有客人?”
萧夫人点头,唐大解嘲地笑道:“这人好口福!”
就在这时,东厢忽然发现了数声尖啸,三长一短,三长二短,又三短一长,三短二长。
萧西楼脸色立时变了,向萧夫人交换一个眼色,萧夫人立即送菜出去,萧西楼疾道:“东厢第四桩犬组有变,我去看看。”
事情如此紧急,然而萧夫人依然送菜,这客人竟如此重要?家里究竟来了什么客人?这连萧秋水都疑惑了起来。
萧夫人临走前却抛下了一句话,“秋水,你跟我来。”
萧秋水跟着萧夫人,穿过“听雨楼”,走过“黄河小轩”,经过“长江剑室”,到了“振眉阁”,停下。
萧秋水一怔,这客人竟住在“振眉阁”?!
这“振眉阁”原本是萧西楼办事、读书、练剑、筹划之地,开时若没有事,就连萧夫人也极少进去,而今这客人,竟然住在“振眉阁”中?
这是什么客人?竟如许隆重!
萧秋水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很快便可知道,这时萧夫人已轻轻敲了门,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威严、苍老,却又无限慈祥的声音:“请进。”
萧夫人一进去,脸上的神情全然不同了,是敬慕,加上三分英烈,萧秋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神色如此端重。
里面很阔,四壁有字画,橱中有书,设备虽简,但有一股大气魄,阁内中央,有几张捕木桌椅,一人坐着,一人站着,都是妇人。
站着的人是老妇人,十分拘谨,背驼身曲,年岁已十分高,显然是仆人恃候。
坐着的人,萧秋水一看,却吃了一惊。
坐着的人只是一平凡的老妇,素服打扮,平平常常地坐在那里,含笑慈蔼,却不知是什么一股力量,萧秋水只看了一眼,便不敢正视。
只听那夫人慈祥地笑道:“萧夫人来啦。”
萧夫人恭敬地道:“晚辈向老夫人请安。”
那夫人笑道:“萧夫人不必客气,老身来了这儿,也忙坏了你。”
萧夫人听了好像很难过似的,道:“老夫人不要这样说,您来这里,我们招呼不周……对了,这是小儿秋水,刚从隆中回来,秋水,快拜见老夫人。”
萧秋水忽然觉得有一股膜拜的行动,真的就跪拜下去:“晚辈萧秋水,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道:“请起。”向萧夫人道:“这孩子剑眉星目,将来一定是人中豪杰,家国大材……只是有些放羁任侠,不是庙堂可以约束得住的。”
萧秋水听得心中一震,老夫人只看了自己一眼,便对自己的性格,了解得如此清楚……只听萧夫人道:“小儿野性,老夫人万勿过誉,让他心高气傲就不好了。”
老夫人“呵呵”笑道,“不会的。这孩子自省自律都够,傲是傲了一些,但人世为侠要仗他。”
萧夫人也笑道:“这孩子……”忽然改换了一个话题:“……今日庄里发生了一些事儿,所以,所以菜上得晚了一些时候……”
老夫人笑道:“萧夫人快别这样说……老身来贵处叨扰,已甚是不安……萧夫人烹任的菜,是老身平生仅尝,能吃到萧夫人手做的菜,实是福气。”
这时间外面又传来了一长一短两声犬呜。萧夫人脸色变了变,向老夫人施礼道:“庄里有些事,我要先告辞了。”
老夫人起身道:“好。张妈,你去送送萧夫人。”
站立在一旁的张妈躬身道:“是。”
张妈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女人,粗手粗脚,满脸皱纹,似历尽人世间沧桑无限。
出了振眉阁后,张妈便施礼走了进去;门外院子里有一个老仆,满头白发,正在园子假山旁抽着烟杆。
萧夫人叫道:“丘伯,别喝太多酒,抽太多烟。”
那丘伯醉意阑珊地站了起来,显然刚刚喝了不只好几杯来,摇摇晃晃地道:“是,夫人。”
萧夫人又道:“振盾阁中老夫人,你一定要多照料,张妈年纪不比你轻,而且又是女人,你在我们家中几十年啦,要多给她一些帮忙。”
丘伯还是站不稳,但他对萧夫人仍十分恭敬:“是,夫人。”
萧夫人暗自叹息了一声,走了开去,萧秋水跟在身后,只听萧夫人道:“秋水,这些时候必有连番生死恶斗,在任何危难下,你都要先负责照料振眉阁,不许任何人去惊扰老夫人。”
萧秋水一听,吃了一惊,要是他负责照料老夫人的话,庄外的警备厮杀,他岂不是没有参加的份!当下急道:“妈妈,这怎使得………”
萧夫人脸色一沉道:“这是你的任务。”
萧秋水知道他母亲一旦决定的事,决难改变,只得硬着头皮同道:“那老夫人……那老夫人是武林名宿?”
萧夫人正色道:“不是。”仰望夜空,满空繁星。萧夫人叹了一声,道:“老夫人一点武功也不懂。”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06
萧秋水心中更是诧异:他深知母亲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说骗他的话的,只是,只是这样一来,老夫人又是什么人呢?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犬鸣声又起,三长一短,又一短三长。
声音从振盾阁通往“见天洞”的长廊西侧发出的。
萧夫人和萧秋水立时行到那边去。
等他们到时,假山后面已没有活人。
四个浣花剑派的犬组弟子,喉管都被切断。
浣花剑派的子弟都是用剑高手。
犬组在烷花剑派是负责守卫,鹰组负责侦查,龙组负责搏杀,虎组负责内政,凤组则是萧夫人乎边一支亲兵。
这就在假山旁的四名剑手,发现敌踪,叫了两声,居然在剑尚未拔出前,萧夫人未赶至前的瞬间,已被击杀,来人身手之高,是绝对可以想见的。
萧夫人沉下了脸,敌人居然已突破“剑庐”防卫,进入内院,杀了守卫,而今敌人,
敌人在哪里?
忽然鹰唳长空,萧秋水也为之变色。
鹰唳长空,惊现敌踪,也就是说,内院、大厅、前庄已进入搏杀状况!
外面正如荼的厮杀中,但却有极其厉害的敌手,正已潜进内院来!
正在此时,“见天洞”里的烛火忽然一阵急闪。
风吹烛摇,可是现在没有风,烛火怎会晃摇?
萧夫人、萧秋水双双掠到了“见天洞”外!
“见天洞”是浣花萧家宗祠拜祭之所。
“见天洞”里供奉的是萧家历代祖先灵位。
每天清晨,萧西楼都要整衣,沐浴,到“见天洞”去拜祭,上香,看着萧家列祖列宗,从无名,到有名,祖先一手创出来的基业与事业,萧西楼更觉得要立大志,要做大事。
“见天洞”是列祖列宗神位之处,也是浣花萧家“长歌剑”,放置之处。
“长歌剑”是宝剑,亦是浣花萧家的镇山之剑,更是浣花剑派掌门之信物。
“长歌剑”,是绝不能让敌人搜去的。
萧家宗祠更是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去的。
萧夫人和萧秋水同时想到了这点,所以立即赶到了“见天洞”。
“见天洞”有外扫扫、服侍的老仆人,这老人又聋又哑,叫做广伯,平日他一早就睡了,今日他却在洞外,拿着扫把,一副惶急惊恐的样子。
——是什么东西惊醒了他?是什么东西碰着了他?
萧夫人疾道:“有没有见到陌生人?!”
哑巴广伯不住点头,咿咿呀呀的说着话。
萧夫人一皱眉道:“陌生人是不是进了里面?!”
哑巴广伯不迭摇头,哇哇啊啊说了一阵子话,手指一点,指向栏干尽处,振眉阁!
萧夫人心中一凛,疾道:“糟了!调虎离山!”
两人急急奔向振眉阁,只是萧秋水心中还在想,看母亲的神色仿佛老夫人的安危远比萧家的祠牌藏剑更重要,究竟,究竟“老夫人”是什么人?
“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萧夫人到了“振眉阁”,月入乌云,整个天地都黯了下来,振眉阁中灯火微晃,却连一点声息也没有,萧夫人心中一凛,出掌一推,“砰”地推开了门!
门一开,只听里面有一个声音,急而不慌地问:“什么人?”
萧夫人一看,只见老夫人仍端坐在椅上,张妈垂手立在一旁,萧夫人登时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脸上却是一热,赦然道:“晚辈一时失误,以为有敌侵犯,冒犯者夫人,则请降罪。”
老夫人笑道:“萧夫人为老身安危情急,老身铭感五内,谢犹不及,何罪之有?”
萧夫人强笑道:“晚辈还有些事情要料理,此地平安,便不惊扰夫人厂。张妈,若见可疑之人进入,请高呼便可,晚辈等就在阁外侍候。”
张妈恭敬声道:“是,萧夫人。”
萧夫人挥手把萧秋水召了出去,再掩上振眉阁的门,方才舒了一口气,却缓缓拔出了长剑,只见剑若秋水,明月又踱云而出,清辉寒人,萧夫人孙慧珊剑横在胸,柔和的月色与平静的夜色洒在温柔的萧夫人身上,却激起了无比无对的英爽之意。
萧秋水忽然直立,他觉得他好敬爱他的母亲。
只听萧夫人道:“秋水,拔出你的剑来,敌人既己侵了进来,不会空手而去的。”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稀疏的掌声传来,月色下一人庄声而唱,两人曼声而和。
百年前,英雄击马的地方
百年前,壮士磨剑的地方
这儿我黯然地解了鞍
历史的锁啊没有钥匙
我底行囊也没有剑
要一个铿锵的梦吧——
趁月色,我传下了悲戚的“将军令”
自琴弦……(注:郑愁予原诗)
这歌声悲壮中带闲慢,歌词自然中带沉雄,唱完之后,又是阵稀落的掌声,月色下,出了三个锦衣公子。
三个佩剑的公子。
萧夫人瞳孔收缩,道,“剑魔传人?”
剑魔孔扬秦座下有二大剑手,这三人身上佩的剑,一是古剑,一是名剑,另一是宝剑。
曼唱的公子向萧夫人一揖道:“在下向萧夫人借一样东西。”
萧夫人道:“什么东西?”
曼唱的公子道:“一个人。”
萧夫人道:“什么人?”
曼唱的公子一指振眉阁,萧夫人摇摇头。
曼唱的公子叹了一声,莫可奈何地跟两个同伴摊摊手,两个同伴一个耸耸肩,一个则挥挥衣袖。
曼唱的公子叹道:“那在下只好……”缓缓拔出了剑。剑在月色下一片肃杀。
剑一在手,院子里立刻充满了杀气!
这曼唱的公子庸洒的神采突然成了肃杀!
剑是利剑,是峨嵋至尊,宝剑:“屠刀”。
“屠刀剑”一现,萧秋水立即挡在他母亲身前。
他手上也有剑。一柄刚才自地上捡来的剑——他原来的剑在战铁腕神魔一役中己毁碎。
曼唱的公子斜走两步,萧秋水也斜挪两步。
曼唱的公子看着萧秋水。
萧秋水也看着曼唱的公子。
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但两人的杀气,都在一触间全盘地发出去!
无坚不摧,势不可当!
扬袖的公子却向萧夫人深长一揖道:“萧夫人,想二十年前,孙女侠的‘十字慧剑’已闻名天下,十九年前歼灭‘长鲨帮’,十八年前搏杀‘鳄鱼神剑’殷气短,十七年前挫‘长沙九子’,早已名动天下。”
萧夫人见他如此有礼,而且一一道出自己当年战功。不禁心中有好感,虽暗自警惕,但还是让他说下去。
扬袖的公子道:“可笑那时……那时在下还在襁褓之中。”郝然笑了笑,萧夫人道:“这点不必挂齿,长江后浪推前浪,痴长些年岁,武功修养不一定都高。”
扬袖的公子接道:“可是在下比起孙女侠,实是未辈,孙女侠的‘十字慧剑’在下虽也想见识,但深知武功造诣相距太远,实在不敢螳臂挡车,只是……”
扬袖的公子犹疑了一厂,终于道:“唉,只是,只是受家师所命,前来讨一人同去……在下知孙女侠绝不首肯,而在下又绝非敌手,真是好生为难。”
扬袖的公子又说,“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难违家师之命,但又自度非孙女侠之敌,在下只有尽力,向女侠讨教,请前辈指点便是。”
萧夫人心中暗笑:说来说去,是怕自己败了,我会伤你。当下道:“那咱们点到为止好了。”
扬袖的公子又长揖道,“在下情非得已,万请女侠见谅,并祈手下留情。”
萧夫人淡淡地道:“你为师父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亮剑吧,我绝不伤你就是。”
扬袖的公子深深地鞠躬,行礼,月色下缓缓地拔出了佩剑。
剑作尤吟,月色下一片清亮。
萧夫人动容道:“名剑‘长啸’?”
扬袖的公子恭敬地道:“正是。萧夫人赐教。”随后剑举过顶,背躬而下,剑尖点地,正是一招“有凤来仪”。
萧夫人一见,知道对方是行晚辈之礼,当下心中也不与为难,剑交左手,轻声道:“不必多礼,你进招吧。”
扬袖的公子拘谨地道:“是。”
一挽剑花,似欲刺出,突然,左手一扬,一道刀光,闪电般劈出,越过七尺距离,打向萧夫人胸膛!
这道刀光快、急、准,而且令人全无防备!
萧夫人毕竟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孙慧珊,及时一侧!
“噗”!刀入右肩,入肉七分。
萧夫人退后三步,再退后三步,月色下,容色一片惨白!
就在这时,萧秋水一分心,曼唱的公子已出剑!
剑至中途,忽然一顿,刀光一闪,又是一刀射来!
只是萧秋水已有防备,横剑一格,“叮”地一声,剑折为二,刀飞不见!
这是什么刀,竟有如许魔力?
刹那间伤了萧夫人的臂、还断了萧秋水的剑?
萧秋水立即护在萧夫人身前。
他手上已没有剑,只好握紧拳头,瞪着前面三人。
萧夫人嘶声道:“你们——你们不是剑魔传人!”
那三人一齐大笑,一齐曼吟:
“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
曼唱的公子道,“我叫沙云,你当然听过‘飞刀神魔’沙千灯,他们就是我们的师父。”
扬袖的公子道:“我叫沙电,出手快如闪电,我们佩剑,是要你们注意剑,以为我们是孔扬秦传人,但出的是刀,我的飞刀像不像闪电?”
耸肩的公子道:“我叫沙雷,我还没有出手,我出手怎样,待会儿你们自然知道;还有一位沙风,他是大师兄,他来去如风,只伯早已……”
——沙家传人,共有四人,而今沙风不在,难道已进了振眉阁?
——老夫人不识武功,只怕……!
萧秋水脸色也变了。
——庄外大敌来犯,看来爹那儿腾不出人手回来。
——这儿方一交手,母亲已受重伤,自己又失断剑,如何是这三人敌手。
萧夫人忽然做了一件事,她返身,掠出,到了振眉阁门前,一脚踢开了振眉阁的门!
门哗然而开,灯火明灭,里面没有人!
——人去了哪里,难道,难道已遭了沙风的毒手?
当萧夫人离开饭桌时,“权力帮”的人发动了第一次攻击,浣花派也展开了第一次保卫战。
第一次攻来了十一名“权力帮”的人,他们越过正道,翻入墙内,潜到正堂,忽然遇上了七名龙组的高手。
龙组是负责搏杀的,他们的武功在浣花剑派于弟中要算最高。
但是七名龙组的剑手都殉职了。
“权力帮”的人也不好过,只逃生了一个。
这一名帮徒,翻墙,飞奔,消失在“剑庐”门前的树林子里。
然后“权力帮”又来了十六个人,为首一名正是那逃口去的帮徒。
他们翻墙而入,穿过弄堂,走入大厅,再分批转入内厅,抵达七曲廊时,十六名龙组的剑手才截住他们,搏杀了起来。
这第二批的“权力帮”众,看来武功的确比第一帮高明得多,搏杀了半点钟,两方都死了人。
龙组退回来的有三个,“权力帮”退走的有五人。
这五人退回树林里去。
树林子里没有声。
黑暗一片。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06
唐大、萧西楼、朱侠武就在“听雨楼”上,静观这一切,然是唐大问了一句:“萧大侠,院子里,院子外,至少还有七八十名高手潜伏,为何他们不参战?”
萧西楼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绝不参战。”
唐大等他说下去。
晚风很劲,萧西楼眉须飘飞:“加上廊上、廊下、池边、池里、阁外、阁旁、轩中、轩上、室侧、室下,其实一共还有一百四十六人,唐大侠没有看见罢了。”
唐大叹道:“好严密的萧府,敢问用意?”
萧西楼道:“‘权力帮’第一批旨在试探,看见我们人手亦不多,所以有些不相信;于是派出第二批,我们的人手还是不足,只怕会相信了。他们真正的实力未出,我们的兵力又怎能显示出来?”
唐大尚未答话,忽然杀气冲天!
六十二名“权力帮”徒,踢翻了大门,了无所惧,长驱直入!
然而在黑暗里,左右两侧,各有二十四名“权力帮”徒静悄悄潜了进庄。
这左右共四十八名帮徒;一看身手,便知才是武功最高的一组。
这两批人在大厅与十余名龙组杀手对峙起来,龙组杀手当然不敌,败退,到了内院,又支援了十余名龙组剑手,未几,又死伤过半,退入长江剑室!
“权力帮”徒乘胜追击,杀入长江剑室!
就在此时,局势忽然大变!
龙组剑手,本只剩下七八名,忽然间,增至五十余名,而且在壁中、灶下、屋上、室外,涌现了百余名剑手。
鹰组、大组、虎组,俱加入战团。
“权力帮”,因胜而得意忘形,深入腹地,变成了困兽之斗!
一个年轻的、精悍的、锐利的剑手走上“厅雨楼”来。
年轻是他的年纪,精悍是他的身段,锐利是他的眼神,萧西楼只跟他讲了一句话:“一个活的也不准留。”那青年人立即去了。
然后喊杀声喧天而起,唐大问:“他是谁?”
萧西楼抚须道:“龙组组长,张长弓。”
唐大只说了一句:“好。”
喊杀声终于停了。
那青年又出现在楼上,只说了一句话,一句长话:“来人一百二十,没有活一个回去;龙组折损二十三人、鹰组十九人、犬组六人虎组四人。”
萧西楼点点头道:“好。”
张长弓立时又去了,笔直消失在黑暗中。
唐大叹道:“人说蜀中唐门龙潭虎穴,其实浣花萧家,才是铁壁铜墙。”
就在这时,外面的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
萧西楼脸色立时绷紧,道:“正点子来了。”
来的只有两人。
一老一少,老的在前,少的在后。
老的黝黑,少的苍白,两人走路的姿态却是一模一样的:笔挺、僵硬、冷毒如僵尸。
朱侠武开口说话了,第一次开口说话,说话只有一句:“华孤坟!”
“百毒神魔”华孤玫!
后面跟的少年无疑就是华孤坟的嫡传弟子南宫松篁。
南宫世家本是武林名家,但最不肖的子弟就是投靠“权力帮”的南宫松篁。
华孤坟与南宫松篁慢慢走着,到了萧家大门,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一白一黑两人犹如僵尸一般,在夜风中衣袂飘飞,好似鬼魅一样。
然后有四个人同时出现,出现的同时出手,出手得同时迅速,迅速一如甫出剑剑已至!
龙组训练有素的剑手。
眼看剑要刺中这老少两人。可是四名剑手忽然无缘无故地仰天倒下去。
一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然而那一老一少仍然动也不动。
风很大,但依然繁星满天,明月如皓。
萧西楼身形一动,唐大却道:“让我来。”
萧西楼摇摇头,笑道:“这不是待客之道。”
唐大笑道:“我不是客。”
——他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能下去。
——权力帮既然来的是两人,下去接战的也只能是两人。
——武林中有武林中的帮规,江湖上有江湖上的家法,对方既来了两个主将挑战,萧家自然也要派两名高手,这种接战的方法,从楚汉相争,早已因袭相传。
朱侠武忽道:“唐大去。他懂用毒。”
唐大笑笑:“而且这里,还要你主持。”
——蛇无头不行,萧家不能群龙元首。
——但在这一句中,可以见出纵横武林的唐大,居然不肯定这一役的生死胜败。
——任谁与“百毒神魔”交手,都难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唐大笑向左丘超然与邓玉函道:“他带来了一个弟子,你们谁愿意跟我去?”
左丘超然道:“我去。”
“挣”地一声,左丘超然的咽喉立刻被一剑抵住。
出剑的人是邓玉函,邓玉函冷冷地道:
“我比你狠,我去。”
——对付“百毒神魔”的后人。一定要心狠手辣的人才可以。
——何况邓玉函的南海剑法又是有名的快剑。
唐大道:“邓玉函你去。左丘,你用的是擒拿手,华孤坟的人是擒沾不得的。”
——谁沾上华孤坟,只有死路一条。
唐大、邓玉函慢慢走了下来,门虽已被捣烂,但门环在,唐大还是伸手开了门,踱出石阶看见华孤坟、南官松篁,在他们五尺之遥停了下来,邓玉函就站在他身后。
唐大笑道,“你好。”
老人一直皱着眉,忽然展眉道:“你来了。”
唐大道:“是我来了。”
老人道:“四川唐家可以不可以不管此事?”
唐大笑道:“不可以。”
老人道:“听说你也会用毒?”
唐大道:“会用暗器的人很少不会用毒的。”
老人做然道,“那你就死吧。”
忽然一躬身,邓玉函知道老人就要施毒,但不知如何躲避是好只见唐大也双手插入锣囊中,神色也十分紧张!
唐大忽然双手自囊中抽出!
抽出的双手依然没有暗器,因为暗器已打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不是发自老人,而是发自少年!
那少年摇摇欲坠,老人一见,立刻脸色发白。
少年原来一直站在老人身后,只见他一步一步走前来,走了三步,停止不动,挣扎道:“你……你……你怎知道我才是……才是华孤坟。”
唐大没有动,神色不变:“因为我也是用毒行家,一眼看出这老人侵淫在毒物中。不及五年,而华孤坟十年前已毒名扬天下。”
唐大向老人望了一眼,又向少年道:“所以你才是华孤坟,他是你徒弟,南宫松篁,你想借他来吸引我的注意力,好趁机下毒,我装作中计,才一击而搏杀你——!”
少年狂吼一声,挣扎行前,唐大依然个动,华孤坟行了两步,萎然扑地而倒,只见他白衣的背上,有七支弧形的钢镶,衣上有七滩血红。
邓玉函心中惊骇无已,唐大与华孤坟是面对面站着,居然谁也看不清楚他出手,而且一出手暗器竟绕过去打在对方背上!
只听老人颤声道,“这是……这是‘千回荡气、万回肠’七子钢镖?!”
唐大笑道:“正是蜀中唐家、‘七子神镖’!”
临空双手一抓,七枚钢镖竟自华孤坟背肉破飞而出,回到唐大手里,唐大把它放回镖囊。
南宫松篁瞪住了眼,说不出话来,唐大笑道:“你要挑我,还是挑这位海南剑派的英杰,或者把你师父的尸体运回去?
南宫松篁忽然目光闪了闪,冷笑道:“至于你,我不必挑了。”
唐大大笑道:“好——”突然语音一歇,一脸惊怖,看自己的双手,竟已变成紫色,骇然嘶声道:“尸毒!”
南宫松篁哈哈笑道,“家师殁前,已把毒布在你的钢镖上,你收回飞镖,便等于沾了毒……”
唐大一狂吼,反手打掉自己腰间的镖囊,忽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已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风越来越急,树越摇越厉害。
南宫松篁慢慢把视线自扑倒的唐大收起,投注在邓玉函身上来。
邓玉函只觉一阵森冷,缓缓拔出了剑,缓缓地刺出去。
海南剑派本来讲求快、急、诡、秘、奇五大要诀的,但邓玉函这一剑却刺的十分缓慢。
十分十分地缓慢。
也因为缓慢,才无暇可袭,无处可躲。
南宫松篁的脸色变了,他想避,但剑尖如毒蛇,只要他一动,便会钉他咽喉;他想退,但剑如长弓,他一动便把他射穿窟窿!
所以他只有一拼,以毒还剑!
剑离南宫松篁胸膛前不及一尺,然而邓玉函却不敢贸然刺出去。
刺出去之后,他躲不躲得开甫宫松篁的毒?
南宫松篁的眼珠闪着狡黠的光芒:“你知道我是华孤坟的弟子。”
然后又加强了一句:“唯一的嫡传弟子。”
邓玉函仍聚神于剑上,没有答腔。
南宫松篁的姿势依然没有改变,笑道:“家师的用毒本事你是看见的;唐先生的暗器一沾他身子,便变成毒物,毒倒了唐先生。”说着眼光望向地上的唐大,“唐先生中毒,而你却和我在这里耗着。”
邓玉函仍然目凝于剑,南宫松篁额上隐然有汗:
“家师已死,我却无意把他抬回去,天生人、地葬人,那是最适切不过的归宿了。”
然后又紧盯着邓王函的剑道:“你一剑刺出,未必躲得过我的毒,我也未必躲得过你的剑。”
随后又吞了口沫液,道:“而我只想一个人走回去,你却可以扶唐先生回去医治。”
——唐大不知生死如何?但再这样拖下去,则是必死无疑。
南宫松篁双目紧盯剑尖,道:“要是你同意,收回你的剑,我先走,你再走,要是不同意,请出招!”
然后他就全神贯注,一句话也不说了。
邓王函的剑尖凝在半空,好一会,一寸、一寸、一寸地收回。
南宫松篁好似松了一口气,双手一挥,转身就走,汗水已湿透背衫。
邓玉函的剑点地而立,一直等到南宫松篁消失在黑暗中后,全身紧绷的肌肉才告放松,差一点就站立不住。
刚才那一场对峙,太耗精神、体力了。
邓平函提剑,欲将剑还鞘,月色下,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跟萧秋水三年,三年来,萧秋水每逢在事情发生前,都有一种很奇异的触觉,邓玉函跟萧秋水一久,也感染到这种特性。
就在这时,月映照在剑上,发出一种很奇异的光芒。
不是剑芒,而是青色芒。
邓玉函心里一凉,定睛看出,只见自剑尖始有一股隐似流水一般的东西,慢慢渡过剑身,向剑柄上延来!
这似液非液、似固非固的东西,在月色下,是暗青色的。
邓玉函举剑一照,才知道这暗青色的东西,竟是千百只蠕动、爬行着的毒虫!
虫毒!
南宫松篁竟在临走前挥手间布下了苗疆虫毒1
邓玉函心里发毛,“嗖”地一声,长剑脱手射出,划过夜空,魔入林中,他赶快猛扶唐大,发足就跑回“剑庐”,再也没有回头。
——他心中在暗叫侥幸,要是不仔细看,还剑入鞘,虫毒岂不是到了身上?
华孤坟倒下的时候,萧西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敬佩。
——华孤坟死了,厉害的对手又少了一个,心里自是喜欢。
——敬佩的是对唐大,要是自己下场,注意力全集中在那老者的身上,恐怕早已给百毒神魔毒倒了。
就在此时,唐大也倒下了。
萧西楼惊骇无已,正欲下去接应,但朱侠武一把抓住他。
——不能下去,你一下去,敌人便知道我们的底细;而且这边下外人,对方也正好多派出一人。
——这样反而会害了唐大的性命。
然后便是邓玉函与南宫松篁的对峙,跟着是南宫松篁的退走,邓玉函的撤剑,接着下来是邓玉函抱着唐大,飞奔入门,直上“听雨楼”。
萧西楼瞧得一颗心,几飞出口腔外。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07
萧西楼一把脉,脸色一沉,把三颗颜色不同的药丸,塞入唐大口中,唐大已奄奄一息。
萧西楼只说了一句话:“玉函,你扶唐大侠进‘黄河小轩’,给他歇着,替他护法。”
邓玉函道:“是。”即退了出去。
左丘超然不禁问道:“唐大侠伤势如何?”
萧西楼长叹一声,满目忧戚:“五成把握。这儿能治百毒神魔奇毒的,实只有唐先生一人耳。我的三颗药丸,一是压毒性发作,二是增加内息,三是催动唐先生转醒;只有在唐先生苏醒后,才有办法迫出毒性。”
随后又道:“唐先生一会必定转醒,有玉函护法,则要看唐先生自疗了。这……这只有五成把握。”
黑暗处忽然一厉嘶、狂嚎,宛若野狼啸,十分凄厉,三嘶过后,声音一歇,一盏红灯亮了出来,一个人提灯走了出来。
人在灯后,灯光血红。
灯火刺目,人看下见,萧西楼动容道:“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沙千灯!”
萧夫人脸色变了,厉声问:“老夫人在哪里?!”
萧秋水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如此紧张,沙云、沙雷、沙电却曼声笑了起来。
萧夫人脸色煞白,提剑行了过去,沙雷、沙电立时包抄了上来。
萧秋水赤手空拳,却遇上了沙云。
萧秋水若没受伤,沙雷、沙电不是其敌,但重创于臂,要面对两支雷电快刀,就力不从心了。
萧秋水的武功亦不在沙云之下,但是他没有兵器。
没有兵器,在沙云诡异离奇的飞刀下,简直欺不近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何况萧秋水还分心于萧夫人的困境。
只听萧夫人闷哼一声,腿上又着了一刀。
沙雷的飞刀。
沙电的刀诀在快,沙雷的刀诀在力。
沙电的刀伤口迸裂,沙雷的刀剑口深邃。
萧夫人倒下,萧秋水狂吼一声,使出至刚至急的“铁线拳”法。
把铁线拳。原为萧家老大萧易人所创,劲道急猛,萧秋水一轮攻下来,竟使沙云腾不出手来发飞刀。
萧秋水一口气攻出七八拳,返身一扑,拦在萧夫人身前;沙云、沙雷、沙电也不急,曼声笑着,分三个方向,包围了萧秋水母子。
沙云道:“天狼噬月——”
沙雷曼声道:“半刀绝命——”
沙电长吟道:“红灯鬼影——”
——萧氏母子已退无可退,一无兵器,一受重伤,他们决定同时出刀,把这母子毙于刀下。
——他们准备一吟出最末一句,“一刀断魂”,便三刀齐射!
红灯挑出,如血澎动,灯后的人,却一动也不动。
萧西楼道:“我去。”
这时忽然一道闪电。
明月当空,繁星如雨,风劲夜沉,何来闪电?
电闪过后,场中便多了一人。
萧西楼认识这人,失声道:“孔扬秦!”
三绝剑魔孔扬秦!
是剑光,不是电光!
萧楼望向朱侠武,朱侠武点了点头,在夜色里,他大步地跨了出去,沉厚的步伐一旦开始,便似跟夜色融成一体,便绝不停止。
朱侠武一直走下“听雨楼”,走出“剑庐”。
萧西楼轻声道:“超然。”
左丘超然赶紧道:“是。”
萧西楼平静地道:“夫人和秋水,一直没有回来,只怕‘振眉阁’亦有事故;唐先生和康神剑都受了重伤,劫生和玉函要去照料。我和朱大侠下去,此战胜负,殊难预料……这儿,这儿就暂时由你照顾了。”
左丘超然眼眶潮湿了,涩声道:“伯父放心。”
风大、星繁,萧西楼低头望去,只见朱侠武正穿过大门,走下长阶,走向门外;门外黑暗中,相隔七尺,各立一人,一个提红灯如血看不清楚,一个持长剑如雪默立,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萧西楼的手紧握了下剑柄,一挺胸,一扬袖,大步走了下去。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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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09
第七章 刀剑双魔
沙云、沙雷、沙电正要出手,这出手将是必杀的一击!
萧氏母子退无退路,连招架的力量与兵器,皆无!
沙云、沙雷、沙电同时喊出:“一刀断魂!”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一道剑影,忽然而至!
剑光极快,沙云看见剑光时,剑光已冲破他的防线,没入他的胸腹之间!
沙电看见剑光时,剑尖是从沙云背后冒出来的!
这剑穿透沙云的背,但来势仍一样快!
沙电有名是刀光如电,他一刀定出,刀却插入沙云背后,而剑光如电,又“嗤”地刺入他的胸膛!
沙电惨嘶,他濒死前,仍没有看清楚敌人的容貌。
人影直扑沙雷!
沙雷立时发出一刀!
这一刀命中来人,但来人依然扎手扎脚扑了下来,沙雷闪躲不及,“砰”地跌在一起,撞得脸青鼻肿。
等他睁得开眼时,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才知道是一具死尸。
这尸首是沙风的尸体。
沙风在未中他飞刀前已经死了,咽喉穿了一个大洞,是被人一剑刺死的。
沙雷骇然叫道:“老大、老四,你看老二……”声音突然噎住,因为他看见沙云、沙电已不再是活人了。
只不过一瞬间,他们所向无敌的沙家四兄弟,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人,这惊变来得大突然,突然得让沙雷忘记了悲痛,只有惊怖!
沙雷看见场中忽然多了一个人,月色下,只见这个高大、微驼、苍老的妇人,站在场中。
这沙雷忽然觉得头皮发炸,全身发毛,固为这平凡,甚至长相有些愚蠢的妇人,手中拿了一柄剑。
这一剑在手,再看这妇人,却完全不同的一种模样,同样的脸孔,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不仅沙雷惊骇,连萧夫人、萧秋水都感到惊诧。
他们断未料到来救他们的,一剑杀二沙、三死一伤、剑出如风、电光石火间的高手,竟是老夫人房中,那笨拙、沉默的老仆人——张妈!
张妈出剑时,剑芒通白,而今静立时,剑身全黑,江湖中只有一把这种剑,名叫“阴阳剑”。
“阴阳剑”轻若鸿毛;所以出手尽可发挥,而使这把剑的人是一名隐侠,叫做张临意。
这张临意武功奇高,据说他的剑法都是即时对敌而创,随意发挥,加上一柄写意妙诣的“阴阳剑”,更是如虎添翼,有人说他的剑法,甚至已在当今七大名剑之上。
张临意出道极早,但性格极怪,出手极辣;中年因痴于剑,而忘于情,竟干练剑时误杀其爱妻,事后悔恨交集,几成痴狂,时常装扮成发妻的装束,放荡江湖,后来便没了声息,据说终于为高人所收,戾气尽去,但“阴阳剑客张临意”七字,武林中人仍然闻之无不动容。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高大、苍老、驯服的仆人,竟然就是当年名动武林的张临意!
老夫人不会武功,然而她的仆人却是武林名宿,这是连萧夫人都意料不到的。
所以一时连萧夫人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张临意木然地站在月色下,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子,望向沙雷!
沙雷魂飞魄散,掏出飞刀,心里一慌,竟连刀都掉在地上。
——这样的飞刀,又怎样伤得了人?
忽然一个声音,慈祥而带庄严,“张妈,饶他不杀吧。”
这人还是把这大名鼎鼎的剑客张临意叫为“张妈”,但张临意一听声音,立即垂下了手,而且垂下了头,剑忽然不见了,又变成了个拘谨、沧桑、迟钝的老仆人,毕恭毕敬地道:“是。”
说话的是老夫人。
老夫人慢慢踱出来,看见萧夫人,走过去扶持,怜借他说:“萧夫人,为了老身,使你受伤,者身真无以为报……”
萧夫人勉强笑道:“晚辈等保护夫人不力,反幸张妈……张老前辈拔剑相助,晚辈实在愧煞……”
一直到现在,萧秋水才能肯定了一件事。
就是“权力帮”不全是冲着他来,甚至也不是为他结下梁子而血洗浣花剑派,而主因看来是为了这令人庄严、敬仰、亲切的老人,“权力帮”才不惜动用重兵,吸住大部分的高手注意在外边,然后再派遣高手,潜入内府,掳劫老夫人,……萧秋水肯定了这点,才比较心安。
这老夫人究竟是谁呢?
老夫人道:“张妈,请这小友说几句话。”
张妈躬身道:“是。”转身向沙雷问:“你们一共来了几人?”
沙雷咬紧牙关,没有作声。
张妈也没什么,只是重复再问了一句,“你们来了几人?”这语音也没有异样,然而却令人忽然生了一股肃杀之意,毛骨悚然,只听沙雷颤声答:
“三百……三百六十多人。”
张妈道:“是些什么人?”
沙雷道:“家师、孔护法、华护法各带了帮中一百名子弟,还有六十余人,是我们四兄弟、南宫世兄、以及孔护法三位弟子的友人。”
张妈道:“主帅就只是沙千灯、孔扬秦、华孤坟三人么?”
沙雷道:“是。”
张妈忽然行近,沙雷大骇,出刀,张妈剑愕就顶撞在沙雷腹间,沙雷负痛,刀歪飞去,抚腹痛不欲生,嘶声道:“张临意……”
张临意道:“你说谎。”然后又道:“没有人能对我说谎。”接着道,“我再问你一次,‘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来了几个?”
沙雷抬头,猛见张临意的目光,突地打了一个冷颤,道:“已来了四个……”
张临意厉声道:“将来的呢?”
沙雷垂了头,道:“还有一个。”
张临意点头道:“是了。我道李沉舟要毁浣花派,掳老夫人,怎只会派三个来……另外两个是谁?”
沙雷震了一震,道:“我不知道。”
张临意忽然静了下来,这一静下来,沙雷如电击一般,慌忙叫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已来的是“无名护法’,快来的是‘一洞护法’,他们俩,我……我真的没有见过!”
护法其实就是人魔。在江湖上称“十九人魔”,在“权力帮”中却称为“上天入地,十九神君”。
这“十九人魔”中,有两个人,一个无名无姓,无踪无迹,除十九人魔自身外,也不知其人是谁。
这人就是“无名神魔”。
——无名的往往比有名的更可怕。
——有名的杀了人,怎样杀的,杀的是谁,总会有人知道;无名的却就算杀了你,你也下一定知道是谁干的。
至于“一洞神魔”,人人都知道他叫左常生,但不知他因何叫“一洞”。
因为跟他交手的人,全都死了。
张妈紧接地问了一句:“来了的是谁?”
沙雷道:“无名护法。”
——那要来的是“一洞神魔”了。
张临意的脸色忽然沉重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这个敌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张临意终于道:“你去吧。”
沙雷站了起身,只觉繁星如雨,皓月当空,天下之大,却无所容身。
他泄露了“权力帮”的秘密,就连师父沙千灯,也容不得他。
老夫人淡淡说了一句话;“要是你觉得无所适从,那就留在我身边吧。”
老夫人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像一块磁铁一般,把沙雷心中的飞刀吸引了过去,沙雷就为了这一句晴如天空,响如霹雳般的一句话,一屈膝,就跪在老夫人面前,仿佛有了真正的依靠,再也不走了。
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只是微笑着,轻轻地扶了他起来。
沙雷留在老夫人身边,会不会背叛?大家却因老夫人一句亲切严穆的话,都没有也不必想到这个。
——老夫人的话有那么大的威力,老夫人到底是谁?
老夫人道:“张妈,萧夫人受伤了,你替她治疗一下。”张临意的“天香续命胶”是名闻江湖的伤药。
张妈恭声道:“是。”
萧夫人脸白如纸,依然强笑道:“我不碍事。‘观鱼楼’中还有一位康先生,中了华孤坟的毒,还请张前辈劳顾一下。”
张临意道:“好。”随后又有些犹疑,老夫人曼声道:“你去吧,敌人已退,你不用老照顾我。”
张妈依然恭敬地道:“是。”
老夫人向沙雷一招手道:“你跟我来……”
萧秋水向他母亲问了他终于禁不住要问的一句话:“娘,老夫人到底是谁?”
萧夫人却忽然向张临意道:“张前辈。‘观鱼楼’在回廊前方左侧,转弯就到……”话未说完,便仰首倒了下去。
萧秋水急忙扶起,惊叫道:“妈!”
张临意只看了一眼,便道,“我先救她,再去观鱼阁。你抬你母亲先进‘振眉阁’”。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在年纪,名气上,张临意作为前辈都绰绰有余,但要治伤,还是有老夫人在场最好。
——萧夫人一连挨了两记飞刀,先前硬是强撑,挺到最后,终于晕倒过去。
萧西楼与朱侠武并排着,相隔是七尺之遥。
萧西楼面对孔扬秦,朱侠武面对沙千灯,相隔也是七尺。
沙千灯与孔扬秦,相隔亦是七尺之遥,并排而立。
四个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四个人静静地立着。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10
——红灯之后是什么?
人?鬼?或幽灵?
二十八年前,自从一家踏踏实实的镖局,在一夜间十八口全被飞刀钉死后,他便盯上这沙千灯。
对沙千灯这种人,不是收力己用就是杀,与他交朋友,等于与虎同眠。
至今,二十八年在死在沙千灯手下的人,又何止于灭了一千盏黑夜里的明灯。
朱侠武脸色如一块铅铁!
沙千灯也极聪明,七年前,便投入了“权力帮”。
加入了“权力帮”,不仅有了权力,而且有了地位,更且连武力都增进了不少。
朱侠武能否在飞刀钉入他心房前杀沙千灯?
沙千灯,“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四年前,沙千灯杀了“日月双钧”梁发梁大侠。两年前,沙千灯也是以一柄飞刀,博杀了“长春剑”邵荒烟。
然而邵荒烟与梁发的武功,与传说里的朱侠武相去并不远。
红灯,红灯背后,倒底是什么?
铁脸。铁脸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怕?惧?还是杀?!
二十八年前,当他第一次出手起,他就知道,他被一个极厉害的对手盯上了。
这对手就是朱侠武。
他跟朱侠武无怨无仇,他不知道为什么朱侠武跟他过不去。
然而朱侠武的武功深不可测,他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可以一击搏杀他。
没有八成以上把握的事,他绝不干。
有一段时候,他被这“铁衣、铁手、铁脸、铁罗网”的追踪下几乎要崩溃了,要疯狂了。但他没有癫狂,反而加入了“权力帮”。
有权力帮就有安全,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随后又发现,朱侠武还是没有放过他,只是更加小心罢了。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朱侠武为何要跟他为难,他确知自己从未误杀过这朱侠武的人。
这次“权力帮”大举歼灭浣花萧家,他自愿前往,就是因为知道萧西楼与朱侠武有亲密的情谊。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一个敌人的存在,所以他要先毁掉敌人,不单要毁掉这个敌人,而且要毁掉这个敌人的羽翼、利爪!
只是他毁得掉吗?
朱侠武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铁脸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西楼随意站在那里,剑依然垂荡腰间,剑锋依然在鞘里,没有亮出来。
——然而孔扬秦却知道萧西楼已拔出了剑!
——萧西楼本身就是剑,他的人已发出了剑气!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你只要半步走错,他的剑刹那间便可以刺穿你三四十个窟窿!
孔扬秦站在那里,低头沉思,剑已出鞘,剑尖点地,看来就像一个仗剑冥想的高人隐士。
剑身透亮如雪。
——然而萧西楼却知道,这样的一个姿势,随时会变成一击必杀的攻势,或变成天衣无缝的守招!
——萧西楼谙天下三十七种剑法,使用过四十二柄名剑,创过七套剑法,但仍想不出有一招、一剑、一式,可以破掉这个战姿的。
火光冲天而起。
火光自树林子里,直烧到萧家剑庐,其速不可夺,其势不可当。
喊杀冲天。无数人影,冲上城楼,冲上门内——显然这才是“权力帮”全力一击!
萧西楼、朱侠武已面临大敌,萧夫人、唐大、康出渔又分别受伤、中毒,浣花剑派能封杀权力帮的这次大进攻吗?
四处已起火。
萧西楼、朱侠武居然神色未变。
萧秋水自“振眉阁”出来,与张临意一同走着,抬头看见火光冲天,喊杀震夭。
萧秋水住足,张临意只抬了抬头,淡淡地道:
“你爹自会料理,要是浣花派连这也应付不过去,那也命中该绝了,你快带我去‘观鱼阁’。”
萧秋水觉得一阵赦然,又有一阵怒意,心下忽然要决定什么似的,道:“张前辈,在下先领你去医疗康先生,至于浣花剑派的事,就算我派应付自如,但在下作为浣花弟子,当然要去共担,虽死不辞,哪有一个人独保平安的事!”
张临意回头看了萧秋水一眼,眯着眼睛笑道:“好。”走了几步,忽又道:“近十年来,你是唯一敢与我顶撞的后辈。”
萧西楼动了,踏前一步。
这一步踏得三分实,七分虚,趾偏内,跟侧外。
孔扬秦却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得七分虚,三分实,脚掌借力,趾虚点。
萧西楼、孔扬秦这一退一进,身上的姿态却全无改变。
萧西楼忽一步踏宫位,一步转男位。
孔扬秦忽一步入震位,再一步走乾位。
萧西楼忽前三步,后退半步,再急走五步,后退二步半。
孔扬秦再快走七步,一足立,一跳一跪,再猛然站起。
两人步法加快,快得令人看也看不清楚,而且步法越来越复余然而上身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过,而且绝对没有触及对方与朱侠武及沙千灯。
两人又忽然一停,孔扬秦怪啸一声,往后一翻,飞鸟投林,掠入黑暗的树林里去,不见了。
树林为何黑暗?本不是火光冲天吗?
在萧西楼与孔扬秦比舞步法时,朱侠武与沙千灯依然对峙着。
红灯越来越炽:朱侠武你为何还不倒下?!
火光越来越烈:朱侠武你为何还不出手?!
沙千灯期待朱侠武心乱,心一乱,便动手,就在敌人一欲动手时,正是攻守间最虚弱处——沙千灯便有把握一刀令朱侠武绝命、断魂!
但朱侠武一张铁面,在火光中闪动,依然没有表情。
他像望着灯笼,也像望着灯后,这渐炽的红灯,与更盛的火光,似对他的眼睛毫无影响。
不过沙千灯知道自己手上这盏灯,曾使过十九位武林高手迷眩。七位武林高手瞎了眼,被他出手一刀,断魂绝命!
——然而朱快武为何不为所动?!
人光越来越炽,旁边的萧西楼与孔扬秦愈走愈快,沙千灯的心头竟紊乱了起来。
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剑庐的起火处竟似奇迹一般地熄灭了。
火头是被扑灭的。
到处都是水花,看情形淙花剑派早有准备,有七八十名佩剑的女子,拿着水桶,到处浇水。
而行进去的帮群,现在又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去:
出来的人数还不及原先冲进去的人数一半之多!
沙千灯已然心乱:
——我那四个徒儿怎么还不见出来?!
——我们在这里盯住这两个老怪,究竟要盯到几时?!
剑庐的火光熄了,树林子里的火光也灭了。
沙千灯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想用红灯来吸引朱侠武的注意力,现在红灯反而成了他的累赘,在黑暗中,朱侠武的打击点只要集中在红灯背后。
就在刚才他心思杂乱时,这种局势便已易换过来了,现在大势已成,再也扳不回来了。
更可怕的,是沙千灯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孔扬秦竟已走了。
场中只留下了他。
萧西楼已缓缓转身过来了。
——他不能动,不能转而面对萧西楼。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回身,朱侠武的铁罗网,便会罩住自己;朱侠武的铁手,便会扼断自己的咽喉。
——要是他不回身,又如何去应付萧西楼的剑,
——浣花剑派掌门人的剑!
朱侠武要出手了,他知道沙千灯心已乱。
他见过一位剑法高绝、名气甚至在当世七大名剑之上的“‘九天神龙”温尚方,却因为他妻子在一旁赌气,以致乱了心神,被一名全不识武功的蛮徒击倒。
现刻朱侠武已有绝对的把握。
但就在此时,忽然“波”的一声,鲜血飞溅,天乌地暗!
沙千灯手上的红灯笼突然迸裂,溅出乌黑浓烈的液汁,只听萧西楼惊呼疾闪道:“五毒血汁。”
“刷”的一声,又亮起了火光。
火光在萧西楼手里,亮的是火折子的光芒。
沙千灯已不在,他牺牲了仗以成名的千中红灯,在萧西楼、朱侠武闪躲那恶臭的浓汁时,沙千灯己走了。
朱侠武、萧西楼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信步向剑庐走回去。
然而他们的心中,却感觉到晚风出奇的凉,星夜出奇的美丽,萧家剑庐,更是出奇的亲切,因为他们击退了平生之大敌,而且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生命、生存毕竟是让人欢歌的事。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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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11
萧西楼与孔扬秦,都是当世七大剑手之一,与康出渔、虎丘等齐名。
然而这一役,萧西楼与孔扬秦都没有动过剑。
他们动的只是步法,因为真正的剑手,使的当然不止是剑,步法,身法,气概,眼神……等等无一非配合恰当不可。
有一配合不妥便只有死,高手相搏时,绝不允许有任何怠慢的。
萧西楼、孔扬秦的一役,孔扬秦显然是败了,可是却不是败在步法,而是败在主动上。
萧西楼比孔扬秦快了一步,所以萧西楼走下去,孔扬秦就只好跟,一是主动,一是被动,再这样跟下去,破绽是一定露出来的。
然而萧西楼已发动,孔扬秦只有跟上。
不跟只有速死。
跟下去也是死。
——萧西楼之所以马上取得主动,系因孔扬秦太看重萧西楼那未出的剑,所以反被萧西楼的步法所牵制。
——一个真正的剑手,怎能只看重对方的剑而已。
所以孔扬秦只有败。
他立即翻身逃走,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他这个决定只要再迟半步,气势俱为萧西楼所制时,就算要逃也来不及了。
当机立断,正是一代剑手的本色。
萧西楼与孔扬秦,当世二大剑手决斗,却未动过剑,然而朱侠武与沙子灯,正邪二道两大高手决斗,却连动都没有过动。
然而沙千灯却败了。
他的姿态仍无暇疵,他的飞刀仍一击必杀,可是他的心却乱了。
他的心一乱,一击必杀的反而是朱侠武。
他一旦发现了此点,立即毁灯而逃!
当机立断,也是一代飞刀高手的气概。
真正打得翻天覆地,反而是“权力帮”徒与浣花剑派的弟子。
“权力帮”收拾残余,全力用火攻;然而浣花萧家,早已料到这点,集全部兵力,并早有蓄水,火来水灭,没有了火,“权力帮”的火焰也正如遭倾盆大雨一般,淋湿了,扑灭了。
浣花剑的子弟们虽死伤不少,但“权力帮”的这次侵略,终于被打散了、击退了。
他们再也没有能力收拾、重振、再攻。
萧西楼、朱侠武回到“听雨楼”时,看着力战而疲的左丘超然,脸上的神色是欣慰的、愉悦的。
烷花剑派的弟子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们不在的时候,院花剑派也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胜仗。
康出渔的脸色更白,眉心一团紫乌之气更浓,百毒神魔华孤坟的毒,确实厉害!
康劫生双目红肿,跟张临意说话时,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张前辈,您一定要设法救救我师父!”
张临意不耐烦地挥手,萧秋水过去扶住了康劫生,康劫生掩脸痛哭!
张临意一直把着康出渔的脉,把了好久,又松开手,沉吟了好久,又把住康出渔的脉门,把了好久,再松开手,又沉吟了好久。
张临意再沉吟了好久,终于长叹了一声,问道:“他中的是华孤坟的毒?”
康劫生肯定地点了点头,张临意叹道:“华百毒的毒又精深了。”
接着又把了一会脉,终于松手,自怀里取出红、白、黑三颗药丸,道:“只好先服这‘三生草还丹’试试,泡在酒里,烘热调好,才可以食用。”
萧秋水和张临意走出“观鱼阁”时心情都是沉重的。
他们在“七回廊”处分手,张临意赶去“振眉阁”,萧秋水则赶去“听雨楼”。
浣花萧家位于成都浣花溪上游两百二十四亩半地,占地极广,楼阁亭台,连绵不断,所以当两军冲杀时,在浣花剑派十面埋伏下,除了那四名沙千灯亲传弟于,别人根本攻不进来,也没有被火焰波及。
萧秋水要走到“听雨楼”,还须走一段路。
就在萧秋水要经过“见天洞”时,萧秋水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很奇异,也很微妙,就像是邓玉函面对甫宫松篁时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这时萧秋水正好走到回廊弯角处!
骤然剑光一闪!
黑夜沉沉,剑如旭日!
剑如口芒,其快如电!
这一剑来得如许突然,如许快速,按理说,萧秋水是绝对避不开去的。
可是萧秋水因为那奇异的感觉,所以提防了一下,这一剑迎面刺到,要把萧秋水的眉心刺穿!
剑已扑面,萧秋水不及拔剑,不及闪躲,亦不及退后,却及时一个大仰身,间不容发地避过一刺!
这人的出手不在萧秋水之下,出剑在先,萧秋水虽不及拔剑,但仰身还是来得及的!
但下一招就来不及了!
这人一剑顺势刺了下来!
萧秋水既无法招架,又因势尽不能闪躲,人急生智,居然一张口,用牙齿咬住了剑锋!
这人一怔,万未料到萧秋水接得下这一剑,心里一慌,猛抽剑身退!
其实这一下,十分微妙,萧秋水张口咬住剑锋,是挺而走险,最后一着,对方以为这一剑萧秋水实避不过去,所以也没用全力,萧秋水才能一口咬住。
但只要对方顺势一扳,或用力一扎,以萧秋水的功力,牙齿必衔不住剑锋,乃必死无疑。
只是对方见萧秋水居然如此潇洒,竟用牙齿咬住剑锋,一时觉得莫测高深,心里一慌,竟抽剑回鞘,返身就逃!
这人出剑快,身法更快,一转身,便消失在黑暗处了,萧秋水才从大仰身中弹身而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秋水除了疑虑以外,心中更有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要在他有生之年,必须要创出一招奇剑,能够在刚才的情形下照样出剑,而取胜敌人的剑招。
这人在转角处出袭,其时天暗,又无火光,一招不中,再发一招,随后便走,全不留痕迹,萧秋水在惊魂之中,也没看清对方是谁,甚至连男女也分不清。
萧秋水很快地查出,伏在此处的一道暗桩,两名犬组剑手,已被人刺杀于回廊之底。
这人到底是谁呢?
萧秋水要去“听雨楼”,“黄河小轩”是必经之地,萧秋水一个人走着,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浣花剑派虎组的高手都分潜伏在附近每一角落中。
浣花剑派之所以能名列当今武林三大剑派之一,绝对不是侥幸得来的。
萧秋水想到这里,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声音自“黄河小轩”那边传来!
萧秋水立时展身法,就在这时,他已听到叱喝声与交手的声音。
叱喝到了第三声,萧秋水已到了现场。
到了现场,萧秋水完全被震住!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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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有朝一日山水变
“黄河小轩”前面有座小亭,浣花溪中游,在亭下流过。
有一个人,盘膝坐在亭上,面对溪水,像是运气打坐。
——可是这人再也不能运气打坐了。
因为他的背后第七根脊椎骨处,已被人一剑刺了进去,剑还未完全拔出来之前,这人已经死了。
这人不是谁,正是唐大!
四川蜀中,唐门唐大!
唐大被暗杀了!
对方背后一剑,刺中要穴而死。
而唐大居然死在锦江成都,浣花萧家,剑庐内院,黄河小轩前的小亭中。
萧秋水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唐大的话语言犹在耳:
“萧大侠,你赶我也不走了,我与你的儿子已是朋友了。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这是古已有道的。”
然而唐大却死了。
萧秋水心如刀割,大吼一声,冲上去猛地夺过一名虎组剑手的剑,就加入战团!
庭院里,邓玉函脸白如纸,剑出如风。
南海剑法一向是辛辣的,南海门下子弟大都是体弱的。
邓玉函出剑已闻喘息,却并非因为体力不支,而是因为愤恨!
邓玉函的对手是一位披着黑纱的黑衣人。
无论邓玉函的剑法如何辛辣,如何歹毒,总是伤他不着,黑衣人腾挪,飞跃,急移,轻起,在邓玉函的剑下犹如蝶飞翩翩。
所以驻扎在“黄河小轩”的八名剑手,有一名已奔去急报萧西楼,另外七名出剑围剿来人。
萧秋水一来,便夺了一柄剑,剑气立时大盛!
萧秋水二出剑,一剑直挑,其势不可当!
那黑衣人淬不及防,吓了一跳,猛地一侧,那姿态十分曼妙,就像是舞蹈一般,然而脸上轻纱,还是给萧秋水一剑挑了下来!
这脸纱一挑下来,萧秋水、邓玉函却呆住了。
脸纱挑开,发束也挑断了,那黑瀑似的柔发,哗地布落下来,在星光下,黑的白的,这女孩的目色分明;在月光下,明的清的,这女孩的容华清如水。
这女孩是愤怒的,但是因为嗔怒而使她稚气的脸带了一股狠辣的杀意。就在这惊鸿一瞥中,萧秋水只觉左臂一阵热辣,已着了一镖!
萧秋水心里勃然大怒,脑中轰地醒了一醒,心中暗呼——萧秋水啊萧秋水,你见到一个容色娇秀的女子便如此失神,如何临泰山崩而不变色,怎样担当武林大事!
这时邓玉函已和那女子斗了起来,在黑夜里,那女子身法极快,武功绝不在萧夫人之下,但已看不清那绝世清亮的容色。
忽然之间,邓玉函长剑“呛”然落地,三枚飞蝗石震飞了他的长剑!
海南剑派以快剑成名,但这女子居然用暗器击中疾刺时的剑身,这种暗器眼光、手法、速度,绝不在唐大之下。
萧秋水却立时冲了过去。丝毫没有畏惧!
萧秋水冲过去的时候,以这女子的身手,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使暗器搏杀他的。
但将萧秋水冲近来的时候,冷月下,猛照了一个脸,这女子认得他,他就是那个挑起她面纱的男子。
她在一个古老的家庭世族长大,然而很早已跟兄弟姊妹们出来江湖走动,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听过很多传说,更听过美丽女子出嫁的时候,红烛照华容,深院锁清秋,那温柔的丈夫,正用小巧的金钩子,掀起了美丽妻子脸上垂挂的凤冠流苏。
……故事后来是怎么,她就不知道了,然而这故事依然动人心弦,而今这陌生、鲁莽、英悍的男子,却在月色下,用一柄长剑,挑开了她的面纱。
这女子心弦一震,竟迟了出手,这一迟疑不过是刹那间,然而这刹那间却使她放弃了三个绝好的出手机会,萧秋水已冲了过去。
暗器只能打远,不能打近,萧秋水一旦行近,这女子的暗器便已无效。
萧秋水一拳击出!
这女子双腕一制!
这女子的武功,却远不如她的暗器,手法虽然巧妙,但因事出仓促,不及萧秋水力大,反时之间,这女子双臂一麻,萧秋水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一掌推出!
这只手原给这女子射中了一镖,萧秋水正想用这一只手讨回一个公道。
萧秋水这一掌推出去,这女子便躲不了。
萧秋水这掌是仇恨的,唐大不单止是他的长辈,也是他的朋友。
没有人可以杀萧秋水的朋友。
谁杀了萧秋水的朋友,萧秋水就要和他拼命。
当日“铁腕神魔”傅天义的部下“无形”杀了唐柔,萧秋水也和傅天义拼命,合左丘超然、邓玉函之力。把傅天义杀于九龙奔江之下!
萧秋水全力一掌撞出,眼看击中的当儿,脑中却是一醒;他闻到一种淡淡的,如桂花般,在月色下,似有似无的幽香。
就在此时,萧秋水又与那女子打了一个照面。
这女子黑白分明如黑山白水的眼。
这女子白皙的鼻梁挺起美丽的弧型。
这女子拗执坚强而下抿的唇,没有血色。
萧秋水一震,不是因为这女子的美丽,而是因为这女子,跟她熟悉,跟他咫尺亲近,但又从未谋面,天涯般远。
这女子确是一名女子,这虽然无关宏旨,但在萧秋水的深心里,却如萧声一般,在深夜里的楼顶传来,悲恸无限。
萧秋水颓价一叹,猛地收掌。
也许因为她是女子,萧秋水的掌不愿意击在她的胸部上。
就算他要这女子死,他也不要败坏这女子的名节;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女子因为他而丧失了三次杀他的机会。
萧秋水绝不是彬彬君子,而且更不是不近女色的圣贤高士,他跟左丘超然、康劫生、铁星月、邱南顾、邓玉函几位兄弟,也常闭谈起女革,谈起女孩的爱俏,谈起女孩的爱撒娇,谈起女孩子的八卦多嘴,更谈起女孩子的无聊无理。
然后他们又拍胸膛、喝干酒,豪笑自己是男子汉!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过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女孩。
萧秋水没有一掌击下去,不仅是因为怜香惜玉,更重要的是,这女子是一位女子,而萧秋水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男于汉!
萧秋水没有下杀手,这女子却猛下了杀手!
这女子脸色煞白,全无血色,连她自己都没料到,竟会让萧秋水冲了近来,而她竟心甘情愿地错过了三次,三次下杀手的机会。
尤其因为这女子了解到这点,更意识到这点,她心中更为懊怒自己,眼见萧秋水一掌拍来,立即便下了杀手!
她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双手一分,左右四枚五棱镖,往左右飞出,半途一转,竟直往萧秋水背后打倒!
这种镖快而有力,偏又不带半丝风声,萧秋水根本不知道,知道也不一定能避得开去。
就在此时,萧秋水撤掌往后退,这一退,等于往四枚五棱镖撞去!
这一下,连这女子也惊呼出声!
她也没料到萧秋水会撤掌,这刹那间,这女子是感激的,可是她也无法挽回她已射出去的暗器!
另一惊呼的人是邓玉函,他只来得及抓住两枚五棱缥,左右掌心都是血,但是两枚,眼看便打入萧秋水的背后!
邓玉函全力出手捉漂,尚且一掌是血,这镖打入背门,萧秋水还会有救吗?
就在此时,镖光忽灭。
镖已不见,镖隐灭在一人的手里。
一个铁一般的人的两只铁一般的手里。
这两枚可令邓玉函双掌被震出血的五棱镖,落在这人手里,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这人正是朱侠武。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12
“铁手铁脸铁衣铁罗网”朱侠武!
“朱叔叔!”邓玉函欢呼道。
萧秋水只觉一阵赦然,回首只见场中又多了一个人——萧西楼。
萧秋水不敢想象父亲的震怒——怪责自己因美色而误事,差点送了条性命!
然而看来萧西楼虽是哀伤的,但却是并不暴怒。
只听萧西楼问道:“唐大侠是怎么死的?”
邓玉函脸色煞白,萧西楼要他为唐大护法,唐大却死了:“是她杀的!”
那女子一震,目光从惊怒,转而讶异,成了迷惑。
萧西楼看了那女子一眼,又问;“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
邓玉函道:“我护送唐大侠到‘黄河小轩’的门前,唐大侠便已转醒,他虽然中毒很深,但神智仍十分清醒,便跟我说;在萧家剑庐中很安全,在这儿驱毒便可,又叫我不必担心。
“唐大侠自己服了几颗药丸后,便静下来闭目调息,我便在一旁护法,心里是想:浣花剑庐,铁壁铜墙,谁能闯得进来?……没料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飞过。迎面就是给我一剑!”
萧秋水听到这儿,心里也一震,他穿过“回廊”时,不也是被迎面刺了一剑吗?!
按照时间推计,那人是刺了萧秋水一剑之后,再来行刺邓玉函的。
只听邓玉函续道:“这人剑法虽高,但却似因逃避仓皇,剑快但架沟稍呈凌乱,来得突然,但布局未周,所以这一剑,我还接得下。”
“我们交手二招,他抢主动在先,故得上风,但他三剑不下,立时逃遁,我急忙追出,没几步便猛想起唐大侠正在疗毒,旁人惊扰不得,是以立即赶回,却不料见这黑衣人已站在唐大侠身边,而唐大侠己中暗算身亡,我看……便是这女子害死唐大侠的!”
那女子英烈的眼神有七分冷淡,看了邓玉函一眼。
萧西楼道:“这位姑娘与你交手,有没有用过剑?”
邓王函一怔道:“没有。”
萧西楼道:“这姑娘身上没有剑,谁都可以看出来,唐大侠却是死于剑伤。”
邓玉函还是悻然道:“就算不是元凶,也可能是同谋。”
忽然一个比铁还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绝对不可能是同谋。”说话的人竟是“铁衣铁手铁面铁罗网”朱侠武,只听他斩钉截铁地道:“因为她就是唐方,唐大的嫡亲妹妹,唐门最美丽的年轻一代高手。”
唐方,唐方。
唐方就是蜀中唐门行踪最飘忽、最美丽的一位青年弟子。
原来唐方是女的。
她就是唐方。
朱侠武缓缓高举起手,手指一松,“叮当”两声,五棱镖两枚掉了下来,在月芒映照下闪着银光,一只在镖身刻着小小的一个“唐”字。一只在镖身刻着一个小小的“方”字。
朱侠武道:“这种身前发镖、身后命中的‘子母回魂镖’,除唐家子弟之外,是没有人能发得出来的。”
萧秋水忽然觉得很惊险、很解脱、很欣喜。
打从他要与这女子对敌开始,他就很负担,甚至出手很疯狂。
而今知道她就是唐方,唐大当然不是她杀的,萧秋水放下心头大石,很是解脱;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没下杀手,所以又觉得很惊险。
至于欣悦,他自己也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他身心欢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却流下了悲伤的珠泪,月色下,她倔强地抿起了唇,却是不要让人看见,向朱侠武拜道:“朱叔叔。”又向萧西楼拜道:“萧伯伯。”
萧西楼扶起,叹道:“唐侄女,我们错怪了你,你不要生气。”
唐方没有说话,摇了摇头,也没有再流泪。
——大哥,你死了,而今我真如你期许我的,我坚强了,我不依赖人了,可是你却看不见了!
萧西楼黯然地道:“我们都知道,唐门中唐大侠最宠爱他的妹妹,他的妹妹也最了解唐大侠,唉……
邓玉函忍不住问道:“唐……唐姑娘,你是怎么……怎么赶来这里的呢?”
蜀中唐门年轻一群中,唐方的轻功最好,成都萧家虽防卫森严,但仍难不倒这轻巧如燕的唐方。
唐方摇摇头,泪花也在眼眶里一阵晃摇:“我知悉大哥在这里,特地赶来,看见权力帮的人包围着剑庐,所以潜了进来,干脆悄悄地溜进内院,想吓大哥一跳——我来时,大哥的血还流着,那时,这位兄台还在与那黑衣人作战,我方才定过神来,他也不打话,见我就杀。然后……然后又来了这位……这位。”
唐方说话的声响轻细,但又十分清晰,然而这话却像击鼓一般,声声击响在萧秋水与邓玉函的心里,萧秋水与邓玉函惟有苦笑。
邓玉函腼腆地道:“是我不好……我先动手的。”
萧秋水道:“我也……也冒犯了姑娘。”
朱侠武忽然道:“秋水撩开面纱,玉函便不以二对一,很好;秋水一招得刊,而不进击,更好。你们都很好,以后武林,少不了你们的大号。”
朱侠武的话很少,可是这一番话,使邓玉函与萧秋水心里十分感激。
萧西楼喟然道:“可惜唐大侠……”
唐方没有说话,笔直走过去,走过回廊,走到石阶,走过拱桥,走上亭子,走到唐大身边,静静地跪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月光下,只见她如水柔和瀑散开而落的柔发。
——我一定要报仇。
——唐大,唐柔。
大家都静了下来,就在这时,猛听“观鱼阁”远远传来一阵怒吼!
萧西楼疾道:“不好!”
萧秋水、邓玉函身形立时展动!
萧秋水、邓玉函身形方才闪动,朱侠武高大、硕巨、沉厚的身子却“呼”地一声,越过了他们的头顶。遮掉了大片月色。
朱侠武一提真气,遥遥领先,眼见前面就是“观鱼阁”,猛见一人曼妙轻细,曲线玲戏而匀美,已推阁而入,正是唐方。
唐方轻功最高,她居然是抱着唐大的尸首展开轻功的,她推门入阁,只见一少年,“锵”地拔剑而起,一见她手上之人,“啊”了一声,挥剑欲刺!
这时朱侠武已到了,猛喝一声:“劫生,住手!”
康劫生住了手,但一张白脸已因愤怒而涨红。
萧西楼叱道:“劫生,发生什么事?”
朱侠武心里一凛,在康劫生怒吼时,萧西楼身子未动,自己己开始疾奔,而今方至,萧西楼已在自己身侧了,自己居然毫无所觉,不禁心中暗叫惭愧。
康劫生颤声道:“爹他……”
萧西楼一个箭步奔过去,只见康出渔满脸紧黑,不禁失声道:“怎么康兄……”一时竟接不下去。
这时萧秋水、邓玉函也己掠到,也是惊住了。
萧西楼定了定神,再道:“以令尊的武功,那毒已经被迫住了,怎会……”
康出渔大声嘶道:“那药……那药!”
萧西楼疾道:“什么药!”
萧秋水目光一转,瞥见桌上的酒壶:“张老前辈的药?!”
康劫生怒叫道:“就是他!……这药酒吃了之后,爹就惨呼连连,变成这样子了!就是他!就是他的药!”
萧秋水一看,只见康出渔一脸紫乌,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萧西楼也一时为之六神元主。
康劫生一怔,愤怒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萧秋水代为答道:“张老前辈说康师伯的毒中得很怪异,他也查不出来;这药是要送酒,烫热了才能服的。”
朱侠武道:“药浸酒中时,你有没有出去过?”
康劫生呆了一呆,才道:“有。我去小解了一次。”
朱侠武道:“回来后才给令尊服食?”
康劫生惶然道:“是。”
朱侠武不说话。
萧西楼忍不住道:“朱兄是认为康世侄出去时,别人在酒里下毒?”
朱侠武沉吟了一阵,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张前辈怎会在府上?是否可靠?”
萧西楼叹了一声,考虑再三,终于道:“实不相瞒,老夫人就在府中。”
朱侠武居然一惊道:“老夫人?”
萧西楼颔首道:“是老夫人。”
朱侠武脸上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敬慕之色,喃喃地道:“原来是老夫人。”
萧西楼接道:“张前辈实是老夫人的护卫。”
朱侠武即道:“那张前辈应绝无问题。”
萧秋水眉心也打了一个结,唐方、邓玉函更是大惑不解。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究竟是谁呢?
萧西楼蹙眉道:“然则下毒的人是谁呢?”
便在此时,清冷的月夜中,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叫声自“振眉阁”那端传来。
萧西楼的脸色立时变了,他的人也立时不见了。
唐方几乎是在同时间消失的。
朱侠武临走时向康劫生抛下了一句话:
“你留在这里守护!”
萧秋水、邓玉函赶至现场时,也为之震住,惊愕无已。
“振眉阁”,有一人立在那儿,竟是一个死人。
他的剑方才自袖中抽出一半,敌人便一剑洞穿了他的咽喉,是以他虽死了,精气却在,居然不倒。
这死者竟然是声名犹在七大剑手之上,出道犹在七大名剑之先的“阴阳神剑”张临意!
张临意的眼睛是张大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唐方禁不住轻呼道:“他就是张老前辈?”
张临意的脸容、神情,实是大可怖、大唬人了。
萧西楼苦思道:“难道,难道有人的剑,比张前辈的剑还快!”
朱侠武忽然道:“不是。”
萧西楼侧身道:“不是?”
朱侠武斩钉截铁地道:“不是因为敌手剑快,而是张前辈意料不到对方会出剑。”
萧西楼转身望向站立而殁的张临意,只见他眼中充满愤怒与不信,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朱侠武道:“不过,对方的剑确实也不慢,否则就算猝然发动,也杀不了张前辈。”
萧西楼颔首道:“只要张前辈的剑一拔出来,这人便讨不了便宜。”
朱侠武断然道:“所以,杀人者一定是张前辈意想不到的人。”
萧西楼游目全场,道:“而且,而且也是与我们非常,”语音一顿接道:“非常熟悉的人。”
朱侠武肯定地点头,道:“这人杀了唐大侠,又向康先生下毒,更猝击玉函、秋水,又刺杀张前辈——这个人!”
朱侠武双眼一瞪,毫无表情的脸容忽然凌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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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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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13
萧秋水等人都感觉一股迫人的、窒人的、压人的杀气,在夜风中蔓延开来。
萧秋水忽然一惊,叫道:“振眉阁里?”
——守护振眉阁的张临意既然被杀,振眉阁里岂有卵存?
——然而老夫人、萧夫人还在不在阁内?
萧西楼脸色一变,立时窜出,正想撞门而入,忽然咿呀一声,门打了开来,萧夫人与老夫人,双双出现在门前。
老夫人、萧夫人背后是烛光,那烛光就像是金花一般,绽放在她们背后,萧西楼退了一步,慌忙长揖,没料那铁面铁心的朱侠武,居然拜倒。
老夫人柔声道:“这位大叔,何必如此礼重?”
朱侠武恭声道:“末将侠武,曾在大人麾下侦骑队参任纵组副使将。”
老夫人恍然道:“是朱铁心吧?”
朱侠武居然喜道:“正是铁心,小人不知老夫人还记得小人。”
老夫人笑道:“现下又不是在行军之中,青儿也不在,铁心何必如此多礼,不必什么大人小人的!”
朱侠武依然恭敬地道:“小人不敢,小人敢问狄大将军安好!”
萧秋水脑里“轰”地一声,耳里只闻:“青儿”、“狄大将军”,莫非是名震天下、智勇双全的狄青!?
狄青是个不世人物。
宋时,重文臣而轻武将,因宋太祖拥兵自立而当了皇帝,是故对领兵打仗有军功的武官都深具戒心,诸多节制,难伸抱负。
狄青却绝对是个例外。
他自幼喜习武,骑术、箭法,都很高强,他因受其义母支助,得赴京师,投身行伍,入编禁军。
他的武艺超群,胆大力大,但因长相却俊美斯文,形成强烈对比。同僚讥笑他是:“女扮男装”、“男人女相”.他谦冲内敛,不以为许。
当时,士兵给称作“赤老”,通常都得要脸上刺字,以防他们逃跑。狄青名隶军籍那一天,刚好也是中了科举的进士自皇宫里春风得意地昂然步出,百姓皆围观风采,狄青的同僚大感愤慨:“人家已当状元,我们却像罪犯一样黠面刺字,富贵和潦倒真是不同!”
狄青却澹然自若:“话不能这么说!功名富贵,要看各人才能如何!大丈夫应以立功求名,不该羡慕名不副实的!”
大家听了,都笑狄青不自量力。然而狄青却用功进取、屡立军功,终于改变人们认定当兵的一辈子没出息的成见!
当时西夏撕毁和议,公开称帝,出兵犯陕西延州。宋军士气太差,畏战避战,且屡战屡败。
独有狄青领一支约五百人的军队,屡在败中获胜,所向无敌。
他在延州四年,连打大小战役二十五场,有八次中流矢负伤,但坚持作战到底,身先士卒,不退一步。由于他脸容秀美,威武不足,他每次临阵作战,都戴狰狞青铜面具,第一个行人敌阵;他常以一人一骑,没入敌阵,勇劈猛杀,所向披靡,把敌军完全击溃。西夏兵将畏称“天将”、“天魔”,闻风而逃。
他在这几年间,以极少的兵力,先后破金汤城、略肴州、屠庞徉、岁香、毛奴、尚罗、庆七、家口等族。焚烧积索数万,收其帐二千三余,生口五千七百多。他又建城桥于谷,筑招安、丰林、新若、大郎等寨,扼住了西夏出兵布阵的要害。
狄青治军,正部位、明赏罚,与士卒同饥寒、共劳苦,有功他让予部下,有过他一力承担,有战他冲锋陷阵,有赏他分予同僚,故深得士卒崇敬,乐于听他指令调度。
有次他与西夏军决战于安远,身负十处重伤,已然垂危,但听敌军又到,他挣扎而起,一马当先,冲杀向敌军,奋战不屈;其部属为他的拼死精神感召,也都击退来犯之敌。
他带兵打仗,进退有策,头头是道,深得经略判官尹洙赏识,带他引荐当时的经略使韩倚和范仲淹。
范仲淹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管在文才、武略、治水、进谏、军事、革兴等,都有建树,连西夏军中也私相戒议:“小范老子胸中有数万甲兵!”范仲淹一向知人善任,一见狄青,听之谈吐,如获至宝,格外礼遇。特送他一部《左氏春秋》,对他劝说:“作为一个将领若只知打仗,不知古今,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
范仲淹劝他认真读书,文武并修,又教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狄青极受感动,终于成为能在沙场上决胜,又能运筹帷幄,精通兵法,精悟是非,知进能退的大将军。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萧秋水心头有一股热血,禁不住也要跪倒狄大夫人身前。
老夫人忽正色道:“不可:汉臣不过常人也。他跟你们都是一样,都想为国为民做点事。他只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宋人,他的大志也也正是诸位心中的大事,还得仗列位匡扶协力。他要的是为国为民大丈夫,有忠有勇好兄弟,而不是摇尾乞怜的狗奴才!”
这老大人正是狄青养母。
狄青自幼双亲皆殁,全仗这位老夫人视狄青如同己出,历当苦辛养育教诲,才能长大成人。是故狄青待之如亲母。极尽孝道。
其实广源州侬智高在广南作乱,一度快攻,取得巨州,并沿巨江而下,一路势如破竹,连破九个州,并包围了大宋岭南军事要据:广州。
侬智高领蛮兵所到之处,纵火杀掠、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广南一带,哀鸿遍野,惨遭铁蹄蹂躏。
宋仁宗先后派文官杨败、余靖、孙河指挥大军,往广南讨伐贼兵,惜因宋朝长年武备失修,都惨败下场。侬智高乘胜追击,许多州郡官兵都只望风而逃,侬智高连年胜利,气焰更嚣。
就在这危急关头,威退西夏进犯的狄青挺身求请降旨让他披甲上阵,出兵平乱。两军交战,两广十虎等豪杰都为此役出了不少力,故给当地人尊为英雄,对狄青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安民保国,更是视同再生父母,感恩戴德。
侬智高见范仲淹督军、狄青领兵,士气如虹,且将一一迅速收复失地,军民一心,他知难以力敌,便付出重金、许下承诺:谁能刺杀狄青,格杀范仲淹,他日若能南面为王,便册封为“保国军”,并封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水陆两路英雄好汉,得一切功名利禄。
叛军将以此为诱,号令“权力帮”和朱大天王的人,动用水陆两路绿林人物相助。
“权力帮”以李沉舟、赵师容为首的一众领袖、都不愿直接出兵对抗狄青大军,但暗下派了帮中高手,掳劫狄太夫人,以胁狄青,让他投鼠忌器,诸多掣时,并可迫他挂冠退役,换作其他庸官懦将,皆不足畏矣。
他们虽有计算,但一众白道武林的正义之士,却先把狄太夫人护送到了浣花剑派,不让蛮兵毒计得逞。
这便是狄太夫人暂住在浣花剑派的前因后果。
狄太夫人继续道:“青儿战于广南,平乱贼党,侬智高要捕捉老身与儿媳,以乱青儿作战之心。我与儿媳,一走成都,一赴开封。我这一把年纪,生死并不足惜,只怕扰乱了青儿的斗志,说什么也得逃离奸人魔掌的。”
萧西楼叹道:“狄将军为国杀敌,累了太夫人,我等虽非军人,自当为国保护老夫人,但仍屡令夫人受惊吓,实是惶愧!”
狄大夫人道:“萧大侠客气了,叨扰贵派,以致权力帮大举进犯,涂炭生灵,这是老身的罪孽。”
萧西楼正色道:“大将军勇赴沙场,在下未及万一;照顾太夫人,乃义不容辞之事,只要在下有一口气在,定必死而后已,只是……只是这干来犯之徒,非同泛泛,权力帮除勾结西夏番子外,还与奸相吕夷简等暗下私通,实力甚厚。”
狄太夫人叹道:“正是。这一路上,我也遭到了屡次的埋伏,可恨身无长技,不然也想杀得几个卖国贼子,以祭先烈。……这一路上,倒是张妈护我得紧。”
萧西楼蹭然道:“禀告大夫人……张……张妈他于适才为人所杀……”
狄太夫人“哦”了一声,萧西楼等往左右靠边而站,狄太夫人便看见了张临意死而下倒的尸首。
狄太夫人晃摇了一下,萧夫人慌忙扶住,道:“适才我在里面,忽听外面搏剑之声,因守护太夫人,不敢离房,没料……”
太夫人眼中有泪,但竭力不淌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张妈不是女人,我是知道的。他是狄青的结义兄弟,特地乔装以保护我,要我唤他作‘张妈’”。
“我这条老命不足惜,但我死了,青儿会觉得他连累了老身,此心影响他的斗志甚巨。”
“记得西夏番将遣人来告,青儿已被杀死,我和媳妇儿一颗眼泪也没掉,不是不怕,而是不信,山河未复,狄汉臣不会死,也不能死!”
“可是蛮兵若抓到我,我就不会让他们把我活着送到前线去,我宁死亦不可乱青儿之心,亦不能作人质劝降宋军!”
狄大夫人一句接一句,说出了这几句话,萧秋水热血填膺,喝道:“狄太夫人,我们绝不让您落于敌人之手!”
狄太夫人看了萧秋水一眼,目中凛威却带慈蔼,道:“好孩子!青儿此时应在昆仑关、否则你真该见他一见!”
这一句话,如一个霹雳在萧秋水心中,幻化成一个龙游九天的雷霆!
见狄青!
见狄青已成了萧秋水毕生的心愿!
——先天下之忧,而忧。
这时候,朝廷上下,都有一种“恐军人症”。主因是:宋朝初立,便事起于赵匡胤由军士拥立,黄袍加身而夺孤儿寡母之天下,所以他自己和他的子孙亦惧同样让军人推翻,只好把军人永排除在外,不许参与军机,边疆一旦遇事,一概交文臣统率兵马,致使强于弱枝,军备久疏。
不过,一旦真正遇上了战事,岂是书空咄咄、纸上谈兵的文官可以胜任的!戎马冲锋、沙场决战,原非儒生所能。狄青便在此时,以一佣兵,打出战功,于上阵时头戴铜面具,散发披肩,跨骏马,持长枪,身先士卒,直奔敌阵,当者披靡,全身负伤无算,向不以之夸人;半生立功无数亦不自夸。
狄青成名立功之后,脸上还留有初为兵时所刺的面涅,宋帝见此,敕令他用药除涅。
然而狄青却自指其面,说:“陛下以军功擢臣,从不查问及臣门第。臣所以有今日,皆此面涅之策厉耳。臣愿留此以为士卒之策厉,不敢奉诏。”
他藉此表态,意谓永留军中,别无二心。
由于范仲淹的引导,狄青熟读兵法,得其要领,与正进犯谓州的西夏兵交战之时,狄青所部迎敌之军马甚少,力量悬殊,处于劣势,然而狄青仍以阵法取胜。
他无畏于敌众我寡,以奇兵制胜。他先下令全军尽弃弓弯,手执短兵,又密令改变原来锣鼓信号,下令一听到锣鼓鸣响就停止前进,再听则向后退却,反而在锣鼓声后才冲杀向敌军。两军接战时,西夏兵见宋军居然闻鼓而止,甚至倒退,以为敌方胆怯,正疏忽之骄慢之时,失却戒备,宋军在锣息之际反而喊杀过来,奋勇争先杀敌,西夏兵因而阵脚大乱,自相躁践,死伤不计其数。
狄青以寡击众,奇兵突出,大获全胜,但居功不矜,反而推功于属下同僚军士。
凡此种种不世功业,以一武夫能为国杀敌、为民除寇,都是萧秋水对狄青心向往之、意仰慕之,只愿有日得见狄大将军,随他驰骋中原、笑傲沙场、保家卫国安天下。
后天下之乐,而乐。
对方杀了张临意,却并不闯入振眉阁,挟持狄太夫人,究竟是什么原故?
是因为来不及?还是……
萧西楼也想不通,因怕狄太夫人难过,已请萧夫人送太夫人回阁歇息。
“太夫人请安心,张老前辈的后事,我们自会妥为办理。”
狄太夫人与萧夫人进去后,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朱侠武忽道:“夜深了。”
萧西楼道:“看来一切很平静。”
朱侠武道:“以水淹火一役,权力帮已失主力。”
萧西楼道:“看来如此。”
朱侠武道:“现在我们一定要做一件事。”
萧西楼笑道:“睡觉?”
朱侠武也是斩钉截铁地道:“睡觉!”
睡觉。
真正高手决战的时刻里,不但可以紧,而且也要可以放。
争取充足的食粮,充足的睡眠,可能对决生死于顷俄间,有决定性的帮助。
所以睡觉也是正事。
虽然这群武林高手的精神与体魄,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也绝没有问题,但不到必要的时候,他们也绝不浪费他们的一分体力。
朱侠武道:“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睡。”
朱侠武、萧西楼是目前萧府里的两大高手,权力帮伺伏在前,随时出袭,剑庐中又有不明身份的狙杀手,所以这两人中,只有一人能睡。
萧西楼道:“你先睡,我后睡。”
朱侠武道:“好。三更后,我醒来,你再睡。”
萧西楼道:“一言为定。三更我叫你。”望向站立中而殁的张临意,仰天长叹道:“张老前辈剑合阴阳,天地合一。康出渔剑如旭日,剑落日沉。海南剑派辛辣急奇,举世无双。孔扬秦剑快如电,出剑如雪。辛虎丘剑走偏锋,以险称绝……只可惜这些人,不是遭受暗杀,就是中毒受害,或投敌卖国,怎不能一齐复我河山呢!”
晚凤徐来,繁星满天,萧秋水忽然心神一震。
萧秋水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心神震荡。
他只知道有一个意念,有一个线索,忽然打动了他的心弦。
但他却也想不起,抓不住,刚才的意念是什么。
繁星如雨,夜深如水。
等他再想起时,却已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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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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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13
萧西楼要求唐方与萧夫人睡在一起,睡在振眉阁里,以保护狄太夫人。
唐方的暗器,不但可以杀敌,更可以慑敌。
能杀退敌人是好,但如果敌人根本不敢来,不惊扰狄太夫人,那当然是更好。
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三人也有睡觉,当然是轮流着睡。
他们是睡在“听雨楼”。听雨楼是浣花剑庐的总枢,也是第一线。
萧西楼一向认为第一线就是最后一线;与敌人交锋时,一寸山河一寸血。连半步也不能退让。
萧秋水是轮第一个睡,却是睡不着。
夜风袭人。
——我要替你报仇,唐柔。
——我要为你报仇,唐大侠。
明月如水。
萧秋水辗转难眠,虽是悲愤的,但却有一股箫声似的悦意,自古远的楼头里传来,他心中老是忆起一首?族的山歌,那歌词是这样的:
郎住一乡妹一乡,
山高水深路头长;
有朝一日山水变,
但愿两乡变一乡。
萧秋水心想:唱的人真是一厢情愿哦。作词的人真是一厢情愿啊,萧秋水笑了笑,却又把那歌再重复,在心里悠悠唱了一遍:
有朝一日山水变,
但愿两乡变一乡。
萧秋水想着心喜,唱着心悦,迷迷糊糊终于睡了。
夜凉如水。
一宿无话。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15
第九章 扫落叶的人
四月十六。
忌:入殓,上梁。
七赤。
宜:沐浴祭祀。
四绝日凶一梁少取。星入正八座。
冲煞五八西。
清晨。
晨曦初现,夜露初降。
萧秋水起来时,就看见萧西楼在晨雾中,仰首望天,背负双手。
雾大露浓,天空上竟出现一个奇景:月亮和太阳,各在东西,却在同一片天空上遥对,彼此都没有炫人的光华,只有猎然的哀静。
萧西楼点了点头,转身而去,萧秋水也跟着走去。
按照惯例:晨祭祖祠。
在未祭祖之前,萧西楼却做一件平常不做的事,他先到“振眉阁”,向狄大夫人请安,并邀请唐方一齐去。
祭祖:本来祭萧家祖先,跟唐方全然无关,连萧秋水也不明白所以然。
萧夫人却很明白。
她本来也要去祭祖的,但腿上、臂上都有伤,更何况要守护狄太夫人。
唐方一跨出门,也明白了所以然。
门口停放着两具棺木,一是张临意的,一是唐大的。
权力帮虽被击散,却仍在剑庐边外包围,当然无法把遗体运出去安葬,但也不能随便把棺木停放在任一处。所以只好暂停放在萧家祠堂。
张临意的遗体当由萧西楼亲自护送过去,唐大则要他的亲属来护灵,唐方自然是唯一和适当的入选。
萧西楼出到门口,拍了拍手,就出现四名壮丁,抬起棺木,往“见天洞”缓步而去。
晨雾中,萧西楼回顾,看见萧夫人在门口,因腿受伤不便,故倚着门立,脸色一片清白,萧西楼心中一阵爱惜,挥了挥手,道:“小心。”
萧夫人深深地望着他,浓雾中,双眸却是一片清明。
那眼中含有无限意。
“你自己也要珍重。”
“你是浣花剑派的掌门,更要保重。”
“晨雾沁人,昨夜又一场剧战,你要小心着凉。”
这些话都没有说出来,可是萧西楼心里明白,萧西楼要说的话,萧夫人也心里分晓。
二十余年的患难与共,二十余年的江湖险恶,萧西楼与孙慧珊自己心里比什么都厂解,在那一段被逐出门墙的口子,茅舍苦练剑的日子,日落掩柴扉的口了,长街蝶血战的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
不过也真的熬过来了。
萧西楼举步向前走,走人浓雾中,萧秋水和唐方信步跟随着。
萧大人目送她那从来没有感觉过老的丈夫,像豹一样敏捷,像儒者一般温文的丈夫,走入雾中后,她才深深地眺了一眼,雾中没有人,她再掩上了门,用手揩了揩脸上的露珠。
唐方显然也没有睡好,或者根本没有睡。
她眼睛是红肿的,不单因为哭过,也是因为睡不好。
可是她眸子还是清明的,清亮得很倔强,她倔强的唇有一丝讽世的味道,但是脸上又是一片稚气。
萧秋水平日是最警醒的,然而却睡得很甜,居然还梦见花和蝴蝶,又梦见一个人,在爬一座高入云雾的山,攀爬一座艰陡的夭梯,爬到一半,夭梯突然倒转过来了。等于他往深崖下爬去……想到这里,他心中就很惶愧。
萧秋水到“振眉阁”时,他心中突突地狂跳,唐方虽然失神,但仍有一种令人镇定的美,像晨露一般清亮。
——哪里像他自己,居然在大搏杀中,还作梦到鸟语花香!
前面四个壮丁抬着棺木,萧西楼一行三人走在浓雾中,新鲜的空气,清芬的花香,有鸟调啾,却看不见在哪处枝头。
萧西楼叹道:“真是个好天气。”
唐方道:“今天天气一定很好。”
萧秋水道:“天气好心情也好。”
他们三人说话,走在雾中,却是三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萧西楼手里扣着剑柄。
——雾那么大,敌人正好出袭,这庄里一定有敌人,不知是谁,不知在哪里。
——两个小辈不懂事,自己得要提防,还要保护他们。
——秋水虽不如易人做事练达,但甚有才分,浣花剑派,要靠他发扬光大。
——唐大为浣花剑派而殁,萧家决不能再对不起唐门,一旦有敌来攻,他一定要先维护唐方。
唐方右手扣了七颗青莲子,左手抓了一把蓬针。
唐门是暗器大家,当然在浓雾中、黑夜里,最难闪躲的便是暗器。
——你杀我大哥,我就杀你。
浓雾中正是别人暗算的好时机,但也是自己反击的绝好良机。
只是,只是,只是在浓雾中,萧老伯走在前面,而那萧……他,他就走在自己身边。
他可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是感觉到那个家伙剑眉星目、一副剑试天下的样子时,心里忽然不自然来了。
她一定要……要不动声色……可是为什么要不动声色?……什么色?……哼,那个一剑挑开我面纱的人!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16
今天是好天气,虽然浓雾使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萧秋水有好心情,也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分明,他要立志做大事。
因为冥冥中让他在这场战役里遇见,遇见一双美丽的眼睛,就算流再多的血,流再多的汗,也是值得的。
他原意为这双星星般的眼,去冲杀,去奋战,也许并不是为了爱,只是无由的心中一句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他心情特别好,好得要做大事,要与范仲淹在沙场上杀敌!
因为喜欢,他甚至不揣测她的感觉,但只要见着她就好。
因为他是萧秋水,为了岑参的一首《登雁塔》一诗:“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夭宫。登临出世界,瞪道盘虚宫。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下视指高鸟,俯听闻惊风。”以及年仅二十七一举及第、是登科进士中最年个一人白乐天的题:“慈恩塔下题名处,七十人中最少年”这两首题诗,而远赴长安、看大小两雁塔的萧秋水!
晨有浓雾会有好天气。
好天气也是杀入的好时节。
就在这时,一线旭日升起,射进了浓雾之中,耀开了千万线七彩的波光。
太阳出来了。雾要散了。
萧西楼舒一口气,低首走入了“见天洞”。
“见天洞”门前那又聋又哑的老头,翻着怪眼,侧首望了一望萧西楼,然后推门让萧西楼走进去,自己又拿着柄扫把,径自扫起地来了。
这老头虽又迟钝又蹒跚,但是“见天洞”内部却打扫得一尘不染,烛火常明,壁内各处有凹了进去的地方,供奉着一栩栩如生的神像。神像前是七星灯火,供奉拜祭的三牲礼酒,坛前架着一把剑。
一柄萧家历代风云人物闯江湖的佩剑。
从架着的剑鞘之斑剥、陈旧、古意,可以见出这些已物化的英雄人物的昔日事迹。
棺运入洞中,抬进后房很大,足有百多副棺材,这些棺材都是萧家子弟、浣花剑手,他们为浣花剑派而死,尸首也停放在萧家祖祠的侧房里。
唐大、张临意的尸首暂时安放在长廊上。
唐方垂泪,良久,抬头,只见萧西楼呆立于一座灵位牌前不语,萧秋水也垂手在他身侧。
这灵位牌上镌刻:
“浣花萧家第十八代宗主栖梧灵位”。
——这就是萧西楼的父亲,一剑创浣花的大宗师。
桌上香火烟雾缭绕,壁内神像,看不清楚,这时萧西楼、萧秋水正要跪拜下去,唐方忽然惊见,那壁内的神像,竟是一仆僮打扮的老人,正霎了一霎精光炯炯的眼睛!
唐方惊呼一声,便在此时,那壁内的“神像”忽然自烟雾中跃出,出手一剑,竟似电光一般,照亮了室内,照惊了神台前拜祭的人的脸孔!
剑刺萧西楼!
萧西楼数十年如一日,只要逗留在“剑庐”,他每天晨昏,都去“见天洞”,拜祭祖先。
父亲萧栖梧的形像,他早已看熟了,他年少的一段时光,还是与萧栖梧一起度过的,虽然父子之间有赵趄,但他还是最崇拜他的父亲。
在祭拜的时候,萧西楼自然不敢抬头,萧秋水更是垂着头,桌上三牲礼品,加上香烟围绕,要看也看不清楚,唐方站在远处,反而可以看分明。
神像忽然变成了凶恶的魔头,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
这时剑光便已到了!
剑如蛇般歹毒,直噬萧西楼咽喉!
萧西楼发觉时,已然迟了。
他先是一惊,立即拔剑,又是一惊!
那恶魔冲出烟雾,不是谁,竟是那在振眉阁负责打扫的爱抽旱烟的懒老头——丘伯!
丘伯哪里还是丘伯,他凶神恶煞,剑光如电,简直是天外神魔!
这一惊再惊之下,出剑便迟,丘伯先发先至,萧西楼剑方出鞘,丘伯的剑已至咽喉!
萧秋水武功不及乃父,出剑更迟,剑只拔丁一半,眼看父亲就要死在剑尖下!
这时突听“嗖、嗖、嗖”三道尖啸,直射丘伯!
四川蜀中,唐门唐方的暗器!
暗器当然可以后发而先至!
丘伯对萧家究竟有多少高手的底细,十分清楚,孔扬秦等攻楼失败,丘伯正想以自己的身份来独领大功。
他满以为狙杀萧西楼后,以自己的武功,要杀掉这对年青男女,自然是绰绰有余,却没料到,那站在远远的年轻而漂亮的女孩子,竟是唐门罕见的年青高手,唐方!
剑离萧西楼咽喉不到半尺!
暗器离丘伯胸腹不及一尺!
萧栖楼已拔剑,未出剑!
萧秋水正拔剑,未离鞘!
先杀萧西楼,还来不来得及,拨开暗器,
用另一双手接暗器,这暗器有没有毒?
丘伯猛想起武林中传言里唐门暗器之毒,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猛一反剑,回挽三道剑花,叮、叮、叮”撞开三道暗器,“夺、夺、夺”射入木梁上,只是三枚小小的蜻蜓,分红、绿、蓝三种颜色!
丘伯一拨暗器、立时大翻身,冲上神桌,只一点地,“呼”地一声,宛若大鹏,掠了出去!
一击不中,立时身退,真是高手所为!
一击不中,萧西楼已拔剑在手,加上唐门的高手,以及勇悍的萧秋水,丘伯自忖必败,所以他立时身退!
他想先杀萧西楼,但先杀萧西楼便无办法躲得过“蜻蜓镖”,他不愿意与萧西楼同归于尽,既然不能杀人,便抢得先机逃遁,以免反被人杀!
一击不中,立时就走,萧秋水的剑才拔出来,萧西楼刚刺了一个空,唐方的第二度暗器尚未来得及掏出来,他已掠出了“见天洞”!
唐方虽来不及再发暗器,却来得及说了句:“我的暗器从没毒!”
——萧秋水心中一震,他想起这句话唐柔临死前也说过:“我唐柔,唐柔的暗器从来都没有毒……”
——直正骄做的暗器高手……是不必用毒的。
唐门暗器冠绝天下,其中不乏用毒高手,当然也有败类,可是真正的唐家子弟,他们的暗器是不必淬毒。
他们的暗器,不但是兵器,甚至是明器!
他们在暗器上雕小小小小的一个“唐”字,这“唐”字代表了唐家的威信,暗器的宗师,甚至整个江湖的正义。
这哪里再是一般人心中所认为的“暗器”而已?!
但唐方这一句话,却几乎气炸了正在施展轻功逃遁中的丘伯!
原来刚才的暗器没有毒!
只要他敢用手去接,便可以先杀萧西楼,稳定了局面,就不会落得而今仓皇逃窜的情形了!
丘伯当时为之气结,他但愿没有听见唐方说那暗器是没有淬毒的,这一气,一口真气几乎换不过来。
他纵横江湖二十余年,这次之败,实在是失之厘毫。
萧西楼逃过险死还生的二剑,一定神,第一句便迸了出来:“辛虎丘!”
萧秋水听得一怔,萧西楼已拔剑追出!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16
萧秋水猛地吃了一大惊:辛虎丘,名列当世七大名剑之一,虎丘剑池,绝灭神剑辛虎丘!
辛虎丘居然便是在萧家呆了两年余,爱抽烟,平时连站也不稳的丘伯!
萧秋水呆了一呆,不过也仅止怔了一下而已,他也立即随萧西楼追了出去,这时唐方与萧西楼,早已远在前面了。
七里山塘,尽头处,是虎丘。
虎丘乃春秋时代吴王阅阎陵墓所在。
苏州又名闺阎城,创城者就是吴王,根据《越绝书》有云:
“阅阎之葬,穿土为山,积壤为丘。发王都之士十万人,共治千里,使象运土凿池,四周六十里,水深一丈,铜墩三重,倾水银为池六尺,黄金珍玉为鬼雁。”
当时吴越皆以铸兵器闻名天下,吴王下葬时,陪葬名剑有二千余柄,后来刺秦皇的“鱼肠剑”,也是陪葬物,为暴雨雷霆所中,裂石碎砖,为荆轲所获。
只是吴王的陵墓设计得十分周密,连秦始皇南游,预掘此墓,以求名剑,尚不得寻。以及开山掘土,今存石家池塘,就是秦始皇发掘的遗迹了。
故曰剑池。
闰阎葬后三臼.山上出现一双白虎,后人称此地为“虎丘”。
虎丘剑池,名震天下。
而当世其中两大用剑高手,皆出自于虎丘剑池者,有辛虎丘、曲剑池二人。
辛虎丘不但剑快,身法也快!
他掠出“见天洞”,掠人九回廊,就见到一个老人。
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
这老人在扫着地。
辛虎丘认得他,他就是那个打扫“见天洞”的哑巴广叔。
九年来,辛虎丘对萧府上下无不了如指掌。
他连停也没停,越过老人,一口气掠过假山,穿过花园,到了长号。
要逃,就要快!
他一定要在萧西楼号令未发动之前,先逃出萧家。
只要逃出萧家,自有权力帮在接应。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低着头,偻着背,在长亭中扫着地。
这老人连头也没拾,却正是哑巴广叔。
辛虎丘倒抽了一口凉气,却停也未停,翻过长亭,越过池塘,到了黄河小轩门前。
却见黄河小轩门前,也有一人在低着头,屈着腰,在扫着地,很小心很小心地在扫着地,好像扫地是一件很伟大很专注的工作一般,天下间谁也不能惊扰他去做这件事。
辛虎丘瞳孔收缩,他不再飞过这老人头顶,而是一步一步地走过了。
因为他知道,在他刚才飞身过去的刹那.这老人至少可以杀死他六次。
老人还是没有动,还是在专心扫地。
辛虎丘走过去之后,才回头,倒着走,走出十六八步,猛地吸了一口气,返身就跑!
这一阵急奔,是运足了全力,穿过鱼阁,到了振眉阁,眼看就要到听雨楼,忽见楼下有一人。
楼下有个老人在扫着地。
清晨,静谧,落花满径,只有这老人扫地的沙沙响声。
辛虎丘站定,一步步地走过去,每一步的距离、姿势、气态,都是一样的。
他已落在敌人的包围中,他绝对不能再疏忽大意。
既逃不过这障碍,就只有击倒它!
走到距离老人十一尺的地方,老人的扫地声忽然停了。
辛虎丘也就停了,缓缓抽出了他的旱烟。
他爱抽的旱烟。
老人依然垂着头,倭着背,对着满地的落花,唱息道:“昨夜的落花真多。”
辛虎丘这才变了脸色道:“我曾费了三天三夜来观察你,你连梦话都没有一句,然而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哑巴!”
老人笑道:“我也不是聋子。”
辛虎丘变色道:“我曾用铜钹忽然在你耳边乍然敲响过!”
老人笑道:“可惜你到我背后的脚步声,却先铜锣而响起。”
辛虎丘张大瞳仁,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究竟是谁?”
老人缓缓抬头,眼睛眯成一条线,笑道:“浣花萧家萧东广,你听过没有?”
他一说完这句话,身子就暴长,眼神有力,背也不驼了,一下子犹如身长七尺,天神一般!
这时听雨楼下,萧西楼、唐方、萧秋水均己赶到,连听雨楼上的朱侠武、左丘超然、邓玉函也闻声而至。
他们只见楼下小亭中,雨个仆人打份的老人在对话,但忽然又感到刺人的寒意,迫人的杀气,然后那驼背老人忽如天神一般,说出了那句话!
萧东广!
萧秋水一震,兴奋又惑然望向他父亲。
只见他父亲脸色神色很怆然,好似忆起什么从前往事似的,轻轻地道:“其实广叔叔就是你亲伯伯,二十年前就名动天下的‘掌上名剑’萧东广!”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16
萧东广原是浣花剑派创立者萧栖梧的私生子,因为名份不正之故,萧东广的辈份虽比萧西楼长,但却隐姓埋名,掌管萧家庶务。
萧东广的剑,是有名的“古松残阙”,半柄残剑,把浣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声名还在萧西楼之上。
待萧东广权力渐盛时,萧栖梧又病逝,萧西楼因娶孙慧珊而被逐出门墙,便发生了内外浣花剑派之争。
在这一场斗争之中,萧东广做下了许多无可弥补的错事:他中伤萧西楼,拒绝让他回来,其实萧栖梧临终的遗意是要萧西楼主掌院花剑派的,萧东广为求毁灭证据,甚至狙杀证人,迫害
前辈,更做下了许多滔天罪行,最后萧西楼与孙慧珊终于重回萧家,合败萧东广后,饶而不杀,萧东广才痛悟前非,不言不听,抵死不恢复当日身份,只愿作一奴仆,永远奠扫祖祠之地,且要求萧西楼夫妇绝不要指证他就是当日叱咤风云的“掌上名剑”萧东广!
所以武林中人人都以为,浣花剑派内外之争一役中,萧东广己然毙命,却不料他仍在萧家剑庐中,作一名天天打扫的老仆人,来减轻他自己罪孽!
萧东广井没有像传闻中一般地死去。
萧东广就站在他面前。
辛虎丘不再逃避,因为他知道已被包围;他要杀出去,第一个要跨过的便是萧东广的尸体。
他屈居萧家两年又七个月,却不知剑庐有萧东广此等高手。
萧东广十九年前便以一柄“古松残阙”断剑,力敌“长天五剑”,历三天三夜,不分胜败,当时有人把他名列七大名剑之首,直至萧西楼统一了内外浣花剑派,萧东广销声匿迹后,萧东广的名字方才在七大名剑中删去。
只是二十年后的现在,萧东广的剑是不是还一样锋利?
辛虎丘缓缓拔出了剑。
他的剑是从烟杆里抽出来的。
剑身扁长而细,短而赤黑,剑一抽出,全场立时感到一种凌厉的杀气。
辛虎丘的剑遥指萧东广身前地上,凝注不动。
风摇花飞,萧东广身前落花,飞扬而去。
这又扁又钝的黑剑,竟有如此的魔力。
萧东广看见这把剑,眼连眨都没有眨过。
他知道以辛虎丘的剑光,确可以在眨眼间杀人。
一眨眼的时间,甚至可以连杀三名高人。
萧东广居然仍笑得出来,叹道:“扁诸神剑,果是利器!”
辛虎丘双眉一展,怒叱道:“拔你的剑!”
萧东广没有答他,仍然握着扫把,道:“二十年前,你辛虎丘与曲剑池齐名,同时进入当世七大名剑之列,本心满意足,但你年少气做,要找李沉舟决一死战,李沉舟是权力帮帮主,是武林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只见辛丘虎汗涔涔下,出力地握着短剑。
萧东广又道:“李沉舟向不留活口,但那一役你并没有死,对这件事,我一直都很怀疑;后来才知道你已随着孔扬秦投入了权力帮。”
辛虑丘胸膛起伏着,但没有说话。
萧东广又道:“两年前,你来了浣花萧家,我当时也未怀疑到你身上,直至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身份?”
辛虎丘不禁摇头,萧东广反而不答,向萧西楼道:“权力帮三年前便命人潜入萧家,居心叵测,深谋远虑,早有雄霸天下之心,看来武林中门派中披卧底的也不在少数。”
萧东广这才又悠悠接道:“直至你忍不住,三个月前,终于借酗酒之痛,其实暗自潜出堡去,跟人比剑决斗,恰巧又被我撞见,才知道的。我还知道你不单是卧底的,且还是‘九大十地,十九人魔’中的一魔!”
辛虎丘脸色阵青阵白,无词以对;萧东广仍然笑道:“李沉舟命你卧底萧家,久未发动,使你忍不住跃跃欲试,是不是?想‘绝灭神剑’名震江湖,若不在江湖上继续搏杀,又如何能保有‘当世七大名剑’的地位?”
——辛虎丘既想获得权力,故听命于李沉舟;但又不甘于沉寂,故藉酒醉为名,暗自潜出萧家,蝶血江湖。
——却也因此被萧东广瞧出了破绽。
——这几年来,辛虎丘的确扬名不坠,而萧东广确日渐消沉,此为代价,而今落得如此险境,岂不是亦以血汗换来的?
辛虎丘没有说话。萧东广道:“你的扁诸剑名动江湖,你之所以经常练剑有成,一方面也基于二十四年前于虎丘巧获扁诸剑息息相关,只是,”
辛虎丘双眉一扬,禁不住道:“只是什么?”
萧东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的剑叫做‘古松残阙’,以剑比剑,咱们可以平分秋色,谁也讨不着便宜。”
萧东广外号“掌上名剑”,用过武林中三十六柄宝剑,到最后才用这一柄断剑,这断剑就是“古松残阙”。
萧东广是著名的鉴剑名家,他品评的剑,自然错不了。
辛虎丘望着掌中无坚不摧的利器,心中竟寻不到昔日与人对敌时那无坚不摧的信心。
萧东广冷冷地道:“更重要的是,还有一点……”
辛虎丘望向萧东广咬紧牙关而不发问,萧东广深深地望了辛虎丘一眼,然后道:“这三年间,你无时无刻不想着出去试剑;而我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练剑。”萧东广笑了一笑,骄傲地道:“同样是二十年,你急于比剑,我专于修剑。二十年前,我已名列当世七大名剑;二十年后,我的剑法已在张临意之上。这战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杀你,你,完全没有机会!”
辛虎丘大汗如雨,握剑的手激颤着,厉嘶道:“拔你的剑,动手!”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23
第十章 扁诸神剑·古松残阙
任何成名的人,都不免忙碌,都会疏于练剑,这连萧西楼也不例外。
萧西楼深有同感,他深知他的兄弟那一句话的意义,若现在萧东广要争做浣花剑掌门,名列七大名剑之中的萧西楼,亦不是他之敌。
可见成名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萧东广放弃了名位却专心诚意地练了二十年的剑。
他希望他的小儿子能明白到这点道理:任何天才都是历尽磨练中出来的。他留意到萧秋水正以光荣和奋悦的心情等待着这一场大战的到来。
这时萧东广不再说话,缓缓地拔出了他的剑。
他的剑就在他的扫把柄中。
这是一柄无光色、陈旧、有裂纹、如古松一般的断剑。
然而这一剑拔出来,就使辛虎丘手上扁诸剑映出了红光。
剑也有感情?
难道连剑也懂识英雄、重英雄?
萧东广拔出了剑,却小心翼翼,把扫把放在他脚前,不到一尺之远。
他放扫帚时如他扫地时一般专注。
专心得就像在做一件伟大而且崇高得不让人打断的事业。
这人对自己扫地的工作尚如此专意,练剑岂不更专诚?
萧秋水看着,忍不住眼里发了光。
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件熟悉的事,他还未意识到是什么事之前,已下意识地往侧边看去。
于是他就看见唐方,而唐方恰巧迅速地别过了脸。
唐方原来在看哪里,难道她刚才正看过来吗……唐方的侧面一片雪似的白,远处重楼,重楼飞雪,萧秋水望着唐方的黑色的劲衣,却莫明地想起这四个字:重楼飞雪。
辛虎丘望着萧东广的眼,眼睛却发了红芒!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辛虎丘大喝一声,居然没有动!
这一声大喝,给人的错觉都以为辛虎丘已经出手了!
就连萧西楼也不禁把握着剑的手,紧了一紧。
——萧东广掌中已有剑,辛虎丘又已忍受不了萧东广摧毁他信心的话,辛虎丘为啥还不出手?
这稍慢一步,是在大家以为他没有出手后才出手的。
出手一剑,直刺咽喉。
没有多余的变化,甚至没有准备动作,就连剑风也没有。
二十余年的剑客生涯早已使辛虎丘了解什么才是最有效的攻击。
萧东广先举剑后,发现辛虎丘只叱而不出击,便收剑势,这时辛虎丘却已攻到!
萧东广及时一架,“叮”,星花四溅,虽挡住了这一剑,但辛虎丘的“扁诸神剑”已压住了他的“古松残阙”。
一上来已抢得先机,辛虎丘心中大喜。
萧东广一失主动,但他居然做了一件可怕的事。
他立时弃剑!
他放弃“古松残阙”。
名动武林,求之不得的“古松残阙”!
他弃剑而获主动,但无剑又如何是辛虎丘之敌?
辛虎丘不加细想,左手一捞,握住了断剑,心中狂喜无已,就在这时,他的心却已下沉!
萧东广一旦弃剑,却一脚挑起扫帚,用扫地的一端,迎面叉来!
辛虎丘双剑一交,挡住来势,但他苦于双手握剑,分不出手来扣住扫帚,双剑虽利,但扫帚竹枝极多,又脏又臭,一时也削不了许多。
就在他眼线被遮的一瞬间,萧东广的扫帚柄,直往辛虎丘小腹插下去!
辛虎丘一声惨叫,大家现在才注意到,扫帚扫地的竹枝虽又秃又脏,但扫把柄却十分净润光滑,且在顶端非常尖利。
辛虎丘的惨呼停歇,瞪住萧东广,萧东广退后三步,拍了拍手,像做完了手边一件伟大的工作似的,舒了一口气,道:“十一年前,我已知道练的不是手中剑,而是任一事一物,只要你心中有剑,皆成利器。”
——所以扫帚就是他的剑。
——他天天扫地,就等于手不离剑。
——因此辛虎丘为了夺剑,故死剑下。
——一柄扫帚的“剑”下。
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掌上名剑”的剑,而今用的竟是一柄竹扫帚!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23
萧秋水沉默良久,在这一战中,他学得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当他从沉思中惊省时,发现几个年轻人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邓玉函、左丘超然正跟唐方谈着话。
萧秋水当然也非常自然地走近去,参与他们的谈话。
这时萧西楼、朱侠武,也走近萧东广身边聊了起来。
萧秋水走近去,邓玉函正说到兴奋时:“辛虎丘那一剑,胜于气势,一个人气势练足了,剑势也自然不凡;萧伯伯那一剑却胜于无处不成剑,元物不成剑,无事不成剑,于是也无可抵御,无招不是剑!”
邓玉函是海南剑派的高手,他品评起剑法,自有见地,左丘超然禁不住道:“那你的南海剑法比之如何?”
邓玉函沉吟了一阵,长叹道:“不能比,不敢比。要是家兄来,却还是可以一战。家兄曾与我说:‘要出剑就要快,快可以是一切,快到不及招架,不及应变,一出剑就要了对方的命。就这样,快和怪和狠,家兄说是剑道要诀。我对敌时也发觉它很有效。这剑法迹近无赖,不求格局,不像萧伯伯的剑法,自创一格,意境很高。”
邓玉函是邓玉平的弟弟,而邓玉平就是海南剑派的掌门人。
左丘超然见萧秋水走了进来,忍不住问道:“你呢?老大,你也是使剑的,有什么意见?”
萧秋水即道:“我的意见与邓玉平大致相近,但我不同意玉函说伯伯的剑法是自创一格;伯伯那一下用扫帚打面,其实是变化自‘浣花剑派’的剑招。‘浣花剑派’花式很多,剑法繁复,剑气横,真正实用的剑招,不是美的剑招。把不好的全都淘汰,留下来往往也是实用的、方便的,同时也是美的。扫把的竹枝很多,那迎头叉过去的一记,很像‘浣花剑派’之‘满天星斗’,帚柄倒战的一招,很像‘浣花剑派’中的‘倒插秧苗’,我觉得伯伯是活用了‘浣花剑法’,用到每一事物、每一时机上去,甚至还加上了变化,但他并不是自创一派。这一点让我悟到,我们‘浣花剑法’大有可为之处,是我们尚未悟到的,而我们平时太不努力、太不注意、太把剑与人分开而不是合一了!”
萧秋水正论到得意忘形时,唐方却噗嗤一笑。
萧秋水脸上一热,期艾着道:“你笑……”
唐方脸色一整,故意不去看他,道:“我又不是笑你。”
萧秋水正要说话,邓玉函、左丘超然等都哈哈大笑起来,萧秋水窘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唐方忍不住笑,替他解围道:“我确是笑你……”又抑住笑,终于还是禁不住,笑容像一朵水仙在清亮的春水中乍放。
萧秋水真要看呆住了,慌忙不敢看,嗫嚅道:“敢情是…敢情是我说错了不成?……”
大家又大笑,唐方笑道:“我是笑你……笑你那谈论起来一副不可一世的……的神情。”
众人又是大笑,包括几位壮丁在内,莫不捧腹。唐方却忽然正色道:“霸气也很好。”说着一笑,温柔无限。
左丘超然圆场道:“好啊,好啊,你们谈剑论道,我呢?对剑术一窍不通,要论剑,我们不如去找劫生,劫生的剑法也好极了。”
邓玉函笑道:“超然老弟,你虽不会使剑,但哪一个碰上你这双手,嘿嘿。”
左丘超然虽不谙剑术,但他却是“擒拿第一手”项释懦以及“鹰爪王”雷锋的首徒,天下大小简繁擒拿手,他无不会用,谁碰到左丘超然那双手,真也如齐天大圣遇上了如来佛,任你怎么翻,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左丘超然笑道:“别多说了,去找劫生吧。”
劫生就是康劫生,康劫生就是康出渔的儿子,而康出渔就是名列武林七大名剑之一的“观日剑客”。
康劫生与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亦是深交,而今他们如往常般的笑闹交谈,自然也忘不掉把康劫生也来凑一份。
他们现在谈话中又多了一个唐方,但他们却根本没把她当作外人,谈得熟络无限,好像深交已久似的,笑在一起,玩在一起,互相嘲弄在一起。
于是他们边走边谈,走去“观鱼阁”。
唐方问道:“劫生兄也是‘锦江四兄弟’?”
萧秋水即道:“不是,‘四兄弟,是我、左丘、玉函和唐柔。”
唐方诧异道:“阿柔?那你就是老大?”
左氏超然笑道:“是呀,他就是老大,我们都惯叫他做老大的。”
唐方忽然笑凝注着萧秋水,笑得很轻很轻,像燕子碉啾一般,微风细雨斜一般他说:“原来老大就是你。”
邓玉函道:“唐兄弟是否跟你提起过……”一声“唐兄弟”,引起昔日与唐柔相处的情景,心中一悲,竟然接不下去。
唐方婉然道:“阿大是我最要好的最要好的大哥,阿柔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弟弟。他常常跟我提起‘锦江四兄弟’,他说是‘老四’,其他几个,最是了不起的人物……尤其是‘老大’……但他从来没有说谁是‘者大’谁是‘老二’谁是‘老三’……所以我从不知道……原来就是你们!”
左丘超然笑道:“怎么,好似我们不像一般的?”
邓玉函好奇道:“唐柔怎么在你面前说起我们?”
唐方甜甜地笑道:“你们谁是‘老三’?谁是‘老二’。”
左丘超然道:“我是‘老二’,他是‘老三’。”
唐方笑道:“阿柔说老三剑法很利,能一剑刺过‘穿山甲’毛修人的‘掌心雷’他的剑法也很妙,有一次拼狠了命,一招环剑,角度出奇,但刺人不着,又狠到了家,收势不住,竟反刺着了自己的……臀部……”唐方毕竟是女儿家,本来是一剑刺着的是“屁股”她顺理成章地改成了“臀部”。
左丘超然听得捧腹大笑,笑到气喘不已,邓玉函却是悻然,嘿嘿声道:“唐柔……唐柔这小子!”
萧秋水忍笑道:“老二呢?唐柔怎么说左丘?”
唐方莞尔道:“老二么,他说老二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但‘四兄弟’的行动,一定参与,一定支持,有次他与三位老拳师拆招,一双手竟擒拿住三双手,确是吓人,只惜……只惜……”
左丘超然听得十分神气,忍不住探头问道:“只惜什么?”
唐方抿嘴笑道:“只惜就爱放……那次老二对到一位‘五湖拿四海’的‘九指擒龙’江易海,久持不下,擒拿对拆,老二猛放一个……才把那江老爷子给臭跑了。”
这下到邓玉函抢天呼地地大笑了起来,左丘超然哽在那边,脸红得似关公一般,喃喃道:“唐柔……唐柔怎么连这……也说出来!”
邓玉函笑够了之后,好奇地问道:“老大怎么啦?唐柔有没有说?”
左丘超然也巴不得找个下台阶,探问道:“唐柔怎么说老大,啊?”
唐方向萧秋水瞟了一眼,道:“他呀……”
萧秋水见前面二人都落得没好下场,慌忙摇手道:“喔,不不不,不必说了,我不想知道……”
邓玉函忙怪叫道:“嗨嗨嗨,你不知道,我们可要听的……”
左丘超然居然用手拜了拜,道:“唐姑娘,拜托拜托,快说快说!”
唐方轻轻笑道:“他说……”一双妙目向萧秋水转了一转,萧秋水只觉无地自容,心里早把唐柔骂了几十遍了,左丘超然又怪叫道:“说呀!说呀!”邓玉函一掌打下去道:“别吵!别吵!”
唐方盈盈一笑道:“他说呀——老大不是人!”
萧秋水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邓玉函“哈”地一声笑出来,左丘超然向萧秋水挤了挤眼睛。
唐方停了停,继续道:“阿柔说,他生平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大哥,一个是老大。他说大哥年正三十,但领袖群伦,敦厚持重。他的老大却只二十,却敢捻朱大天王的虎髯,为了一头小狗被虐待,不惜与‘狮公虎婆’大打出手。为了凭吊屈夫子,不借远渡秭归,读了李白、杜甫的诗,不借远赴济南,登太白楼,上慈恩塔,眺终南山,如痴如狂……阿柔说,老大虽然狂放,但不夫为当世人杰也。”
唐方说着,眼睛没有望萧秋水,却望向远方,隐隐有些伤悲。
萧秋水开始十分之窘,随而热血澎湃,最后心里一阵酸楚,想起唐柔,唐柔啊唐柔,那苍白而倔强的少年——唐柔。萧秋水想了想,终于道:“唐姑娘,唐柔他……他在巨石横滩上……已遭……”
唐方的眼睛还是望向远方,淡淡地道:“我知道。”大家都沉默了起来,信步走着,唐方又道:“是大哥飞鸽传书给我的,我见了便立时来,没料大哥也……”
唐方没有再说下去,萧秋水等都十分明了唐方连失最敬佩与最喜欢的两个亲人,内心之怆楚难受。
左丘超然赶快把话题岔开去道:“除了我们四个宝贝,我们还有几个朋友,像劫生——”
唐方也下想使气氛太过沉哀,勉颜接道:“哦,劫生?倒是很少听阿柔提起。”
左丘超然侃道:“劫生么?这小子,他的观日剑法可行得很。我们在成都遇着他父子,那时他们正与朱大天王的手下大打出手,以单剑战四棍,我们到了,以五敌四,朱大天王的手下就脚底抹油——”左丘超然用手作平飞状,“嗖”地一下翘起,笑道:“溜啦!”
朱大夭王是长江三峡、十二连环坞水道的大盟主,朱大天王又叫朱老太爷,原名朱顺水。他手下有“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长江三英就擒于《剑气长江》一文中“锦江四兄弟”的掌剑之下,后被傅天义趁机诛之,“四棍”者乃“长江四条柴”,这四人武功更高,也更是无恶不作,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唐柔、康劫生在成都一役中,结结实实地使这“四条柴”吃了个大亏而逃,所以左丘超然说到这里,也为之眉飞色舞。
唐方吃吃笑道:“你们的生活,好好玩!”
邓玉函抢着道:“还有更好玩的哩。老大还有两个朋友……”
萧秋水含笑道:“一个叫铁星月,一个叫邱南顾——”
左丘超然紧接道:“他们两个呀,嘿,一个大笨牛,一个小捣蛋,真是我的妈——”
唐方有趣地瞧着他们,追问道:“怎样我的妈?快说来听听!”
左丘超然忽然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伸懒腰,无精打采地道:“昨晚睡不好,不说了!”
唐方阵道:“小气鬼!卖什么关子!”
他们一行四人,就一见如故的,边走边谈,走到“长江剑室”附近。这时日已中天,这四人笑笑闹闹,真像天下太平,女的秋高,男的气爽,大家都陶然于山河岁月中……
然而仇杀真的已经在九天云外吗?
不,唐方忽然蹩起眉尖道:“昨日我赶入剑庐时,穿过权力帮的包围,仿佛听见那一洞神魔已经到了,现在他们有一洞神魔、飞刀神魔、三绝剑魔,我们有萧伯伯、萧大侠、朱叔叔,正好可以一拼。”
萧秋水忧虑地道:“他们增添了一大实力,反而不攻,只怕其中有诈——”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劲急的衣袂之声!
唐方第一个察觉,立时回首。
来人不是谁,原来是萧东广。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23
只见“掌上名剑”萧东广含笑道:“你们到哪儿去?”
萧秋水恭敬地答道:“往‘观鱼阁’,探看康先生病情。”
萧东广道:“很好。我有事跟你谈,也要去‘观鱼阁’,你我先走一步。”
萧秋水当然答道:“是。”但心中不禁油然地生了一种依依之情。其时丽日高照,叶绿其绿,花艳其色,池塘流水,清澈见底,但萧秋水心中却悄悄引起了一丝不舍之情。
当然他还是跟萧东广前行甚远,邓玉函等困知怕侄二人有要事要谈,所以也故意放慢了步,让萧东广、萧秋水走在前面。
萧东广第一句话就使萧秋水愧无自容:“我看守‘见天洞’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你极少入‘见天洞’拜祭祖先,纵随父入祭但仍心不在焉,你承认不承认?”
萧秋水虽然惭愧,但但然认道:“是。”
萧东广却一拍萧秋水肩头,大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的脾气!是就是!否就否!对就说对!错就认错!有什么了不起!”
萧秋水猛抬头,看见这过了二十年奴仆般生活的伯父,那飞扬的皱纹,依稀点出了二十年前席卷江湖的豪壮伸情!
萧东广又道:“这二十年,你二哥开雁最诚心正意,每逢在堡,定必整正冠襟,恭敬拜祭;你大哥易人,每逢大典,堂皇出祭,已隐有目中无神之气象。惟有你——”
萧东广目光如电盯在萧秋水面上,道:“你平时祭拜戏谑,但每逢礼典,或家里有事,或祖先忌辰,你比任何人都诚心诚意,如四年前你娘病重,你就认真叩拜,一日三祭,亦不向外与人言,我才知你非玩世不恭之辈。又平时观察你拜祭时,祭词全不是按照固定的格式,而是艺语一番,既求剑试大下,又求父母长生不老,亦求得如花似玉的好妻子……”
萧秋水愈发不敢抬头,他万未料到自己以为又聋又哑的“广伯”,竟把自己祭神时的愿望,一一听在耳里。
只听萧东广哈哈豪笑道:“此何羞之有?!想我萧东广二十年前纵横江湖,亦起自于好玩之心,雄图天下,惟权欲熏心,反被所误,成不得大事,而今知错,为奴二十年,但平生仍厌极彬彬君于、虚伪小人、苟言苟行、无作无为之辈!”
又补充一句:“你有童心,又有壮志,既笑做不失其真,那很好,我很喜欢!”
旋义向天大笑道:“你爸爸向你吹胡子、瞪眼睛,我还是很喜欢你!”
萧秋水又惊又喜,断未料到这“伯伯”竟知他如此深切,而他平日好玩喜游,结交知友,萧西楼常摇首叹说萧秋水既心无大志,不似萧易人;又无礼仪,不如萧开雁。三兄弟中,萧西楼最担忧于秋水无用,乱交朋友,游而忘返。萧秋水却不知有个“伯伯”,如此相知于他,而且投赏于他。当下一时拙于言辞,不知如何是好。
萧东广呵呵豪笑道:“哪,拿去——”伸手掏出一剑,递给萧秋水,萧秋水慌忙双手接过,却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柄剑。
剑无光泽,剑身长又窄。
扁诸神剑!
原是辛虎丘的扁诸剑!
萧秋水此惊非同小可,道:“这,这,小侄,这,受不起——”
萧东广一瞪目,道:“咄!什么受不起:拿去!神剑本无光,给有光采的人用之,才有真正的光华!剑由心生,魔头使剑,便是魔剑,但愿有日你能使此剑,此剑有神兵!”
萧秋水听得心头一震,握剑的手不禁紧了一紧,萧东广道:“你用此剑,便使不得浣花派的‘满天花雨’——”
“满天花雨”是“浣花剑派”三大绝招之一,这一招使出时,是运内劲震碎剑身,化作满天花雨,飞袭敌人,令人无法可挡。
——扁诸是宝剑,当非内力可以震断的,更何况震碎。
只听萧东广继续道:“只是我们浣花萧家,招式岂可用死?!我们萧家祖先,闯荡江湖,各怀宝剑,也不见得用不上‘满天花雨’,这招依然世代相传,只是用法各异了。”
萧秋水不禁问道:“请教伯伯,如何用法?”
萧东广依然前行,忽然一顿,仰天作沉思状,一拍额角,道:“适才我与你父深谈,长久在此守护,也不是办法,必须派人通知桂林,一令桂林外浣花严密小心,切莫轻敌:使人手调集,回救剑庐。狄老夫人在此,大家还是不要兵分两路的好,保卫老夫人要紧啊。”
萧秋水点头道:“是。”
萧东广又道:“权力帮既已遣人潜入剑庐,桂林外支亦不可不防,正需要人通知,辛虎丘有一女弟子,前些时候寄宿于外浣花孟师弟处,恐怕有诈。”
——萧东广与萧西楼之怨乃始自内、外浣花剑派之争,萧东广虽一隐二十年,心里难免耿耿,内外浣花虽已被萧西楼一统成宗,但仍习惯称桂林浣花为外派。
——孟师弟即是孟相逢,“恨不相逢,别离良剑”孟相逢,是桂林浣花剑派支派的主持。
萧秋水会意道:“伯伯、爹爹与朱叔叔自当于此主持大局,小侄无能,在此亦成不了气候,定当冲出重围,报讯桂林,以安局势。”
萧东广先是颔首,又是摇头,长嘘道:“你有此心意殊为难得。但不是你一个去,一个人去太危险,应当跟你的兄弟们一齐去。而且不是现在去——现在孔扬秦、沙千灯、左一洞在外面,你有三头六臂,也冲不出去——要等我们在将临的一场厮杀中,要是我们胜了,那你就和兄弟们冲出去,出成都渡乌江,赶赴桂林,在权力帮未及调集第二批人手全力攻浣花萧家前,你先去通报易人、开雁、雪鱼他们,我料定他们还会派人截断桂林与成都的联络,不然我们的鹰组,怎么一个都没口来?!桂林那边,怎么也没了讯息?!飞鸽传书,连一双鸽子都没有回来?!李沉舟老谋深算,必截断所有联络线网,但他意料不到,我还未死,朱侠武、唐大又恰巧在剑庐,是以来了沙千灯、左一洞、孔扬秦、华孤坟、辛虎丘五大魔头,尚攻不下一个成都萧家,哈哈哈哈……”
萧秋水一扬眉,道:“伯伯,听说还来了一个叫‘无名神魔’的——”
萧秋水语意忽歇——因为正在此时,离他们不到三十丈远的“观鱼阁”,猛地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
康出渔的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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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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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24
第十一章 铁脸铁手铁衣铁罗网
萧东广一跃七丈,再掠五丈足一点地,又翻出六丈,吸气再奔,转眼已到达“观鱼阁”!
一到“观鱼阁”,一脚踢开了门,只见康劫生哭泣不已,康出渔脸孔赤黑,仰天而倒,已然气绝。
——萧东广疾道:“怎么死的?”
康劫生呜咽道:“有一个人来,一剑刺杀爹……”
这时萧秋水已冲入“观鱼阁”,见此情状,也是呆住。
萧东广叱道:“刺在哪里?”
康劫生道:“背后。”
萧东广怒道:“人在哪里?”
康劫生一指窗口,萧东广回头望去,突然之间,地上的康出渔平平弹起,手上一亮,犹如旭日东升,光焰万丈,一时之间,萧东广什么也望不见!
萧东广立时想自帚中拔剑,突然有人按住他的手!
康劫生就在他背后!
他想到这一点时,那烈日般的光芒,已然全没,全没入了他的胸膛。
他只觉天地间一片乌黑,叹了一声,便仆倒下去,耳中听到萧秋水惊诧、愤怒、悲厉的声音嘶道:“你们!——”
他很想再告诉萧秋水些什么,可惜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康劫生一手按住萧东广要拔剑的手,另一双手,握着一柄剑,剑锋平指萧秋水的咽喉。
这时萧东广已倒了下去。
萧秋水尖啸道:“伯伯!——”
这时康出渔已站了起来。
他拔剑,烈日般的光芒又乍起,再神奇一般的“飓”消失在他腰间的剑鞘中。
烈日般的光芒,赤焰般的剑。
劳山顶,观日峰,康出渔,观日剑!
萧秋水撕心裂肺地叫道:“劫生!你——!”
康劫生脸无表情,道:“我会留着你,你还有用,可以要胁你父母。”
萧秋水睚眦欲裂般怒道:“在我信任——你!”
康出渔忽然道:“你不必惊诧,我就是‘无名神魔’,‘无名神魔’其实是很有名的剑客,就是我,‘观日神剑’康出渔。”
萧秋水只觉一阵昏眩:——权力帮既能派出一个人来卧底,就可以派第二个人!——怎么自己竟没有想到,连足智多谋的伯伯也意料不及!
康出渔笑道:“柳五总管早知道辛虎丘不甘寂寞,常借闹酒出去斗剑比武,认为萧家必有警醒,所以先派我来,认得萧老儿,再逐个收拾,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康出渔笑笑又道:“李帮主本就算无遗策。”
萧秋水厉声道:“你根本就没有中毒!”
康出渔做然道:“那当然,华孤坟的毒哪里毒得倒我!”
难怪连唐大、张临意都诊断不出康出渔所中之毒!
萧秋水转向康劫生,道:“我没什么话好说。但只对你,你本是我的朋友——”说到这里,萧秋水眼里已有痛苦之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康劫生冷冷地道:“我没有朋友。我只有帮主和爹爹,我根本不需要朋友。”
萧秋水的脸容已因愤怒而扭曲,这原是他的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却在权力帮的影响下,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他发誓只要他活着的一天,定必要粉碎权力帮!
假使一个人在别人的剑下,生死于顷俄之间,还是可以有大志,还是可以为别人着想,这个人就算别人说他年纪小,说他不懂事,说他幼稚荒唐,但他还不失为真英雄、大丈夫、性情中人!
萧秋水一字一句向康出渔道:“只要你叫你儿子放下剑,我将与你决一死战!”
萧东广是萧家的长辈。
萧秋水当然要为萧东广报仇。
康出渔成名极早,十五年前已名列当世七大名剑之中,萧秋水年仅二十岁,但他一句话说出来,竟使康出渔心下也有一阵淡淡的寒意。
康出渔冷笑道:“你已被我们所制,只要劫生将剑往前一送,你必死无疑,我不必与你交手。”
萧秋水怒道:“你想怎样?”
康出渔道:“我要你喊救命。”嘿嘿笑道:“救命、救命、救命地不断喊下去,喊到在附近的令堂进来为止。哈哈哈哈……”
萧秋水截然道:“我不喊!”
康劫生道:“你不喊我就——”作势把剑往前一推,想先在萧秋水喉咙刺出血来,以作恫吓之用。
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麻木了。
他的手臂上多了十六八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萧秋水砰地推开震惊中的康劫生,大喜呼道:“唐方!”
这时康出渔身前飓地一亮,如旭日股的亮烈芒团又飞起,直扑萧秋水!
却听两场叱喝,一道白雪般的剑光,一双翻飞似蝶般的手,缠住了旭日神剑,斗了起来!
萧秋水一脸喜悦,忍不住径自叫道:“左丘!玉函!”
康出渔千算万算,却不料萧秋水原本便和邓玉函等一齐来的,康劫生呼喊时,左丘超然等也在附近。
左丘超然一上来就用大擒拿手,配合小擒拿手,招招从侧攻进。牵制康出渔的攻势,邓玉函一出剑到现在就没有歇过手,到现在已攻出三十六剑,一招比一招快,一剑比一剑狠辣!
康出渔猝吃惊下,手上长剑时亮时暗,亮如旭日,暗如夕照,一亮一暗间,依然是杀着无穷,势不可当的“观日剑法”。
只听一声清响,乱红飞鸟,剑气纵横,萧秋水已拔出了扁诸神剑,加入了战团。
泰山高,不及东海劳。
劳就是东侮劳山,劳山有座观日台,气象万千,在观日台上,不少人有天下之志,但真正在观日台上观了十年的日,练了十年的剑,只有康出渔一人而已。
邓玉函的南海剑法,剑走偏锋,而且辛险奇绝,往往从别人意料不到的角度进击,但是却突不进那一团金亮或暗红的剑芒。
萧秋水的浣花剑法,意御剑光,写意处比写实处更无可抵御,而且剑虹飞逸,快如游电,却仍是突不破康出渔手上如烈日当空的骄厉凌威!
反而康出渔的剑势越来越威猛,越来越盛,正是他仗以成名的剑法“九日升空”。
一剑九变化,一招儿剑式,萧秋水、邓玉函都反攻为守,被一招又一招、一剑又剑的威力与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康出渔也觉得处处受制,难以发挥,除了前面两柄辛辣、精奇的剑之外,还有他身侧背后一双巧手,招招不离他的要害死穴,给他莫大的牵制。
他心知若不能一鼓作气,以凌厉的剑势歼灭这些年轻人,再过些时日,这些年轻人都将会有了不起的成就;甚至不必再过些时日,只要久战不下,这些人的精气旺盛耐强,再要制住他们也就更不容易
他心中暗自庆幸,“锦江四兄弟”果然名不虚传,但幸好唐柔已给杀了,要不然这囚人配合起来,自己今天都不知是否能敌。
他的剑芒盛烈,左丘超然施了七八种擒拿后,都由于双目难以视物,认拿不准要穴,无法制住康出渔。
萧秋水、邓玉函,也是同时感觉到那剑不是剑,而是烈日,而是太阳。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24
太阳再炽烈,也有西下的时候。
康出渔如烈日,但日既有东升,亦会西沉。
康出渔知道唐柔已死,却不知还有唐方。
康劫生的手臂麻木了后,才知道肉己中了暗器。
他一面大叫暗器,然而手已不听使唤,剑往下落。
他慌忙想用左臂去拾,俯身的时候,忽然上望,只见一美丽如雪、傲拗而清定的女子,用雪玉一般的眼神,在望着他。
他只觉心中一寒,身子就顿在那儿。
只听这女子道:“你是他们的朋友?”
康劫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女子“哦”了一声,轻轻摇了摇首道:“那你最好不要去抬剑,因为我不想杀死他们的朋友。”
康劫生捧着伤手,僵在那儿,身了半蹲半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那女于柔声道:
“我姓唐,叫唐方。”
康劫生全身顿如坐在冰窖里,一下子全身都冷却了,不安说去拾剑,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消失了。
九个太阳,不仅骄厉于长空,而且不住跃动。
大地干旱,宇宙荒漠,黄土地上的人民,遮袖不断,挥汗挥不住。
康出渔的“观日剑法”,已不是十五年前闲定观日,而是自身成为太阳!
“喀登”一声,邓玉函的剑折为二!
萧秋水的剑之所以不断不折,因他所使的是扁诸神剑。
邓玉函一折剑,情势就更是凶险了。
烈阳恣威,无对无匹。
正在此时,一支银箭射来,正中剑身,叮地一声,剑箭齐飞!
打蛇打七寸刺牛刺脑门。
这箭却正中日心:
也是康出渔运力行剑的要害!
剑飞箭折,太阳不见,康出渔呆立当堂!
箭当然是唐方发出的。
唐方一出箭,康劫生立时拾得了剑。
这下是同时发生的,唐方一出手,打出了三点星光!
康劫生一拾得剑,连舞七八道剑花,叮叮叮,碰开三点星光,长身而起,他一得剑后,第一件竟不是协助老父力敌众人,而是破窗而出!
但是唐家的暗器之精之奇,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地上的三点星光,忽又弹起,康劫生反应再快,也中了一下,砰地摔跌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康出渔也掠出!
掠出的同时,推出双掌!
双掌撞向左丘超然!
匆促间左丘超然无法刁手借力,只好硬接。
这两掌是康出渔数十年内力内气修为交关,全力施为一接之下,左丘超然震飞丈外,破墙而出!
康出渔立时拾剑,少了“观日剑”,就等于少了“观日剑法”,少了“观日剑法”,康出渔就不再是康出渔了。
邓玉函也立时滚身,捞剑,他捞起的是地上萧东广的“古松残阙”。
萧秋水立时出剑,他一剑划出去,嗤地一声,康出渔臂上多一道殷红;萧秋水得手,第二剑划出时:“当”地一声,剑身已被压住,只见一团金芒,却正是观日神剑。
康出渔已一剑在手。
但同时间,另一剑已抢险刺到!
一柄断剑,古松残阀。
康出渔井没有接剑,他立时倒飞出去!
逃!
他的决定是:逃。
萧秋水已被救,康劫生已被擒,这里还有左丘超然、邓玉函,还有一不知来路的唐家子弟,再打下去萧家的人随时会来,既无把握,便立刻撤走。
甚至连儿子都不顾了。
权力帮的人,都有这种“本色”。
狠、辣、毒、诡,必要时,什么都可以做,任何东西都可以牺牲。
所以康出渔虽得剑,但他立即就走。
“追!”萧秋水大吼了一声。
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否康出渔之敌,但如康出渔这样的人,走出去无疑等于害更多的人,他更不能容他逃走。
邓玉函也立时追踪出去,海南剑派的人一向是急先锋,剑法与性格相似。
唐方射倒了康劫生,她的人也如清风般消失了。
留下来的是左丘超然。
他要留下来,留下来制住康劫生。
他要问康劫生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不对得起朋友!
精通擒拿手的人一向比较慎重,左丘超然比起邓王函,自然比较细心稳重。
萧秋水却因为怒,为被骗、为被出卖、为信仰而愤怒,只要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明知九死一生,甚至必死无生,也会不惜一切,非做不可!
逃!
尽速的逃离!
既然事机败露,又没有把握把对方杀却,便惟有在未张扬开来之前,先逃离险地!
只要能逃离浣花萧家,一出大门,便可以与权力帮的人会合上,沙千灯、孔扬秦,最重要的,还有一洞神魔左常生!
他深知左常生的武功绝技,只要这人在,便绝对能克住萧西楼。便在这时,他遇到萧西楼。
他已逃到听雨楼外,只要穿越过听雨楼,便能逃离萧家,然而他却在此时遇见了萧西楼,康出渔心中自叹倒霉,才发现自己剑未收起,而且手臂鲜血在淌着,而萧西楼已经注视到这点。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25
萧西楼身边是朱侠武。
康出渔脸色立刻变了,但随即他又自然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萧西楼并不知道他手刃萧东广的事。
他知道,但萧西楼不知道,所以他仍占了上风。
因此他还可以粹不及防间制住萧西楼,反而可以藉此立了个人功,他倒觉得自己幸运了起来。
朱侠武、萧西楼都在,自己决非二人之敌,但在猝然间下手,制住一人,便可以威吓另一人了。
他打的是萧西楼的主意,对朱侠武深不可测的武功,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时,萧西楼闪身跃近。扶住康出渔,关切地问道:“康先生,因何……”
康出渔佯作喘息道:“我……我……权力帮中人已潜入庄内,我杀了几个,贼子们好厉害,我也中了……中了孔扬秦一剑……”
说到这儿,忽然瞥见,楼下已奔来两道人影,正是萧秋水与邓玉函。
萧秋水与邓玉函也看见萧西楼在台下扶持康出渔,正急欲大叫,康出渔故意大声喘息,让自己声音的压下呼喊,道:“他们追来了……”用手一指。
这一指,正是指向萧秋水与邓玉函。
萧西楼、朱侠武当然是随他的指向一望。
正在此时,康出渔便出手了!
“飓”地一声,红日正炽,飞刺萧西楼!
萧秋水追近听雨楼,猛抬头,见自己父亲与康出渔贴身而立,心里一凉,才猛想起一天前张临意遭暗算惨死,父亲纵论数大名剑时,论及康出渔的观日神剑时,自己心中一动的原因。
阴阳神剑张临意死时极其惊愕,满目意想不到的愤然,就算是辛虎丘猝施暗算,也不致如此;而是他自己刚才还替对方医治过,眼看活不成的病人——康出渔,忽然出手如电,日跃芒起,刺杀自己,这才教张临意惊心动魄,死而不服。
刺杀自己和玉函的人,正是康劫生,他功力与自己相仿,放不敢恋战,便嫁祸于唐方。
康出渔却趁机狙杀唐大。
好辣的手段,好毒的阴谋。
萧秋水猛抬头,见康出渔与自己父亲贴身而立,正欲高呼,但见一道厉芒,已自康出渔手上袭出,直刺萧西楼!
萧秋水的高呼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厉喊!
大变猝然来!
就在康出渔手中一团光芒暴出之际,忽然一道七彩的虹桥,不偏不倚,架住了落日,煞是灿丽!
这一剑,来得无踪迹,却发自萧西楼!
萧西楼似早有防备。
又在此时,一朵云出帕飞来,乌云盖日;一张大网,罩住康出渔,收缩,套紧,康出渔立时动弹不得。
康出渔如被装在牢笼里的野兽一般,咆哮着用力挣扎,但朱侠武手中的网,如他的手一般坚定,康出渔越是挣扎,网就缩得越紧。
铁衣铁脸铁手铁罗网。
朱侠武。
朱侠武也像早有所备。
这时萧秋水、邓玉函亦已赶上城头,惊喜交集。
而听雨楼中,又轻悄悄地闪出一人。
一雪玉般轻柔的女子。
这一个美丽女子,康出渔一见之下,竟没有再挣扎的勇气,颓然松下了剑,把手自网外缩回来,观日剑呛然落地,暗如落日。
只听那女子道:“我先你而来。”
萧西楼望定康出渔,一字一句地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康出渔没有说话。
朱侠武却说话了:“唐小姐轻功比你好,先你而到,不过也只是来得及说出一句话而已,你就来了,我们不及细辨,只好先叫她躲起来,可惜你果真的出了手。”萧西楼接道:“唐小姐说:康出渔没有中毒,他杀了广伯伯——”
康出渔低下了头。
要不是他大有把握,全力施暗袭,反被人所趁,他还不致于一招就被擒了下来。
朱侠武冷笑,连点他七处要穴才呼地张了网,嗖地收缠腰问,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康出渔没有说话,他千算万算,算漏了萧秋水不只与萧东广到黄河小轩,还有邓玉函、左丘超然,甚至唐家唐方也来了。
他更算错了一步,唐方年纪远比他轻,轻功却远比他高。
所以他无话可说。
萧西楼:“本来我们是朋友,本来为了这点我可以放你……可是你不该杀了广哥!”
萧秋水忍不住道:“爹!张老前辈、唐大侠也是他杀了!”
萧西楼厉声道:“是不是?!
康出渔垂下了头,这时唐方一扬手,打出一柄飞刀!
飞刀直夺康出渔的咽喉!
杀兄之仇,唐方是非报不可的!
这时半空忽又多了一柄刀,叮地撞在一起,跌落地上。
只听此起彼落的一阵呼哨,四面八方又出现百余名权力帮众,杀向大门,浣花剑派的子弟也纷纷接战,与先杀上来的二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飞刀神魔沙千灯。
那击落唐方飞刀的飞刀,正是沙千灯发出的。
朱侠武一见沙千灯,只说了一句:“你的灯呢?”
这一句如一个毒招,打进沙千灯的心坎里,沙千灯的脸色立时变了
在昨夜的对垒中,沙千灯渐落下风,不得已破灯而遁,沙千灯素以灯为标志,而个灯焚人在,已是奇耻大辱,而今朱侠武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他如被针刺,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听一人冷笑道:“朱铁脸,你别逞口舌之利!”
说话的人白衣如雪,背插长剑,态度洒若,正是三绝剑魔孔扬秦。
萧西楼笑道:“不逞口舌之利,要逞刀剑之利么?”
这句话含有很大的挑剔,孔扬秦脸色也由儒雅,变而愤慨!
因为昨夜一战,萧西楼与孔扬秦尚未正式比剑,萧西楼便以步法制胜,迫退孔扬秦,这也是三绝剑魔成名以来的毕生大恨。
却听一人冷笑道:“你哥哥都给人杀了,你的掌门位子也坐稳了,自然不怕刀剑之利了。”
这一句话,浣花剑派弟子们听得无不勃然大怒,二十年前,萧东广背叛,萧西楼饶而不杀,而今这人这一说下来,仿佛是萧西楼篡夺掌门之位,唆杀兄长,真是极尽蔑辱之能事。
大家都禁不住拔剑而起,萧西楼却反而镇静,一字一句地问道:“一洞神魔?”
那人长袍阔袖随随便便地笑道:“左右的左,无常的常,生死的生,左常生。”
那人相貌生得随便,衣着也随便,举止更是随便,竟似没有把朱侠武、萧西楼一干武林高手看在眼里。
萧西楼眼光似已收缩,道:“人说左常生是个人才,果然是个人才。”
左常生笑道:“更有人说左常生长生不死,岂止是个人才。”
萧西楼道:“阁下是不是长生不死,待会儿便知分晓。”
左常生笑道:“待会儿老兄名号萧西楼,不要念成笑死楼才好。”
朱侠武忽然抢前一步,道:“萧兄,此人交给我了。”
萧西楼一怔道:“莫非朱兄觉得我非其所敌?”
朱侠武道:“不是非其所敌,而是这人,我先定了,你不该抢我的生意。”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在三个来敌中,左常生的武功最神秘莫测,亦即是最难以应付的一个。
——然而一洞神魔却得挑萧西楼。
——莫非他已有必胜之把握?
——不管是不是,朱侠武却挑上了他。
左常生那不在意的脸容,一下了子变得如一条绷紧的弦!
弯弓射雕,绷紧的弦。
朱侠武突然就出了手。
就在左常生从不在乎到在乎,一百八十度转变之际,聚然出了手!
要是弓,弓尚未张。
要是弦,弦未拉紧。
朱侠武一招出手,那张网像天罗地网一般地罩了下去,左常生就是那网中的鱼!
可是网忽然裂了。
左常生手上多了两面钹一样的兵器,但在钹沿上都是尖锐无双的齿轮。
网一罩下时,左常生就推出双轮,双轮一转,网索断裂,宽大的袍影一闪,左常生破网而出!
左常生与朱侠武的恶斗方才开始,萧秋水一方面着急,一方面估量情势,发展颇不乐观。
朱侠武战左常生,谁胜谁败?
要是父亲力敌孔扬秦,那又是谁能制住沙千灯?
自己?还是玉函?或者加上左丘?
这时听雨楼上又出现一个人,全身黝黑,脸目苍老,这个人一上来时,邓玉函就震一震。
然后邓玉函附嘴在他耳边,沉重地道:“南宫松篁,百毒神魔唯一弟子。”
——沙风、沙云、沙雷、沙电,是飞刀神魔沙千灯的弟子。他为人极其专横,所以连他的弟子,也得改姓沙。其中三人已被阴阳神剑张临意所杀。
——“无形”、“凶手”、“秤千金”、“管八方”,是铁腕神魔傅天义的助手,在《剑气长江》一集中,已被“锦江四兄弟”所歼灭,但他们也丧失了结义兄弟唐柔。
——齐门金刀齐青峰、浪花刀客穆浪山:雪山快刀厉雪花、地趟刀手堂三绝,是“一刀斩千军”长刀神魔孙人屠座下四大刀王,已在其他战役中给摧毁。
——辛虎丘的女弟子,已派往桂林;康出渔的弟子,也正是他的儿子康劫生,为左丘超然所擒。
——只是“一洞神魔”左常生的手下呢?还有“三绝剑魔”的二大剑手呢?
——他们来了,还是没来?出现了,还是没有出现?
——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弟子南宫松篁,唐方可又应付得来?
萧秋水想到这里:思想就像在漩涡里打转,一直翻冲不出去:唐方、唐方、唐方挡不挡得住南宫松篁?
就在这时。萧西楼忽然在他耳边低沉而迅急地道。
“一有机会,你就冲出去,到桂林去,把分局的人都调来集中。记住,不可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
萧西楼一说完,又退身注视场中的恶斗,萧秋水却整个人都呆住。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27
左常生裂网而去,朱侠武连眼也不眨一下,抢身而上,左掌、右拳、左腿、右脚,都打了出去,手脚的招式都完全不同,左掌是垂云山的“穿天掌”,右拳是正宗少林伏虎拳,左腿是当年“千里独行”左天德的“活杀腿法”,右脚是“扫堂腿”中的“狂风扫落叶”!
一个人要同时攻出两手两脚,是绝不容易的。
何况手脚所施的武功招式,门派宗别又全然不同。
左常生脸色变了,这次是真的变了色。
他的双钹立时迎向朱侠武的双手,狠狠地剁下去。
朱侠武的双手攻势立时隐灭,铁手的手毕竟不是铁铸的。
但是朱侠武的双脚还是踹踢出去!
两脚一齐踢在左常生的肚子上。
走?!
萧秋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在面临大敌时,自己要先“走”!
不,他不走!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在这里,他的敌人,他的仇人,也在这里,他决不走,也绝不能走!
可是父亲却要他走,“以大局为重”!
面对傅天义时,萧秋水没有畏惧;面对康出渔时,萧秋水没有胆怯;而今遇见这一个抉择,却让他热汗淋漓。
这时,他感觉到一双眼睛,向他瞟了一瞟,他急急看过去时,那刘海已如流苏一般低垂,那发仍像黑色一样浓,那张侧近的俏脸,萧秒水没有真的望见唐方的眼神,可是他肯定有一种关切,如一层轻柔的暖衣,披盖在他的心上
朱侠武外号“铁手铁衣铁脸铁罗网”,这外号与他的脚无关。
一个杀手,往往无名的,比有名的更可怕,因为无名的教人才更无从防御。
朱侠武的双腿,传说十九岁时已踢死一头白额虎。
然后距离他的脚踢死一头白额虎整整十年,他才又现江湖。
他一出道,就几与震动武林的韦青青青并排,是朝廷公门,公认的第一流罕见的好手。
他出道迄今十六年,只杀了十一人,这十一人无不是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又无人能制之的黑道高手。
朱侠武从来没有败过。
他又名“天罗地网”,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他的网,今日却破了。
他双腿踢出去,也踢到了无可名状的惊骇!
他两脚踢中左常生的肚子,踢裂了衣袍,然而衣袍里竟是一个空了的躯壳!
左常生没有肚子!
左常生没有小腹!!
朱侠武怎么也料不到这一着,他双脚踢了个空!
像一个一脚踏在一个大洞里,所不同的,朱侠武是双脚一齐踩在一个陷井中!
衣衫裂开,闪电般一瞥,左常生是没有肚子的人!衣衫掀处,他的肚子肉已腐毁,臭气熏天,紫黑一片,只有腰脊接连着上下身躯!
谁也没见过这种人,谁也没遇过这种事!
朱侠武双脚踢空,左常生双钹冲出!
右钹上,打脸门,左钹下,插前胸!
一招必杀,一击必死!
朱侠武猝不及防,怎么也避不了!
钢钹打在他脸上,打个正中!
钹刃刺入他的前胸,刺个结实:
惊人的是钹刃竟刺不透朱侠武的衣衫,而朱侠武脸上吃了一记,五官溢血,却仍不倒下!
这不可能的!
只有左常生才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钹沿钢刃,比利刀还锋锐,他的钢钹威力,一记打下去,可以界开石块!
何况打的是朱侠武的脸门与前襟!
他马上闪过朱侠武他的号“铁手铁脸铁衣铁罗网”。
“铁罗网”被他所破,但铁罗网只是朱侠武绰号中的最后一项而过有铁脸,还有铁衣!
他的钹正切在朱侠武的脸上,他的钹刃正割在朱侠武的衣上!
还有铁手?!
他惊觉已迟,朱侠武突然消失的双拳又突然出现,双拳正打在他的左右太阳穴上!
少林正宗,“双撞钟鸣”!
他们距离本近,左常生又因得胜大意,这两拳,便要了他的命!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31
第十二章 我要去那儿找我的兄弟
大变骤然来!
由左常生遇险,到朱侠武中招,又到左常生危殆,大家一时都呆住了,怔住了,一时措手不及。
左常生倒下去后,朱侠武摇摇晃晃走了六八步,一个咕噜倒栽了下去。
萧西楼急忙扑出,扑住朱侠武,只见朱侠武七孔流血,脸色紫金,胸膛殷红一片,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他的脸纵是铁铸的,大概也给左常生一钹震碎了骨骼;他的衣衫纵是铁镌的,也给左常生一钹捺断了血脉。
但凭铁脸与铁衣,却使他有余力先击毙了左常生,方才倒下。
萧西楼含着泪,迅速点了他几处穴道,把解药抛给萧秋水替他止血,然后缓缓地起身,缓缓地抬头,一只手,却已搭上了剑柄。
孔扬秦一只手,也搭上了剑锷,暗暗叹道:“可惜可惜。”
萧西楼没有说话,也像没有听到一般。
两天前,萧夫人、康出渔、唐大、朱侠武在一起应敌,而今夫人受伤,康出渔背叛,唐大被狙杀。
这两天来,朱侠武一直在他身旁,在他疲乏时替他主持大局,在他应敌时替他打前锋。
而今,连朱侠武也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萧西楼的心情是沉重的,也是孤独与落寞的。
他仗剑而立,长髯无风自动,只要他在的一天,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绝不容人侵犯浣花剑派,萧家剑庐!
沙干灯却道:“可惜什么?”
沙千灯是得意非凡的,令他挫败的,让他羞辱的,是朱侠武,然而朱侠武已经倒下,纵牺牲了左常生,也是值得的。
孔扬秦道:“老左自少的肠子生满了蛔虫,胃部又溃疡蛀烂,所以给帮里的‘药王’把他的肠胃全部割去,但他利用了身体这个缺憾,成了大名鼎鼎的‘一洞神魔’,把弱点反成了他的杀手锏……”
“药王”是“权力帮”帮主李沉舟座下帮内八大天王——“鬼王”、“刀王”,“剑王”、“人王”、“蛇王”、“水王”、“人王”与“药王”——之一。
“药王”的医术,是当今医术排行第二的,他医人手段,确也匪夷所思。
昔称华佗替曹操治头痛,即开脑下药,为关羽疗伤,也刮骨去毒,而今“药王”切除左常生肠胃,居然还能生存,一方面是医术令人咋舌,一方面是左常生的生命力,确也够强够韧。
然而左常生却死于朱侠武双拳之下。
孔扬秦叹道:“可惜他大难不死,仍没有全福。朱老兄的铁拳,也未免太霸道一些了……”
左常生身患奇疾,居然残身而活,并练成奇技。确实人间英杰,不少人是死于左常生这奇特的缺陷下,只可惜今天他遇到的是朱侠武。
一个人练功到脸上,而且能练成“铁布衫”,一定花出过不少的血汗,付出过极大的代价。
左常生有耐力,但朱侠武更是一个有魄力的人。
左常生死在朱侠武手下,其实死得并不冤。
孔扬秦继续道:“只是朱老兄一倒,我们这边虽缺了左一洞,但我和沙兄是两个,你萧大侠却只有一人了……”一面说着,一面拔出了如白布一般的白剑。
时过正午,己近黄昏。
阳光自斜西射来,白剑一片雪亮如透明。
孔扬秦的脸色完全庄严、凝肃,说:“康兄,我的三绝剑法起手式,比起你的观日剑法,如何?”
萧西楼忽然道:“一齐上吧。”
孔扬秦扬眉道:“哦?”
萧西楼整然道:“你不必指东话西,吸引我的注意力,其实只要我一出手,沙先生的飞刀绝不会在你长剑之后赶到的。”
孔扬秦一时倒是脸红了红,说不出话来;沙千灯却大笑道:“好!好!痛快!痛快!萧西楼不愧为萧西楼,这就是我们剩下我和孔兄,而你只剩下你之不同了!”
忽听一个清扬娇俏的语声道:“还有我。我是唐家唐方。”
沙千灯包着眼睛道:“你是姓唐的么,我看你是姓萧的吧?”
唐方的脸色变了,变得煞白,这白皙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孔扬秦低声向沙千灯疾道:“我们只对萧家,不必开罪唐门。”
唐方作碎玉金声:“你们杀了我柔弟、唐大哥,蜀中唐门,将与权力帮不死不休!”
孔扬秦也变色道:“唐姑娘,这句话可是你唐门先说的哦!”
这句话本是唐方怒极而言,但自古红娇也有一种倾国倾城的俏杀。四川唐家,四百余年基业,子弟族亲,已自成一城,暗器绝技,称绝天下;权力帮,是为天下第一大帮派,门众之多,遍布天下,外堂得力者有上天入地、十九神魔,内堂鼎力者,还有八大天王;智囊柳随风,娇妻赵师容,帮主李沉舟,都是世间人杰;一帮一门,本不到非战不可时,绝不致相互火井,玉石俱焚,但唐方一句言语,一落地作金石之声,竞亦有似褒如一笑的烽火,但比褒拟正气,掀起的不是狎戏诸侯,而是武林中帮派火并的一场血腥风雨。
沙千灯冷笑道:“丫头,你道行再高,也高不过唐老大,现在跟我斗,无疑是送死,只是你这般娇俏,我也舍不得杀,不如讨来做个——”
唐方的脸由白泛起了绯红,她没料到,以“飞刀神魔”沙千灯的前辈身份,居然说出了这种不顾廉耻的话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喝,萧秋水已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萧西楼要他趁乱逃了出去,他没有逃。
他不但没有逃。反而第一个冲过去。
沙千灯开始是着实吃了一惊,随而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厉芒,大概是他已有把握让萧秋水的冲来等于送死的把握吧?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住手。”
萧秋水冲到一半,居然止住了,他手上的剑,如阴影一般黝黑,又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人竞是:
阴阳神剑——
张临意!
康出渔仍趴在地上,嘎声惊叫:“张……张临意!”
这一声呼唤,使沙千灯、孔扬秦变了脸色。
阴阳剑客张临意,成名犹在当世七大名剑之先,出道也比沙千灯等人早,武功呢?
这情势完全变了。
本来孔扬秦、沙千灯顾忌的只是萧西楼,现在却多了张临意!
何况还有唐方、萧秋水、邓玉函!
孔扬秦、沙干灯的目光收缩,竟闪动着一丝惶乱之色。
就在这时,地上有一人突然跃起!
一跃起,手脚并施,解了康出渔身上的穴道!
这下事出粹然,萧西楼不及阻拦,这人一解开康出渔的穴道,却又倒栽下来,力气已竭,康出渔一旦得脱,一手扶起此人,一掠三丈,仓皇急道:“扯呼!”
“扯呼”就是逃的意思。
康出渔杀过张临意,却见张临意就在前面,真是心魄俱寒,三魂吓去了七魄,而且他吃败在先,斗志全消,这一声“扯呼”,更使沙千灯、孔扬秦心乱意慌,不禁退了一步。
既退了一步,便忍不住返身就逃。
那地上跃起的人是左常生!
左常生没有死,一个人可以给切除了肠胃仍能活着,他的生命耐力就必然很强。
也不是左常生能禁受得住朱侠武铁手一击,最重要的是,左常生先击中朱侠武,使朱侠武重伤之下,功力大打折扣!
所以朱侠武只是击昏了左常生,甚至可说把他击得重伤。但这一击并没有杀了一洞神魔!
左常生真是“常生”。
左常生不死,但也无力再战。甚至也没力逃遁。他醒转后,唯一方法是先救他身侧的康出渔,基于相救之情,康出渔一定会帮他逃离的。
他这一着果然算对了。
权力帮的神魔现在虽有四个,但左常生伤不能战,康出渔心无斗志,孔扬秦、沙千灯更无法应战,四人一逃。剩下的权力帮众,更是溃不成军,纷纷撤退,被擒杀大半,仅剩五六十人退入林中。
权力帮一退,五路浣花派的组长向萧西楼报告战况,萧西楼一一点派了之后,抚髯笑道:“夫人,萧家剑庐,今日得保,全仗你这一招耍得漂亮。”
只听“张临意”清笑道:“却仍瞒不过您。”
“张临意”缓缓掀开脸部的易容之物,赫然竟是萧夫人孙慧珊!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32
萧夫人的父亲原是“十字剑派”的老掌门人“十字慧剑”孙天庭,夫人就是江湖上易容三大宗师“慕容、上官、费”的费家费宫娥。
费家易容,天下排行第三,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易容的高手了。
孙慧珊见大局不妙,便想出这易容之策,先求退敌;但易容不过是精微而成功的乔装打扮,若不是站在暗处,又欺康出渔惊心动魄之际,加上孔扬秦、沙千灯、左常生等又并未真的见过张临意,才能吓退这四大神魔。
只听萧西楼叹道:“可惜,可惜这只是一时退敌之计,苟安一时,这四名神魔再来时,我们又如何抵挡?”
萧夫人道:“不管如何,康出渔等一退,事后定必发现张老前辈不可能未死,一定会再来犯……但在此刻,保持体力要紧。”萧夫人莞尔道:“第一,要替朱大侠治伤;第二,要先饱吃一顿;天大的事,都要吃了饭之后再说。”
唐方凝注着这当年的女侠萧夫人孙慧珊,像春风一般掠过人们本来忧患的心头,心里油然起了深心的敬慕。
萧秋水、邓玉函、唐方去“黄河小轩”邀左丘超然共同进食,却见康劫生已然不见,左丘超然只说了一句话:“我放了他,是我不对。没有得过老大和老三的同意,你们处置我吧。”
邓玉函铁青着脸,没有作声。
萧秋水忍不住道:“我们知道你的心情。要是看守劫生的是我们,我们说不定也会这样做。”
唐方瞧着他们,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放了他?”
左丘超然恭然道:“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
萧秋水接道:“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兄弟。”
左丘超然道:“一朝是兄弟,一生是兄弟。”
唐方叹了一声,悠悠道:“我真是不了解。”
邓玉函忽然道:“既一朝是兄弟,永远是兄弟:他就不该出卖我们!”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狠狠地道:“尤其是出卖兄弟的兄弟,我见了,一定要杀!”
在饭桌上,大家都很愉快,但在吃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时候无多了,权力帮下一轮攻势在什么时候呢?
朱侠武在萧西楼悉心救治下,性命无大碍,但已失去了作战能力,而萧西楼足足派了五十六名虎组高手去维护他的安危。
权力帮的下轮攻击,还是会来的。
萧西楼又要重提那一件事了,这次的事件却增多了人数:“秋水,你一定要逃出去,到桂林去,把孟师叔、易人、开雁都请回来,听说玉平兄、唐刚、唐朋兄也在那儿,惟有他们赶到,我们才能与权力帮决一死战!”
“孟师叔”就是萧西楼的师弟,“剑双飞”孟相逢。
易人就是萧易人,萧家三兄弟中,最露锋芒的老大。
开雁就是萧开雁,萧家三兄弟中最沉默寡言的老二。
“玉平兄”就是邓玉函的哥哥,海南剑派掌门邓玉平。
唐刚是唐家年轻一代武功招式暗器手法最刚猛者。唐朋则是唐家年轻一代最交游广阔的年轻高手。
萧西楼计划的是,集中兵力,对抗权力帮,以免被逐个击破。
萧秋水沉吟道:“爹,我们不如先集中这儿的人手,把包围者一一击杀,才一起去桂林……”
萧西楼蹙眉怒道:“胡说!这儿是祖祠之处,怎可随便易据!而且以现在情况论,权力帮高手比我们多,他们之所以不敢贸然抢攻,一因辛虎丘己死,康出渔身份又被识破,他们已不知我们的底细,以为张临意前辈还在,方才不敢轻犯;二因他们带来的帮众,死伤大半,所剩无几,在下一批兵力未援及之前,亦不敢断然猛攻的。可是这样耗下去,他们的兵力定必赶到,与其在此处等死,我们不如有人冲出去。去召集武林同道,共歼巨仇。武林中人虽惮忌权力帮已久,但不见得就无侠义中人拔刀相助,这样总比大家都在这里困兽之斗一般无望好!就算元人回援,你冲出去把我们力拒权力帮的事公诸天下,也可讨个公道,教人知道有一批不屈于强权的人,敢捋权力帮的虎须,我们多支持得一天,别人就知道,权力帮也不是无敌的,更比在这儿一齐等死的好!”
萧秋水敬然道:“是,爹爹。”
萧西楼长叹道:“为父也知道你的个性,在这忧患与共的时刻,不忍相离,但是你一定要离开,萧家才有救,浣花剑派才有救,在这儿仗义援手的武林同道才有救:你不要担心这里,到万不得已时,我们还有办法……”
萧秋水热血填膺,霍然而起,大声道:“爹爹,我去!”
萧西楼慨然道:“就算你去,也下一定能逃得出去,还需要人手,也需要计划。在这儿虽是死地,但不失为固守地,且仍有一线活路,冲出去后,敌暗我明,敌众我寡,更加危险了。”
邓玉函厉声道:“我也去!”
左丘超然低声接道:“我和老大、老三齐去。”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也接着道:“我们一起去。”
这声音一起,大家都静下来,萧秋水更是一阵好没来由的脸热心跳,只听唐方接下去道:“刚哥、朋弟,都在那儿,我一齐去,比较好说话。”
萧夫人欣笑道:“唐姑娘肯一齐去,那就最好不过了。唐姑娘的暗器,百发百中,有姑娘一齐去,能化险为夷的希望就大多了。”
萧秋水犹疑道:“只是唐姑娘一走,这儿岂不少了个得力帮手……况且……况且援途……”
萧秋水本来想说的是冲出去之后,征途更为凶险,心里虽想唐方去,但又希望唐方不去,可能会安全得多了。
萧夫人笑叱道:“唐姑娘一手暗器,比你高明,用不着你担心,但出门女子不如男子方便,你们多多照顾她便是;至于这里,权力帮硬要抢攻,纵多了唐姑娘援手,也干事无补……”
萧西楼接道:“就算是这样,如果明目张胆地冲出去,难免跟权力帮硬拼;应须布下疑阵,声东击西,陈仓暗度,才有希望突破权力帮的防线,越过四川,经过贵州,直达广西,去到桂林。”
唐方微笑贝齿微现,盈盈道:“还向世伯请教,冲破权力帮包围之法。”
萧西楼抚髯呵呵长笑,萧夫人却向唐方笑道:“唐姑娘你真是,真是唐家的福气,聪明伶俐,真是福气……”
日暮苍茫,又是夜近。
邓玉函、左丘超然都是劲装打扮,肩上背了个小小的包袱,他们的脸容凛烈而庄严,因为一场突围,一场厮杀,顷刻间便会进行。
唐方回复了她第一次出现时的劲装,衣黑如发,肤白如雪,在她身上形成了何其美丽的对比。
萧西楼与萧秋水井立在一起,他们父于从未感觉到那么亲近过。在风中,高楼上,极目望远,衣袂飘飞。
萧西楼虽然没有侧首去看他的儿子,但在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他一直目为顽劣爱玩、好弄文墨的小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要去挑起一个家族的重担,要去振兴一个门派的声望,要去仗剑行千里,要去单骑闯黑幕了!
他不由心里暗自一声长叹,平时他确是太少去了解这什么朋友都交的儿子:而在这一次患难中,他这儿子的朋友们,却跟他数十年的深交一样,虽有叛徒,但也有忠心赤胆,为朋友两肋插刀,既毫不变色,亦绝不退缩的。
秋水还有更大可塑性;萧西楼心中想,可是再过一刻,这孩子就要出去冒最大的风险了。
萧秋水心中也有一种大志,无名目的大志,他跟父亲并立在一起,是第一次,几乎能感受到萧西楼昔日剑气纵横、名列七大奇剑的意气风发,也能感受到此刻萧西楼遭困剑庐、挺剑死守的萧索与落寞。
此际日暮西沉,残霞满空,是作战的第二天。
极目眺望,前山一片树林,树林里不知有多少敌人,多少埋伏。
萧秋水豪气顿生,忽然想起年前与自己兄弟们一次即席唱和间挥就的曲词句子:
我要冲出去,到了蒙古飞砂的平原
你要我留住时间
我说连空间都是残忍的
我要去那儿找我的兄弟
因为他是我的豪壮
因为他是我的寂寞
残霞满天,暮位苍茫,黑黝的树林后面是什么?黑漆的天空后面又是什么?可是萧秋水心里长吟不已,时间隔阂,空间残忍,但萧秋水还是要冲出去,傲啸天下。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33
夜色已全然降临,大地昏沉一片。
“是时候了,”萧西楼说,萧夫人忽然走上前去,一连说了两声:“要保重,要保重啊……”下面不知还要说些什么,萧西楼黑衣袖一举,只听喊杀冲天,只见灯火通明,一列龙组剑手,右手剑,左手火炬如火蛇一般迅速蔓延冲杀到坡下。
萧西楼、孙慧珊提剑赶了上去,抛下一句:“我们全力向东南面,一旦东南面交战,你们立即全力冲破西北面,切记切记!”
萧秋水满目是泪,只见浣花剑派的精锐,在父母亲长剑的引领下,迅速冲下坡去、冲近树林,突听呼哨四起,东南面树林都是烛火,拥出百余名权力帮徒,厮杀了起来!
萧秋水手里紧紧握着剑柄,真想立即冲下去,身形甫动之际,忽觉有人一扯自己的衣角,萧秋水回首一看,只见黑夜中明亮的双眸,向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下冲的浣花剑派高手去势已被截住,但东南面的权力帮徒显然所受的压力大大,不消一刻,只听异声四起,西北面又拥出七八十名权力帮众,极力反攻浣花剑派。
杀声喧天,然而进退有序,浣花剑派死一人,即抬走一人;伤一人,即救走一人,然后又回来作战。权力帮则踏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死力围杀,不让浣花剑派的人下山一步。
萧秋水多想进去与父母一齐冲杀,就在这时,唐方突叱:“现在!”
一说完,飞身上马,左丘超然、邓玉函二人一架,支起萧秋水,同时掠起,飞落三匹马上,四马长嘶,楼门大开,四匹百中挑一的骏马良驹,同时怒鸣人立,如矢冲出!
凛风大力地击着他们的胸膛,是个无星无月、乌云涌动的夜晚,四周都是械斗的呼曝,四周都是暗器、流星、疾雨,萧秋水也不知身上淌的是雨水,还是冷汗,忍不住高呼:“你们在不在?!”
“在。”“在。”“在!”此起彼落的声音传来,三匹快马的蹄声依然在附近!
就在时,“呀”地一声,唐方一声仓皇的娇叱,跟着下来是三四声惨呼,然后又是兵器碰击之声,显然是唐方已与人交上了手,不知安危如何!
这时夭色大黑,细雨打入眼帘,都看不清楚,萧秋水勒马回首,便发现有七八种兵器向他招呼过来,他一面挡一面反击,一面直呼大喊:
“左丘!玉函!唐姑娘那边危险!”
只听左右应得一声,马蹄急奔,不到三步,忽然止住,然后是兵器之声,跟着是“喀喇——”几声,显然是左丘超然用擒拿手伤了人。
萧秋水心中一喜,却因分心而吃了一鞭,萧秋水猛省起责任在身,猛起反击,刺伤了两人,这时便听得邓玉函一声怒喝,“叮叮叮叮”连响,显然快剑都被敌人的兵器挡架过去了。
萧秋水心中一急,耳边隐约传来父亲叱喝之声,顿想起母亲伤腿,而今仍仗剑苦拼,把自己的敌人吸引过去,心痛如绞,长剑挥去,重创了一使月牙铲的杀手,忽闻唐方一声惶急的惊呼,萧秋水回剑过去,又伤了一名使鞭的,但背上却中了一记跨虎篮,撞跌七八步!
这时猛地撞来一人,萧秋水发狠一剑刺出,那人一闪,萧秋水一剑三式,矢志要迫此人于死路!
没料到此人武功甚高,竟空手扣扳住剑锋,两人挣持不下,萧秋水腿上又中了一钩,却听那对手也“呀”了一声,萧秋水失声道:“你是二弟!”
那人也忙松道:“老大,是我——”一语未毕,又给兵器声音切断了一切语言。
天黑无情,风雨急切,权力帮的包围,却毫不松弛,萧秋水大吼一声,浣花剑法在黑夜中更使得如缤纷花雨,当者披靡,伤了一人,迫退三人,只剩下一支铜棍,两柄单刀,一支铁镔杖,一双丧门棍,毫不放松地与他缠战。
风声雨声厮杀声,谁也不知谁是否仍然活着,仍然苦战?
萧秋水大吼道:“唐姑娘,三弟——!”
没有回应。
忽听也是一声隐约的呼声:“三弟,唐姑娘——”正是左丘超然急切的呼声。
天怒人愤,萧秋水吼道:“我们冲出去,先冲出去再说——!”
雨忽然加大,而且急,一个闪电下来,萧秋水用手一抹,猛见自己一手都是血!
就在这时,他的左肩又中了一伞,一连跌撞七八步,剑回胁刺,把追杀他的人刺了一记,猛站直,又是一个电光,只见五六名如凶神恶煞、披头散发的权力帮徒,挥刃向他攻到!
——二弟,三弟,你在哪里?
——唐柔,唐大,我要替你们报仇!
——唐姑娘,你安好么?你安好么!
雨过天晴,又是黎明。
可是也是泥泞。
萧秋水在泥泞里,一身都是血污,扶着竹子走着。
竹子在晨阳下,露湿点点,说不尽的翠绿。
好美的竹子,好活的生机!
但是萧秋水身上都是伤,但外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内心的悲。
他用剑拄着地,用手抹额上的汗血,抬头望旭日,温煦且祥定,可是——
——二弟、三弟、唐姑娘,你们在哪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闯出来,怎样杀出重围,怎样来到这片竹林,怎样从黑夜战到夭亮。
他只知道林子里都是敌人,都是埋优,都是暗器和伏击,他还记得有一次被长索绊倒,眼看就死于一人的倭刀之下,忽然三道寒星打入那人胸腹之间,那人就抛刀而倒,那精巧而细小的暗器,那暗器会不会是来自唐方?
——唐方唐方你可好?
——你可好?
——唉。
他虽冲了出来,可是他的兄弟呢?他的朋友呢?
唉。左丘。唉。玉函。
想到这里,他简直要支持不住,要倒下去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清扬至极的笛声。
——萧秋水你不能倒。
——萧秋水你还要去桂林求援。
——浣花剑派的安危还系在你的身上。
萧秋水强振精神,才知道他负伤杀到的地方,便是闻名夭下、荷化结子、丹桂飘香的新都桂湖。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35
第十三章 二胡·笛子·琴
“秋色艳湖滨,桂花香满城。香风吹不断,冷露听无声。
扑鼻心先醉,当义月更明。芙蓉千万朵:临水笑相迎。”
这便是桂湖秋色,清美迷人,
但桂湖又岂仅止于秋色?岂仅止于月色?
古阳国志记截:“蜀以成都、广都、新都为三都,号名城。”
新都的桂湖,浓绿艳红,柳暗花明,犹有小西湖之称。
笛声清音,传自绿阴深处。
萧秋水柱剑拾头,举日情潭如碧,红柱绿瓦,一片新喜的景意,雾气还氤盈在潭上,犹未散去,潭上荷叶清莲,新遇晨曦。
只见桂湖上一道金红的桥道,直搭到湖心去,给人一种在阴凉花景中轻曼绚丽的感觉。
萧秋水自幼长在成都,当然知道那就是“杭秋桥”。
笛声就从“杭秋桥”那端悠悠传来。
萧秋水只觉在烦躁中一片清凉,禁不住蹒跚着往“杭秋桥”走去。
碧湖映潭,何其新翠。
那湖上的水,深邃而宁静,像一面光滑的古镜,镜上没有鱼波。
“杭秋桥”尽处是桂香柳影的“聆香阁”。
这里水间旁的桂树,有六百多株,却有上五百多年的历史,还有:一株丹桂王。
草亭如盖映清流。
亭上有人,笛声扬起,悠悠袅袅,正是共长天一色,辽远方尽,那二胡却哀怨方新地接奏下去。
啊,亲情、感情、远景、兄弟朋友,一一都也许哀伤地在乐音中点描着,让人深心地怆痛。
萧秋水禁不住往“聆香阁”上走去。
“聆香阁”中有三个人。
萧秋水快要走近的时候,那二胡已愈低愈沉,终渺不见。
然后那清婉铿锵的扬琴声又响起。
铮淙宛若流水,激在石上;如将军上马时的环佩,系在鞍上。
乐音中有清婉,亦有壮志豪情,要拔剑去闻鸡起舞。
萧秋水听着,不觉热血盈胸。
他本是性情中人,喜诗词,爱音乐,更嗜邀游天下,结交四方。
现只见:阁中亭上,有三个人,两个男子,一个女子。
女子正吹笛子,相貌平凡,手持一青绿得清澈的短笛,笛子很粗但笛孔很大,与一般笛子,很不相同。
灰袍男子拉二胡,胡琴古旧,棱棱高瘦,肩膀低垂,看上去只不过二十来岁,但他的神情,如五六十岁的老人,已了无生机。
正在弹奏的是一白袍男子,这男子稍为清俊,相貌亦觉稚嫩,膝上的扬琴又宽又长,所发出的乐音,却是高山流水,清奇无比。
一曲已终,萧秋水忍不住拍手叫好,才发觉脸上已挂了两道长泪。
白袍男于双手一收,姿势极是娴恬,举目笑道:“幸蒙尊驾雅赏,为何不移尊入阁一叙?”
萧秋水笑道:“在下路过此地,能闻清音,实是万幸,不敢以俗步惊扰先生雅奏。”
那女子忽然道:“见君眉字,听君言语,公子可是受人追杀,迫来此地?”
萧秋水一怔,掷剑长叹道:“正是。在下走避仓皇,又与同行兄弟友济失散,内心悲苦,无复可喻。”
灰袍男子缓缓道:“兄台既然身逢大难,又有缘得此相见,蒙兄赏听,吾辈当再奏一首,以解兄台内心积郁。”
白衣男子与绿衣女子都点头说好,萧秋水见三人如此儒雅,且又投缘,更喜所奏之乐,心中很欣喜,当下道:“在下既将远行,难卜生死,能在阳关西出之前,再听三位仙乐,是在下之福也,盖所愿求,祈听雅奏。”
绿笛女子敛衽道:“公子客气。”
白衣男子净琼地调了两下弦,舒身道:“请兄指正。”
萧秋水亦回礼恭敬道:“岂敢岂敢。”
灰袍男子缓缓地提良二胡,置于腿间,缓缓道:“那我们开始了。”
白衣男于与绿笛女子齐道:“好!”
突然之间,自琴、自笛、自胡,抽出了三柄清亮的快剑,水溅一般刺到了萧秋水的咽喉!
三柄锋锐的剑尖,犹如长线一点,都抵在萧秋水的咽喉上!
萧秋水没有避,也来不及避!
萧秋水连眼都没有眨,他惊愣,他诧异,但他没有害怕。
萧秋水没有说话,他的剑还插在亭中地上。
白袍男子肃然道:“好,好汉!”
绿苗女子道:“你不怕死?”
萧秋水道:“怕。我最怕就是死。”
绿笛女子奇道:“为何你现在不怕?”
萧秋水端然道:“怕还是会死。”
绿笛女子道:“要是我们觉得你怕,就不杀你呢?”
萧秋水道:“我萧某人要生要死,不须要别人来决定!”
绿笛少女见他既无自负、亦无自卑的神情,忍不住道:“现在也是?”
萧秋水道:“现在也是。”
绿笛少女眼中抹过一丝迷茫的神色,喃喃道:“是……是……我也是……”
白袍少年忽然接道:“我佩服你。”
萧秋水正色道:“我也佩服你们。”
白袍少年奇道:“为什么?”
萧秋水笑道:“不是佩服你们的剑快,而是佩服你们的音乐好。”悠然了一会又接着道:“那还是很好很好,很好的音乐。为什么你们要个别吹奏,而不合奏?刚才一击,已足可见出你们出剑配合高妙,了无形迹,是绝对能合奏出更好的音乐的。”
白袍少年与绿笛少女听了这一席话,眼里都绽放出炽热的光芒,连握剑的手也抖了一抖,只有灰袍男子还稳稳地握着剑,但也抬了一抬目。
那目中的神采亦是奋烈的。
白袍少年忍不住道:“你不怨我们?”
萧秋水奇道:“怨你们什么?”
白袍少年道:“你是被我们用计而擒,现在只要我手上一送,你就——”
萧秋水但然笑道:“有什么好怨!你们是用音乐吸引我,也就是用音乐击败我,败就是败,有什么好怨!”顿了一顿,喘然道:
“可惜,可惜我身上还有任务未了……”
白袍男子难过地道:“但我们还是骗了你,”低下头去。咬着嘴唇,道:“而且是要杀死你。”
萧秋水默然一阵,道:“我知道。”
白袍男子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你吗?”
萧秋水苦笑道:“不知道——不过,我想,你们一定有你们的理由的。”
白袍男子黯然道:“因为……因为……因为我们就是三绝神剑的三名同门,笛剑江秀音,琴剑温艳阳,胡剑登雕梁。”
萧秋水失声道:“你们……你们就是‘三才剑客’!”
白袍男子点头,道:“三剑联手,江湖莫敌!”
灰袍男于突然说话了,一说就是喝道:“收剑!”
三柄剑又神奇般消失了,消失在他们的琴下、胡琴里、笛子中。
萧秋水摸摸咽喉,抱拳道:“既是孔扬秦同门,敢问因何不杀?”
灰袍男子沉声道:“因为我们看得出来,你是条汉子,而且也是知音人,对知音人,我们要给他一个公道,但是掌门之命难违,还是要杀!”
萧秋水一怔道:“那是——?”
灰袍男子道:“拔你的剑。”
萧秋水缓缓把剑拔出,灰袍男子目光收缩,道:“扁诸神剑?”
萧秋水道:“正是。”
灰袍男子脱口道:“好剑!”
萧秋水道:“你们是权力帮中的?”
灰袍男子道:“不是。我们自小无父无母,加入了三绝剑派一门,所以掌门要我们做什么,便得做什么。”
萧秋水道:“闻三位琴音笛韵,当非匪患之辈,难道孔扬秦所作所为,不是权力帮傀儡?!难道权力帮向来所作所为,三位充耳不闻?!”
灰袍男子沉默良久,终于道:“吾等非冷血之徒,然恩深如海,不能相忘。”
萧秋水长叹一声道:“哦。”
灰袍男子道:“我知你心中不服,但二十二年前,若无孔掌门人,我们又岂有今日?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
萧秋水静静听完了之后,忽然道:“你们的心情,我很了解。只是音乐如溪流,自见格韵,若清浊不分,既无仁心,又清韶何来呢?”
灰袍男子进了一步,忽然厉声道:“多说无异!我们练剑,向以三人合击,这是我最后提醒兄台之事!”
萧秋水爽然道:“承兄抬爱点醒,在我未死之前,还是要劝三位,摧陷廓清,存正维义,方为音乐之道,三人合奏,如剑合击,更有奇境。”
语锋一挫,抱拳道:“三位联手,在下当知非所能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各位手下不必容情,若在下不幸战败,乃艺不如人,绝不怨恕三位!”
语锋一落,提剑虚刺!
剑指灰衣人,灰衣人身形往后一长,铮地自二胡中抽出长剑。
萧秋水一招虚刺,也不追击,抱一归元。灰衣人长剑抽出,也不变招,一弹,剑势直走萧秋水胁下要害!
萧秋水剑身一黏,一招“移花劫玉”,以浣花剑派的轻巧,带过灰衣人洒落的一剑!
没料他的剑方才黏上去,灰衣人的剑忽然变成了三柄。三柄长剑若水无骨,飕飕飕飕几声,萧秋水情知压力太大,剑招太锐,即收剑飞退,但胸腹之间的衣衫,已被剑气杀得片片破碎。
灰衣人冷冷一句:“得罪!”挺剑又游身而上,另外绿笛少女江秀音,白衣少年温艳阳的剑,也同时自其他两个角度刺到!
萧秋水抖擞神威,焕花剑派以招式繁复精奇为主,一连刺、戮、点、捺、掣、拦、划、割,刺出了八招二十六剑!
三才剑客挡了二十七剑,还了三剑。
这是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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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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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35
第二回合就不同了。
主动攻击还是萧秋水,他攻出了五招十九剑,对方还了十一剑!
第三回合就更糟了。
萧秋水攻了三招十剑,对方反击了十三剑!
到了第四个回合,萧秋水接了二十一剑,才还了六剑。
第五回合,萧秋水只反攻过一剑。
第五回合之后,萧秋水就完全落于下风,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
第七回合、第八回合、第九回合、第十回合……萧秋水额上已渗出了汗水,所有的伤口,都在作痛,周遭的剑尖,都在他剑身的左招右架上形成一种“叮叮叮叮叮叮叮叮”连响之声。
萧秋水的剑愈弹愈快,对方三人的剑也愈刺愈快,就像三只不同颜色的蜻蜓,把水上点得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涟滴。
不可恋战。
萧秋水猛地一剑横扫,带过三柄长剑,一连“叮叮”之声响了三十一次,原来这一带之下,对方三人已刺出三十一剑,都刺在萧秋水的剑身上,犹如音乐一样,煞是好听。
萧秋水长身而起,如飞鹞一般,正要掠出长亭!
但三点剑尖半空追刺,分成三个角度,却自同一方向刺来!
萧秋水人在半空,本避无可避,但浣花剑派的武功,确有其独到之处,萧秋水一招“花落无凭”,忽然身子脱力,犹如海天一线,平平跌落下来!
那三柄剑就在他眼前、鼻尖、胸襟“嗤嗤嗤”地闪过。
“飞花无凭”乃萧栖梧观落花时随风起,时随风落,如人生去来,无常无依,所以创出这一套身法,突如风吹,起伏无栖。三才剑客虽剑法自琴、胡、苗中悟理,但变化上却与浣花剑派的剑招各有擅长,以悟性及气质论,以一战一,萧秋水可稳胜三人中任何一人,纵二人合击亦可应付,但以三人力战萧秋水一人,萧秋水就远非所敌了。
这三剑一起疾点,萧秋水即刻一落平跌,但在同时间,三点剑尖立时往下刺到!
三支剑锋划空“飓飓”之声,萧秋水足尖才告沾地,三剑已在他眼、鼻、胸三寸之遥!
萧秋水甚至无法等到足跟着地,他的“铁板桥”已倒弯过去,后脑沾地,三剑险险刺空!
这一下“铁板桥”,弯成如一道拱桥,应变之急,姿态之妙,世所难见;但三才剑客剑势突分,三人忽然前倾,向前俯身,居然剑越萧秋水头顶,三剑反刺萧秋水背心,三人的姿势,与萧秋水平胸而立,只是一向后弯,一向前倾,姿采之妙,从远远带着水光雾气望过去,红亭中的四人斗剑好不美妙,只是杀着却尽在里头。
萧秋水退无退地,进无进处,这三剑反刺,未着前忽然三剑剑身交错一起,发出了一声三种乐音的剑击之声,三剑一分,如一剑三刃,以三道死角,击杀萧秋水。
萧秋水足跟未着地,剑路已被对方三个身子封死,背后三道剑路,又无可抵御,除一死外,别无可能!
就在这时,忽听“呛廊嘟嘟呛”一阵连响,黑影顿清,旭日重现,萧秋水忽觉得眼前一亮,剑气突去,猛吸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未,只见澄湖碧水,人影熟捻,忍不住欢愉无限,长啸起来,一身污血,化为清明!
笛剑江秀音的剑锋,就连在笛身上。
所以她每一剑划出,笛孔破空,因而都带笛韵!
但是眼看她的剑刃就要刺中萧秋水命门死穴上时,她不禁暗自悠悠一声哀叹。
她喜欢这个潇洒,然而豪侠精悍的青年人。
可是她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她的笛韵忽然换成了杀声!
一柄雪亮如尖片的剑,在她以为不可能的情形,一振间攻出一十六剑!
她能在一振间刺出十三剑,可以说是三才剑客中最快的。
可是对方比她还多攻四剑!
“呛嘟哪啷呛”的声音,就是二人互拼剑锋,交击下响起来的!
可是对方多了四剑,而且突如其来,第一剑震飞了绿笛,第二剑刺伤了手腕,第三剑封死了退路,第四剑剑尖突然止住:
而剑尖就停在她的咽喉上。
江秀音闭起双眼,却发现对方毫无动静,缓缓睁开双目,只见一白衣、长袖、骄傲、无情的年轻人,手上稳如磐石,长剑平指,剑尖指在她咽喉上,眼睛不眨,望定了她。
江秀音也不知为什么,竟然脸上一热,猛掠过一人的名字,吃惊道:“海南剑派,邓玉平?!”
那年轻人眼角似有了笑意,已不如开始时那么无情,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邓玉平,是邓玉函。”
邓玉平,邓玉函。
人说海南剑派掌门年轻俊秀,风流倜傥,年方二十七,已是一派掌门,海南剑派到了他手上,不但发扬光大,而且长袖善舞,从远霸外岛,到侵占中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
邓玉平的身边充满了令人心动的传说。
然而邓玉平也有个出名的弟弟,就是邓玉函。
年轻的人都听过他们兄弟的传说,年轻的少女尤是。
江秀音当然听说过邓玉平,亦听说过邓玉函,而今站在她眼前,打落了她的剑,用剑指住她咽喉的快剑者,脸容冷峻、倨做,但又十分无邪,眉字问略带微愁的人,就是邓玉函,这消息令她震住,且也怔住。
……邓玉函?
白袍少年的剑招最好,因为三人中,他最有悟性,而且最骄傲。
骄傲的人都较注重杀着与花式,剑法多走偏锋、繁复或怪异。
可惜他撞上的不是邓玉函。
邓玉函也是个骄傲的人。
邓玉函一生中只服两个人。
一个是哥哥邓玉平。
一个是兄长萧秋水。
白袍少年温艳阳眼看一剑要命中萧秋水时,他心中亦有惋惜之情,这惋惜之情使他剑法缓了缓,剑劲也稍松了松。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长剑剑尖被人双指所挟!
他立即反转剑尖,这一着能把对方二指割断!
但就在他变招的刹那,那人的手已改搭在他的剑身!
他一扭之力,如嵌在磐石中央,丝毫未动!
他心里一凛,连忙抽剑,但对方已搭上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立时如被铁箍扣住!
他此惊非同小可,抬头一望,萧秋水已不见,换来一个又高又瘦、看来懒洋洋的散慢汉子!
但于一瞥之间,那人另一只手已搭上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立时酸了,剑锵然落地。
但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已扬起扬琴,往来人天灵盖拍打下去!
不过他的手才扬起,那人另一只手又扣住他的脉门!
原先那只手已从他手臂改成捏住他肩膊关节!
温艳阳惊惧莫已,那人还是懒懒散散的,但刹那间已从“太极擒拿手”改换成“八卦擒拿掌”,换了七八种擒拿方式,摸钳拿住他全身十六道大小要穴,温艳阳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有苦笑道:“你是谁?”
那懒汉懒洋洋道:
“我……的……名……字……很……长……我……叫……左、丘、超、然……”
复姓左丘,名为超然。
左丘超然是个懒人,所以萧秋水、邓玉函、唐柔、铁星月、邱南顾、康劫生等人戏称他为“散骨大仙”。
左丘超然懒起来,连吃饭都懒。
甚至连睡觉都懒。
但是左丘超然是天下擒拿第一手项释儒与鹰爪王雷锋唯一嫡传徒门,他七岁练起,十三岁时一双手,连秃鹰爪于都抓之不伤,十五岁就把黑道上大名鼎鼎的“铁环扣”龚振北双手拗断,十六岁时在“鹰爪门”中,仍属最年轻的一代,但门中高手,见之无不尊为“小师叔”,十九岁时认识萧秋水,结为莫逆之交。
无论谁双手沾上他,都要倒霉。
当日之时,若不是左丘超然一双手扣住铁腕神魔傅天义双手,萧秋水还真未必能成功地刺杀了他。
三人中武功最高,内力最厚,应变最快,智谋最得者,其实是胡剑登雕梁。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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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36
登雕梁也较为无情。
也许他年岁也比较大,身份也较为高,也许是因为阅历与责任之故,他虽然也惜重萧秋水,但下手却绝不容情!
但在突然之间,他听到一声叱喝:
“着!”
一道白光闪来,他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声清叱是出自女子口音时,白芒已没入他的胸襟!
他仅及时闪了闪,但一柄七寸飞刀,已没人了他的臂膀里。
他脸色惨白,长剑一松,左手抚臂血渗灰衣。
但他哼也不哼一声。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女,若不是伊穿着劲装,谁也料不到能使这样迅速及准确的暗器者居然是个女子。
这女子清明的眼睛望着他。
登雕梁抚臂恨声道:“唐家?”
这女子点点头,道:“唐方。”
“唐方!”忍不住过去要握她的手。
唐方也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让他握,旭日已成晨曦,水气满散,日暖水清,红桥媛媛,他们的情感自然得就像青天白日,水映亭云。
萧秋水还是忍不住叫道:“二弟!三弟!你们都来了呵!你们都来了呵!”
左丘超然道:“只要不死,自然都来了。”
邓玉函也笑道:“来得还算及时。”
唐方忽然道:“这三人,杀还是不杀?”
萧秋水怔了,道:“当然不杀。”
唐方笑道:“为何不杀?”
萧秋水搔搔头道:“好像……好像是因为……因为刚才他们也没有杀我……不,不不不不,我太高兴了,高兴得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连理由都不知道了……”
唐方笑道:“我知道了……”又向登雕梁道:“你走吧!”
萧秋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你真的放了他?”唐方回眸道:“你说不杀,我就不杀。”
然后她忽然脸飞红了起来,那红彩就如晨晕一般自然,自然得像绿,漂亮得像红,处处皆是风景。
唐方悠悠又道:“其实要不是登兄专注出剑要杀萧兄,我还绝对不能出手就伤得了登兄。”
登雕梁郝然道:“唐姑娘,你这一刀我也许接得下,但登某也知接不下你下一刀。”
左丘超然也笑道:“温老弟,我的擒拿手要不是先发制人,先钳制住你长剑,恐怕胜负迄今尚未分哩。”
温艳阳脸红了一红,道:“以一对一,我非你之敌。”
邓玉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收了剑,向江秀音长揖了一下。
江秀音回头就走。
萧秋水忙道:“承蒙三位适才不杀之恩,今后两不相欠。三位亦知,我两位拜弟及唐姑娘已经到来,三位要杀我等绝无希望。三位器识、胸襟、品格,都属上乘,为何要附蛆到底,而不弃暗投明?大义灭亲,乃大侠之勇!惟举世浊流,君等何不仗仙乐清耳,亦清人世?此次别后,或再追狙,在下等亦无怨态。然三位恩怨分明,胜败不狎,乃真君子也,为何不扬名立世,替江湖上清出一条坦荡之道:何苦甘心附丽权魔,自败身名于百世?!”
温艳阳听得这番话,年轻的目中一片茫然;登雕梁却长揖到地,也不打话,返身便行,终在远处消失。
他们又重逢了!
阳光满地,风动叶摇,红亭绿瓦,简直像婉丽的国画一般。
你想他们该有多高兴?
可是他们不能光只是高兴,前路茫茫,还在等着他们四人去披荆斩棘。
所以他们欢笑、互问、畅谈,然后:
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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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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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37
第十四章 笑饮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五月十六。
六龙生气,大明天恩。
忌:出行动土安葬。
初七己亥木危制亢。
宜:结网取鱼。
游祸天地横天朱雀。
冲煞二十六西。
穿过四川省,即进入贵州。
到了贵州,他们意欲取道黄果飞瀑,渡乌江,不久即可进入广西省。
入广西,就可以到桂林。
抵桂林,就可以见着孟相逢、萧易人、萧开雁、唐朋、唐刚、邓玉平……可是真的那般顺利么?桂林的淙花分舵,真的有这般平静么?
……
这日,他们来到了贵州甲秀楼。
一路平安,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所幸他们是天性乐观的人,何况,他们又在一起,虽然心急如焚,但心里还是很快乐,就算天塌下来,也一样当作被盖取暖。
水从碧玉环中出,
人在青莲瓣里行。
南明河上,就是名闻天下的甲秀楼。
甲秀楼,真是甲秀天下,横跨河上还有一道霁虹桥,登楼眺望,前临芳杜洲,北接浮玉桥,南临万佛寺、翠微阁,菁华汇集,美不胜收。
他们一行四人,就在甲秀楼充饥,因事急如燃眉,也无心赏景,只偶尔开几句玩笑罢了。
霁虹桥上,可以看见光采夺目的甲秀楼,亦可以俯望南明河的浅浅清流。
他们四人走过。
邓玉函说:“我饿了。”
左丘超然笑道:“人家的传奇里,侠客们都是高来高去,银两花不尽,肚子不会饿,可是我们……”
“嘿……肚子吱咕叫,银两又在突围时掉光了,哈!哈!”说到无奈,只好干笑几声。
萧秋水淡淡地道:“难怪我们的遭遇,不会被录在传记里了。”
唐方忽然激动地道:“不,你们一定会被记下来,”一大家站住,错愕地望着她:“你们少年时就敢惹权力帮,冲出剑庐求援,对三才剑客饶而不杀,身上连一个钱也没有,还上甲秀楼大吃……”唐方眼神里充满着光采,炽烈地道:“你们这些虽然不像故事中的大侠、侠女,但是你们更亲切、更真实、更人间………
大家都怔住了。邓玉函忍不住道:“唐方,难得你相处时短,却这般了解我们……江湖上却有不少人说我们是无行浪子哩。”
萧秋水却柔声道:“唐方,我们被记下,那你也将被记下。”
唐方抿嘴一笑,终于忍不住要笑个痛快,就像一朵花绽放,尽是芳心可可。
左丘超然接道:“好。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叫唐姑娘了,要直呼你唐方罗!”
唐方笑道:“这当然。嗯,听说除康劫生外,你们另外的好兄弟,铁星月与邱南顾也要来吗?”
邓下函道:“正是。可是他们向不失约,而今未至,很可能是遭了权力帮的……”
左丘超然接道:“不。我在放走劫生前有一条件,就是问明老铁和小邱的下落。据说是他们三次想自外攻人,但皆被挡了下来,之后生死不明了……”
萧秋水长叹道:“老铁莽直冲动,但愿小邱能制住他的野性。”
左丘超然却摇首道:“可惜小邱也是疯疯癫癫的。”
唐方侧旨问道:“听说你们对铁星月及邱南顾的感情,似乎比劫生要好?”
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要好多了!”
左丘超然笑道:“老铁最喜欢放屁……”
邓玉函笑道:“小邱什么都好,却是怕鬼……”
萧秋水忍不住也笑道:“他们俩,真是一对活宝。有他们在的地方,天下大乱!”
他们谈笑着走进甲秀楼,叫了几道小菜,大嚼起来。
甲秀楼本是名楼,是风景而不是饭店,但有钱有势的人却把它买了下来,换上个招牌,在这儿吃东西,自然都会贵一些,他们没有钱,但唐方从发上摘下了一枚金钗,这金钗价值不菲,何况金钗上还刻有一个小小的“唐”字。
唐家的东西都是值得人信赖的。
奇怪的是这家店子的招牌竟空白无一字。
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邓玉函四人走迸了甲秀楼,叫过了菜,菜送上来的时候,萧秋水就要起筷,然而唐方却阻止了他,做了一件事。
就是摘取发上的银针,在每道菜里沾了一沾。
唐方的发上饰有银针金钗。金钗可以作暗器,银针则探毒。
菜里没有毒。
萧秋水道:“唐姑娘真是心细如发,三才剑客既截击我于桂湖,这一路上去桂林,绝不可能平静无波的,真的还是小心点儿好。”
左丘超然慢条斯理道:“百毒神魔的嫡传弟子与一洞神魔座下的四个宝贝,只怕也会跟上来。”
邓玉函冷笑道:“不怕他不来,要是南宫松篁来,说什么我也把他诛之于剑下!”
唐方悠然道:“这些人还不怎样,要是康出渔、沙千灯等来了。倒是不易应付。”
萧秋水道:“不过要是他们追来了,也等于是替浣花派引开了部分强敌。”
四人吃吃谈谈,日正午阳,恬静如画。
这时一位伙计走了近来,脚下似给痰盂绊了绊,身子砰地撞在萧秋水等人的台角上,手也立时砰地按在桌子上!
萧秋水眼尖,喝道:“此人易容!”
那人长身而起,倒窜出去!
他倒窜的身形恰好闪过萧秋水一剑!
可是却闪不过左丘超然的手。
左丘超然一手揪住他的衣领,虎爪抓脸!
那人竭力一闪,一张脸皮竟被抓了下来,跟着“嘶”地一声,那人衣领撕破,翻身而出,正要抢出窗外。
窗外是南明河!
萧秋水的母亲是孙慧珊。
孙惫珊家学渊源,父亲是当今十字剑派之老掌门十字慧剑孙天庭,母亲则是天下易容大家“慕容、上官、费”中排行第三的费宫娥。
孙慧珊虽是女子,但却喜弄枪玩刀,对十字慧剑练得直追孙夭庭,然对母亲之易容术,却不感兴趣。
孙天庭自是高兴得笑呵呵,费宫娥却无可奈何,虽则如此,萧夫人孙慧珊的易容木,亦有她母亲的二三成本领,这二三成本领,在江湖上已是了不得、不得了的了,至少可以把“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康出渔、沙千灯、孔扬秦也骗倒,以为阴阳剑张临意复活了。
萧秋水是磊落男子,不喜易容,易容本领,根本没学,对浣花派的剑法,却自有悟性,也自创一格。
他自幼聪颖,性格好奇,且耳儒目染下,对易容术也颇晓些微,虽只有母亲的一二成本领,但天下三大易容高手的子弟,还会差到哪里去?他这一下本领,至少必远在一般宵小易容术之上。
所以那伙计行来时,他本不甚觉意,但待那人一摔,他立时警觉。立时瞥见此人耳角有一道黏痕,便叫了起来,要大家小心,那人一逃,即作贼心虚,他便立时出剑!
原来一般不精之易容术,耳际颈边总留一道缝痕,萧秋水懂得易容,自然一看就给他看出来了。
萧秋水一出手,第二个出手的就是左丘超然。
擒拿手本就要求反应快,快得像自然一般,因为擒拿的时候,要制胜于人,则必须比意识还快,不但运用到潜意识,甚至要无意识的十尹也一样可以制人于死地才算到家。
所以练擒拿手的人,一招一式,无不练习千百遍,但这点在左丘超然来说,每招每式,从小到大,莫不练过十万遍以上。
甚至一个细节、一根指头、一个姿态,也是要苦学,因为擒拿手看来握拿之间便能制人,但如遇到高手,你不通变化,只求一招一式硬使,那等于是送上前去挨揍而已。
来人虽扯破衣衫,脱身而逃,但脸上易容,也给撕了下来,这人翻身就要出去,这时扑面阳光,湖清水明,只听邓玉函叫道:“南宫松篁!”
南宫松篁!
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嫡传弟子:南宫松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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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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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37
华孤坟被唐门唐大所杀,但唐大因一时大意,为毒所制,却死于康出渔和辛虎丘的暗杀,也可以说是间接死于华孤坟之手的。
唐大倒下后,邓玉函曾与南宫松篁对峙过,差一些就着了南宫松篁的道儿。
想起那一场对峙,邓玉函犹有余悸,对南宫松篁,却是化了灰也识得他!
在认出来的同时,邓五函就出了剑!
南宫松篁一旦被认出来,立即就逃,连毒也不及施放!
他避过萧秋水一剑,挣脱左丘超然的双手,立即掠出窗外。
长空幻起一道血箭。
南宫松篁显然已中剑。
南宫松篁要落到霁虹桥上,然而却失足坠入河中。
清澈的流水,立即冒上一股红泉。
然后唐方就出手了。
唐家的女子素来不会妇人之仁到放虎归山的。
唐方如燕于一般,掠过蓝天,自上而下,打出了几点一闪而没的黑点,射人了河中,然而巧妙地一侧,如燕子剪翅一般。又飞回甲秀楼中。
河里冒出的不是一道血泉,而是五六股殷红涌上。
谁都知道,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没有南宫松篁这个人了。
唐方轻盈地坐了下来,萧秋水叹了一声,道:“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笑饮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的滋味。以前以为这是豪迈行止,后来想及被杀者的心情,却又是另一般滋味,死者的悲落却造成了杀人者的意气风发。唉!”
邓玉函沉默了一会,道:“不过南宫松篁这种人,确实该死。”
左丘超然道:“快快吃吧,吃饱了好赶路,早日到桂林,早日好。”
唐方摇首笑道:“你们吃吧,我已饱了。”
三人又吃了一些,冷听一人笑道:“吃吧,吃吧,再吃多一些,黄泉路,路不远,宁作饱死,不做俄鬼。”
萧秋水等人吃一惊,只见对面桌上,坐了一位彪形大汉,足有七尺高,一身肌肉隆起,瞪目虬髯,却正在冷笑着,一面拿出了两根细针。
原来萧秋水等人,一进来就已看见此人,此人虽牛高马大,但在真正的武林中人眼中,体积的庞大是毫不足道的,越是高手,容态反而越是平凡。
而今这大汉并不使萧秋水等人吃惊,吃惊的是他取出两根细针,分左右手握着,显然就是他的武器。
一个这般彪形大汉的武器居然是一双绣花针,这就不平凡了。
唐方思想起一人,失声道:“‘不见天日’柳有孔:柳双洞?”
大汉暴笑道:“不见天日,就是本人,哈哈哈哈……我这双绣花针,不绣鸳鸯不绣花,只刺瞎子两个洞,好姑娘,我把他们几个刺成瞎子后,再来跟你抵死缠绵……”
唐方脸色怒白,双肩一牵,立即就要发出暗器,但背后陡然响起一阵巨大的风声,其中夹杂着一丝尖锐的厉声,狂袭而来!
萧秋水没有出手。
邓玉函也没有出手。
连左丘超然也不动手。
为什么?!
唐方来不及施放暗器,前有桌子,后有暗袭,飞身而起,柳双洞的双根针闪电般在她“环跳”、“四白”二穴刺了一下,唐方就摔倒下去。
唐方跌在地上,秀发如云,铺在地上,柳双洞竟看得痴了。唐方倒下去才看见背后暗算她的人。
一个商贾打扮的胖子,拿着一根长棍,奇怪的是长棍起端比一般的棍于都粗,如碗口股大,但棍子很长,愈到尖端愈细,到最后细如牛毛一般。
这根棒子可以使出棍法,但亦可以当作剑使。
拿这种武器的人,武林中只有一个人,就是“咽喉穿洞”钟无离:钟一窟!
柳有孔、钟无离是“一洞神魔”左常生座下两员大将。
左常生是肚子一个大洞,他以这点残缺来杀人,所以外号称作“一洞神魔”。
然而他手边这两员哼哈二将,柳有孔与钟无离,都是要人穿侗,眼睛穿洞及咽喉破洞,所以又名柳双洞与钟一窟,都是武林中极其可怕的辣手人物。
唐方料不到还有权力帮的人在店里,是因为她料不到权力帮的人竟眼看南宫松篁被杀而袖手不救。
以唐方的武功,纵受暗算,两方夹击,也不致于败于顷刻,这更是因为她料不到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等,竟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牵制住这两个恶客!
为什么他们不出手?
唐方知道时已经迟了。
因为她也看见了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他们。
他们已倒了下去,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神是急切的、焦虑的。
为什么他们会倒下去呢?
一想到这点,唐方就明白了。
那一拍,南宫松篁迫近桌子时假装摔倒前的一拍。
这一拍,已在菜肴中布下了毒。
却惟独唐方未吃,其他吃的人都中了毒。
唐方这时气得简直要哭了,但她紧咬着唇,咬得下唇都白了,就是不哭。
多年唐家的教育告诉她:要坚强,不能在敌人面前哭。
所以她不哭。
钟无离的第一句话是得意非凡、狂妄自大的,但确也解了唐方心中的疑团。
“你们虽杀得了南宫松篁,却不料他一拍间下了毒,他料不到我们见死不救,却造成我们的得手,因你们中毒!哈哈哈哈……”
柳有孔也妄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其实没什么!就是软麻散,你们现在,嘿,有脚,不能走,有手,不能打,有口,不能言。越轻的毒越易下,凭南宫松篁那死鬼,一拍间也不能下什么重毒!嘿,嘿,嘿!”
钟无离也笑得意十分:“而且这种毒啊,药力只盏茶的时间,就消失了,但我们呢?哪——”一俯身,一探手,转眼间封了萧秋水“哑穴”、“渊液穴”、“京门穴”、“大椎穴”,再回头,照板照眼地也点了左丘超然的穴道,那边的柳有孔也点了邓玉函的穴道,接道:
“眼看你们功力恢复,但又被我们点了穴道,还是不能动、不能打、不能叫、不能生、不能死,哈哈哈哈……”
笑声一敛,又道:“其实你们怎样都逃不出我们手掌的,就算逃得过这一关,下一关我们帮里的神君出手,你们怎逃得了!哈!哈哈!”
钟无离扬扬铁杵,又加了一句:“而我们要你们怎样,你们就得怎样,哈哈哈……”
柳有孔一双怪眼,打量着唐方,眯眼笑道:“尤其是这位如花似雪的大姑娘嘛——”忽见唐方脸色煞白,一双清水分明的眼睛大现杀机,美丽得让人动心中竟隐透俏杀,不禁一噎,竟说不下去,却侧首见萧秋水望来,嘴唇溢血的,显然因怒极而齿噬及唇,以致沾出血来,柳有孔勃然大怒:“好!你这臭小子敢看我不顺眼,我就要挖你双眼!”
说着一步过去,提针便刺!
这一刺,就要把萧秋水刺成一个脸上有两个血洞的瞎子!
忽听楼下有人大声道:“我们一直攻不进去,真他妈的憋气死了!”
另一人声音甚是尖锐,道:“死了死了,又不见得你真的死了!”
这两声对话语音宛若破锣,人仍在霁虹桥上,但语音如在楼上,简直像打钟敲鼓一般,钟无离、柳有孔二人对望一眼,迅速地行动起来,一连拖了七八面桌布,然后把萧、左丘、邓、唐四人踢到一张桌底下,用桌布盖了起来,又压放几张凳子之类的东西,就像这间茶楼上摆置贮物的地方。
钟无离压低声道:“你们暂且待着,我们看清楚对方来路后,做掉他们,再与你们乐。”
四人在桌底下挤在一起,心中无限凄苦。唐方恰巧头枕在萧秋水胸前,发丝如雪,幽香若兰,萧秋水心中一荡,忙敛定心神,暗骂自己:这是生死关头,岂可如此轻薄!顿感无限报然。
这时楼下的人又说话了:“咦,这里有座茶楼。”
另一人没好气道:“瞎的呀你!这偌大座楼,现在才看到!”
原先那声音粗重的人道:“嘿!我也是早看到了呀!只是故意就说话给你听罢了!我还知道这楼叫做什么呢!叫做甲秀楼!”
第二个声音尖锐的人怪叫道:“当然知道叫什么楼了!大大个‘甲秀楼’写在上面,三里以外也看见啦!叫做甲秀楼!”
那粗声大汉怒道:“我又不是说给你听!”
那尖声大汉反驳:“那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是说给鬼听了!”
粗声大汉道:“那边有条狗,我是说给狗听!”
尖声大汉道:“哦!你会讲狗话,一定是狗了!”
大声粗声道:“我现在就对着狗讲话!”
大尖声道:“这狗话跟人话倒蛮像的嘛!”
粗声大汉怒道:“放屁!”
尖声大汉也叱道:“你放狗屁!”
粗声大汉不可抑:“狗放屁!”
尖声大汉怒极:“你屁放狗!”
忽然一阵静默,粗声大汉竟抢天呼地地笑了起来,一笑不可抑,大家都觉纳闷,只听那尖声大汉没好气地道:“他妈的!笑什么笑!笑你没有嘴巴啊?!”
那粗声大汉像笑得接不上气,边喘边道:“哈……你……你输了……哈哈哈……”
尖声大汉忍无可忍,怒喝一声,这声音把远在楼上,但因穴道被封,无法运功的四人,震得跳了一跳,可见这大汉内功之精深。
“我有什么输?!你说!你说!!你快给我他妈的说!”
那粗声大汉在尖声大汉喝时,依然笑得死去活来,把对方喝问,置之囹圄,此刻忍笑喘道:“哈……屁……屁那里可以放……放狗……你说错话了。我们说过……哈哈哈…骂架可以,但无理不可以……你……你刚才就全无道理……哈……所以你输了……哈哈……”
尖声大汉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天惊动地,连楼上的柳双洞,钟一窟也变了脸色。
这次轮到粗声大汉笑不出了,怔怔地望了一会,跺足怒道:“你知什么?!”尖声大汉径自在笑,粗声大汉忽然怒喝一声,呼地打出一拳,尖声大汉声音陡止,也呼地打出一拳,人听“蓬”地一声。两人一时都笑不出。
这下楼上的钟、柳二人,相觑了一眼,手上的兵器不禁都紧了紧,从刚才两名大汉对打一拳的拳风中,可以得知这两人拳势之霸道,真可说是无坚不摧!
只听尖声大汉怒道:“我为什么不可以笑!”
粗声大汉暴躁地道:“因为你没有理由笑,我笑就可以!”
尖声大汉诧而问道:“为什么你笑就可以?”
粗声大汉嘿嘿笑道:“因为我有理由笑啊,蠢材!”
尖声大汉怒道:“我当然也有理由笑啊!”
粗声大汉奇道:“你已经输了,哪里有理由可笑?!”
尖声大汉哼声道:“谁说的?!屁明明可以放狗,不信,我放给你看!”
粗声大汉嘿声道:“屁哪里可以看的!又不是脱裤子放屁!”
尖声大汉怪声道:“那你不着,可以听啊,请君为我倾耳听,听好了啊——?”
说到这里,忽然“蓬”地一声,然而这声音又有点像“汪”地一声,像一只睡着的狗忽被人脚一踢起,闷曝起来一般,然后声音之大,他们人还在霁虹桥端,甲秀楼上却清晰可闻。
唐方虽身在险境,听来都不觉好笑,这两人怎么如此憨直,说放就放,相隔如此之远,犹闻巨声,如在面前,那还得了?她游目可以看见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几人,虽无法语言,亦无法动弹,却看见萧、左丘、邓等人目中,却有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这眼神似有笑意,又有欣慰,既发神采,又是焦急,更像有莫大的喜悦,要告诉她什么,但偏偏又就不出话来。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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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38
唐方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无法询问,但见三人似十分留意楼下那两个莽汉的对话。
唐方不禁也留神地听下去。
只听那粗声大汉怪叫一一声,捏着鼻子直嚷嚷道:“好臭,真他妈好臭!”
那尖声大汉笑道:“岂敢,岂敢,天下放屁第一臭者,是屁王,不是我。”
粗声大汉一呆,问道:“谁是屁王?”
尖声大汉笑道:“屁王铁星月,就是阁下你啊。”
那粗声大汉不怒反而笑道:“这还差不多,铁咀鸡邱南顾。斗口你还可以,但要论放屁,你还不是我对手。”
尖声大汉笑道:“这点当然。”
唐方心中一亮。
她现在终于了解萧秋水等人的眼神要告诉些什么了。
原来楼下的两人,就是。
铁星月!
邱南顾!
萧秋水的好兄弟!
萧秋水等人从唐方恍悟的眼神,也知道她了解了,所以眼色更是欣悦。
可是更令他们担心的是:
这鲁莽的铁星月与憨直的邱南顾,好像还不知道他们被擒在这里,然而钟一柳双二人在此以暗欺明,会不会使他们二人也同遭毒手呢?
只听邱南顾嘻笑道:“论放屁你可以称王,但论口才,则是我霸口邱南顾!……不过嘛,我放屁虽不如你,但却能放屁放出狗的声音来这点你该认了吧?”
铁星月怒道:“我承认你的确是屁放狗叫,但我也一样可以呀!我不但可以放出狗叫,还有猫叫、猪叫、鳄鱼叫、老鼠叫……你要不要听听?”
唐方只听得啼笑皆非,怎么这两人如此空话穷烦,幸好下面邱南顾已怪叫道:“别别别别……我最怕你放屁的了,这样好了,你对一半,呃,我对一半,一人一半,两不吃亏,好吧?”
铁星月不情愿似地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道:“好吧……”忽发现狗爬树地的叫了起来,道:“喀,这楼原来是饭馆,怎么招牌是空白的?”
唐方一听,心中一喜,知道铁、邱二人,已经进入甲秀楼内了。
只听邱南顾却道:“空白招牌,不行,让我上去摘下来看看……”只听一阵衣袂之声,又落到地上,落地十分沉重,但起落间足有四五丈,居然如此迅捷,邱南顾轻功之快急亦可想而知,柳双洞、钟一窟二人脸色又变了变:
只听铁星月直着嗓子念:“……力……什么……欢……又不是欢……什么力……什么居……”
邱南顾怒道:“什么‘欢力居’,这个是‘权’字!‘权’字都不认得!”
铁星月抗声道:“岂有此理,谁叫他的楷书写得那么乱,不会写字!”
邱南顾反问道:“谁说是楷书了?”
铁星月怪叫道:“哈!不是楷书是什么?四书啊?篆书啊?经书啊?”
邱南顾道:“放屁!是草书!”
铁星月反问道:“谁说放屁是草书?屁是屁,书是书,你只能放屁,难道能放书?这次你放屁能放出一本四书五经来,我就服了你。”
这二人夹缠不清,强词夺理,听得柳有孔、钟无离二人头晕,萧秋水等人若不是穴道被制早已笑得满地滚,但回心一想:自己来时,确也会看见空白的招牌,却不似铁星月、邱南顾二人真的扯下来察看,若他们先看见招牌背面有字,而且是“权力帮”,当然会有所戒备,不致遭了暗算。
能把甲秀楼买下来开茶楼食馆的人,除了“权力帮”的钱多势盛外,有谁能够呢?
秋水等直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然而听来铁星月、邱南顾两个宝贝好象完全觉察不出什么,还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说话如雷,放屁巨响,出手如电,轻功如鸟,这四件事,早已令钟无离、柳有孔下了杀心。
萧秋水等人是塞在桌底,上面压满了凳子、桌布,甚至还有扫帚与垃圾斗,但在底下的一个缝隙里,依然可以望出去,看见钟、柳二人的双脚,以及那把楼梯踏得咯登作响,大步上来的两个人。
首先出现的是头。
唐方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两颗很奇怪的人头。
一是彪形大汉,却有一颗很小的头,像瓜子一样,贴在脖子上。
一是较瘦小却精悍的汉子,牙齿却突了出来,他却尽力抿嘴,就像鸟咏一般。
彪形大汉是说话粗声的汉子,大头人是尖声的,两人一面兴高采烈地骂着架,一面大步踏了上来。
这只是短短一瞥,也是给唐方的第一印象,这两人已经上了楼梯,从桌布缝隙望过去,楼上远处多了两双脚,两双鞋子,还破了一个洞,露出只脚趾头,脚趾头也破了个洞,唐方哪有见过这样的怪人,定睛看去,却见那脚趾头竟向自己转了转,招了招,唐方哪里见过此等怪事,真是给唬住了。
如鸟啄的彪形大汉是铁星月。
头大大的瘦小汉子是邱甫顾。
这点唐方也记住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牢牢记住萧秋水结义兄弟们的名字。
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个中因由。
只听铁星月没好气地道:“嗯?怎么有楼没有人?有菜没伙计的?’
邱南顾却喜道:“哪哪哪,那儿不是有两个人吗?”
这时只见钟、柳二人的脚步移上去,钟一窟笑道:“这儿客人通常来的不多,今天尤其少,客官要吃什么?我是掌柜的,伙计不在,我也可以代弄几道好吃的。”
铁星月道:“我是饿扁了,总之有好吃的,全部拿来!”
钟无离恭卑地道:“是是是。”
邱南顾却道:“喂,掌柜的,旁边是你的伙计吗?”
钟无离却道:“不是不是,这是我弟弟……”
邱南顾道:“赫!怎么他这么凶神恶煞!”
钟无离道:“唉呀客官有所不知,我弟弟他是个白痴……”
邱南顾道:“白痴?”
钟无离叹道:“是呀。他小时也喜欢弄枪舞棍,有次遇到个武林高手,就把他打成了白痴,傻里巴巴的,简直成了人头猪脑,哎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饭倒是吃不少哦。”
邱南顾奇道:“打成白痴?好高的武功!”
铁星月不屑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我有一次与人交手,把那人打成一口猪!”
邱南顾道:“一口猪!哪里会把一个人打成一口猪!”
铁星月洋洋得意道:“好简单哦!打到他满地爬,满街叫,当场拉屎,不是猪是什么?是邱铁口么?!”
邱南顾虎地吼了回去:“你真他妈的老子又没惹你,你干吗骂人是猪!”
铁星月胜了一着,倒是不理他,向钟无离道:“打他的人是谁?”
钟无离答道:“我也不知道。但那人是用指凿,打在我弟弟的眼盖上,他……他就这样子了。”
铁星月嘀咕道:“打在眼皮子上?那怎会这样子的呢?”
萧秋水听到这里,猛地想起一事,心中暗叫不妙,十分焦急,无奈又叫不出、动不得。
钟无离会不会故意引铁星月、邱南顾去检查柳有孔的眼睛,而柳有孔的双针——
柳有孔的双针!
眼睛!
萧秋水急得额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唐方见了,也感觉出生死一发;
徒呼奈何!
这时只听铁星月那莽夫果然道:“怎么会这样子?让我看看!”
只见那破鞋子走两步,贴另一双鞋子而立,两人相距之近,真是“鼻可相触,萧秋水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口腔。
忽听邱南顾道:“为什么要让你看,你以为你是大夫啊?让我看……去!……来,眼皮子翻翻……”
萧秋水从缝隙望出去,只见原来那双破鞋子跄跄踉踉退了五六步,原先立足的地方又换了一双破鞋子,敢情是邱南顾推开了铁星月,他自己却抢着上前去探看。
蠢材啊!蠢啊!萧秋水心中又急又愤,心中忍不住大骂!
只听铁星月怒道:“你干嘛推人?!你难道治得好他!”只见那双破鞋已经踮高了脚,显然正在翻柳有孔的眼皮,凝神注视。
这时忽听“呼噜”一声,接着“嗤”之声破空。便是铁星月的狂吼与邱南顾的怪喝!
他们果然动上了手!
“呼噜”是钟无离铁杵的声音。
“嗤”则是柳有孔双针的声音。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39
第十五章 铁星月与邱南顾
地上的脚步速交错起来,时急止时迅动,以及搏斗声与怒吼。
——他们怎么了?他们怎么了:
——铁星月啊!邱南顾啊,你们究竟怎么了?!
遇险了!
钟无离先出的手!
十一尺长的铁杵,趁铁星月往后的时候,呼噜地疾刺了出去,然而重要的是“嗤”地一声!
这“嗤”地一声,是铁杵前端部分破空之声,真正可怕的不是杵柄的力量,而是这辛辣、迅疾的一刺!
“呼噜”是钟无离长杵带起的声音,“嗤”才是杵端那一下急刺!
急刺铁星月后颈!
铁星月一闻声,立时回头,那一刺,等于是刺向他咽喉!
杵长,刺急,按理说铁星月怎么都避不开去。
可是铁星月不避?
他只做了一件事:
他一拳打了出去!
“崩”!
血肉的拳头击在刺尖之上,竟发出金石之声!
更令钟无离大惊的是:铁刺被击断了!
铁星月似一点也不痛,另一只拳头已飞了过来:
因为惊愕,钟无离竟避不过这一拳,“蓬”地被打飞出来,天旋地转,天乌地暗,天惊地动,向后倒飞,“砰”地撞飞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最后撞在那藏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邓玉函的桌子上!
“哗啦啦”……一阵乱响,所有的东西都塌了下来,白桌布扯裂,露出了萧秋水等……
钟无离一出手,柳有孔也出手了!
柳有孔出手更快,但他的双针为何没发出声音?
因为发不出声音。
邱南顾似也料不到一个彪形大汉会使的是两口针,又因离得大近,难以相拒,竟做了一件事:一把抱住柳有孔。
拦腰抱住柳有孔,柳有孔的双手,也挣脱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对瞪着,一时都呆住了。
邱南顾强笑着打招呼道:“晦,你好。”
两人脸本来贴得极近,而今简直是鼻唇相接了,柳有孔青了脸色,怒叱:“你……”
邱南顾笑嘻嘻地道:“没办法,我不能松手,一松手你一定会刺瞎我双眼:嘟嘟嘟,现在脸贴脸,两个大男人,多难看啊!真是,我都叫你不要用这种招式嘞!”
柳有孔又气又怒,一时说不出话来。
邱南顾嘻皮笑脸道:“你很气是不是?唉呀,想暗算我们啊,我们其实一过霁虹桥,便知不妙,怎么河里一个地方的鱼全翻了肚子,一定有毒,这是当旺时分,茶楼上怎么没有人,只有你们两个怪物?”
“招牌上明明写的是‘权力居’,你当我们傻的呀?还想不到跟‘权力帮’有关系么?我们心里倒是早有防备啦!蠢才!”
柳有孔怒吼一声,拼命力挣,两人相距已无缝隙,柳有孔双臂使针已至半途,性命交关,邱南顾也死命抱住,哪敢放松?
——听到这里,唐方才知道这两个邋里邋遢的莽汉,居然是粗中有细的豪杰。
——也明白了铁星月、邱南顾二人,何以接得下柳双洞、钟一窟二人的狙击。
——南明河中的死鱼,显然是因为南宫松篁的尸首:这百毒神魔之弟子,死在河中,还是可以毒死了河中无辜的鱼群,令人不寒而栗。
桌椅翻倒,布裂人现,却听铁星月大喜怪叫道:“哈!哇!妈妈喊哩唱呀!哈!唿唿!你们啊原来在这里!嘻!你们好哇!”
然后一个劲儿地冲过来,抓住萧秋水使劲地摇个不停道:“妈妈的!老大好!好久不见了哇!”
然后又抓住左丘超然就是一拳,再给邓玉函一脚,一面欢叫道:“死老二,鬼老三,哈哈!我们又见着了!”
就着又走向唐方。唐方差点没给吓晕过去了。铁星月却皱眉摇了摇头道:“奇怪?这标致的妞怎么没见过?”又抓住萧秋水打了一拳哇哇叫道:“好哇!居然有个叮当啦,也不告诉我老人家!”
这下可惨了,原来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邓玉函的穴道被封,铁星月兴奋过度,居然没有看出来,萧秋水惨在不能言语,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铁星月径自兴奋,大声呼叫道:“喂!喂!死铁口!老大他们来啦!哇哈哈!乐死我了——”
却猛见一人乌着脸自破碗烂凳中站了起来,原来是鼻血长流的钟一窟。
铁垦月奋然叫道:“好哇!你还没有死啊!来来来,我再补你两拳。”
飞奔着过去,钟无离大叫一声,一杵打下去,铁星月兴奋过度,竟忘了闪避,钟无离本已伤,功力大减,却听“碰”的一声,铁杵打在铁星月背上,铁杵竟弯成半月形,铁星月闷哼一声,竟然没事,还一把抢过铁杵,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下大家都看呆了。
却听“崩”的一声,铁杵竟给他咬了一个缺口!
只听铁星月躁道:“妈妈的,居然咬不断!”竟发狂地把铁杵往身上、腰间、臂上、腿间,又拗又缠,那十一尺长的铁杵立时变成了棉花糖一般,卷成一圈又圈,拗成一段又一段。
这下不但萧秋水他们看呆了,就连钟无离也怔住了,铁星月拗罢铁杵,抬头看见他,大吼一声:“哈!你还在呀,小老弟——”
钟无离吓得三魄去了五魂,怪叫一声:“妈妈呀——”火烧屁股似的,没命似地飞跑,铁星月也一面叫:“喂喂喂别走——”一面没命似地追!
一追一逃,两人在甲秀楼上,顷刻间绕了几十个圈。
左丘超然白了脸,邓玉函青了脸。
铁星月那一拳和那一脚,对无法运功抵御的左丘超然与邓玉函来说,实在不是好受的。
萧秋水当然也不好受。
那边的邱南顾与柳有孔,也分出了“胜”“负”。
柳有孔既挣不脱,邱南顾也腾不出手,柳有孔挣得一脸通红,忍不住骂道:“去你妈的!”
邱南顾却光火了,“我妈妈又没犯你,干吗骂我妈妈!”
一张口,就咬了过去!
这一下,柳有孔也没有料到,这一口,就咬个正着。
柳有孔的鼻尖,竟给邱南顾这一口噬了下来。
柳有孔惨嚎一声,疼痛难当,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头就向邱南顾脸上顶了过去。
邱南顾也猝不及防,挨了一记,双手一松,退了三四步,又要冲来!
柳有孔虽然痛不欲生,但他体格魁梧,又足智多谋临危不乱,“嗤嗤”弹出双针!
这双针不是攻向邱南顾,因为他知道,以邱南顾武功身手,这双针是威吓不了他的。
这双针是射向萧秋水这边的唐方与邓玉函的。
攻其必救!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40
他已看出萧秋水等人与邱南顾等之感情非同凡响,而萧秋水等人穴道被封制,飞针射向他们,邱南顾必抢身去救,却没料到,邱南顾、铁星月二人,是大事细心、小节粗心的莽汉。
这两口飞针射向唐方与邓玉函,邱南顾根本不顾。
有什么好顾?!邱南顾心忖:萧秋水他们才不会连两根小小的飞针都是躲避不了!
这飞针飞起时他同时飞起,柳有孔捂住鼻子,断未料到邱南顾又到了他面前,打出一记鹤咀锄!
这一记“鹤咀锄”虽没真要了柳有孔的命,但也真的要了柳有孔一只眼!
柳有孔惨叫一声,翻身穿窗,飞坠落河,邱南顾也不穷追,但十分得意。
此番柳有孔虽未丧命,但在以后的《神州奇侠》故事中再出现时,他是名符其实的“柳有孔”,而且是活脱脱的“柳双洞”,鼻子一个洞。眼睛一个洞!
飞针极快,双双掠过铁星月前面。
铁星月本可双手接住,但他正忙着揍人。
原来他追钟无离不到,追了十一二个圈,兴味索然。鞋子又破了大洞,脚板全伸了出来。他蹲下来要套好鞋子,却正在穿时,“呼”地一个人一脚踩在他背上,铁星月大怒,一挺身,仓皇间也摔了一个大跤,在地上打了一个照面:原来就是钟无离!
原来铁星月蹲下去穿扎鞋子,钟无离脸部痛极,以为铁星月还在追他,失心丧魄,乱跑一场,竟已跑了一个大圈,看不清楚,恰好撞到铁星月,跌了一大交,猛见又是这天神般壮汉,真是唬得傻了!
铁星月一见,简直是元宝天上掉,老实不客气,一连七八拳,擂在这钟无离肚子上,钟无离开始还接了三四拳,到了后几拳,劲道之重,压力之大,简直接不下了,“蓬蓬蓬”打在腹间,真是痛得死去活来,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一把推开铁星月,亦翻窗出去,落人河中去了!
铁星月揍得痛快,得意异常。
钟无离此番虽得不死,但全身骨头欲裂,待下回出现于《神州奇侠》中,鼻凹都凹了进去,正是铁星月揍的,也恰合了他的外号:“钟一窟”。
两枚飞针,就在铁星月揽着钟无离猛揍时过。
两枚小小的飞针?铁星月才不管呢!
然而这两枚小小的飞针,却是致命的飞针!
一枚飞向唐方的“人中穴”!
一枚飞向邓玉函的“眉心穴”!
夺命飞针!
飞针眼看就要取去唐方、邓玉函的性命,无人可救。
此时正是千钩一发,忽听一声暴喝,萧秋水忽然标了起来!
萧秋水可不及同时救两个人!
唐方在左,邓玉函在右,而人相隔恰好比人在中间而双手展开更阔一点,萧秋水救得了左,便救不得右;救得了右,却救不了左。
萧秋水立即跃起,把身子一横!
这一来,他形同横搁在唐方与邓玉函面前,头右足左,手掌与脚趾,刚好截住了飞针!
他双掌一拍,及时抓住了飞针,救了邓玉函,但他的脚就没那么灵活了,加上他穴道刚刚才冲破,运劲不上,所以就硬吃了一针,虽救了唐方,人也摔跌下来。
针嵌在腿肉里。
邓玉函眼中流露出感激。
左丘超然目中透露出敬佩。
唐方眼眸中隐中有泪影。
萧秋水的穴道当然也被封了,可是他怎样能在一发千钧间跃了起来相救呢?
原来萧秋水是自己冲破了被封的穴道。
唐方、邓玉函、左丘超然与萧秋水内力相仿,左丘超然练的是擒拿手,内功稍实一些,而萧秋水练的是浣花剑法,浣花剑派向来主张以气御剑,所以萧秋水的内息,又比左丘超然强一些。
这强一些儿,还不足以使萧秋水有能力自己冲开穴道。
原来萧秋水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放弃过运内功冲开所封穴过的努力,加上铁星月那一拳,他硬受一击,却早有备,把外力转成内劲:铁星月的刚劲何等犀利,萧秋水转移调息,自然一冲就破。
这种内息转移法极是伤身,何况萧秋水一旦得脱,即全力营救所以更伤元气,而今又中了一针,脸色苍白,大口气地喘息了几下,即替左丘超然解开了穴道。
左丘超然一得以脱,指疾点,解开邓玉函、唐方穴道,唐方、邓玉函即扶住巍颤欲跌的萧秋水,这时四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好像从阎罗殿前打了一转回来。这时,铁星月与邱南顾已打跑了柳有孔与钟一窟,也笑嘻嘻地走过来,左丘超然跟邓玉函一肚子火,忍不住都要发在这两个憨人的身上。
左丘超然、邓玉函也装作笑嘻嘻地走过去,唐方即扶住萧秋水。
邱南顾还笑道:“嘿,月来不见,老大怎地得了哮喘病啦?”
铁星月居然也笑道:“喂,刚才你们躺在那里,吃灰尘呀?”
左丘超然笑着握铁星月的双手道:“不是吃灰尘,而是请你吃拳头。”
邓玉函也拍拍邱南顾肩头笑道:“不止者大有病,你也有肚痛症哇。”
一说完,两人同时猝然挥拳,“蓬蓬”痛殴,左丘、邓二人与铁、邱二人是好朋友,早已知道铁、邱的要害破绽,两拳下去,两人猝不及防,痛弯了腰!
铁星月嘶声道:“妈的……打那么大力,你想死呀?!……唷……”
邱南顾嘎声道:“死人头!…你暗算本大爷……唷……王八蛋!”
邓玉函也怒道:“妈的,刚才你揍我们那么大力,现在得报大仇!”
邱南顾怪叫道:“我们见面礼向来是这样的呀!什么大不大力的?!”
左丘超然道:“我们是穴道皆被封锁,命在砧上,你们走过来,居然不解穴,由我们生死!哼!”
铁星月一脸精明地道:“那老大又怎么能动?!分明谎话!”
左丘超然怒道:“要不是老大藉你打的一拳,换劲冲穴,挺身挨针,咱们早都翘辫子咯,还等你们来救!”
铁星月、邱南顾这才想起来了,知事态严重,也不敢再辩了。
邓玉函余怒未消,恨恨地道:“妈的,今天差点给你们两个糊涂蛋害死了!”
铁星月哭丧着脸道:“我们……我们又怎么知道……知道你们穴道被制嘛……”
邓玉函恨声道“还说!——”
那边的萧秋水强笑着道:“算了。老铁和小邱今番来,毕竟是救咱们的性命,咱们应该感激多谢他们才是。”
邱南顾登时得意地道:“嘿嘿,对嘞,无论如何,我总算对你们都有救命之恩——咦——咦!你们原本不是在成都浣花萧家剑庐吗?怎会来这里?又给封住了穴道?”
——铁星月、邱南顾确是武林中、江湖上铁铮铮的好汉,也是一等一侠义之士,但他们又憨又直,行事乖戾偏激,萧秋水自是知情。
这两人也因为兄弟们这种体谅,以后在武林中不知闹了多少笑话,闯了多少龙潭虎穴,渡过了多少血腥风雨。这两人,一直是一对活宝,在《神州奇侠》的故事里,一直到陈见鬼、秦疯八等人出来后,就更加相映成趣了,这且按下不表。
萧秋水虽脸色苍白,但依然笑问道:“老铁,小邱,看来你们的武功又有精进!”
其实萧秋水并不是看来的,而是想来的。
——铁星月铜皮铁骨,肯吃苦,胆子大,勇气过人,又不怕挨打敢拼命,脾气大!武功专走大开大杀一路,为人也大气大概,不过亦因无知,所以也有点古古怪怪、神神经经就是了。
——邱南顾为人刁钻机智,惟恐天下不乱,一张铁口钢牙,最好管闲事,武功走奇门异道,待人泼辣烂缠,因为血气方刚,所以时亦疯疯癫癫,古灵精怪。
——邱南顾、铁星月二人武功虽好,萧秋水曾与他们交过手,邱铁二人武功略在左丘、邓二人之上,却仍在萧之下,而远不及唐。
——钟无离、柳有孔的武功,纵不如左丘与邓,亦相差不甚远,而今铁、邱二人能把钟、柳二人打跑,可见武功大有进境,只怕萧秋水亦未必能及。
——故此萧秋水料定在分手的这些日子里,铁星月、邱南顾二人武功必有奇遇精进。
——萧秋水是猜对了。
萧秋水这一句是没有含责备意思的话,所以铁星月、邱南顾等人十分乐意回答。
原来自萧秋水和他俩分手后,铁星月、邱甫顾顺便到桂林浣花剑派分局去拜见萧易人,这一方面是因为言谈间萧秋水对兄长的推崇,一方面是铁星月、邱南顾二人对萧易人的剽悍雄风早就心仪已久,亦想藉此拜会。
萧易人与他们亦一见如故,论及武艺,萧易人便指点铁星月,应发挥所长,既天生神力,刚勇无匹,何不苦练无坚不催的拳法、世所无匹的气势?又劝邱南顾,既然机警敏捷,何不就以应变为主,令人意料不到,刁钻古怪的身法、绝技,可以出奇制胜?
铁星月与邱南顾都大觉有理,于是痛下决心,三个月的苦练,武功便发挥所长,已远超越过从前。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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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40
萧易人是武林间难得一见的奇材人杰,据说剑法已直追萧西楼,而对其他武艺,亦能妙悟明理,普通人所参悟不出来的武功道理,只要向他说一遍,往往给他一点就点出来了,可说受用无穷。
萧易人点授铁垦月与邱南顾,亦是因为爱才之心,浣花剑派的家传剑法,规定非浣花剑派弟子不能相授,铁星月、邱南顾二人当然不是,萧易人只好发挥他们的特性,加强他们原有的武功:铁星月本来可以一拳碎砖,现今却可一拳碎石;邱甫顾本来擅长急拳快击,而今连腿也一样快了,所以这几个月下来,铁星月、邱南顾受鼓励下的潜心苦练,进步自是不少。
铁星月、邱南顾的武功,是自小苦练出来的,没有得自什么名家亲传,铁星月的拳,曾经打在土墙上,曾经打在瓦片上,撞得骨头迸裂,割得血肉淋漓,但他一天天地练下去,到现在,一拳擂下去,地上一个大洞,小树应声而断,这都是用血泪和汗,每天每夜昔练,累积而成的。
邱南顾打斗,以应变、机警、出招迅急著称,但是他五岁第一次和人打架时,一接触就给对方撂倒了,而且额角血流不止,门牙崩了一块。
从此起他打了一百四十一次的架子,没有一次不败,轻的是落荒而逃,重的是手脚骨头全折,鼻粱断裂,眼角、唇角、额角肿得像核桃,胸腹间的颜色就跟头发颜色一样,背部还有一道长尺半、深三分的刀伤。
但是在第一百四十二次架里,他赢了。
他赢后,没有欢笑,独个儿走到一个陌生的镇上,第一次买了一壶酒,一个人喝,喝了嚎啕大哭,哭到围观的人至少有四百二十一名,他才收住声音,烂醉如泥。
他赢了。因为他输时一样没有失去信心,失去勇气,所以他终会赢的。
因此他赢得一点也不侥幸。
他的快拳、飞腿、急智、变化,都是从经验中、磨练里得来的,所以很踏实,而且很有效,更不会轻易忘得了,因为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或变化,都有客观存在的血泪史。
一直在他们未认识萧秋水前,铁星月与邱南顾二人,不仅无师无派,而且连个引导的人也没有,两人也互不认识。
终于他们认识了萧秋水。
为一句好诗而间关万里来回跋涉的,为一句承诺而生死不计敢作敢为的,为一个朋友,可以上天入地舍死忘生的萧秋水。
第一个影响他们的人,是萧秋水。
铁星月、邱南顾自创一套的武功,虽然有用,而且有劲、有神采,但是历经几千百年来去芜存菁,淘汰历练下流传的武技,却更是重要且有实效,萧秋水就把这些一一指导他们。
故此,认识萧秋水后,他们功力是一进,结识萧易人后,武功又是一进。
萧秋水等入便把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如何在秭归斗权力帮,长江杀傅天义,萧家剑庐的恶斗,辛虎丘、康出渔的狙击,保护狄大夫人的张临意如何身死,以及如何冲出重围而散失,如何在桂湖遭围攻后重聚,到如何在甲秀楼上格杀南宫松篁而后中毒……一一道出,只铁星月、邱南顾两人性急气躁,每每听到紧张处,都忍不住要打岔——但是萧秋水、左丘、邓玉函等人早已熟习其性,所以还是坚持讲下去,唐方却忍不住抿嘴笑。
铁星月听得忍不住突地跳起来,大骂道:“他妈的猪八戒王七十八加九千蛋!别人打杀我还可以忍!康劫生这小子也来出卖我们!我就憋不下这口气!我就憋不下这口气!”邱南顾也吼道:“是不是!我早就说不管一切冲过去了!是不是?!这么大的热闹我们都错过了,没得玩啦!唉呀呀——要是我们在的话该多好!”
邓玉函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们自桂林跟大伙儿回去的时候,还有得你玩的!”
铁星月嚷道:“唉呀,还要等到去桂林请救兵回来呀,不行咧,万一都死光了,可没热闹——”
萧秋水变了脸色,左丘超然狠狠地在铁星月肚子上擂了一拳,痛得他大叫起来,邱南顾想想也觉不妙,赶紧笑道:“骑,骑骑,老铁小孩不识世界,童言无忌,老大不要介意。”
铁星月才知道自己乱说话,说错话,也不敢出声。
唐方圆场道:“桂林是一定要去的,萧老伯要我们在极需人手的时候冒死冲出来,一是为要求我们到桂林请援,并且也藉此示警,使浣花分局早有防备;另一方面也要把此事公诸天下,让武林同道作个警惕,团结起来共同驱敌;所以在情在理,浣花分局还是必定要走一趟的。只不知两位兄长桂林来,可知桂林浣花的人手怎样?”邱南顾却失惊道:“呀——那你就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那个方……方……方唐啊?”
邓玉函奇道:“方唐?”
左丘超然忍俊不住:“荒唐?”
萧秋水忙纠正道:“是唐方。”
邱南顾“哦”了一声道:“唐方。”
铁星月又忍不住忽然加了一句:“怎么裙子这么短。”
其实唐方裙子根本就不短,直落垂踝,只是她自小足美,善舞蹈,长轻功,穿的鞋子是祖母唐老太太亲绣的,所以罗裙也就略短一点。
她原本是穿劲装冲出浣花溪的,但一路上赶来,女干劲装未免太引人触目,所以改穿紫罗裙,真是貌美不可方物。
只是铁星月是铁挣挣的鲁男子,最看不惯人花枝招展,素来见女子都是据掩及足,而今见招近足踝,更是看不惯了;其实他只评这句,已经是对唐方很看得顺眼的了,因为他遇着女子,跟邱南顾一般,总是百般不顺眼,一个老是摇着头说:“唉,女流之辈!”
一个老是摆着手说。
“嘿,娘娘腔的!娘娘腔!”
唐方怔了怔,一时答不出话来。邓玉函没好气地问道:“那你们好端端的在桂林,怎么又会到了此处?”
邱南顾怪眼一翻道:“嘿,我们不是约好清明节后在剑庐见面吗?”
萧秋水倒是松了一口气道:“哦,那你们来的时候,桂林剑门并没有发生事儿了?”
铁星月道:“当然没事罗。孟师叔、易人兄、开雁都在那儿,还有唐……唐小姐的兄长,好像也在,还有……玉函你哥哥,也来了,有他们在,怕什么,有什么人敢来惹事,何况还有咱们两个!”
邓玉函喜道:“我哥哥来了?”
铁星月点点头道:“来是来了,不过一副好像责怨我们教坏了你的样子……”
邓玉函赫然道:“他就是那样的……老是不放心我。”
唐方也喜道:“来的是刚哥还是朋弟?”
铁星月道:“我不知道。”
唐方沉吟一会道:“很会说话的,还是凶神恶煞的?”
邱南顾倒是接道:“凶?倒是一点也不凶,人缘蛮好似的。”
唐方芜尔道:“那是唐朋。……他的人缘一向都很好。”
左丘超然倒是问道:“那你们干么到了贵州,却不去四川剑庐,溜到甲秀楼来干吗?”
铁垦月跳起来道:“吓!你以为我们想留在此地么!根本冲不进去啊,一共冲了七次,最后一次冲到山中成都杜甫草堂了,却遇到三名剑手,一个拿琴,一个拿笛,一个拿二胡,打了半天,铁骑神魔又来了,我们又被击杀得倒退八十里,回到贵州来了——根本杀不进去呀!”
萧秋水变色道:“铁骑神魔?!”
铁星月叫道:“对呀!‘铁骑厥神’阎鬼鬼和他六个徒弟‘飞骑六判官’呀!”
萧秋水赫然道:“这次‘权力帮,真是倾巢而出了,‘铁腕神魔’傅天义、‘无名神魔’康出渔、‘一洞神魔’左常生、‘飞刀神魔’沙千灯、‘三绝剑魔’孔扬秦、‘百毒神魔’华孤坟、‘灭绝神魔’辛虎丘,现在连‘铁骑神魔’阎鬼鬼也来了!”
邱南顾道:“见到阎鬼鬼也来了,我们就知道剑庐那儿一定不妙,所以拼死冲入,但阎鬼鬼这厮好厉害,我们两人斗他一个,也占不到便宜,加上他六个徒弟,一个使鞭,一个使长枪,一个使长索,一个使长链,一个使长矛,还有一个,哼,哈,居然使马鞍,实在难缠得很,所以每天都给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实在是憋气,这几天。倒是做了一件事……”
左丘超然笑问道:“什么妙事?…”
邱南顾小眼睛咕溜溜眯起一转,然后道:“我们两个人,他们六个人,我们打不过他们,便边打边逃,追得他们气喘,歇息的时候,便淬然打回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定过神来时,我们已抢了他们的马,走啦。”
唐方笑道:“抢马?”
铁星月得意地一拍大腿,道:“对!抢马!既打不过他们,就抢!抢不到,就偷!偷不到,就劫!”
邱南顾也得意地道:“是啦!一次摸两匹马,三次抓了六匹,足足仙了六匹马!哈!那六个王八,没了马就变成肚朝天的乌龟啦,提不起丝毫劲儿.大概是赶回去骑马再来打过了。”
铁星月也哈哈笑道:“他们再骑马来,我们再盗一次。我们当不成大侠,先当盗马贼也无妨。”
邱南顾道:“哪要?!我们现在多了四个人,还怕他干屁?!”
铁星月摸摸头道:“是呀,是呀,我怎么没想到……”
萧秋水道:“你们今日得以来此处,就是因为那六个判官到别的地方调马匹去了?”
邱南顾道:“是啊,那六个死鬼的马好偷,那个阎老鬼的马就不容易扒了,几次试过,都偷不到。”
铁星月道:“所以他还在左近,我们打听到今日甲秀楼来了四个形迹可疑的人,所以想来先下手为强,没料到你们……”
萧秋水道:“幸好你们来,救了我们,……不过,马呢?”
铁星月忸怩地道:“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得意无比。
邱南顾也喜不自胜:“马给我们藏起来了,好马嗳!”说着喜形于色。
唐方忽然间了一句:“你们来的时候,桂林剑门真的一点特殊的状况也没有吗?”
铁星月想了半天,道:“没有。”
邱南顾猛然想起道:“有!”
唐方问:“是什么事儿?”
邱南顾道:“别的事都很正常,只是我们临出来的那一天,桂林剑门的鸡鸭,总共九百多只,忽然间死了一半,也病了一半,这事儿似有些蹊跷……”
萧秋水脸色陡变,道:“这跟权力帮攻浣花剑庐的先兆,完全一样,鸡犬不留。”
左丘超然道:“在成都剑庐下此毒手的是‘百毒神魔’华孤坟,那在桂林剑门的想必是‘瘟疫人魔’余哭余了!”
邓玉函道:“余哭余?!这人毒冠天下,下毒本领,尤在华孤坟之上。”
唐方道:“那也就是说,在你们出桂林而赴成都时,权力帮已大肆进攻剑门了!”
铁星月变色道:“那还了得!”
邱南顾道:“我们快去!”
左丘超然疾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赶赴桂林把!”
唐方忽道:“慢着。”
铁星月奇道:“怎地?”
唐方道:“你们抢得的马呢?有马才好赶路!”
邱南顾喜道:“是呀!我们恰好六个人,而又有六匹马,这马,我们可把它们藏起来了!”
他们一行六人,沿着跨玉桥,经涵碧亭,在钓整肌附近找到了藏着的六匹马。
这六匹马,高近丈,髯至膝,尾委地,蹄如丹,日行千里,日中而汗血,正如《中荒经》所描写的汗血宝马一样。
“铁骑神魔”阎鬼鬼,原本就是西南大荒的异人,他养的马种都来自锡尔河畔大宛国,精通骑术,百丈杀人,所向披靡,兵不血刃。铁星月、邱南顾二人偷的马,正是此种千中无一的良驹宝马。
他六人上了马,但觉风和日丽,心中豁达,有纵横天下的大志。
萧秋水笑道:“晋时王嘉形容周穆工八骑飞骏马: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霄,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晖,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行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生肉翅。这八骏齐驰,直奔西昆仑之巅,是何等雄姿。今日虽仅六骑,但亦有跃马黄河的大志。”
铁星月、邱南顾二人听得齐齐发出一声长啸,甚是愉悦,意兴霓生。
萧秋水道:“事不宜迟,我们就策马上娄山,翻白云峰,渡黔江,经佯柯水,东北而上,直入广西扑桂林吧!”
众人一声大唤:“好!”意气顿生。唐方在旁嫣然一笑,风和日丽,蓝天绿地,无限美意,尽在心头。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41
第十六章 怒杀双魔
娄山亦名大娄山,在遵义县北,高峰插云,为白云峰,形势险峻,上有娄山关,为川黔间要隘。
娄山之麓有怀白亭、会仙亭遗址,均所以纪念诗仙李白者。
样柯水亦即蒙江,源出贵州定番县西北,南至罗斛县,又名北盘江,再经云南贵州广西与南盘江合,称红水江。
黔江亦名涪陵江,世称乌江,源出贵州威远县之八仙海,东北流入四川境,经涪陵东入大江,由黔入川,乌江行舟最为不易。
六骑飞骏,行为甚速,入夜,已至娄山麓,过怀白亭,宿于会仙亭。
会仙亭在当时已破败不堪,只有几处遮蔽的地方,仅留残垣碎瓦而已。
时已十七,月已有缺。
是夜风云密布,月时现时蔽,乌云游走,夜黑风急。
邱南顾有火折子。
左丘超然有蜡烛。
邓玉函找到了一只烛台,于是就着残墙遮掩,点着了一双蜡烛。
烛影摇曳,马就系在断柱之后,各人倚危墙小息,奔驰了一夭,他们都累了,按照行程来计,明日即可抵广西。
到了广西,可又是一番龙虎风云了。
所以他们先求稍息片刻,他们的战志就如月芒乌云一般,时闪时灭。
蜡烛也是一闪一明,像在黑夜里打着讯息,撑着一线微芒;而黑夜就似权力帮一般,庞大、威皇、可怖,而且无孔不入。
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邓玉函、邱南顾、铁星月等人心里都想着事情,都没有作声。
突然,其中一匹马长嗷一声,引起其余五匹马一声长嘶,六人都惊了一跳。
六人这一惊,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马又静息下来,只有蝉声的知了知了,叫个不停。
六人又进入调息的状况,只有萧秋水一直在想着事儿,一些毫不着边际的事情。
萧秋水就坐在蜡烛的前面,蜡烛的后面是丛林。
萧秋水在想:为什么马会嘶鸣?
在这时候想这些,好像并无意理。
可是萧秋水老是在想:为什么马会在这个时候叫?
这些马都是极好的良驹,不是受到惊吓,不会乱叫的。
以刚才的马嘶而言,又不似受到任何惊怖,倒似像遇到了熟人,发声而招呼一样。
遇到了熟人?
对马而言,熟人就是旧主人!
旧主人就是“铁骑神魔”阎鬼鬼!
萧秋水忽然之间,那种奇异的、奇妙的、奇特的感觉,又升起了。
就在这时,“飓”的一声,一道竟比电还快的白光,迎脸飞来!
“咄”,白芒打灭了烛光,烛芯爆出了几缕黑烟,白芒却犹未止,直射向萧秋水面门!
发力在先,来势极快,要是平时,萧秋水是绝躲不过去的。
萧秋水在前一瞬间,幸好已有了准备!
他拔剑,“叮”,撞落飞刀。
就在这时,一条无声无息,但威力惊人的黑鞭,已自黑暗中卷了出来!
鞭扫唐方颈项!
这一鞭威力奇猛,偏又无声无息,而且迅快绝伦,又发鞭在先,唐方是绝躲不过去的。
鞭与刀,几乎是同时出手的。
鞭比刀长何止十倍,但刀却是飞刀。
飞刀比鞭更快!
飞刀打熄了烛火,鞭才递了出去。
也因为这样,这鞭就像鬼影一般,一点都看不见。
可是飞刀打灭了烛火时,唐方也立时警觉。
唐方是一个极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
烛火一灭时,她也没有看见鞭影,但她立时机警地做了一件事:
她立时移开她在烛火未熄间原来的位置。
她甫离开,便听见她原来的石凳碎裂的声音。
那鞭子也“飕”地收回了去:来时无声,收的时候才有一记如裂帛的急风。
这一下,左丘、邓、邱、铁都知道了,叱喝、拔剑、互斗、怒吼声响起。
萧秋水冷静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大家别乱,镇静应付,唐姑娘你……”
只听唐方的声音自另一角悠悠传来:“我没事。来的人是沙千灯。”
唐方毕竟是唐门后人,在飞刀灭烛的刹那,她还是可以分辨得出飞刀的手法,乃发自何人之手。
只听邱南顾道:“还有阎鬼鬼!”
这几日来,邱南顾与铁星月二人数度力战阎鬼鬼,自然对他的鞭声甚是熟悉。
在黑暗中,大家除了警醒戒备外,心中都更加沉重。
连“飞刀神魔”沙千灯也追来了,成都浣花萧家剑庐究竟怎么了?
月亮,月亮怎么没有出来?
乌云,乌云越来越浓烈。
良久,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任何攻击。
显然,沙千灯主力是以飞刀袭萧秋水,是因为萧秋水隐然是六人中的领导者,杀了他可以乱大局。
唐方则是六人中最难应付的,阎鬼鬼的鞭想先毁了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黑暗中过了良久,还是没有任何声息。
一击不中,再也没有暴露行踪。
铁星月如怒豹一般,随时噬出,邓玉函手已按剑,左丘超然十指耸动,邱南顾也伏着,但随时飞弹而起,可是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萧秋水沉声道:“既然我们已给盯梢上,就星夜过贵州,入广西吧!”
铁星月一声大吼,道:“好!挡我者死!滚开者生!”
他们在月黑风高之际翻上娄山,登白云峰,连夜下镇宁,到了黄果树黄果镇附近。
连夜奔驰,在疾风中众人又是酣畅;又是提心吊胆,敌人想必追踪而至,而且只怕就在附近。
这时已近中夜,黄果镇上空荡无人,但水气弥漫,空朦一片,水声如雷,在远处响,萧秋水一勒马,道:“再过去就是犀牛潭了。”
唐方蹙眉扬声道:“犀牛潭。”
萧秋水道:“对,这是西南最大的瀑布,听说就是这儿。”
铁星月猛一勒马,骏马人立长嘶,铁星月兴致勃勃地道:“对!那儿就是黄果飞瀑!好大!一千只犀牛在吼,一万个铜锣在同时敲打,十万只鸡蛋同时滑落,好大好大!”
邱南顾气咻咻地道:“好了,老铁,你别形容了,你的形容是最缡线的。”
萧秋水笑道:“不过那真的是惊人,真是鬼斧神工,我们上次在白天掠过,阳光清照,气氛绝胜,逼遭数十丈彩幻迷蒙一片,你看,这镇上还距离黄果飞瀑那么远,但已水气弥空了。”
唐方道,“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去看看罗。”
萧秋水道:“我们正要绕白水河直上,再走盘江岸路渡乌江,此番正要一并去见识黄果飞瀑!”
六人一舒辔,六马齐鸣,破天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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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6:41
黄果飞瀑。
贵州本来就是著名的崇山峻岭、怒瀑危滩之地。
白水河的河水自六十公尺悬崖直泻而下,吼声如雷,水花四溅,水珠雾气时化作迷蒙细雨,落在附近的黄果镇上,故称“雨夜洒金街”,前人有诗云:
银河倒泻下惊湍,万壑雷轰珠落盘;
匹练长悬光似雪,轻飞细雨逼人寒。
六侠绕飞瀑疾驰,入马尽湿,而心中对黄果飞瀑之惊险雄魄,更是非言语笔墨所能形容的。
水湍流急。
瀑布将泻之河流,更是激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萧秋水等人行在峻石危岸上,因径道险窄,所以与急流相隔极近,只见在月夜下,黄果飞瀑不但声势惊人,而且那急流像一只魔鬼的手掌,不断地在作扭曲、挣扎、辗转,形状骇人。惨青的月亮照在水流上,更似亘古以来一种无由的神秘力量,就潜蛰在水流之中。
就在这时,天来乌云,月华顿灭。
亦在这月将隐未灭的刹那,萧秋水猛然又闪过一丝不样的念头,猛瞥见急流之中,竟有一样东西直伸了出来,在月亮下闪了一闪。
剑!
萧秋水大叫一声,反身一掌拍在唐方肩上。
这一下应极快,唐方不及闪避,砰一声跌落马来。
只听左丘超然怒喝道:“老大,你——!”
这时唐方的马背忽地冒出一件东西来:
剑!
带血的剑尖!
这剑竟穿过疾奔中骏马的下腹,而且刺穿了马鞍,而直冒了上来,这剑简直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那剑又立刻“飕”地收了回去。
那匹壮马连奔了十二三丈,才悲嘶一声,萎倒子地,落在河中,刹那间被摔落水潭,转眼不见。
要是唐方还在马上……
一柄这样霸道的剑,却用这种暗算的手段,而且用那么卑鄙的角度,向唐方这样的一个女子刺出了这样的一剑……
萧秋水变了脸色,河水怒吼,无尽无止,犹如千军万马,金兵齐呜,但这柄剑威力再大,也阻止不了萧秋水的决心:“出来!”
五匹马都已勒止。
五匹马都是在愤怒中勒停的。
五匹马上有六个愤怒的人。
唐方摔下去,左丘超然一手就扣住了她。
萧秋水左手一抄,唐方就落在他背后马上,惊魂未定,粉脸煞白。
在白水河的急流里,黄果飞瀑上游的激流中,冒出一柄剑,然后冒出了一个人头,然后冒出了整个身体,在水流暗夜下,犹如一个水怪一般,“呼”地飞上了岩,唐方吓得脸都白了。
而这人的剑雪亮一片。
这人能在激湍中稳住身形,出剑暗袭,剑穿马腹,煞是惊人。
萧秋水目光收缩,缓缓地道:“三绝剑魔?孔扬秦?!”
暗夜下,月亮隐在云层里,河水像一条怪异的白布,诡秘地扭曲抖动着,那人就站在岩边,持着雪一样亮的剑,涩笑了一笑,道:“我的剑是在水底练成的,叫做“白练分水剑’,这是三绝中其中一绝。”
他说着,剑斜垂指河,湍流立即水花溅飞,剑尖指处空落了一片岩石。
萧秋水道:“好剑。”
邓玉函冷冷地道:“可惜。”
孔扬秦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左丘超然却接道:“可惜人是极卑下的人。”
邱南顾冷然道:“凭一代剑术宗师还施这种卑鄙的暗算,失敬得很!”
铁星月做然道:“简直不配使这柄剑。”
孔扬秦怔了一怔,全身激怒得抖动起来,过了一会,又仰天长笑道:“原来如此!”
左丘超然忍不住也问道:“什么如此?”
孔扬秦笑道:“一个人有五张口,骂架是可以,吃饭也行,打起来嘛……除非是狗咬狗!”
六人脸色都变了,孔扬秦继续扬笑道:“没料到女孩子有两张口……你们这几个男孩子也有!”
这几个初出江湖的少年人初时还不知道孔扬秦讲的是什么,好一会才知道是极下流的话,唐方怒叱道:“孔扬秦,亏你还是武林名宿,居然讲出这种话,你……!”
孔扬秦笑道:“你什么!反正你们已活不过今天晚上,我讲的话,又有谁知道,哈哈哈哈……不过我对你嘛,就可以温柔一些——”
他下面的话还没有说下去,五个人一齐发出怒吼,一齐冲了过去!
萧秋水拔剑,冲出,突然之间,在这暗夜之中,急流之畔,悬崖之下,又起了,那种不祥的,不祥的念头。
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
萧秋水一顿,就瞥见一道刀光!
刀光如电!
萧秋水一掌推在邓玉函背门,邓玉函跌出七八步,但当他跌出第一步之际,刀光已没入了他的背中。
邓玉函大叫一声,停住。
左丘超然一手扶住了他。
萧秋水大喝道:“不要乱,还有强敌伺伏!”
可是铁星月与邱南顾已冲了过去。
他们虽快,但有一样东西更快!
唐方的暗器!
唐方恨孔扬秦轻薄,一出手就是三道梅花什。
孔扬秦挽起三道剑花,砸开三道梅花针,但这刹那问,铁星月、邱南顾已冲到!
唐方没有继续对付孔扬秦,因为她立时察觉邓玉函已中刀。
唐方反手撒出一蓬金针,直射飞刀来处!
一个人影立时自一处岩石中跃出,唐方转身,面向着他,萧秋水的剑尖立时也向准着那人。
可是在黑夜中,湍流边,那人影忽然不见了,幻作一团红灯笼。
左丘超然赫然道:“小心那灯笼!他就是‘红灯魅’、‘飞刀神魔’沙千灯!”
灯笼一亮,人影就不见了。
只见灯笼。
黑黝中要是亮起一线火,那注意力必定都全神贯注在那火光中。
那红灯笼既不亮烈,可是令人心血贪动。
心血责动后面是致命的一刀。
飞刀神魔沙千灯的飞刀。萧秋水与沙千灯的弟子决战过,当然知道沙家飞刀的厉害。
左丘超然则曾目睹沙千灯与朱侠武之战,要是朱侠武当时不立肢红灯笼,现在萧家剑庐早已镇守不住了。
邓平函脸色纸白,他背后呷骨处没入了一柄飞刀。
要不是萧秋水及时一推,他此刻早已沉尸白水河了。
背后孔扬秦、铁星月、邱南顾三人喊杀如水声冲天,这儿只有一盏红灯笼,以及四个静静的人影。
他们没有回头。
因为不能回头。
沙千灯的飞刀不让他们回头。
飞刀神魔的红灯笼更使他们别不过头。
灯笼红。
红灯笼后是什么?
人在灯后。
红灯笼后是黑。
要杀沙千灯,先破红灯笼。
可是他们没有朱侠武的定力。
这灯笼,他们破不了。
只要他们破不了这红灯笼,沙千灯随时可以动手。
因为他们看不见。
看不见的事情最可怖。
他们额上已沾上了汗珠,唐方尖秀的鼻尖也有水珠。
是汗珠?还是水珠?
水气雾漫,水声连环,周遭越来越看不清楚,越来越黯淡。
忽然眼前一亮。
一亮更亮,原来月亮已出了云层。
月亮的光华恰好笼罩了灯笼的光芒。
红灯笼背后露了人影。
灯笼似震了一震,红芒仿佛动了一动。
就在这刹那间,唐方立时出手。
擅使暗器的人永远最懂得把握机会。
唐家的人尤其懂得把握时机。
唐家的唐方更是能掌握时机的女孩子。
她的暗器不打灯笼后的人,而是打红灯笼。
毁灭了灯笼,才能与沙人魔决一死战!
“破”,灯笼撕裂。
如血浆一般的液体溅出,同时长空飞起一轮刀光!
唐方飞起,刀光一闪而没。
唐方在唐家不是精于暗器,而是长于轻功。
另外一道剑光飞起!
萧秋水的剑!
沙千灯既已现了形,他就要把沙千灯刺杀于剑下。
他一定要,不为什么,只为沙千灯杀伤了邓玉函。
邓玉函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朋友,他抄起了邓玉函的剑,矢志要把沙千灯杀之于剑下。
可是血浆般的液体,带着腐臭射来,他只有避开。
他一避开,沙千灯就退。
沙千灯挪动脚步,忽觉双脚已被人扣住。
左丘超然的一双手。
左丘超然不知何时己潜到他身下,双手扣住了他的双脚。
沙千灯急忙欲脱,但左丘超然飞快施擒拿法,从下抄起,抓住凹陷之骨缝,大指压内侧,中食二指运劲扣拿。
沙千灯忍痛欲踢,左丘超然闪电般抓住他脚腔前后两面,大指拿主麻筋,中食二指在后衬动,双手一滑,已钳住小腿腔骨与胖骨中间之空隙,据扣力按!再拿膝弯的伸屈筋,闪身而上,大指搭住沙千灯内转股筋,中食二指,再搭拿其外转股筋,双手一分,再全力扣住沙千灯胯节内侧麻筋,不过眨眼问的功夫,沙千灯下盘情节筋,痛苦不堪,寸步不能移。
“擒拿第一手”项释儒以及“鹰爪王”雷锋的后人,毕竟不可轻侮的。
可是沙千灯还有一双手。
他一双手,发出了两柄刀。
在这样的短距离下,沙千灯照样可以发刀,确有过人之能。
只是唐方也是暗器的第一流高手。
她发出了两颗石子,碰开了两把刀,飞落人瀑中。
沙千灯怪吼一声,他现在才弄清楚了这几个少年人的份量。
可是已经迟了。
萧秋水的剑已经到了。
他一刀就标了出去。
萧秋水挡住了他,唐方的暗器射不到。
至少他要把萧秋水杀之于刀下。
但是萧秋水的剑变了,他一柄剑变成了千百把剑点。
“满天花雨”。
浣花剑派三大绝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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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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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6:42
沙千灯只有一刀,同时也是致命的一刀。
眼看这一下就要同归于尽,这同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扑到萧秋水身前,那飞刀就没入了他的胸膛,这人却拔出了原先嵌在他身体里的刀,一刀淀出!
这一刀刺穿了沙千灯的咽喉!
同时间,萧秋水的剑也到了,沙千灯的身体被刺了上百个洞。
沙千灯惨叫,倒在那血浆一般的液体上,立即又弹跳惨嚎起来,全身发出腐臭的焦味,窜弹了几下,便翻落人瀑布中,直掉落入黄果飞瀑中,粉身碎骨。
沙千灯惨叫之际,也就是萧秋水发出一声大叫的时候。
中飞刀的人是邓玉函。
左丘超然放开了沙千灯,扶住了邓玉函。
邓玉函脸如白纸,又忽泛红潮,在水雾中咳嗽起。
左丘超然扶住邓王函,放在他胸前及背后的手都湿黏黏的,都是血。
左丘超然是触及,萧秋水是看到,他们的心都在抽痛着,唐方掠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邓玉函煞白着脸色,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深深地看着萧秋水、左丘超然、唐方,一直挣扎着,翁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
永远地闭上了眼。
左丘超然扶着逐渐冷却的邓玉函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秋水别过脸,面对黄果飞瀑,夭也雨蒙,地也雨蒙,夭地云雨凉如冰,逝者如斯夫,老三,老三,你就这样走了么?
——玉函,我要替你报仇。
——唐柔,我在唤你,你知不知道,
铁星月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一双拳头,在瀑布巨响中依然虎虎可闻。
他已中了三剑,可是孔扬秦不敢挨他一拳!
有一拳自他额顶飞过,打在坚石上,石头粉碎,铁垦月的拳头又“呼”地转了过来,朝着他的胸膛猛擂!
孔扬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敌手。
更令他心魄俱悸的是邱南顾的“蛇拳”,他出剑,邱南顾便攻他腋下“攒心穴”,他一收剑,邱南顾居然愉步踩他的脚趾!
孔扬秦可以在水中运剑,这是一绝,更可以心分二用,这是二绝!
他的剑如雪,忽裂为二,左右两片雪光,还是迫住了邱南顾与铁星月的攻势!
铁星月打得急了,忽然把上衣一脱,露出精壮的身躯,在瀑布飞溅中,愈打愈神勇,居然双手抓住孔扬秦的剑,用力一拗!。
要是别的凡铁,早给铁星月一指捏断了,但这是“白练分水剑”。
剑依然不折,但是弯了。
孔扬秦脸色也变了。
忽然一道水光飞来,在水气漫雾中,孔扬秦看不清楚,也下在意,但这一道水打在他脸上,脸上热辣辣的一阵痛,两只眼睛几乎睁不开来。
那一道水是唾液,邱南顾的口水。
邱南顾在这刹那间,趁机游身而上,一招“蛇鼠一窝,啄打在孔扬秦脚背上!
孔扬秦狂吼一声,退了五六步,邱南顾一招得手,再要进攻,忽然剑光一,闪,大叫一声,急中生智,一交跌下去,饶是跌得快,肩上还是被划中了一剑!
只见孔扬秦闭着双跟,手上两道白练,上下游走,迅若游龙,招招都是要害,原来这正是孔扬秦的“三绝神剑”绝招之三:“冥瞑剑法”,目不必视,但毫不影响剑法的发挥。
这两道剑光,一道迫住了邱南顾,但对铁星月那一道,因已被铁星月拗曲了,所以发挥较不自如,反给铁星月的勇悍迫住了。
三人打得难分难解,瀑布怒吼,飞雨溅血。
忽然之间,邱南顾觉得压力一轻。
一柄扁平而轻利的剑,封住了孔扬秦的剑势。
孔扬秦哼了一声,道:“浣花剑?”
来的人没有出声,但出手越来越急,似势必要把孔扬秦攻杀于剑下。
来人是萧秋水。
他是在愤怒中出剑。
他的剑运舞起来,所有的水珠都变成了他的剑花,浣花剑把水珠串成点点飞剑,在月色下,如神龙吐珠、游龙吸水一般,煞是好看。
不单好看,而且招招俱是杀着。
孔扬秦奋力抵挡着浣花剑势,但是邱南顾却趁机攻了进去。
孔扬秦又是惊恐,又是愤怒。
惊恐的是没料到这几个年轻人,有如许卓越的武功,以及勇悍的胆色,愤怒的是料不到沙千灯竟没有挡住他们。
他一招暗算不成,便亮出来说话,有意激怒对方,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好让沙千灯一刀得手;他们本来以为以他们两大高手之力,合力对付几个小辈,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他不知道沙千灯已经死了。
萧秋水一加入战团,浣花剑法便控制住他的三绝剑法,邱南顾乘机便攻了进来,铁星月也加强了攻势。
不能再打下去了:孔扬秦全身都湿了,也不知是雨还是汗!
他大喝一声,双剑飞出!
铁星月一拳砸开飞剑,慢了一慢;邱南顾矮身避开飞剑,顿了一桩;孔扬秦长身而起!
打不过,便要逃!
水雾弥漫,他冲入雾中!
忽然感觉双腿一紧,一名青年已抓住他足踝,如铁锁一般紧实!
他一扯不脱,正待出力,但忽然全身热辣辣地阵痛:难道、难道雾雨也有刺?
他才想起唐方——这儿有一位唐家的小姑娘。
听说唐门还有一种著名的暗器:就叫做“雨雾”。
他猛想起,意气一萎,正在这时,厉芒一闪,长空划起半道弧形,直闪入他的腹中,飞贯而出!
萧秋水的剑。
“长虹贯日”。
浣花剑招三大绝招之一。
“铁腕神魔”傅天义是死在萧秋水这一剑招下的。
“三绝剑魔”孔扬秦也是。
孔扬秦连人带剑飞落黄果飞瀑中。
这一代剑手死时还身怀两柄绝世的宝剑陪葬。
白练分水剑与扁诸神剑。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7:38
第十七章 铁骑神魔六判官
过鸡足山,掠祝圣寺,到了甫盘江,亦即古佯柯水,就是蒙江之所在。
——玉函,你死得惨。
——唐柔,我要替你报仇。
风和日丽,萧秋水一行五人,到了盘江。
贵州居中国西南的中心,地势高峻,海拔一千公尺上下,大部是由石灰岩构成的高原。境内山峡崎岖,峰峦重叠,是一个典型的山地。
由于褶曲、断层和侵蚀的影响,形成了所谓“地无三里平”的现象。
境内河水湍急,大部分横切山脉,形成一系列纵深五百到一千公尺的大峡谷。河床高低不平,落差极大,所以出现许多激流与瀑布。
河水流经的地带,有时由溶洞流出地表,成为明流,有时又流进溶洞潜入地底。因此,这些天然的因素,也造成了贵州的山岭、河谷、丘陵、盆地间的峻奇美景。
在红水河南盘江地带尤然。
尽管山色奇胜,但是——
萧秋水心中很难过。
蓝天白云,水暖风寒,到处都像有邓玉函的影子。
邓玉函一路上跟他们一起来,可是到了此地,却失去了他。
在长江之役,与剑魔之战,邓玉函也是在一起的,可是在黄果飞瀑畔,却失去了邓玉函。
邓玉函啊邓玉函!
唐方的眼睛红肿,在风中,那浮漾如波的眼,更添几番迷人。
她认识邓玉函他们只不过些许时候,可是对这一群热切可爱的朋友,已经有了深切的感情。
左丘超然、铁星月、邱南顾更是悲伤无限;想起邓玉函生前骄傲爱玩,绝不希望有沉寂寥落的时候。
邓玉函从不希望朋友兄弟沉落悲倡。
所以他们要强撑欢乐。
可是欢乐是强撑就可以获得的呜?
天下那么大,世界那么辽阔,可是缺少了邓玉函。
邓玉函,他不再活着了。
铁星月强笑道:“傅天义、沙千灯、孔扬秦,都是死在咱们手中,权力帮也该醒醒,知道咱们的存在了。”
邱南顾道:“岂止要知道咱们的存在,还要知道,有一夭,要权力帮瓦解在咱们手里。”
——他们都是年轻,而艺高胆大,更且胸怀大志,这几句话下来,已无视权力帮的权威。
萧秋水心中一动。
若然剑庐有难,天下英雄来救,还怕什么权力帮?
然而急人之难,助人之义,举世非之而不加沮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在任何一个需要救授的地方,得到的往往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往往不是仗义援手,而是落井下石。
需要救援的时候,往往自顾门前雪,而不顾他人瓦上霜,也因为如此,恶者强取豪夺愈多,权力帮等反而成了光明正大,黑道成了正派。
萧秋水年少而有大志,又激于友人兄弟唐柔、邓玉函之死,忽然意兴霓生,说了一句:“好!我们为什么不组织一个为侠而聚、为义而立、为道而战、为理而存、文武合一的社呢宁凡是有难而存义之道,纵九死,我们仍要舍身去奋斗、去争取!”
“好!”左丘超然也意兴顿生,这些日子以来,以他们数人“后生小辈”,居然可以屡挫“权力帮”,心中也大有豪气:“只是,只是就我们几
“喝!”铁星月呼吼一声,豪气方起,“有我们就够!有志于此的人自然会跟我们在一起,无志无勇的人,多一个也是滥芋充数!”
萧秋水也豪兴大发,“我们不但要组织起来,而且还要扩大,而今宋辽交兵,有志于复国退敌,还我河山的,就在一起;要苟且偷安,贪图逸乐的,且由他去!”
“正合我意!”邱南顾一拍马屁股,骏马人立长嘶,邱南顾兴冲冲道:“我们只要把正义的大旗一插,一定愈多人来,只是……只是我们叫我们名目?叫什么帮,什么派,什么门,总是不好。”“萧秋水笑道:“咱们义结金兰,就叫‘义结金兰’好了,生死同心,忧戚相共,誓灭外寇!”
唐方笑道:“好名字!但神州北望,国破山河,应以国为本,家为先,不如就叫‘神州结义’,把‘金兰’二字去掉!”
萧秋水抚掌叹道:“如此甚好/此时莺飞草长,白云天远,但见盘江水滚滚东流,无尽无忧,萧秋水叹道:“此番一结义,不知日后江湖上如何说咱们?年少结义,不惧危难?少有大志,狂妄自大?哈哈哈哈!”
铁星月仰天大笑道:“我家自我家事,好汉英雄胆,管他怎么来说着?!青灯丹心,自有丹心青灯照!”
邱南顾也大笑道:“狂就狂!妄就妄!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成大事、立大业,误会、攻击,怎免得了!”
唐方笑靥如花:“还不一定哩。说不定你们是幸运的人,不但力挽狂澜,定有一日主掌江湖,竖起正义的狂旗呢。”
左丘超然舒然道:“那我们就在盘江结义吧。”
萧秋水翻身下马:“要是玉函、唐柔也在就好了。”
萧秋水忍不住下意识说了这话,大家的心也都沉下去。
——唐柔,唐柔,你仍在么?
——邓玉函,你活着该多好,武林中正需要你主掌正义的剑芒。
他们翻身下马,撮上为证,歃血为盟,皇天后土,他们立下了“神州结义”的简章。
除开唐方,是女孩子,不在结义兄弟之内,但也列入了“神州结义”的组织里。
——直道而行,仗义而战,锄强而扶弱,救国而抗敌,是他们颠扑不破的真理。
——神州结义。
乱石睁峰,风景如画。
盘江怪石峭峻,但也如石涛的画一般,自具苍劲雄魄。
风吹过,萧秋水心情美好,却看见岸边有一处,辽阔的天地,鹅卵般的石子,生长着几棵小丛树。
绿油油的叶子,深的绿,浅的绿,一叶小小的叶子,就像小小的手指头,就像唐方小小的,珍惜着的手指头。
好清秀的小指头。
风吹来时,所有深的浅的绿意的小手指头都在招手,所有的小手,手手都在招手。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7:40
萧秋水走过去,小树只到萧秋水的腰身。
萧秋水珍惜地看着那无名的树,清绿的叶子,却意外地发现那小树结着一串串,有熟了变橘红色的果子,青涩时像叶子一般青绿的果子。
好美丽的果子:人生除了壮大的志向,朋友兄弟,定有如此美好的小小生机。
萧秋水向来不喜欢采摘,采摘虽然随心喜欢,但也形同于扼杀了生机。
可是风来的时候,他的心思更加清晰见底,像小溪一样,不会如絮似云,乱成了一团,整理不清楚。
这次他禁不住采了一把小小的果果,“江南可采莲”,他采的虽不是莲,但满心满意,都是江南。
他把那盈盈的小果子,有鲜亮的橘红,有清新的油绿,交给了唐方那白生生如玉的小手,他说:“你看。”
唐方就垂下头来看了;那小小挺挺的鼻梁一抹,很是秀丽。
萧秋水又说:“给你。”
唐方就收下了。唐方没有说话。
风自然的吹来,唐方的眼睫毛很长,一眨一眨的,很美。
萧秋水也没有说后。
奇怪是那班兄弟在此时此候,都躲到远远那边去,小声说大声笑,不知在于什么:
乌江。
这里的乌江不是安徽霸王自刎时的所在地。
此处乌江源出贵州咸宁县西之八仙海,东北流入四川境,又名涪陵江,经涪陵东入大江。乌江两岸峻岭,河虽不宽,亦不甚深,却为著名的天险。
贵州最著名的一楼一寺一江一洞,楼就是甲秀楼,寺就是鸿福寺,江就是乌江,洞就是仙人洞。
乌江待渡,最是困难,于是铁星月找了一处河汉浅显的,决定乌江跃马!
跃马乌江!
跃马是年轻的日子,年轻人豪壮的事。
他们涉水渡江,方才一半,水花飞溅中,铁星月却铁青了脸色。
对岸有七匹马迎了上来。
高大的马,高大的人。
六个壮硕的人策马分水,走在前面。
六个人六种不同的武器,长枪、飞索、铜矛、皮鞍、皮鞭、铁链,在手上不住的挥舞着,声势十分惊人。
六个人后面有一统更高大的黑马,其黑如铁,缓缓地涉水而来。既没有鞭策,也没有辔勒。
马上有一个极其高大的人,他坐在马背上的身段,就像站在马背上一般高昂。
他拿了一条鞭子,前段是铁莲,系在腕上,中段是长索,套着几个活动的圈圈,未端是皮鞭,像毒蛇一般灵活与捷敏。
邱南顾勒止了马,向萧秋水道:“前而‘铁骑六判官’,后面是‘铁骑神魔’,我们该怎样?”
左丘超然道:“乌江果不易渡。”
铁星月大声道:“冲过去!还有怎样?!”
大家望向萧秋水,萧秋水点点头,道:“冲过去。但要有计划地冲过去。”
唐方忽然问道:“上次你们二人战对方六人,胜负如何?”
邱南顾沉吟了一下,道:“虽无胜机,亦无败理。”
唐方点点头,问道:“那是二战六,和局了。”
邱南顾道:“是和局。但若阎鬼鬼一至,就不易应付了,我们二人战他一个,亦无超过四成把握。”
铁星月忍不住嚷道:“怕什么?我们可以去拼——!”
萧秋水见七骑已渐渐逼近,道:“当然不怕,但要避免无谓牺牲我们刚才结义,立志为天下事,怎可如此唐突冒失,不成大器!”
这一声叱喝,铁星月垂下了头。唐方道:“那‘铁骑六判官’由你们四人应付,阎鬼鬼暂时交给我。”
左丘超然皱眉道:“这万万不可。唐姑娘暗器虽胜我等一筹,但以个人力敌阎铁骑,却尚未足,未免过于冒险。”
唐方道:“这是逐个击破,先以强大的兵力,压服对方次要力量,再集中全力,扑杀对方主力。”
萧秋水忽然道:“我明白。”
唐方转目,一双妙目望住了他。萧秋水道:“悉闻四川唐门人多势大,而且人才辈出,暗器无双,更且熟悉兵法,人才辈出,今日才得一见。”
唐方嫣然一笑道:“你真会说话。”
萧秋水向众人道:“唐姑娘是想要先以她个人冒险缠战阎鬼鬼片刻,而我们要在这片刻间毁灭‘铁骑六判官’,再全力以助唐姑娘。这计虽有百利,对唐姑娘来说却是百害,但这是唯一可行的善策,也惟有此法可出奇制胜,减少无谓的牺牲,争战中应纯以大局着想,我们虽不愿意唐姑娘冒险犯难,但亦不可意气用事,匹夫之勇,反累大局。”
铁星月道:“那我们四人,对方六人,有两个人,还得以一战二。我……”
萧秋水截道:“我与南顾以一战二,你与左丘迅速歼敌,即助唐姑娘。”
铁星月怪眼一翻,心中一想,这也爽快,一声断喝道:“好!就这么办!”
这时六骑飞骏,挟带六种呼厉的兵器,相距已不及五丈,萧秋水豪气顿生,呛然拔剑,大喝道:“杀!”策马冲杀了过去!
五人一齐呼喝,冲了过去:这片刻问所议定的兵法大计,生死大事,都要在这风和日丽下,付诸行动,决之于存亡。
“铁骑六判官”冲近时,见五骑没有反应,以为对方是吓呆了。这一下子轻敌,五侠忽策马飞跃急进时,着实给唬了一下。
马蹄激溅,水花四射,五骑当中,铁星月是第一个冲到的。
“铁骑神魔”阎鬼鬼与“铁骑六判官”本来也有计划,由六判官缠住铁星月与邱南顾,阎铁骑一人先诛其余两男一女。
他们与铁星月、邱南顾早有交战,知道厉害,却没把那两男一女——萧秋水、左丘超然、唐方——放在眼里,所以阎鬼鬼想以一人之力,先摧之毁之,再合力歼灭铁星月、邱南顾二人。
却不料“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萧秋水等也打算先破弱者,再集全力攻杀强者。
六判官就是弱者。
五马一起,六判一惊,五侠就夺得了先手。
铁星月似箭一般地冲过去!
箭快,但是知道是箭,铁星月连人带马冲过去,快接近之际人离马疾飞,快得不似人形!
他的对手拿的是马鞭,及时一鞭抽了过去!
他的马鞭打在岩石上,可以叫石头对半而开。
他的外号就叫“一鞭裂石”,名字就叫做石判官。
他那一鞭铁星月一定得避,就算铁星月避得过,也保持了一个长距离,在那样的距离下,以他的骑术与鞭法,绝不惮畏铁星月。
可是铁星月根本不避。
石判官一鞭就抽在他背上。
铁星月狂吼一声,跃上了石判官的马,在石判官鞭未及之前,已扭断石判官的脖子,跃下了马,石判官猛力抽回的鞭子“啪”地打回自己的面上,打得一脸鲜血。
铁星月飞到另一匹马上时,石判官才轰然倒了下来,掉在乌江水里。
铁星月飞上自己的马——因为他要立即去协助唐方。
他的背后皮破肉绽了一大块,可是他毫不在乎。
铁星月就是铁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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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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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7:41
一匹马跃过六匹马的头顶,一下子变了前锋,这就是原来进行最缓的:阎鬼鬼的坐骑!
这马跃一半空,唐方的手就在风中,一扬,三枚金钱镖旋打了出去!
三枚金钱镖在日光下绽放出三点金亮,马蹄溅水,在半空中纷纷洒落,唐方原要在阎鬼鬼坐骑未落定前即把他杀伤,因以阎鬼鬼的骑木论,一旦落定,就绝不易应付了。
但在半空中的阎鬼鬼,也一样难以应付。
“啪”、“啪”、“啪”长空扬起三鞭,三枚金钱镖立时被粉碎,水花激起,阎鬼鬼人马落地。唐方身子一倾,身子竟像一只轻燕一般,稍挂在马头上,一仰身,一扬手,“嗤嗤”又发出两颗银丸。
阎鬼鬼落定时,水花正遮住了他的视线,水声也掩盖了暗器的声响,阎鬼鬼心中亦正在惊疑,自己不该轻敌,飞马跃空,而这一名年轻女子,暗器手法竟如此之高。
这两颗银丸,一打在马身上,一打在阎鬼鬼胸膛上,两颗银丸都被激弹出去,唐方心中一喜,却见阎鬼鬼只震了震,那高大的黑马只长嘶一声,居然若无其事。
唐方脸色煞白,阎鬼鬼与他坐骑的实力,远超乎她的想象;她立即左手扣了五支飞剑,右手抓了一把毒砂,准备一把毒砂遮夭,五枚飞剑绝命,全力施杀手。
只是机会稍纵即逝,阎鬼鬼和铁马各吃了一颗银丸,却知道了唐方的利害,两骑之间相距虽有四丈之遥,唐方暗器快,阎鬼鬼虽长于远距离的搏击,但亦不及暗器广远,所以他立时做了一件事!
一连十六八鞭,击打在水面上,水气激溅,射向唐方脸上、身上!
唐方横手一遮,手下一慢,加上水气甚寒,唐方顿觉奇冷,就在这刹那问,阎鬼鬼已策马冲进,回手一掣,竟亮出一柄大关刀,迎头劈下!
近五十六斤重的大刀,一刀劈下来的力道,也有五十六斤,总共一百一十二斤的大力,要把唐方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唐方要发出暗器,已然迟了。
阎鬼鬼决志要一刀劈唐方于马下,他已看出,唐方的暗器,正好是他长刀远鞭的克星。
天高云开,风大如狂,左丘超然的敌手在三丈外就抛出了长索!
这长索看似易避,但在空中倏然变成了三个圈套,无论你往哪一个方面闪躲,还是要被套个正中,一旦套中,便会紧索。
这人就叫做“一绳上吊”索判官。
他最高的纪录是一条绳子同时圈出九个套子,一索同时勒死九个人。
九个不会武功的平民。
左丘超然不是平民。
而且武功甚高。
左丘超然没有闪避。
那三个套子,同时圈中了他,他在圈套未索紧的瞬间,已解开了三个套子的活结,而且迅急地,把绳索缠在他手间臂上腰问,一下子,已逼近到了索判官的马上,那时索判官手上的绳子,只剩下不到半尺长的一截。
索判官瞪大了眼,无限惊讶,左丘超然在他未定过神来之前,已一手箍住他的脖子,道:“‘擒拿第一手’授徒,弟子未人门前先得学打一年的绳结,学拆一年的绳结;‘鹰爪王’的第一课,便是以徒手裂索:我就是他们的弟子。”
一说完,就像平时索判官勒死那些残弱的人一般,一手捏死了他。
左丘超然就是左丘超然。
阎鬼鬼一刀斫下去,势可开山裂石!
他这一招也就叫做“开山裂石”!
他自信这一刀无人可挡,不料眼看唐方就要溅血马上之际,忽然一个人闪来,双手抓住了他的刀,不给他砍下去!
居然抓得住他的刀!
阎鬼鬼不相信!
所以阎鬼鬼死力斫下去!
可是对方也力撑着,不给他斫下去!
阎鬼鬼就真的砍不下去!
阎鬼鬼忽然心中一凛,这样斗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有唐方在旁边,以及她那要命的暗器!
他想到了这一点时,唐方也发出了暗器。
因为有人挡在阎鬼鬼的前面,唐方既不能打出雨雾,也不能撒出毒砂,所以她射出两柄柳叶飞刀!
阎鬼鬼急退,两柄柳叶飞刀也向他疾追!
阎鬼鬼一旦把距离拉远,一扬鞭,连排两道鞭花,激飞了柳叶飞刀!
阎鬼鬼一排飞双刀,即望向来人,他要看看,究竟一手抓住他一百一十二斤的大关刀的是何方神圣!
他看到的是一个又黑又壮、大嘴巴、白牙齿的青年,就用一对肉手,抓住他的关刀,掌中有血淌下,可是这人照样是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这不在乎的铁汉当然就是铁星月。
萧秋水选他第一个来援唐方,是选对了,他的确是第一个腾得手来救援的人。
萧秋水本身却单剑斗双骑,厮杀得好不灿烂!
萧秋水的对手一个拿枪,一个拿鞍。
也就是说,一个是长兵器,一个是短兵器。
萧秋水在风急水溅中,已与对方策马来回交手五个回合了,都没有分出胜负。
五次的交锋,主要的都是枪剑相交,使枪的枪长势猛,五次交锋,萧秋水都险险以“浣花剑派”的“落”、“飘”、“回”“扫”的剑诀,勉强圈开,勉力带过。
这使枪的外号叫“一枪夺命”,人家就叫他做向判官,他五抢夺不到萧秋水的命,已经非常震愕了。
萧秋水担心的还不是他,而是那使马鞍的。
这马鞍就当作藤牌用,兵家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若没有几分真功夫,是绝对不敢使用这种短兵器的。
何况“铁骑六判官”中,只有这一人用短兵器,可见他武功之忧殊。
这人虽一直没有出手,但在一旁,监视住萧秋水的死角,对萧秋水牵制很大。
因为萧秋水知道,一旦让此人欺近身来,定必凶险异常;而拉远距离,却又有向判官的长兵器,一长一短,搭配得正好,萧秋水很觉左继右支。
这使短兵器的外号就叫“一击落马”安判官。
萧秋水虽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却肯定他有一击落马的本领。
萧秋水没有和他们交手的经验,又苦于远攻受制于向判官,近攻受制于安判官,萧秋水可以立于水败之境,却无法制胜!
就在这时刻,左丘超然来了。
左丘超然要救的是唐方,而不是萧秋水,这是原先就安排好了的。
可是左丘超然要赶到唐方那儿,首先要经过萧秋水、向、安二判官。
左丘超然策马溅水,安判官却以为左丘超然来袭,马鞍“呼”地撞了出去!
这一下,形势立变!
左丘超然冷不防受袭,而对方一出手,势无可避,眼看就要吃亏,但左丘超然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这一下子遇上安判官,正是棋逢敌手!
左丘超然左手一招“小扣擒拿”,已按住马鞍,只党来势极烈,单手无法应付,右手再一招“蚁鹤擒拿”,刁住了马鞍。
马鞍一被箍住,左丘超然立时欲施“豹虎擒拿”,套下对方这怪异的武器,就在这时,左丘超然只觉双手一痛,然后又是一麻。
左丘超然立知不妙,只见马鞍上原来长满了尖钩与倒刺,刺尖与钩嘴,全嵌入了左丘超然的掌心里。
左丘超然大惊,欲抽手,安判官马鞍一压,已钩住了左丘超然双手,只要左丘超然欲全力拔回,只怕连掌骨都会被扯断。
左丘超然出道使擒拿手以来,向未遇如此困境危机,这一下子,几乎马上就会遭致杀身之祸。
那边的萧秋水,情势却大为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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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7:42
几乎是在左丘超然接过安判官的同时,萧秋水便全力出袭!
这时的气势,可谓与前面的格斗完全不一样,萧秋水策马飞驰。水花自两边散开,直冲向判官!
向判官抖擞精神,一枪刺过,萧秋水人马合一,俯首挥剑斩!
两马交错而过,各冲出七八丈,萧秋水猛然勒马,回缰,只见向判官没有回过马首,却绰枪竖立不动,半晌,身子摇晃不已,萧秋水剑眉一耸,催马驰至,右手一抄,接过长枪,向判官终于“扑通”一声,掉下水去。
血染乌江。
双马交错时,萧秋水险险闪过向判官一枪,向判官却闪不过萧秋水剑以刀使的拦腰一斩!
萧秋水一抄住枪,回手一掷,人马不停,直奔向唐方的战场中!
那儿唐方与铁星月,也正面临危机。
阎鬼鬼一旦拉远了距离,他的奇形马鞭就成了他的菩萨千手,唐方一共躲开他十一鞭,铁星月也闪开了八鞭!
阎鬼鬼的鞭,多打唐方,是因为他还是比较惮忌唐方的暗器。
铁星月虽勇悍,但是他不敢硬挨阎鬼鬼的鞭子。
阎鬼鬼的鞭子不似石判官的鞭子,石判官的鞭子虽可以裂石,但在铁星月来说,还可以硬挺,阎鬼鬼的鞭子就不一样了。
鞭子他们是躲过了,但鞭抽在水上,激起的水花射到二人身上,那种痛楚几与挨上棍子没什么两样。
所幸阎鬼鬼也不能出太多的鞭子,因为唐方的暗器,比他的鞭子更要命,铁星月夺得的大关刀,也是长距离武器,阎鬼鬼多少有些忌畏。
萧秋水本来向阎鬼鬼后面冲来的,但他不愿意暗算,所以发出了一声大叫:“看剑!”
他的剑未到,阎鬼鬼未回身一鞭已卷住了他的剑!
阎鬼鬼用力一抽,眼看萧秋水的剑就要脱手飞去,却不料萧秋水连人带剑一齐藉势飞了过来。
阎鬼鬼反身卷剑,用力一抽,正大喝道:“起!”回过身,以为剑到手来,却不料连人也飞撞过来,这一下,避已来不及,萧秋水座下坐骑,也来势不止,“砰”地撞在阎鬼鬼马上,这两下连撞,居然把阎鬼鬼撞落马下,萧秋水有备在先,虽勉力抓住马鬃,但撞在阎鬼鬼庞然的身上,也撞得金星直冒,昏眩欲跌!
铁星月大喜呼道:“好!”
这一声“好”字,正是阎鬼鬼“哗”地掉下去的同时。
铁星月虽勇于拼命,萧秋水也是大勇的人,只是看拼命拼得值不值得而已,这一下连人带马,全力冲撞,因为情知“铁骑神魔”,大半功夫,全在马上,不先撞他落马,只怕难操先机,所以冒险犯难,硬来这一下!
萧秋水手中已无剑,剑被阎鬼鬼的长鞭卷去,一齐落人水里,萧秋水的扁诸神剑,早已在杀孔扬秦时落到“犀牛潭”里,现在他手中本来所持的,是原来萧东广佩带的古松残阙,乃是半截断剑,但是世间难觅的利器。
这剑外表看去,又钝又旧,而且是半截断剑,阎鬼鬼摔落水里,正是情急,扑得一脸是水,连忙一抖长鞭,那柄“古松残阙”便呼地一声,划空而出,飞落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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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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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7:43
第十八章 神州结义
阎鬼鬼落水的时候,却亦正是左丘超然扭转局势的契机!
萧秋水先前那百忙中的一枪,原是向安判官掷来。
安判官马鞍虽然厉害,但觉左丘然的双手重若干斤,也须以双手力扳,才能制住。
安判官把心一横,欲借倒刺回钩之力,扭住左丘超然的手反方向一扭,先把左丘超然一双手废掉再说。
要知道这种牵制法则,实力最为主要,但左丘超然受制于双手被钩刺钉住,只得往相反方向力拔,安判官欲往另一方力拔,左丘超然极可能因疼痛而力弛,双手便要废了,左丘超然竭力相抗,拼死忍痛,岂不知情势严重?!
正在这千钧一发间,萧秋水的长枪掷至!
安判官换作平时,要格这一枪十分容易,但此刻正全力与左丘超然争持之际,无法兼顾,而长枪来势凶险又不能不接!
安判官急中生智,虽腾不出手来,却借力一拗,连同左丘超然双腕,力荡一拦,“兵”一声响,马鞍格飞长枪!
但在这刹那问,左丘超然的双手突然挣脱了出来。
安判官一怔,左丘超然的手在安判官未及任何变化之前,已扣住了他的双腕。
“擒拿第一手”项释儒不但是第一流擒拿高手,而且同时也是第一级反手擒拿或“反擒拿擒拿”的好手。
左丘超然自小在他调教下,可以在水中抓住游鱼,亦可以如游鱼一般,脱出八条大汉的扣拿。
因为马鞍钩刺所制,左丘超然一直无法挣脱,而今就在安判官一分神间,双手得脱,知安判官的厉害,随机即上,即刻以“蟋蟀擒拿”扣住安判官双腕1
安判官双腕被扣,顿觉一麻,马鞍落地。
跟着下来他便听到自己双腕拆断的声音。
他想大嚷,但觉左丘超然又闪电般制住他双臂关节。
这时手腕关节的痛才传达至脑神经来,安判官怪叫一声,但他立时又听见自己双臂脱臼的声音。
安判官恐惧至极,怪叫一声:“不……!”
左丘超然双手已搭上他的双肩,在搭上的同时,安判官只觉左右琵琶骨“格嘞”一声,双手便全无力量地垂了下来。
左丘超然连挫安判官几处筋骨,即飘然身退,喘息道:“你武功很好,马鞍上虽出诈,但我赢得不公平。”
安判官忍着痛,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淌下。
左丘超然笑道:“你去吧。我不杀你。”
安判官狠狠地盯了左丘超然一眼,两人相搏,乃左丘超然跃近安判官而战,而今安判官仍在马上,他双腿一挟,勒马长嘶,涉江而去。
安判官一去,左丘超然便摇摇欲坠,手扶身边的骏马,喘息不已。
原来那马鞍的钧刺上都有淬毒,而今左丘超然双手上有数十小孔,部有黑血淌出,若换作旁人,早已毒发不支了。
惟左丘超然得“鹰爪王”雷锋的调教,“鹰爪王”到了最后一阶段,擒拿的对象都是五毒,以擒蛇而不伤手,拿蝎而不受损为训练,所以左丘超然的一双手,对安判官马鞍上的毒,还勉强可以逼住不发。
日后在武林中,除开“鹰爪王”雷锋之外,真能把双手练得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的,仅有“四大名捕”中的铁手三几人而已。
阎鬼鬼一落水中,大吼,出鞭!
阎鬼鬼毕竟是“权力帮”中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虽落败象,但临危不乱!
唐方、铁星月在此时也发动了攻击!
唐方一出手就是三枚铁蒺藜,迫得阎鬼鬼扫势易回势,挑开三枚暗器!
铁星月趁机冲近,一刀砍了下来!
这一刀原有五十六斤重,铁星月这一刀之力,却有一百一十二斤重,合起来竟有一百六十八斤的大刀,直劈而下!
阎鬼鬼的三节鞭,以嘛索、铁链、皮鞭交织而成,故可以抽扫敌手,即可挑落唐方的暗器,但若要硬接这一刀,还是断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只听大声“噔”地一响,刀花四溅,不知何时,阎鬼鬼已抽出一柄鬼头铜环大刀,硬接了铁星月一刀!
这一下互击,铁星月双腿在水中连退七八步,阎鬼鬼则一交坐倒在水星;两人都是臂力奇大,平时若在马上,阎鬼鬼左手长鞭右手大刀,所向披靡,也不知斩杀了多少敌手。
这一下相互震退,铁星月神志未复,唐方未料及阎鬼鬼有这一刀,一时未及施发暗器,缓得一缓,阎鬼鬼重新回气而立,以长鞭大刀,呼呼狂卷祈杀,萧秋水挺剑急攻,两人一时杀得难分难解。
那边的邱南顾,局势一直最是均衡。
他的对手有两人,他打从开始就找上了他们,他们也一开战就找上了他。
“铁骑六判官”本来的责任就是要缠住铁星月、邱南顾。
这两个“判官”,一个使铁链,一个使长矛,都是长兵器。
使铁链的叫“阴司锁错”铁判官,使长矛的叫“一矛穿心”茅判官。
这两人斗邱南顾,邱南顾以身法矫捷、招式刁钻著称,两人也奈他不何,走了十余招,仍分不出胜负。
这时正好是铁星月杀石判官、急援唐方时。
铁判官长链虎虎,邱南顾腾挪闪躲,尚可应付,茅判官则可怕了。
茅判官的长矛,不止一支,他的长矛每次掷出,邱南顾就几乎是在阎罗殿前打了一个转,差点活不回来。
茅判官掷到第二矛,邱南顾便竭力闪躲,不小心给铁判官在屁股上抽了一鞭,痛得哇啦乱叫。
这时正好是左丘超然杀索判官,解萧秋水之危时。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邱南顾心忖。
这刻茅判官正要掷出第四矛!
邱南顾翻了一个筋斗,怪叫道:“嗨,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这一下使两判官都呆了一呆,互觑了一眼,不知所以然。
邱南顾扬扬下颔,得意地道:“我就是慕容家的人,要是立意杀你们,你们早已不知死过几次了。”
铁、茅二判官脸色都变了变,要知在当时武林的四大世家,并非《四大名捕会京师》中的“东堡、南寨、西镇、北城”,而是“慕容、墨、南宫、唐”四家。
本故事里,唐家的后辈弟子己出来三个,他们的武功、学识,都是非常不凡的;南宫世家仅出来了一个不肖子弟:南宫松篁,但武功也非常了得。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7:43
墨家者,是直系自墨翟。墨翟乃我国第一位大侠,急人之难,勇人之事,虽杀身成仁,而足不旋踵。至于慕吝世家,排名犹在其先,素以易容、水袖、剑法著称,更可怕的是,慕容世家那一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神秘绝学,更世所无匹。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乃不管对方用什么兵器、招式、绝学、武技,慕容世家的人同样可以用其兵器招式,击杀对方,江湖中人一闻慕容世家,任何秘密武器,不传绝招,都成自己的致命丧生死斗,是故无不退避三舍。
而今邱南顾自称慕容世家后人,铁、茅二判官本自以为手中铁链、长矛,乃世间奇技,如遇上慕容世家的人,岂不自讨苦吃?所以都不免一时住手。
邱南顾是图以语言乱二人之心,却不知此番胡言乱语,惹上日后一场大祸,这且按下不表。
这边铁、茅二判官又对视一眼,怔了怔,茅判官没好气地道:“放屁!你要是慕容世家的人,为何不懂得‘以其之道,还其之身’?!”
邱南顾一听,便知二人心中实信了几分,当下道:“那是我手下留情!好!现在我不留情了!出你们的绝招吧!好让你们知道,什么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邱南顾这一下,尤其冲着茅判官说的,茅判官、铁判官互打一个眼神,又发动攻击,邱南顾以一敌二,勉力**。不过铁、矛二人心中都有了节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被人奇招制绝招,在送了性命,当下出手不敢太绝。
这一下,铁链不及原先猛烈,长矛良久只掷出了一根,邱南顾便游刃有余了。
这时候,正是左丘超然力挫安判官,萧秋水撞倒阎铁骑之际。
正好茅判官又掷出了一矛!
这一矛,因为扔时心虚,邱南顾一滚一挑,竟接个正中。
邱南顾接矛,横矛一格,架住一链,以矛柄点地,翻飞过茅判官头顶,落到马后。
茅判官一共有九校长矛,已掷出的有四根,手中持一根,马背左右还夹有四根,茅判官都是抽矛掷矛,因方位早已熟透,所以根本不必回身的。
现在邱南顾一落到他马后,他就必要回马。
他回马的刹那间,邱南顾做了一件事。
迅如急雷地把手中之矛,倒插入茅判官马屁股旁的皮鞘中。
茅判官正好回马,看不到这一动作。
铁判官大惑不解,却以为是邱南顾袭击失准,反而失矛,当下劈头一铁链打至!
茅判官一回马头,又发出了一矛!
邱南顾几经艰苦,用话来套住铁、茅二判官,得以潜身过去,却只把夺得之一矛插入对方皮鞘之中,却是何用意呢?难道真是急乱中失却准头?
这时正好是阎鬼鬼奋起以长鞭大刀,力战萧秋水、唐方、铁星月三人之际。
这边的邱南顾间不容发抓住铁链,打结一扣,竟扣住长矛!
电光石人间他双手抓住铁链,正欲解下长矛,这是敌人抢攻的最好时机!
茅判官立即发现了这点,即刻拔矛,发矛!
在拔矛的一刹,他不禁一惊,因为他清楚记得,自己仅剩四矛,怎么还有第五根矛?
但时机稍纵即逝,他已不及细想,拔矛就掷!
在拔矛未掷的前一瞬,他已感觉到矛虽是矛,但不称手,却已无暇细辩,一矛掷了出去!
就在一连两次稍顿,邱南顾已一手抓住铁练,一手把夺得的长矛,反投出去!
这一下变化极快,邱南顾夺矛掷矛,茅判官拔矛发矛,几乎是同时发出,在这种短距离下,也几乎无从闪躲,所以也几乎是同时中矛的。
但是两人中矛的情形,却完全不一样了。
茅判官被一矛贯腹,血洒乌江。
邱南顾被矛柄掷中,口中一甜,吐了一口鲜血。
铁判官见状大惊,发力一抽,欲夺回铁链。
这一抽,铁链是扯了回来了,但邱南顾轻如落叶,捎住链梢,一齐荡了回来!
铁判官状大惊,撒手弃链,邱南顾半空出链,却不打铁判官,而打在他坐骑上,坐骑惊倏一声,负痛驰奔,载着七魄去了三魄的铁判官,上岸而去,转眼不见。
在铁判官马伤人去之际,邱南顾勉强笑道:“是不是?我都说我是慕容弟子邱南顾了;是不是?现在我不是以子之道,还子之身了么?”
铁判官在马伤而奔时,本尚有回身决战之念,但见现场阎鬼鬼已落马昔战,石判官、茅判官、索判官、向判官已死,安判官落荒而逃,自己岂有挽狂澜之力,哪敢再作逗留,吓得夹马急奔,一面暗付:邱南顾确以矛杀茅判官,以链击退自己,难道真是慕容世家的人不成?
铁判官心想:这次栽在慕容家的人手里,慕容家在武林中是响铛铛的,总算不冤,所以他就认定是慕容世家下的手,以致日后江湖上掀起了另一场翻天巨浪。
这边的邱南顾摇摇晃晃,倚在马上,苦笑了一下:铁判官在臂部的一链,茅判官在胸前的矛击,毕竟是有十足的份量的。
幸好邱南顾毕竟是邱南顾,他挺得住。
阎鬼鬼知道自己快要见鬼了。
他的大刀全遭铁星月所压制,长鞭无法罩得住唐方的轻功与萧秋水的“仙人指”与“飞絮掌”:
“锦江四兄弟”曾以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涵三人三力,行险博杀“铁腕神魔”傅天义。
何况现在有铁星月,武功只在邓玉函之上,绝不在邓玉函之下,至于唐方的轻功、暗器,也比左丘超然更上一层楼。
然而阎鬼鬼的武功却不见得比傅天义高。
再加上他已失坐骑,而且兵败卒逃,手下“铁骑六判官”有四个真的去了地府见判官去了,另两个也落荒而逃。
这些对他作战的心情,都大有影响。
偏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本来也想趁机逃命,但这件事,终于使他活不了命。
他的鞭子断了。
他的鞭子当然不容易断的,但他刚才卷住萧秋水的剑,发力一拖。
萧秋水的剑是丢了。
但是萧秋水那毫不起眼的剑就是“古松残阙”。
那一拖之下,长鞭已有了极大的缺口,阎鬼鬼并没有察觉得到,大力挥舞下,鞭子终于“呼”地断成两节,半节“嘘”地飞上了半天。
就在这刹那间,铁星月、萧秋水、唐方,都已全力发动。
铁星月大关刀压制他的大刀。
萧秋水的指掌牵制住他的断鞭。
唐方就猛下杀手。
她原来扣着的毒砂与五把飞剑,就在这一刻间,全都打了出去!
阎鬼鬼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毒砂迷住了他的眼睛。
唐方撒出毒砂时是载上轻薄的手套的,这毒砂虽只有轻微的毒量,但也是唐方身上暗器毒性最重的一种。
唐方本身就痛恨淬毒的暗器。
她打出的五枚飞剑,方才是致命的。
阎鬼鬼倒下去的时候,鲜血自乌江水中冒了出来。
大家都嘘了一口气,唐方轻吁道:“幸亏他倒了,因为我的暗器也快发完了,不然……”不然真不堪设想。
萧秋水、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唐方翻身上马,众人的衣杉都湿了,且在江中,经大风一吹,无限清爽,大家忽然都冒起了豪情壮志。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6 17:44
铁星月豪笑道:“名震天下的“权力帮’,横行武林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铁骑神魔’阎鬼鬼,‘三绝剑魔,孔扬秦,‘飞刀神魔,沙千灯,以及他们的手下弟子‘三才剑客’、‘双洞二魔,、‘铁骑六判官’都或死或败在我们手里,我看‘权力帮’虽名震天下,李沉舟虽冠绝江湖,也没什么惹不得的。”
萧秋水笑道:“只要我们这些人存在,就算剩下一小撮,也要荡除他们.……只是我们也要充实自己,武功要练好,学识要够,才能成廓清天下之志。”
左丘超然道:“那么这连番的搏斗只是口后平天下大志的一个前提罢了。而今跃马乌江,好不痛快!”
萧秋水大笑道:“此鸟江虽非昔日万人之敌的楚王自刎地,但天险地绝,今天我们在此涉江而过,就要替江湖开创出一个局面来!此时饮马乌江,他日澄清天下,扬威中原,再来携手同进,跃马黄河!”
邱南顾哈哈大笑道,“昔汉高祖开道斩蛇,我们是飞瀑除妖,乌江歼霸……这是我们‘神州结义’的第一战首功!”
萧秋水仰天大笑道:“过瘾过瘾!痛快痛快!前途崎岖,但‘神州结义’的旌旗高扬,云飞风起!”
唐方见大家在马上,其时风大,臼下江中,意兴飞跃,抿嘴笑道:“剑庐紧急,我们还是催马赴桂林,再图大汁。”
萧秋水闻言一省,向唐方笑道:“是。我们正要渡乌江去。”
唐方一笑,灿若花开,芳心可可,温柔无限。
作者:
安徽小刀
时间:
2018-5-26 18:01
第二部 两广豪杰
第一章 落地生根
桂林山水甲天下。
阳朔山水甲桂林。
“陶潜彭泽五株柳,潘岳河阳一县花;两处争如阳朔好,碧莲峰里住人家。”
阳朔之山以多胜,以奇胜,以秀胜。山势多无规则,或欹或立,或卧或叠,无所不有,却紊而不乱,奇峰具异,就算信笔挥就风景人物的大问家,笔挽江山的大诗人,亦无从写起。
阳朔之美,可想而知,萧秋水一到阳朔,即放出了“九天浣花神箭”。
“九天浣花神箭”是烷花剑派的紧急联络讯号。
萧秋水放出的那一种“九天院花神箭”,是非常特殊的一种,浣花剑派的子弟们只要有一人见到,必定不管一切,放下一切,赶来联络。
从四川到贵州,由贵州到广西,权力帮的追杀,风声鹤唳,无所不在。
权力帮就像是一个史前的巨人,随时可以抹去几只蚂蚁的存在。
所以萧秋水一入阳朔,即放出“九天浣花神箭”。
铁星月瞧着萧秋水自怀中掏出浣花神箭,又发出神箭,神箭飕地一声,升上半空,轰地爆出千万朵火树银花,铁星月瞧了老半天,忍不住摸摸萧秋水的额角,试探地道:“有没有发烧?”
萧秋水怔了一怔:“发烧?”
铁星月开怀地道:“你有没有病?”
萧秋水道:“你发神经啦?”
铁星月佛然道:“你才是发神经哪。我们被迫得那么惨,又大白天的,你还有心情来放烟花?”
“烟花?”萧秋水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在放烟花?”
左丘超然笑道:“那是讯号,浣花剑派的特殊紧急联络讯号!”
邱南顾道:“这讯号管用吗?”
萧秋水道:“这儿已是阳朔,桂林一带的浣花剑派弟子,一见无有不来的,就算浣花剑派的熟悉朋友,见了也会赶来。”
邱南顾道:“自从乌江除七赝后,权力帮的人好像没盯上咱们了,一路上倒是无事,真不过瘾。”
唐方忧心地道:“倒不知桂林浣花分局如何了?”
萧秋水想了想,正色道:“有我大哥、二哥在,天大的事也扛得住,何况还有孟师叔、还有玉平兄,以及你两位兄长也在,看来不是权力帮挑得起的!”
左丘超然叹了一口气道:“成都浣花剑庐里,也有萧伯伯、唐大侠、朱大侠、萧夫人,甚至有‘掌上名剑’、‘阴阳神剑’二位前辈,但权力帮一样敢挑了……只怕……”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又一声短哨,萧秋水喜道:“接应的人来了!”
来人快骑。
马高大,在马上的人却矮小。
马后面扬起丈高的灰尘,马冲过处连小树都倒了,马的速度丝毫不减。
马冲到五人身前,马上的人一勒,即时给勒止了。
连多冲一步都没有。
邱南顾脱口赞道:“好马!”
铁星月却大声道:“好臂力!”
马上的人一点而起,落在地上,落时没有声音,到地后却鞋面与土齐平,原来已把硬地踩了两个凹洞来。
左丘超然也忍不住道:“好内力!”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却向萧秋水拱手,萧秋水喜道:“马竟终,你还在浣花?!”
只听那人大笑道:“我生为浣花人,死为浣花鬼,怎会不在浣花!萧少主,咱们又见面了!”
铁星月忽然走前去,板着脸孔问:“你是‘落地生根’马竟终?”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当下正身向铁星月,冷冷地道:“我是,什么事?”
铁星月道:“是单刀斗月狼,九死一生渡怒江,在桂林浣花剑派的‘九命总管、落地生根’马竟终?”
马竟终不耐烦地道:“便是我!你要怎地?”
铁星月忽然对他的肩膀用力一拍,又抓住他的手力撼欢呼:“嘿嘿嘿,你这朋友我交了!”
马竟终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向萧秋水道:“他是——?”
萧秋水还来回答,铁星月已然道:“铁星月,铁树开花的铁,星星在眨眼的星,月色多么美丽的月,铁星月。”
马竟终迷迷茫茫地望着那如瓜子般小的脑袋,小眼睛,大嘴巴,塌鼻子,和那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实在想不出哪一点像铁树开花?哪一点像星星眨眼?哪一点像美丽月光?只好勉强招呼了一下。
萧秋水又介绍他认识唐方、左丘超然、邱南顾,马竟终一一点头。道:“少主发紧急‘九天浣花神箭’,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萧秋水当下就把权力帮围攻萧家剑庐,唐大、张临意、萧东广如何被暗杀,康出渔、康劫生、辛虎丘如何背叛,萧西楼、朱侠武、萧夫人如何拒敌,沙千灯、孔扬秦、左常生、华抓坟如何攻袭,四人如何冲出包围,如何面对危机四伏,如何遇见铁星月、邱南顾,如何黄果歼敌,乌江除妖,概要地叙述明白。
马竟终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萧秋水最后问了一句:“……只不知道桂林那边的孟师叔,有没有遇敌?”
马竟终道:“遇敌倒是没有。但我们一定要尽速通知孟先生等,以营救成都总部。”
萧秋水道:“好……我在成都,听说你己离浣花剑派,见你还在,我很高兴。”
马竟终目中闪动着愤怒的光芒:“还不是权力帮的中伤!他们一早已布下了局,要吃定浣花萧家,第一步就是要离间我们!我在萧家已十二年了,从二十岁起,莫不是萧世伯、孟先生提携我,我还去得了哪里!”马竟终说着目中隐动泪光:
“这些日子来,武林各门派就是中了他们的离间计,已给一网打尽的就有括苍派、崆峒派、司寇世家、太极门……”
萧秋水等俱是一震,失声道:“这么多门派?!”
马竟终点点头道:“岂止如此。连嵩山派也遭了殃,福建少林要不是各方少林弟子救援得早,也不堪设想;此外,五虎彭门,夭残帮,乌衣帮,螳螂门也归顺权力帮,近日连铁衣帮、恒山派也奉权力帮为主帮,至于抵抗的中原镖局、黄山派、血符门、潜龙帮等,中间派的全给吞灭了!”
作者:
安徽小刀
时间:
2018-5-26 18:01
左丘超然变色道:“由此看来,权力帮确想号今天下,独霸江湖了!”
马竟终长叹道:“正是。而今武林公推少林、武当二派,合力剿讨权力帮,但屡遭破坏。海南剑派邓掌门,唐家二位公于,这些日子留在桂林,也就为了此事,与盂先生、萧大公子等共商大计。”
邱南顾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便了!”
马竟终飞身上马,黄土中留下他二道深深的鞋印,他又像钉子一般地稳稳骑在马背上,道:“现在就走。”
铁星月忍不住向邱南顾交头接耳:“这人小的时候一定常常摔交,所以现在步步都落地生根。”
邱南顾道:“就是呀,我看他外号该叫‘钉子’才对。”
却未料萧秋水在一旁听到了,微笑道:“不错,我们都叫他做‘钉子’,什么人给他盯上了,一定逃不掉,什么东西给他的手拎上了,一定溜不掉,什么地方给他一双脚钉住了,一定拔不掉。”
萧秋水笑笑又道:“他是我们浣花剑派的九命总管,跟‘夜狼’那班人搏斗过,却虽败而不死;据说也曾与朱大天王交手过,亦伤而不死,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活着的,只怕现存的只有他一人。”
六骑如飞,却不是直接回临桂,却在临桂城郊歇了下来,只听马竟终道:“这里风景如画,莺歌燕舞,诸位何不吃杯清茶,再赶未完之路?”
萧秋水苦笑道:“风景虽好,但归心似箭呀!”
马竟终却微笑道:“我们不歇,马儿也该歇歇了。何况,”马竟终锐利的眼光也蒙眺起来了,“我的家乡就在临桂。”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夜征人尽望乡!
就算是最勇悍的将士,也有怀乡念家的时候;“落地生根”,不到家乡,又如何生根。萧秋水等都明白了——就算急如将令,但也该让将士出征前,有辞乡告别的机会啊。
——此去解剑庐之危,无疑是最凶险的一役,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回到家乡来。唐方宛然道:“马先生,你的家乡在临桂哪里?”
马竟终笑道:“就在附近,这儿走过去,过桥就到了;”马竟终叹了一声又道:“拙荆也在家里,知道我要回来,会烧几道小菜;”望向萧秋水等,****干唇,又道:“只不知道诸位……”
“喝茶!”邱南顾抢着道:“当然没有问题!我口渴死了,其实喝酒更好!”
铁星月悄悄加了一句:“有饭吃则更好!”
马竟终微笑揽辔往木桥那边走去,铁星月、邱南顾二人又打打闹闹地随骑而去,萧秋水与唐方对望一眼——这两个疯疯癫癫、神神经经的伙伴,是不是也懂得这一种感情,所以才抢着要走这一趟呢?
谁知道!
小桥,流水,人家。
住的地方是一栋木板屋,几缕炊烟袅袅飞上了天,门打开来,是一青衣妇人,第一句话是:“你回来了!”
马竟终说:“马上就要走了。”
那妇人只震了一下,似又立即恢复了平静,那一震装饰得极好,不留意几乎完全看不出来。目光向他们一瞟,淡淡地道:“我弄晚饭给你们。”
萧秋水忙道:“不忙,我们吃过饭后才走。”
谁都看得出,马竟终离家已久,这一次回来,竟又要走了。
他的妻子没有问去哪里,也没有挽留,他们的不舍都化成了淡然,有一天,这样一个黄昏里,他去看她,看完了就走,甚至不知道,这一生还会不会再回来。
唐方的眼眸潮湿了:为什么不吃这一顿饭呢?一定要吃这一顿饭的。
青衣妇人返身到厨房去烧饭,晚暮灶问的柴火,僻啪僻啪染红了她青布的衣裳。
马竟终一面招呼着,一面禁不住偷偷把眼睛瞄向厨房,在在都是关切之情。
“有没有辣椒?!”铁星月忽然怪叫道:“暖,有没有生辣椒?!我每餐没有生切辣椒,就咽不下饭!”
邱南顾也道:“对!对!马老兄,麻烦你跑一趟,去厨房替我拿点生辣椒来,哎哎,迟些儿出来不要紧,只要我知道你一定拿得到就好。”
萧秋水也忙道:“是是是,我这两位朋友脾气古怪,特别麻烦,只好请马先生跑一趟。”
马竟终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大步走进了厨房。
厨房肉香正浓。
铁星月向邱南顾挤挤眉,邱南顾向左丘超然弄弄眼,左丘超然向唐方点点头,唐方向萧秋水莞尔一笑。
这一笑真好。
好是好,可是肚子确是饿了。
饿得很了。
厨房火光正炽,菜香正浓,铁星月忍不住咕嗜了一声,邱南顾皱眉道:“暧,恭喜恭喜!”
铁星月没好气道:“恭喜个屁!”
邱南顾道:“恭喜你的屁路又变了!”
铁星月奇道:“什么变了?”
邱南顾道:“以前你放屁总是‘秤啮’一声,现在却是‘咕噜’一汽以前像牛放屁,现在跟猪吃草差不多一样……”
铁星月没好气道:“胡扯八通,你才放屁,我是肚子饿了的声音,谁说是放屁!”
左丘超然皱眉道:“你们每次吃饭前,才说这些杀风景的话啊!”
唐方低声叱道:“别闹,菜来了——”
数人同时回头——真比遇敌时反应还快——只见马大嫂端着两盘热腾腾的菜看,玉兰肥鸡与五彩虾仁,走了近来。
邱南顾怪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我们贪吃,只不过饿了些,其实嘛,迟一些儿也不要紧的,再迟一些儿也不要紧的。”
——肚子饿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惜他们只看到了菜,却不曾注意到热腾腾的烟雾后,马大嫂忧伤的脸。
作者:
安徽小刀
时间:
2018-5-26 18:02
菜当然不止两盘。
马大嫂继续捧上来的有清炒笋丝、蚂蚁上树、杏仁豆腐等等,萧秋水当然已开始吃了,唐方忽然问道:“马夫人闺名可是字珊一,原复姓欧阳。”
马大嫂正要转身回厨房捧菜,不禁怔注,这时马竟终正好从厨房出来,道:“是。她就是当日在江湖上被称为‘迷神引’的欧阳珊一。”
唐方笑道:“昔日名震黑白道上的欧阳姑娘而今竞成为马夫人了,也为夫婿洗手作羹汤,倒叫我们失敬了。”
马竟终看萧秋水等已吃了近半,忽然沉声道:“萧少主,马某该死,马某若有对不起您之处,待来生做牛做马,誓死以报吧。”
萧秋水奇道:“马兄何出此言?”
马竟终惨笑道,“萧少主,各位侠兄,唐姑娘,马某此举,乃情非得已这菜中有‘三日迷魂散’……”
萧秋水忽然大叫一声,伏地而倒。
邱南顾怔了一怔,也软倒下去。
铁星月大吼一声,想站起来,却连人带桌仆倒下去,盘碟尽皆破碎。
左丘超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终于又顺着木柱,滑倒子地。
唐方晃了一晃,也掼在地上,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就晕迷过去了。
“为什么?”马竟终惨笑道:“为什么?!我怎么知道:只怪你们不该与权力帮为敌,我们哪有能力挑得起天下第一大帮啊!”
欧阳珊一一直咬着下唇,下唇白无血色,现在忍不住道:“竟终,你为我这样做,值得吗?”
马竟终一字一句道:“但我已经做了。”
欧阳珊一冷声道:“我情愿去死。”
马竟终道:“你不能死,你肚里已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们这一代虽对不起人,就留待下一代去报答这份恩情吧。”
欧阳珊一颤声道:“那你要把他们怎么办?”
马竟终道:“送去权力帮在永福的分部。”
欧阳珊一道:“可是……可是他们有五人之多,怎么送去?……”
马竟终道:“装载在马车里,不会有问题的。”
忽听一人道:“那不是大麻烦了吗?”
另一人道:“我们自己走去,既省时又省力,岂不更好。”
还有一人道:“更好,更好,可惜菜不能吃,不然边带着吃,唉呀我饿扁了,饿坏了,饿死了!”
第一个讲话的人是萧秋水,第二个是邱南顾,第三个是铁星月。
左丘超然是个连说话都懒的人。
唐方也微笑睁开了眼睛。
冯竟终看得眼睛都直了,欧阳珊一脸色都白了,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把菜吃下去了吗?”
“能吃就好罗。”
“那个唐方未吃前总要用银钗去探探,今天这一探,哈,探出个……”
“银钗没有变黑,倒是变灰,想不是剧毒,于是假装倒下,看看你们怎样——”
“那些菜啊,都吃到我们袖子里去了。”
铁星月与邱南顾两人七嘴八舌他说着,得意非凡。
——从《跃马黄河》故事里萧秋水等冲出浣花开始,唐方在进食前总用银钗试探一下,在甲秀楼一役中,就是这样。
——四川蜀中,唐门唐家的子弟,既会用毒,也会防毒,就算迷药也一样测得出来。
——就在欧阳珊一捧出两道菜,又返身回厨房时,唐方立即用银钗探了一探,这探了一探之后,大家都呆住了。
——他们决定假装中毒。
马竟终没有说话,忽然出脚!
一脚踢飞桌子,飞撞铁星月!
回身一推,把欧阳珊一推出门,大喝一声,道:“快逃!”
接着拔出利刃,往腹中就插,一面大叫道:“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要不是事出猝然,要不是马竟终顾着大叫那一句话,才一刀插下,马竟终的自尽便要成为定局了。
但就在马竟终大叫的刹那,左丘超然的双手已叼住了他的手腕。
马竟终的利刃便插不下去——既给左丘超然的一双巧手缠上,任谁也挣不脱的。
没料欧阳珊一没有走,却冲回来大叫道:“竟终,要死,我们一齐死——”
那面桌子“砰”地撞上铁星月,“哒”地碎裂,铁星月却似没事一般,虎地站起来,雷霆一般地吼道:
“不准死,统统不准死!”
“正是。”萧秋水缓缓道,“我们有话好说。”
没有说话。
左丘超然再也没有抓住马竟终,因为他知道马竟终绝不会逃的。
马竟终也不是不敢跟他们交手,而是心中在歉疚,所以根本不会动手。
谁都看得出来,马竟终夫妇这样做是有难言之隐的。
大家都不愿意去强迫一对有苦衷的患难夫妻。
马竟终夫妇在长凳上对坐着,萧秋水等五人倒是站着,暮色已静悄悄地在外面四合、降临。
终于还是马竟终先说话了:“我情愿死,不希望你们原谅。”
萧秋水一本正经地道:“我们不原谅你,除非你讲出主使你的人是谁,我们要去对付他。”
左丘超然一向沉静,而今却忽然道:“对!我们一齐去对付他!”
马竟终微吃一惊,茫然道:“我们……我们一齐去对付他?!”
唐方静静地看着他,道:“生为浣花人,死作浣花鬼,你不是说过吗?今天的事,是你一时糊涂,我们还是把你当作浣花剑派的好汉,当然一块儿去对付权力帮!”
马竟终想着想着,忽然哀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们想原谅我,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欧阳珊一忍不住挂下了二行清泪:“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本来权力帮要他赶杀你们,不然就要把他给毁掉,可是他不答应!”欧阳珊一凄然道:“可是权力帮却说要杀我,他就不敢不做了,但不忍下毒,只敢下迷药……”
唐方叹道:“便是迷药。要是毒药,我们也不会这样待你。”
萧秋水道:“权力帮的威吓,你为何不告诉我大哥,或者孟先生?他们自然会出主意,替你想办法的!”
马竟终木然道:“权力帮人多势众,我……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孟先生……就算孟先生的身边,也有权力帮的人,更何况……何况珊一肚子里,已有了我们的孩子……”
马竟终说着,眼光望向欧阳珊一,欧阳珊一垂下了头,两人的眼儿,虽没有相触,但却柔情无限,凄婉无尽。
——江湖流浪的好汉,凄风苦雨的夜晚,既有了温暖的家,既有了心系的人,又何忍放弃?
——何况已有了下一代,一切都有了生机!
——谁忍以自己的任意来斫伤下一代的新芽!
——更何况是马竟终,他度过了“夜狼”的恶战,在朱大夭王手下逃过性命,更知道生命之可贵!
——落地生根,一旦给他落地,他再也不愿被连很拔起了。
——唐方不禁暗暗叹息。
“有什么了不起!”铁星月一拳捶在桌子上,“权力帮的什么‘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人魔中的孔扬素、沙千灯、阎鬼鬼,就是给我宰掉的,他们有什么了不起?!惹不得的?!”
马竟终惨然道:“你们杀掉……”
萧秋水淡定地道:“正是。刚才你说孟师叔身边也有权力帮的人,究竟是谁?!”
马竟终咬了咬口唇,道:“康出渔和辛妙常。”
萧秋水讶然道:“康出渔回来了么?”
马竟终道:“他昨天已到桂林,就是他要我去‘接’你们的。”
左丘超然恨声道:“就是他!要不是他假装中毒,伺机谋杀唐大侠、萧大伯、张前辈的后,我们早已稳住了成都剑庐的大局。”
马竟终诧异道:“原来他是自四川回广的!”
萧秋水道:“辛妙常就是辛虎丘的女儿,但辛虎丘己在剑庐中为大伯所杀,不足为患。”
马竟终舒了一口气道:“辛虎丘已经死了?!”
唐方微笑道:“正是。你瞧,权力帮并不是无敌的,不但辛虎丘死了,连华孤坟也死于浣花剑派的大门口。”
马竟终呆了半晌,萧秋水道:“现在辛妙常还在桂林浣花剑派中!”
马竟终点头。萧秋水叫道:“不妙!孟师叔不知辛虎丘是权力帮呐卧底一事,更不知康出渔是大好大恶的小人,我们要现在就禀知他!”
邱南顾道:“康出渔在哪里!这老小子那么可恶!我们不如先把他逮着,送交孟先生严惩,岂不更妙!”
马竟终一跃而起,竟也英风爽朗道:“我知道他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
眼光一瞥向欧阳珊一,竟也流露出一种伤感,刚刚起立的身子就要坐下来,欧阳珊一泣诉道:“竟终,你不要管我,要做的事,就痛痛快快去做。只求你不要离开我,让我跟你一块儿去。”
马竟终跺足叹道:“不成不成,那里危险,你又有了身孕……”
唐方忽然平静地道:“马兄,我会照顾欧阳姐姐的。”
马竟终望着唐方清澈如水的目光,哺哺地道:“我,我……”
铁星月实在看不过眼,骂道:“男人大丈夫,娘娘腔的于什么?要打,打个痛快——”
邱南顾接口骂道:“要骂,就骂个痛快!婆婆妈妈的,是真英雄豪杰怎可如此娘娘腔的!”
铁星月忍不住又骂:“想当年,你单身斗夜狼,当时江湖上比你响当当十倍八倍的人都不敢去惹他们,你却敢一人挑战。朱大天王横行长江水道,你居然以一招‘落地生根’,硬钉着船板不放——这等豪气,了不起!没料今日一见,王八蛋!”
邱南顾想想不甘心,抢着又骂:“昔年‘迷神引’欧阳珊一,也是敢做敢为的女侠,没料今天却成了负累!嘿、嘿!权力帮有什么惹不得?!我们已经挑了!惹了!有种就跟我们‘神州结义’一拼,打出面武林中正义的旗帜来!管他个狂风暴雨!理他什么横霸天下!”
铁星月禁不住又要接下去骂,马竟终虎地跳上来,一脚踏在凳子上,一脚踢在桌上,大骂道:“你们以为你们都是英雄,别人都是狗熊?是不是?他妈的!要是我老马今日不是为了日后一点火种,才不惧什么权力帮!你们无家无室的人,怎么知道我老马的难处?!去就去!你铁星月他邱南顾敢去的,咪以为我唔敢去,我讲埤你知,去阎罗王的外母个度我都奉陪!”
马竟终越骂越起劲,一张脸由苍白骂得通红,连脖子都粗了,骂到激动处,神采愤然,竟连广西话也搬了出来,骂得好不痛快。
邱南顾、铁星月二人呆了一阵,两人对望一眼,突然一齐大笑起。邱南顾笑着道:“有种有种,跟我铁口邱南顾有得比!”
铁星月也笑着大力拍马竟终的肩膀:“果然有豪气!不亏我屁王铁垦月骂得你狗血淋头,识骂人者重骂人,骂得好!嘿嘿,骂得好!”
两人不怒而笑,令马竟终大为惊讶,方才知道邱、铁二人有意要激怒自己,不禁为自己的失态赦然,的确刚才激起来的怒骂口,意气风发,正是自己当日本色!
欧阳珊一道:“竟终,躲着缩头当小人,不是你我所为,何不痛痛快快拼一拼,我要我的孩子为他爹爹而骄做,如果不死,是咱们赚了;万一死了,也乐得做同命鸳鸯!”
唐方柔声道:“嫂夫人的话说得好:马兄,不要负了嫂夫人的心意啊。”
萧秋水微笑道:“马兄,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马竟终猛地发出一声冲天长啸,道:“好:权力帮!咱们下死不休:我带你们去找康出渔!”
“康出渔在哪里?”邱南顾即刻就问。
“在永福。”
“在永福哪里?”铁星月睁大眼问。
“跟‘威震阳朔’屈寒山一齐喝酒!”
“威震阳朔?!”
“屈寒山?!”
作者:
安徽小刀
时间:
2018-5-26 18:05
第二章 四绝一君
“威震阳朔”屈寒山,不只是威震阳朔,简直是威震广西,甚至可以说得上威震武林。
江湖七大名剑,连萧西楼惊人的名气,与他一比,都要矮了半截。
屈寒山是武林宗主,也是广西武林的领袖,广西正统武林的第一人,他的剑法,据说可以以一人之力,仍可与武林七大名剑打成平手。
屈寒山为人沉着练达,公平持正饮誉天下,广西武林中,已鲜少人像他一般术德兼备、文武合一的宗师了。
屈寒山七岁练剑,迄今五十六岁,足足练了五十年的剑,可以说得上一剑光寒四十州,近十年来,已鲜逢敌手。
在声誉、武功、实力上,唯一可与屈寒山平分秋色的,恐怕只有广东“气吞丹霞”梁斗!
有屈寒山在,萧秋水等人的眼睛都亮了!
屈寒山打从权力帮建帮之始,已经是敌对,而权力帮也确认为其头号大敌,便有屈寒山、梁斗二人。
屈寒山一定不知道康出渔其实就是权力帮中“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之一。
正如萧西楼、孟相逢等不知道,康出渔是卧底、是奸细。
找到屈寒山,就可以打击康出渔!
马竟终道:“屈大侠设宴在‘一公亭’,我可以马上带你们去,因为本来我若逮得着你们,也要送你们到那儿去,交给康出渔。”
铁星月、邱南顾的眼睛更亮了,能见到广西大豪屈寒山,实在是一件令人兴奋莫名的事!
“一公亭”就是“天下一大公平”的地方。
这“天下一大公平”的横匾长十四尺,每字占约两尺,题字的人签章,金漆龙舞,就悬挂在“一公亭”梁柱之上。
“一公亭”,任何人来到这里,会武功的,不会武功的,富贵的,不富贵的,都一样公平待遇。
你就算皇亲国戚,来到这里,也是一样,因为这儿是广西屈寒山的地方。
江南两广,只有两个这样的地方,一个就是屈寒山的“一公亭”,一个就是梁斗的“自量台”。
“一公亭”内,确有许多人在喝酒宴乐,一张大圆桌于,足足坐有十二个人。
无论是谁,从灯火辉煌中望进去,第一个望见的,总是一个颀长、黑须、脸带微笑、双眉斜飞入鬓的老者。
这不是因为他坐在居中,面向亭外,而是他从容的气派,一方面可以参与喧闹中毫不碍眼,另一方面却自有遗世独立的意态,令人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而且看了第一眼后,足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后,更想看第三眼,看着看着,竟会给他的风度所吸引住了。
而他背上、腰间,身上到处都没有剑。
威震阳朔的“一剑光寒四十州”的屈寒山,居然没有佩剑!
萧秋水等人虽没有见过屈寒山,但是一眼就可以肯定他就是屈寒山。
当他们看到屈寒山身边的人,就忍不住想冲过去把他揪出来。
那人在谈笑风生,又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不是康出渔是谁!
康出渔身边那个人,铁星月一见,便忍不住冲出去了,他想立即冲出去把那人的鼻子打扁,叫他以后再也不敢出卖朋友。
那人正是康劫生。
所以铁星月就立时冲了出去。
他做梦都想不到这围酒席坐着的是些什么人。
萧秋水一把抓不住他,铁星月已冲了出去,眼前一花,“砰”铁星月已打中康劫生鼻子一拳,酒菜翻飞,铁星月跨桌而去,又想再加一拳。
铁星月的拳快,他的拳可以打中飞行中的苍蝇、蚊子,也可以一拳打碎一块硬石。铁星月的拳极为有力。
铁星月自负没有人能接得住他的神拳。
但他也眼前一花,右拳已被人一手拿住。
这还得了?!
铁星月“呼”地义打出左拳。
那人一叼手,又扣住了他的左拳。
铁星月的左右双拳,可以开碑裂石,但落到此人手中,犹如石沉大海。
铁星月此惊非同小可,只见一人,白衣宽袍,精悍短小,猛想起一个名字:
“江易海”!
江易海!
“五湖拿四海”的“九指擒龙”江易海!
也就是《跃马黄河》故事中,四川成都剑庐观鱼阁前,唐方转述唐柔告诉她的左丘超然之大敌:江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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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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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06
左丘超然乃天下第一擒拿手项释儒与鹰爪王雷锋的唯一嫡传门徒,十五岁时已以一双手,击败黑道上鼎鼎大名的“铁环扣”佟振北,但有一次遇上这“五湖拿四海”左丘超然不敌,给拿住了,要不是及时放了一个臭屁,臭不可当,逼得江易海退开,左丘超然恐怕就在那一役中给废了。
江易海也在座中!
铁星月当然也听说过这件传说,急中生智,大叫一声:“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放屁了!”
江易海是一个向有洁癖的人,一听此语,大吃一惊,赶快松手。铁星月一旦得脱,虎地飞上桌面,双脚一阵乱扫,把菜盘都扫落地上,居高临下,四周一看,只见康劫生掩着口鼻缓缓站起,江易海远远地盯着他,其他的人郡离计了桌边,只有一人,安详地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微笑地看着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铁星月歪歪头,看着他,招呼道:“你好!”
那人笑笑,也道:“你好!”
铁星月问道:“你是谁?”
那人笑道:“我姓屈,草字寒山。”
铁星月笑道:“哈哈哈!你就是屈寒山,一定能屈能伸,耐暖耐寒了!”
这几句话,简直匪夷所思,也不知铁星月的小脑袋,怎么会联想到那里去了?众人都按捺不住,屈寒山却依然笑道:“你又是谁?”
铁星月认真地道:“我叫铁星月!”
屈寒山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铁星月怒道:“铁星月啊!铁星月你都没听说过,就是那个潮州屁王铁星月啊,跟那个福建铁口邱南顾齐名的呀!”
屈寒山呆了半晌,道:“还是没听说过。”
铁星月骂道:“小邱,小邱这厮没听说过我的大名,那一定不认识你了,真是孤陋寡闻……。”
屈寒山不笑了,道:“你在桌子上,要不要下来?”
铁星月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赶紧道:“等一下才下来,现在不下来较安全,有什么事?”
屈寒山淡淡地道:“因为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你若要下来我就等你下来才问,你若不要下来我就现在问。”
铁星月一昂首道:“那你现在问吧!”
屈寒山冷冷地道:“你和你的朋友,事先完全没有通知,就潜入了‘一公亭’,而且还闯进筵席来,一拳打伤了我的客人,踢翻了我的首饰,更站在我吃酒的桌子上,踩碎了饭碗,要我抬头跟你说话——。”
屈寒山顿了一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所以你最好给我一个公平的交代:——否则,你也会受到公平的礼待,我会打扁你的鼻子,把门牙嵌在你的额头上,教你把耳朵挂在眼盖上,你——相不相信?”
铁星月相信。
铁星月活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来。
他在韩江上,打过鳄鱼;景阳冈上,踢过老虎;更在京城大道上,揍过仗势欺人的朝廷大官。
这些他都没有怕过,甚至与武功厉害过他数倍的高手如阎鬼鬼等交手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
但是屈寒山说了那句话后,他却感到一阵寒意,笼罩了心头,他着实感到害怕,就算是现在屈寒山恢复了笑容,他还是抹不去心中的惊惧。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幸亏这时萧秋水已冲了出来。
萧秋水跃出来之际,其他一旁的人正在纷纷喝骂铁星月:“哪来的莽夫:敢在‘一公亭’闹事!”
“一来就打人!你这小子欠揍啦?”
“谁敢对屈大侠如此不礼貌,活不耐烦吗?”
这些人七嘴人舌的在说话,只有一个人平平淡淡他讲了一句话,就比这些声音都有力量。
“三十年来,没有人敢对屈大侠如此;屈大侠只要一句话,老夫一定第一个出来。”
这个人把话这么一讲,无疑已判了铁星月的死刑。
讲话的人是“观日剑”康出渔。
他对自己儿子被打的事一字不提,却变成为屈寒山不平而战。
萧秋水知道一切都在逆境之中,他即时说了一句话。
“屈大侠!我这位铁兄弟之所以这么鲁莽无礼,皆是因为受康出渔所害!”
这一句话一出,大家都静了下来。
康出渔盯着萧秋水,长髯无风自动,冷冷地道:“你既然挑上了我;我只好奉陪了。”说着返手,缓缓拔出了剑。观日神剑,一个人在劳山观了十年日出,十年日落,才创出来这一套与傲阳齐平的剑法,正是众人都渴切要见识的。
观日神剑,岂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所能抵受得了的?!众人心中都是这样想。
忽听一个声音道:“慢着,是怎么一回事,也让他说说。”
说话的人是屈寒山。屈寒山这么一说,康出渔的剑便拔不出来了。
萧秋水忙长揖,向屈寒山行大礼拜道:“晚辈浣花萧秋水,拜见屈老前辈。”
屈寒山笑道:“快别多礼。西楼兄可好?还有亭外的小弟妹们,也请一起现身进亭吧!”
——萧秋水脸上一热,知道屈寒山早已觉察亭外有人,甚至连来人的年龄也知道了。
唐方、左丘超然、马竟终一齐现身。
屈寒山道:“这位姑娘,步法最轻,看来又是暗器高手,可是近日江湖中以轻功见长的唐门女侠,唐方女侠?”
唐方粉脸飞红,抱拳揖道:“晚辈唐方,拜见屈大侠。”
屈寒山笑道:“另外一位,想必是萧少侠的要友,项先生与雷老兄的高足左丘少君了;还有一位,腰马沉稳,不知是不是马老弟?”
屈寒山凭步法就把唐方、马竟终的身份认了出来,铁星月听得心里一寒,马上就从桌子上走下来,恭恭敬敬向屈寒山行了一个大礼,道:“屈老爷,待会儿您要不要杀我都没关系,但您侠名盖世,虎威震天,我老铁是知道的,刚才对不住,现在来向您行个礼,赔个不是,待会儿您还是打我,也没关系,我赔礼不是叫您待会儿不要打我,这点您记清楚了。”
萧秋水怕铁星月又胡乱说话,忙接着道:“屈前辈,适才的事,确是小辈等不识礼节,鲁莽无规,前辈待会儿要处罚我们,我们当然听命,只不过这件事的起因,的确是因为这位康神魔……”
康出渔变了脸色,怒道:“胡说!——”
屈寒山却挥了挥手,道:“怎么回事?说下去。”
萧秋水立即便道:“康出渔是权力帮派出来的奸细!”
这一句一出,大家都怔住了。
康出渔怒道:“你含血喷人!我搏杀权力帮,与武林同道抗暴时,你还没有拔剑之力呢!”
旁边一名中年人,一身黄袍,脸容阴砺,手上都戴着一轻薄的手套,道:“屈公,我认为对这种信口雌黄的无知小儿,确无必要听下去。”
“九指擒龙”江易海也道:“听他胡说下去,只是诋毁了康先生的人格。”
屈寒山点点头,道:“萧少侠,这种指认权力帮的事,不是可以道听涂说的,除非你有证据,否则不可以乱讲。”
萧秋水急道:“屈前辈,事实确属如此。康先生原在四川成都浣花剑庐,权力帮来袭,家父、康先生与唐大侠,朱大侠都共同抵御,而他却是卧底,暗杀了唐大侠、大伯和张前辈!”
屈寒山目中神光暴射,道:“此事当真?!”
屈寒山身侧一名独脚持镔铁杖大汉却道:“不见得,权力帮围攻萧家剑庐一事,怎地我不晓得?当今武林同道也不晓得?而我昨天才从桂林浣花剑派出来,他们也无丝毫所闻,难道就只萧少公子一人知道?!”
那黄衣戴手套的汉子在一旁又加了一句:“究竟他是不是萧秋水,都很成问题。”
康出渔忿然道:“他倒是萧秋水,如假包换,但他是浣花萧家最不负责任、散漫爱闹、不识尊卑的家伙,西楼兄对这个劣子也颇头痛的很!”
萧秋水怒道:“你人脸兽心,谋刺不遂,家父与朱大侠饶你不杀,你还有面子说我!——”
那黄衣大汉怒叱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康先生如此说话!”
铁星月忽然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老大这般无礼!”
黄衣大汉“嘿”了一声,道:“我是‘暗器三十六手,暗桩三十六路’屠滚,你听说过吗?”
萧秋水等一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铁星月却未听过,照插说道:“屠滚?屠猪屠牛屠羊倒是有听说过,屠滚是什么东西?”
屠滚大喝一声,屈寒山却一摆手,屠滚强自忍下;铁星月径自道:“你穷叫什么?你以为我怕你呀?小邱,怎么你还不快过来,一齐来跟这屠滚蛋对骂!”
萧秋水却一把拉走他,低声疾道:“切莫如此!小邱我叫他保护马大嫂,不准出来;这人是屠滚,暗器与布阵皆是一绝,功力绝不在唐大侠之下,切勿在此时招惹他!”
铁垦月忿忿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就是看此等人不顺眼!”
一中年文士轻摇折扇,道:“萧老兄的劣子,我倒是听说过。”折扇霍地张开,上书“天马行空”四字。
屈寒山沉吟了半晌,道:“萧少侠,你对康先生的指责,要有真凭实据啊!”
萧秋水道:“屈大侠,康出渔是权力帮的走狗,我和这位唐家姑娘,都可以证实。”
屈寒山看了看他们,终于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你们太年轻了……”
——太年轻,也太没有名气了,这样子讲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萧秋水急道:“屈大侠,请先把此人拿下,三日内,我可以请家父及朱大侠来辨明!”
中年文士捂扇一反,赫然竟是“天马行地”四个写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字,冷冷地道:“可惜我们不能因为你现在的一句话,就把康先生白白地留住三日。”
忽听一人大声道:“我可以证明!”
说话的人是马竟终,他因紧张而连声音都抖起来,但仍高声喊道:“我可以证明,他一直向我施威胁,昨天又使我谋害萧少侠等,以惮成都浣花剑派危急之事不外传,并以杀我妻儿来迫我就范。”
康出渔怒道:“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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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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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07
在场共有十二人,除屈寒山本人外,还有康出渔与康劫生,屠滚与江易海,以及中年文士与独脚铁杖外,还有五个人。
这五个人一直没有说过话,插过嘴,而今一名灰衣老叟禁不住说话了:“屈兄,看来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审慎为重,这‘落地生根’马竟终的为人,我很清楚,想不致无中生有。”
屈寒山苦笑道:“我也如此想,多谢顾兄提起;”又向萧秋水等道:“今日在场的都是武林名宿,我先来一一介绍。刚才说话的这位正是‘落拓神叟’顾君山顾兄。顾兄身边的四位正是武林中有名的‘四绝一君’中的‘四绝’,‘掌绝’黄远庸黄兄,‘肘绝’姚独雾姚兄,‘拳绝’毕天通毕兄,‘腿绝’文鬓霜文兄,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四绝一君’,萧少侠、唐姑娘、马兄弟敢情早已听过?”
——萧秋水等当然听说过。
——“四绝一君”在十五年前就成了名,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有仇杀存在。
——“四绝一君”疾恶如仇,杀戮甚重,为人于正邪之间,行事十分乖戾,但仍着重江湖上“信”、“义”二字。
——“四绝一君”也是与权力帮势成水火的,因为顾君山、黄远庸、姚独雾、毕夭通、丈鬓霜五人,最看不起“权力帮”无义毁诺的作法。
屈寒山又笑向那中年文士介绍道:“想诸位一见他的折扇,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武林黑白二道闻名丧胆的‘地马行天’柳千变。”
——天马行空。
——天马行地。
——这种绝世的“天马轻功”,只有柳千变一人会。
——更可怕的不仅是柳千变的轻功,而是他一柄专打人体三**穴七十二**的千变万幻的折扇。
屈寒山继续道:“至于康先生与康公子,诸位早已熟悉,屠公与江老,你们也有照面了,而这位镔铁杖高手,便是广西尤虎关口‘独脚镇千山’彭九彭爷!”
那独脚人龇齿笑道:“我叫彭独脚,不必对我多礼。”
屈寒山朗声道:“现在座中尽是武林英杰,今晚之事,不可以没有一个公正之了决。”双目神光暴射:“这几位少侠,虽行事莽撞,但若有人卧底造假,更为武林中人所下齿,所以我们也请康先生出来为大家解说一番。”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声,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一番话下来,康出渔的脸色甚为难看,迟疑了半晌,道:“屈大侠,月前老夫多口,见萧公于言行不检,向萧老兄告诫了几句,因此惹萧公子怀恨在心,也不一定……至于这位马老弟,老夫根本就不认识他,叫我……”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只怕未必。”
康出渔猛回头,只见说话的人是“肘绝”姚独雾;怒问道:“此话怎说?!”
姚独雾没有答话、“掌绝”黄远庸却接道:“不幸得紧,兄弟等昨天已到桂林,恰好看见康先生你与这位马老弟在争吵着,又恰好听见你康先生拔出了剑,狞笑着说出那句:‘你不答应?那你还要不要性命?要不要你妻子的性命?要不要你妻子肚子里那孩子的性命?’其实,今日我们来找屈大侠,为的就是要请屈大侠来处理你康先生这一桩子事。”
康出渔脸色阵红阵白,屈寒山怒道:“果真有此事?!”黑髯竟无风自动,飘飞而起。
康出渔却一时答不出来,“落拓神叟”顾君山却沉重地加了一句:“是君子、小人,我都不管,我最恨的是伪君子。”
这句话听得萧秋水心头一热,禁不住脱口想叫一声:“好!”只听屈寒山又道:“黑道白道这我也不管,古语:盗亦有道。我屈某人杀的是‘无道之盗’!”
康出渔终于沉不住气,喝道:“你们要硬迫我认,老夫无话可说,你屈大侠究竟要我怎样?!”
屠滚忽地站出来,就站在康出渔身边,冷冷地道:“诸位也不要迫人太甚才好。”
屠滚这样一站,他的双手依然在背后,可是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身上没有一柄刀、一把剑,甚至没有半枚暗器,可是唐方却深切地知道,这人一扬手间至少可以发出四五种不同的暗器来,而且其中有二三种是淬有剧毒的暗器。
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些暗器;她希望唐大还在,可是唐大已经死了。
——要是唐朋在就好了,唐朋一向足智多谋;或者唐猛在也行,唐猛会把他的敌手打到透不过气来。
“拳绝”毕天通却突然站出来,冷笑道:“屠滚,我也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近月来,你从湖北辗转到湖南,再由湖南到江西,为的是什么?!我们间关万里的追踪,到了福建,才抓到你的证据……”
屠滚脸色忽然涨红,怒道:“你说!什么证据?!”
毕夭通冷冷地道:“嘿!嘿!你在连城见到权力帮十九人魔中的余哭余时,开始亮出来的是什么?!”
在一旁的“肘绝”姚独雾冷冷接道:“权力帮的血符!”
屠滚脸色大变,突然双眉一震。
唐方急叫道:“小心——”
唐方是唐门的人,唐门是江湖上暗器第一家,她自然看得出屠滚要发暗器,而且发的是绝毒的暗器。
但是毕天通突然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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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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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07
就在同时,屠滚的双手就倏地一扬——
暗器不多,只有两点蓝芒。
唐方一见到这种暗器,脸色就变了。
这种暗器本来就是多的,越少越不容易发。
能够一扬手发两枚而已的,唐家年轻的一辈中,只有唐大、唐宋、唐朋几人而已。
唐方本身就不能。
而且这种暗器不能接,不能沾,也不能挡,是暗器中的至毒。
唐方实在想不出毕天通如何闪躲。
毕天通没有闪躲。
毕天通忽然击出双拳。
“咄”!“咄”!拳撞上暗器!
两点暗器斜飞出去,隐没不见。
毕天通的拳头依然没有收回来,直冲向屠滚。
萧秋水心中一动,他好像见过这样的拳路。
——朱侠武的铁拳,无坚不摧的神拳!
屠滚怪叫一声,骤然扬起双手。
他用戴手套的双爪要抓住毕天通的拳头。
就在这时,一道急影掠起,掠起的同时,已到了毕天通身前,还没看清楚这来人的身影,这人已“霍”地打向毕天通的死穴!
一柄合拢的折扇!
毕天通全神贯注对付屠滚,怎避得开这如闪电的一击?!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大吼!
一个人忽然冲了近来。
冲近来就是一记左肘!
肘冲使招扇的“地马行天”柳千变!
柳千变不及伤人,招扇一开,“啪”,肘撞中招扇!
柳千变脸色立时一变,那人又是大吼一声,一记右肘又反撞而至!
柳千变立时不在那里了,他猛退,翻身,筋斗,飘飞,落于丈外,那人一记右肘打了一个空!
但那人的左肘立时又到了,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夹着一声怪叫,力撞而至!
柳千变立时升空,“砰!”肘撞中围墙,围墙哗啦啦地坍倒了一半,柳千变轻身落在那人身前,脸上已没了笑容。
——那三肘要是有任一肘撞在身上,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那人不是谁,正是“肘绝”姚独雾!
柳千变发动的同时,独脚彭九,也挟着一声排山倒海的厉啸,一杖向毕天通天灵盖拍来。
——这一杖甫起,地上的碗筷被带得齐飞,自动碎裂,这一击,纵是铁石,也得粉碎。
毕天通全力与屠滚对敌,当然避不开,但是一人立时飞了出来,一飞七八尺高,半空中竟对镔铁杖踢出两脚!
两脚踢在杖上,人影倏分。
“独脚镇千山”彭九依然独脚而立,镔铁杖却深人士中达两尺余,敢情是竭力使自己稳下来而运力于杖中,杖才深埋人土里。
震飞的人是“腿绝”文鬓霜,他的足踝亦已深入土中。
康出渔大吼一声,身前忽然亮起一枚烈日!
观日神剑!
烈日的周围掠起两片云!
两片乌云要遮天。
两只手掌飞快如蝶,翩翩于烈日间。
乌云始终遮不住烈日,烈日也始终照不开乌云。
“掌绝”黄远庸的一双手掌!
“五湖拿四海”江易海也想动,但是他发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望着他。
“落拓神叟”顾君山的眼睛!
顾君山缓缓地,缓缓他说了一句话:“你最好不要动。”
谁都知道,“四绝一君”中,乃以一君顾君山的武功最高。
江易海也真不敢妄动。
这边的“暗器三十六手,暗器三十六路”屠滚大战“拳绝”毕天通;“地马行天”柳千变恶斗“肘绝”姚独雾;“独脚镇千山”力战“腿绝”文鬓霜;“观日神剑”康出渔苦战“掌绝”黄远庸;两造双方正杀得难分难解,把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马竟终看得眼花绦乱,目为之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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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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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08
第三章 威震阳朔
从萧秋水等伺伏亭边,到铁星月莽然出手,引起群豪不满,到萧秋水挺身指出康出渔身份,屈寒山出面调停,四绝一君指责康出渔,甚至与柳、屠、康、彭大打出手,只剩下一江易海,迟迟不敢动手,真是瞬息数变,令人目不暇给。
顾君山冷冷脱了江易海一眼,即向屈寒山拱手道:“屈兄请了。”
屈寒山忙欠身道:“顾兄请说。”
顾君山叹了一声,道:“今日我等来贵亭叨扰,又先行出手,无疑是破坏了屈兄清规,真是罪过。”
屈寒山微笑道:“顾兄为人,弟甚敬重,虽未深交,却为相知,顾兄不必多虑。”
顾君山叹道:“屈兄豪侠,弟深感佩;屈兄与五羊城梁斗梁大侠,合称‘东西二侠’,但在广西境内,人道是‘广西三山’,屈兄当知指的是什么?”
屈寒山悠然道:“若指名山,则是指柳象山、大明山与大容山,若指闻人,则指君山兄,檬江杜月山兄,以及兄弟我。”
顾君山点点头,做然道:“正是,虽然月山兄已失踪,但我们之所以能受武林人中同称道为‘三山’,除我们的名号恰好都有‘山’字外,更重要的是我们不作伪,不行诈,敢急人之难,仗人之义。”
——武林中一个称谓,来自多少血汗,得自多少努力,是值得为此而做的。
屈寒山沉吟不语,顾君山却激动了起来,道:“今日我之所以斗胆借兄之雅地剪除贼党,一方面乃敬重‘一公亭’之正义,一方面亦表达对屈大侠之崇敬。”
屈寒山哀叹道:“何敬之有?顾兄更为一代人杰风范……只是,顾兄可知不会杀错?”
顾君山扬眉道:“绝不会。近三个月来,我们一直在调查追查这几人的行踪,我可以断言的是:康出渔就是权力帮中‘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无名人魔’,柳千变就是‘无影神魔’,屠滚就是‘千手神魔’,彭九则是‘独脚神魔’,只剩下这江易海,亦是权力帮的人,身份地位尚未清楚而已,绝不会有杀错。”
这时场中的四对打斗,都其为激烈,然而却未分胜负。
——萧秋水等人眼里看得清楚,心里想得分明,屠滚、彭九、柳千变、康出渔等人的武功,绝不在自己父亲萧西楼之下,但黄远庸、毕天诵、姚独雾、文鬓霜的武功,也与朱侠武相若。
何况还有尚未出手的屈寒山与顾君山。
权力帮这边只剩下了江易海。
这个战局谁都知道是稳胜的。
屈寒山唱然道:“没有杀错,那就好了。”
顾君山断然道:“绝不会杀错的,可惜我们还未找出他们在武林中的联络人,以及那手段残毒的‘瘟疫人魔’余哭余,否则一并杀了!”
屈寒山大笑道:“一并杀了,正是人生一快!”
说着双目神光暴射,投向江易海。
江易海吓得心神一震,屈寒山长笑道:“你就认命吧!”
身如大鹏,突然掠起!
江易海一面退,一面想要应对招架。
就在这一刹间,屈寒山的姿势完全变了!
变得角度、高低、劲道、方向,都不一样!
变得扑向屠滚与毕天通战团来!
在同时间,屈寒山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一剑刺进了错愕中的“拳绝”毕天通心口。
就在毕天通发出一声哀唬之声,屈寒山已倒飞到柳千变与姚独雾的战团中,手中一闪,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已刺入“肘绝”姚独雾的咽喉!
姚独雾半声惨嘶,一肘却击中屈寒山的胸膛!
屈寒山“砰”地撞飞两丈,飞掠过一株小松树,顺手一带,“呼”地又荡了回来,并即稳住了身形,哈哈一笑,小松树应声而折,敢情姚独雾濒死一击精力全部转移到那颗树上去了。
这时顾君山发出一声尖啸。
这声尖啸真是惊天动地。
屈寒山立时收了笑容,转身面向顾君山。
正在此时,一公亭内忽然轰隆一声,现出一个大洞,一条人影忽然自洞内飞出,扑向黄远庸与康出渔的战团之中。
顾君山大喝一声:“余哭余?!”
场中人影倏分,黄远庸跌出七八步,本来一张血气红脸,刹那间变白了。
顾君山挟着厉啸掠起,彭九见有机可趁,挟排山倒海之力,一记“横扫千军”拦腰打到!
顾君山完全不避,依然冲出,砰然击中,铁拐却变成半月形,顾君山已扶住跌退中的黄远庸。
然而黄远庸苍白的脸色已在刹那间变成惨绿。
黄远庸跌在顾君山怀里,只挣扎说了一句:“……瘟……疫……人……魔……”
这一句一说完后,脸又呈暗灰色,抽搐了一阵,五官溢血,便没有气了,死时全身瘀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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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山放下黄远庸,狂吼一声。
这一声狂吼,真是山摇地动,连“一公亭”也被震得摇摇欲坠。
那边的“腿绝”文鬓霜,立时一轮快攻,迫退彭九,飞闪至顾君山身侧,两人对望一眼,一眼都是,老泪盈眶!
屈寒山还是站在那里,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全身上下还似没有一柄剑,但别人还可以知道他就是屈寒山。
不过不是“威震阳朔”屈寒山。
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屈寒山。
屈寒山还是没有说话,但比说话还要可怕。
屈寒山脸上还是微笑,但比不笑还要深沉。
适才自洞内飞人的人是一名全身白袍的人。
这人长有一张大脸,就像发水面包一般,然而眼睛、鼻子、嘴巴都极小极小,跟脸部面积简直不成比例,像偌大的卷轴中,都是空白,空白中点上淡谈几点笔墨一般。
这人走到屈寒山身边,恭声道:“屈剑王圣福。”
屈寒山微微点了一点头,还是脸带微笑。
若那白袍人就是“瘟疫人魔”余哭余,那屈寒山究竟是谁?
瞬息之变,使局势完全转变,但萧秋水、铁星月、左丘超然、唐方、马竟终都犹如在五里雾中,看不清楚。
顾君山缓缓抬起了头,银发紊乱,嘴角渗出了一丝血水;——他情急悲切下硬受独眼神魔彭九一击,毕竟受创不轻。
顾君山望向屈寒山,连眼睛也似渗出了血丝。
这个人,一举手间毁了他三个十余年来同生共死的兄弟!
屈寒山也望向顾君山,目中却全无火气。
顾君山白发无风自动,切齿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屈寒山叹了一声,恻然道:“顾兄,实不相瞒,小弟就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中的‘剑王’。”
顾君山呆了一呆,双目停滞,惨笑道:“好,好,我追查这一干人,居然就没想到你,还借你的地方来……我竟然与你同列‘广西三山’!”
屈寒山嘟嘟叹道:“顾兄何需如此悲观……权力帮要用的是人才。”
顾君山嘿地一笑,道:“屈兄真是风趣,先杀我三名兄弟,再来说这话……”骤然向身边的“腿绝”文鬓霜低声疾道:“我困住他,你走!”随着一声尖啸,一掌把文鬓霜推了出去,人却扑向屈寒山!
屈寒山一皱眉,道:“这又何苦……”
顾君山再也不打话,手上已多了一支曲尺,疯狂一般,点、打、扫、砸,力攻屈寒山。
屈寒山一面腾、挪、闪、避,一面笑道:“顾兄又何必太固执呢?”
原本高手相搏,怎有机会言语,顾君山似拼尽全力攻击,屈寒山却只闪下攻,仍有余力谈笑风生,其武功高低立分。
但屈寒山的话才到一半,下面的声音便忽然听不见了,顾君山曲尺的声音忽然增强、增烈,犹如群鬼厉啸,尖锐如裂,屈寒山的声音便断了,他的脸色也变了。
丈鬓霜被顾君山一推之下,飞出丈余,本可藉力迟远,但文鬓霜狂吼一声,叫道:“老大,我宁与你同生死……”
居然硬生生止住,再扑向屈寒山,就在这时,瘟疫人魔余哭余与九指擒龙江易海,己拦住了他。
文鬓霜那一声大叫,听得萧秋水等热血奔腾,铁星月大吼一声:“拼了——”铁拳一挥,迎面来了一条人影,当头一杖砸了下来!
来人正是独脚彭九!
铁星月拼出了豪气,大叫道:“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的碴!”
萧秋水“哩”地冲出,迎面却来了一团烈日剑芒:
观日神剑!
康出渔!
康出渔敢情已恨萧秋水入骨。
马竟终也没有考虑,也冲了出去。
他眼前人影一闪,“地马行天”四字迎面盖来!
马竟终强一吸气,硬生生顿住,险险避过一击!
来人正是“地马行夭”柳千变!
唐方见到的却是千手屠滚。
唐方倒抽了一口凉气,——屠滚却对她笑道:“听说你是唐家的女弟子么?——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乖乖听我的,二是供给我试暗器用。”
唐方没有答话,白生生纤细细的十只手指突然弹出了十数度星花,直袭屠滚。
刹时间,屈寒山与顾君山、文鬓霜与余哭余及江易海,铁星月与彭九,萧秋水与康出渔,马竟终与柳千变,唐方与屠滚尽皆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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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山的曲尺犹如狂风暴雨,不断地袭打向屈寒山,屈寒山忽然手中一震,竟又多了一柄剑。
一柄极为平凡的铁剑。
屈寒山大笑道:“对付顾兄,若用宝剑神兵,简直是轻敌,顾君这便莫怪我用此凡剑了。”
——似屈寒山这样的剑术宗师,宝剑反而成了累赘,因为他本身能使剑好,所以根本不需要好剑才能发挥出来;对付姚独雾等时,使的还算是利剑,对付顾君山,用的却是凡铁之剑。
——剑越是平凡,一落在屈寒山手里,反而更易发挥。
——个真正好的剑手不见得一定要用好剑,一个非要好剑不可的剑手,不见得就是好的剑手。
——屈寒山一剑在手,又可以谈笑自如了。
文鬓霜若与余哭余、江易海任一人单打独斗,都终不会落下风,可是以一敌二,则力不从心了。
“五湖拿四海”江易海只有九只手指,他十年前有十只手指,但那时他在武林中并不出名,直到他在十年前有一次用擒拿手拿住别人的兵器,那人力扳刀锋,把他左手一根尾指削去后,他才真正地痛下苦功,去练好擒拿手、分筋锗穴法。
他也才真正地成了名。
“瘟疫神魔”余哭余更是可怕。
他所过之处犹如一场瘟疫,他人之毒,也可以由此想见。
他几乎是完全碰不得的,他初加入战团,黄远庸就是想打他一掌,但掌方触及他的衣衫,便中毒跌了出去。
文鬓霜的双腿自是无人能挡,但江易海牵制住他的马步,余哭余的毒更防不胜防。
他暗叫要糟,这时场中忽然多了一个人。
左丘超然。
左丘超然一出现,即对上了江易海。
他以前是江易海的手下败将,可是第一擒拿手项释懦及鹰爪王雷锋的嫡传弟子,也不是好惹的,左丘超然至少暂时缠住了“九指擒龙”江易海。
文鬓霜即感压力顿轻,全神贯注对付余哭余。
余哭余甚为畏忌文鬓霜的双腿,而文鬓霜也对余哭余的毒极为顾忌,亦因彼此双方间甚为惮忌,一时相持不下。
然只是那边的左丘超然对江易海,论战情只怕已难以再久持了。
铁星月对上的是独脚彭九。
彭九的镔铁杖,号称九十三斤,加上他一抡之力,少说也有三百斤的力道!
铁星月居然毫不畏惧,一伸手便去抓!
彭九心中暗笑:除刚才顾君山硬挨他一杖外,从来没有人能空手抓得住他一杖,凭这小子也配?!
在他矢志要一杖把铁星月毙之于杖下之际,铁星月却真地抓住他的拐杖!
彭九一呆,铁星月却一拳飞了过来1
彭九百忙中一闪,险险闪过,一抬足,砰地踢在铁星月胸膛上!
铁星月一怔,因为彭九独腿,又如何出脚?
原来铁星月一把抓住他的镔铁杖,彭九一抽不回,但彭九闯荡江湖数十年,应变十分之快,奋力而起,一脚踢出,再行收回,稳落于地。
但是彭九心中,再是吃惊不已,原来铁星月挨了他一脚,居然还挺得住,依然抓住他的铁拐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敢情这小子是铁打的不成?
殊不知铁星月自己心知肚明,挨了那一脚后,胸口痛楚难当,但他更知道一旦松手,彭九的铁仗只要得脱,自己就更退无死所。
所以他死硬挺着。
唐方也是。
她的暗器一发出去,屠滚便滚了进来。
屠滚的身法竟不是闪或躲,也不是进或逼,而是“滚”了近来。
唐方所有的暗器都打了个空。
唐方心下一凛,立时飞起。
唐方的轻功在唐家年轻一代里是翘楚。
也幸好她飞升得快,直到她急升到七八尺高,才听她适才站立的地方发出了两声轻微的“嗤嗤”之响。
那是几近无声,极其犀利可怕的暗器,所发出的声响。
唐方再飘下来时,手心里已捏了一把汗。
唐方再也不敢冒进。
她不知道下一轮暗器来时,她逃不逃得过屠滚的毒手。
可是她也不能退避,屠滚是大敌,她也不能把他让给别的不懂暗器的弟兄。
那边的柳千变,已变了三种步法,四种轻功,滴溜溜地围着马竟终转着。
只要马竟终有一丝疏忽,他就可以立时致他于死地。
他的招扇随时可以变成刀子,也可以变成利剑,更可以变成判官笔。
但是他随即发现马竟终并没有象想像中那般好对付。
马竟终最大的优点就是“定”,定得令人完全攻不进去。
而且马竟终眼睛定定地盯着他,连眨也不眨一眼。
只要马竟终霎一下眼睛,只要眨一下的刹那,他就至少可以击中对手五次。
可是马竟终从开始格斗到现在,眼睛就像钉子一般,牢牢地盯着他不放。
柳千变不知道马竟终的外号就叫“钉子”。
不过见柳千变知道,就算钉子也会因日子久远而腐蚀松脱,只要一旦松落,他就可以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萧秋水不是第一次与康出渔交手。
他以前与康出渔交手过一次,那时有邓玉函的南海剑法控制着他的中锋,左丘超然的大小擒拿手牵制着他的后方,然后他以剑法逼他入死角,再由唐方用暗器招呼他。
而今却是他一个人,用浣花剑法,力敌名列当今武林七大名剑,与他父亲萧西楼齐名的“观日神剑”康出渔作生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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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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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09
烈日愈炽,落花飘零。
萧秋水已经不是仗着剑法支撑着,而是仗着他平日对各门各派武功的见识与悟性,拼死应付着。
好几次他差一些被观日神剑所伤,他用邓玉函死前紧握的佩剑,险险应付过去,有几次他差些儿丧命,还是觉得不是自己度过这九死一生大难,而是邓玉函的剑魂在庇护着他化险为夷似的。
一想到邓玉函,他气就壮了:
——玉函,我要替你报仇:
一想到邓玉函,他就想起唐柔。
——唐柔,你死得好惨!
他想到他们,就想起昔日大家在“观鱼阁”练剑的情形,所谈的话。
——邓玉函论剑:辛虎丘那一剑,胜于气势,一个人气势练足了。剑势也自然不凡;萧伯伯那一剑却胜于无处不成剑,无物不成剑,无事不成剑,于是也无可抵御,无招不是剑!
——邓玉函论剑:要出剑就要快,快可以是一切,快得你不及招架,不及应变,一出剑就要了对方的命。要出就要怪,怪得让敌人竟想不到,怪得让敌人招架不住,一出剑就杀了对方,对方还不知道是什么招式。要出剑就要狠,狠得让对方心悸,心悸便可以使对方武功打了折扣,就算自己武功不如对方,只要你比他狠,还是有胜算。
——萧东广向辛虎丘论剑:十一年前,我已知道练的不是手中剑,而是任一事一物,只要你心中有剑,皆成利器!
——还有萧秋水自己论萧东广的剑法……活用了“浣花剑法”,用到每一事物、每一时机上去,甚至还加上了变化,但并不一定要自创一派。这一点让我悟到,我们“浣花剑法”大有可为之处,是我们尚未悟到的,而我们平时大不努力、太不注意,大把剑与人分开而不是合一了!
萧秋水一想到这些,他便融会于剑术之中,在这时候,他使出来的有正宗浣花剑法,必要时偶有变招,而且其中竟夹杂着他见宰虎丘、孔扬秦使出来的“三绝神剑”,甚至还隐含张临意的“阴阳剑法”。这一轮剑法,康出渔大为震惊,真是莫测其高深。这一阵苦斗下来,也不知险死还生,独创奇招几次,遇了多少次生死大限,只是两人功力相去太远,康出渔的观日剑法,乃劳山峰顶,观日十年所得,其精纯岂是萧秋水仅以慧悟能胜!
所以萧秋水常以突有所悟勉强支持,但随时将被康出渔手下的这讹红日的焦、烤干!
就在这时候,战局又变了。
屈寒山突然停手,足尖一点,飘出丈远。
他手上的铁剑已没有了。
剑柄留在顾君山的胸前,剑尖却在他背后露了出来。
屈寒山好像有一个癖好,一柄剑如果杀了人,他便不要那一柄剑,那剑便与杀死的人;连在一起,死掉,埋掉,掩灭掉,无论是多好的剑,他都一样。
他认为一柄剑只要杀过一人,杀气便全消了,已称不上是剑。
——他有否想过自己的一双手,曾经杀过多少无辜的人?!
顾君山捂着胸口,摇摇颤颤,吃力地望着他。
屈寒山笑道:“顾兄,我早已说过,你又何苦……”
顾君山突然狂吼一声,拔地而起,曲尺宜劈身后“瘟疫人魔”余哭余的“天灵盖”。
余哭余本与文鬓霜对峙着,这一尺乃顾君山濒死一击,气势何等威壮,余哭余大叫一声,飞闪七尺,仍被尺风袭中,一只右手麻痛得抬不起来!
文鬓霜痛喊一声:“老大——”
顾君山落了下来,鲜血已染红了衣衫,喘声道:“快逃——”
文鬓霜凄声道:“我不逃——”
顾君山怒道:“你逃不出去,谁来揭破这魔王的秘密——”
文鬓霜一听,一震,一抬头,屈寒山双肩一耸,双足不动,却已闪到身前!
顾君山的身子突然直直挺起,夹着一声怒吼:“快走——”曲尺力劈屈寒山!
屈寒山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只是在忽然之间,一扬手,把顾君山胸中的剑猝然拔出来!
这一剑拔出来,血狂喷,顾君山声嘶而绝!
文鬓霜大吼一声,一切都忘了,双腿如电,向屈寒山踢了出去!
然而顾君山临死前的几句话,却打进了萧秋水的心坎里:
——你逃不出去,谁来揭破这魔王的秘密!
——我逃不出去,如何传达浣花剑庐的警讯!
萧秋水再也不顾一切,一口气攻出三剑!
这三剑全无章法,康出渔立即把握时机,用内力浑厚的观日剑法,震飞萧秋水的剑!
但是萧秋水在剑未被震飞前已松手,这一下乃康出渔始料未及,因一个剑手乃当他自己手中剑为主命,尤其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怎可以随便弃剑7!
所以康出渔用力一震,反而把萧秋水的剑震飞激射,目标是自己!
——练的不是手中剑,而是任一事一物,只要心中有剑,皆成利器!
——弃剑亦是用剑之法!
这下离得极近,剑势又来得甚快,康出渔真是吓了一跳!
但康出渔毕竟名列七大名剑之一,这名头岂是虚得,他的身形立时飞退,剑锋一直激射,他一直飞退,虽不及往侧闪避,但飞出十余尺后,剑劲不足,便落了下来,康出渔便一手捞住。
他临危疾退,至少免去了萧秋水的突袭!
他一旦得脱,大为忿怒,恨不得马上要把萧秋水剁成肉酱——可是萧秋水呢?
萧秋水已不在。
萧秋水已在他避剑的一刹那,凭着他过人的智慧与反应,做了几件破釜沉舟的大事。
萧秋水用怪招迫退了康出渔,立即滚翻于地,一跃而起,撒出一把砂子,大叫道:
“天毒地毒鬼毒神毒百毒人毒绝毒大毒砂!”
这一把砂跟着大嚷,往千手屠滚面上撒了过去。
千手屠滚正是暗器之能手,懂得暗器的人,反而越忌畏暗器,屠滚一见一团灰雾,而又从未听过这种怪名字,不禁心头一震,不敢用手去接,也不敢行险反攻,只好一连十几个滚身,滚出丈外!
等到他滚出丈外时,砂子落地,他才知道那只是砂子。
那时他真恨不得把他所有的暗器都打在萧秋水的身上。
——可是萧秋水的人呢?
萧秋水吓退屠滚,即向唐方疾道:“冲出去!”
没有多言,没有解释,然而萧秋水话中的含意,唐方却全然了解。
他们之中也像“四绝一君”一样,要冲出去,不是一个冲出去,而是全部冲出去。
同时间,萧秋水扑向江易海,唐方飞向柳于变。
唐方人未到,已打出暗器。
先打出三支飞燕棱,顿一顿,再打出四枚银梭,停一停,又打出三只红靖蜒。
柳干变原本正要向马竟终猛下杀手,但背后风声已到,他的身法立时急变,他的招扇点打拍落银梭,唐方已飞到马竟终身旁,疾道了一个字:“逃!”
那边的萧秋水忽然法下身上的衣袍,自江易海头上罩下去!
江易海本与左丘超然擒拿手相互纠缠着,左丘超然尽落下风,这一件衣袍罩来,江易海心中一凛,匆忙间不知何物,忙松手飞退,萧秋水向左丘超然大叫了一声:“走!”
这一声“走”,无疑也向着铁星月说的。
老大说走就走,不必置疑,一向都是铁星月的观念。
就算在战斗中,这观念也无甚变易,只要老大也走,兄弟亦走,他自然也一样走。
要是老大不走,或走不得,他却是誓死不走的。
这一声“走”传人他耳中,铁星月大叫一声,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带着鼻涕,喷在对面彭九的脸上。
彭九本来已用铁拐封死铁星月所有的攻势,而且随时准备再踢出一脚——他不相信铁星月还能受得住他再一脚!
那一个喷嚏,却打得恰逢其时。
彭九几时见过这种打法,更从未吃过这种暗亏,怒极狂吼,却忍不住举手抹拭。
这一松手之间,铁星月用力一推,把他推出七八步。
彭九毕竟是独脚的,手上力气虽大,但独脚毕竟是顶不住铁星月的神力。
等他再稳下来时,铁星月已经“走”了。
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屈寒山杀顾君山,文鬓霜含怒猛攻屈寒山,萧秋水计退康出渔,吓退屠滚,又吓退江易海,唐方逼退柳千变,铁星月一个喷嚏,扫走了彭九,都是片刻间的事。
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铁星月、马竞终五人一聚头,尚未决定行动,那边的文鬓霜已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左眼有血溅出。
屈寒山手里又多了一柄金光熠熠的宝剑。
文鬓霜的腿曾把彭九的拐杖踢曲,却依然在片刻间伤在屈寒山剑下。
萧秋水等马上要决定一件事——
要救文鬓霜,就逃不出去!
这刹那间他们可以逃,但只要他们略一迟疑,那五大高手——瘟疫人魔余哭余,千手人魔屠滚,独脚神魔彭九,铁扇神魔柳千变,以及九指擒龙江易海——决不会让他们再有再一次逃亡的机会。
可惜——可惜,可惜他们五人都冲了过去!
五个人冲过去时都在想:自己一个人冲回去就好了。
五个人冲过去时都希望:其他四人不要一起冲过来。
可是他们五人都不约而同冲过去:虽然他们跟文鬓霜并无交情,甚至连一句话也没交谈过,可是见死不救的事,就算打死他们这一群人也不会做的。
唉。
——要是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愿不愿意和他们义结金兰?
作者:
安徽小刀
时间:
2018-5-26 18:09
第四章 石室奇人
萧秋水手中已无剑,一扬手,就打出一记,‘仙人指”。
——“仙人指”,原是少林古深禅师的绝技,在《剑气长江》一文中,萧秋水一开始就用“仙人指”来力敌“凶手”少年的“虎爪功”。
唐方一扬手,“嗤嗤”射出两枚飞针。
这两枚飞针细如牛毛,射向却是屈寒山的眼睛。
要不是屈寒山,唐方也不致一出手便要废他一双招子。
马竟终扑上去,一出手就是一记“落地分金”、
这一招是要把屈寒山与文鬓霜分开,只有分开了文鬓霜才有逃生的机会。
他自信这一招就算是纯金,亦可以裂之为二。
左丘超然一动手就是“缠”,缠住屈寒山,文鬓霜就可以逃了。
铁星月更简单,在文鬓霜中间一拦,然后就一抱!
他想把屈寒山抱住,抱住他,他就动不了,就那么简单。
可是屈寒山本身就是一把剑。
——哪有人用肉体去抱住一柄剑的?
文鬓霜虽然已左腿受伤,但他正竭力踢出右腿!
这一腿在狂怒中踢出,即踢向屈寒山心窝,半途一折,反踢屈寒山鼠蹊!
这一刹那间,六人俱拼出了全力,攻向屈寒山!
“权力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除“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外,就是“八大天王”。
——人王、鬼王、人王、水王、药王、蛇王、刀王、剑王。
这“八大天王”,论辈份,论武功,都比十九人魔高出相当之多。
萧秋水现在才知道屈寒山为什么是“剑王”!
这六人合击,势无所匹,然而屈寒山身边却突然出现六柄剑!
一剑切向萧秋水双指,一剑砸开两枚细计,一剑挑向左丘超然手腕,一剑直劈马竟终双臂!一剑刺向铁星月眉心,一剑反斩文鬓霜飞腿!
一刹那间,六剑把六人的攻势全部封死!
六人立即收招,瘟疫人魔余哭余等已分五个方位,包围上来,把他们的退路都封住。
萧秋水大叫一声:“走!”
——已无处可走!
——既一击不能杀屈寒山,便绝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有“天马行地”柳千变等!
——惟有走!
——但谁能在屈寒山与千手人魔屠滚等包围下逃生呢?
——走?走去哪里?
六剑一闪而没。
谁也不知道屈寒山刚才连出六把剑,还是以一剑,使出六把剑的招式,只知道屈寒山现在两手还是空空的。
——一个真正的剑手不是常常把剑捎在肩上的天涯流浪客,一个没有多少年练剑经验的人才会那般按捺不住的炫显。
——正如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不是一天到晚打擂合同事的地痞流氓。
——一个剑手出剑,往往只在一刹那间。
——刹那间判决生死。
——然而刹那却是他一生练剑的精华。
屈寒山手上依然没有剑,但他本身就是一柄剑。
他站在那儿,比什么都可怕。
在四面冲过来的敌人,更是人魔、厉鬼!
然而萧秋水那一声呼声,却让人信任,让人镇定,让人觉得大义无惧。
“走!”
连马竟终、文鬓霜竟也不期然地,向着萧秋水退的地方退。
萧秋水退的地方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难道他是想冲入院中去?
然而院中把关的是独脚神魔彭九!
彭九这一关并不易过,更何况院中还不知有敌人多少!
萧秋水敢情是选错了?
文鬓霜、马竟终依然跟了上去。
然而屈寒山脸色变了——六人合击屈寒山之时,他脸色丝毫没变,而今脸色却变了,吼了一声:
“拦住——”
话未说完,萧秋水等己不见。
萧秋水没有冲出去,而是冲入洞内!
萧秋水一退人去,其他的人都立即钻入洞内。
那洞口即是瘟疫人魔余哭余突击黄远庸时冒出来的地方。
柳千变的轻功最快,他第一个就冲向洞里!
这小洞口阔仅容一人挤身入内,柳千变才一进洞口,脸向洞里,立时倒飞出来!
同时间,“嗤”、“嗤”两枚红靖蜒,自洞沿激射而出,饶是柳千变退身得快,左右两颊也险险抹上一道红痕。
柳千变的脸色变了:只要有人守住洞口用!人武功再高,要想进来,在挤身钻入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的。
彭九大吼一声,一杖砸下,“吮噔”一声,星花四射,洞口依然,只听屈寒山长叹一声,道:“没有用的,这牢是用地母**铁所造的,本是用来关那杜老鬼的……”
萧秋水不是跳进去,而是掉进去的。
他冲到洞边时,将跳未跳的瞬间,还可以见到屈寒山变了脸色。
单凭这一下,萧秋水就知道他这一跳没有跳错。
可是这一跳,因为大急,而又没有扶梯,萧秋水是笔直落下去的,摔了个半交,跟着下来又是左丘超然和铁星月,三个人摔在一起,尤其铁星月,又沉又重,把萧秋水压个半死。
幸亏洞口离地仅是一人上下般高而已。
另外三个人是落下去的。
文鬓霜武功较高,而且腿功称绝,虽然一腿受伤,但还是稳落地面。
马竟终外号“落地生根”,自是摔不倒。
唐方的轻功是最好的,她不但轻巧地点落地面,而且一翻身,倒射出两枚蜻蜒镖,迫退了刚要追赶下来的柳千变。
萧秋水忽地跳起来,匆促地浏览了一下这个石室,只见石室沉邃远狭,延伸直入,曲折间不知有多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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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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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10
这时洞口传来“嗤嗤嗤”几声,是独脚彭九以镔铁力击洞口的声音。
马竟终疾道:“紧守洞口,或许有救!”
这时洞口又出现一个人。
千手人魔屠滚!
屠滚一至洞口,一甩手,打出三颗黑星!
然后他就要马上跳下来。
只要他的暗器能逼开诸人,他一跃而下,落到地面,就不怕了。
萧秋水等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唐方一扬手,“萧、萧、萧”,三枚红蜻蜒,撞落三颗黑星!
但她已来不及阻挡屠滚!
就在这时,一人冲天而起,一脚飞踢屠滚额前!
屠滚此际双肩已挟在洞口问,正想勉力挤进来,一见这天外飞来的一脚,触目惊心,“飕”地往后缩了口去!
饶是他缩得快,左肩仍然挨了一下,热辣辣地好生疼痛,“呼”地滚了开去!
他一离洞口,江易海已闪至洞沿。
谁都想在“剑王”前立功。
捉拿这一干人显然是大功。
江易海趁屠滚失败时力攻,是要萧秋水等意想不到。
他一挤入洞口,却与萧秋水打了一个照面。
萧秋水一出手就是“仙人指”!
江易海大惊,右手一架,左丘超然却侧进,双手拧住他单手。
江易海想再伸进另一只手招架,但因身子太胖,又挤不进去。
以双手对双手,江易海两次击败左丘超然,但以单手对双手,身于又被夹着,江易海可吃不消左丘超然的攻势。
所以萧秋水便一指打中了他。
“仙人指”凿在眉心穴上。
江易海只觉夭旋地转,正在这时,铁星月的铁拳便已到了!
铁拳如风,拳风如虎!
拳未到,江易海已脸无人色。
铁星月的拳头。
正在此时,洞口中江易海的身子忽地“飕”一声,不见了。
原来有人及时往他后腿一拉,硬把他拉出来,免掉这拳头炸脸之难!
拖他出来的人是屈寒山!
江易海心惊胆战,宛若在鬼门关打了一圈回来,真是四肢都软。
暮色四合,夜色如洗,星光亮起晚寒。
瘟疫人魔余哭余见大家都曾试图冲进洞里去过,自己不冲,怕屈寒山不悦,于是也要硬着头皮试试,只听屈寒山冷冷地道:“不必了,他们不出来,也是死定了,问题是……先把出口守紧再说。”
从洞口望过去,可以看见几颗晚星。
天色显然已经全黑了。
洞口的一点天光,然而洞外有多少只饿狼?
萧秋水叹了一口气,马竟终也叹了一口气。
左丘超然看着他俩,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铁星月禁不着跳起来骂道:“你叹气,他叹气,左丘小子也叹气,我就看不出有什么好叹气的!”说着竟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唐方忍不住道:“那你又叹什么气?”
铁星月苦着脸道:“我是叹肚子饿了;那个死老马给迷魂药我们吃,害得我午饭没吃,晚餐又打到洞里来,吃个屁!”
萧秋水动言道:“我叹气就是知道你肚子一饿就要放屁。”然后向愁眉苦脸的马竟终道:“他是叹老婆不在;”又向左丘超然道:“老二,你又叹什么气?”
左丘超然唉声叹道:“看你们两个叹气,所以叹气。”
铁星月呻道:“胡扯什么?!不如去找东西吃,不然我就要放屁。”
萧秋水忙不迭道:“别别别——有话好说,屁是放不得的,我们一离开这里,谁守洞口,万一他们都闯了进来,岂不糟透?!”
文鬓霜忽道:“这里让我来守好了,你们去探看,小心这里还有别的入口,免得着了他们的道儿。”
——在这里这么多人中,以文鬓霜的武功为最高,他年纪大,也较沉着,守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丈鬓霜最清楚的是,这几个年轻小伙子,若不是为了他,绝不会被困在这里。
——就为了这一点,就算叫他去死,他也不会怨言半句。
——何况自顾君山死后,他根本没有活着的打算。
——他只求死,死,而能报仇。
——报兄弟之仇,被骗之仇。
萧秋水望向文鬓霜,见他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洞口,满脸都是恨意,却无一丝求生的欲望。
萧秋水摇摇头,忍不住道:“文前辈——”
文鬓霜一摆手,已不欲多谈。
马竟终忽道:“我也守在这里。”顿了顿,又接道:“文前辈一人守这里,是不够的,多一个人好有个照应。”
萧秋水、左丘超然还想发话,马竟终毅然道:“我意已决,要不是我,你们今日就不会落在这里,所以我守这里。”
萧秋水道,“这是我们强要你带我们来的,是我们累你——”
马竟终截道:“你们总要给我补偿的机会——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你们早去早回就好!”
“好!”萧秋水不再多说。
地道根深,而且越来越狭窄,阴暗,走六七十步,才有一根火把,因地道内空气甚为稀薄,所以火苗也甚微弱不定。
萧秋水、唐方、铁星月、左丘超然与马竟终、文鬓霜分手后,四人就一直身贴着身走。
地道忽然下陡,潮湿更甚,火炬似灭,内洞的幽暗中竟传来隐约的呻吟与枷锁之声。
四人相觑一一眼,猛地暗洞中传来一阵吼声,是虎啸?是狮吼?炬火被一阵腥风袭得只剩一点蓝,唐方不禁依向萧秋水身边近些。
萧秋水低声道:“小心,可能有异兽!”左丘超然道:“听声响不会太近。”唐方道:“小心戒备才是。”
铁星月赫地一笑,拍胸膛道:“怕什么!”
大步跨入下倾的幽道中。
正在此时,一道刀光如雪,飞斩而下!
这一刀之快,似犹在长刀神魔孙人屠之上!
这一刀之烈,更不在观日神剑康出渔之下!
吼声尚在百步之外,人一步踏入黑暗中,刀光就起!
这一下,不但粗心大意的铁星月始料不及,连萧秋水、左丘超然、唐方也应变莫及!
这一刀当头斫下,眼看铁星月就要被劈成两半!
未不及闪躲,来不及对格,铁星月居然一仰脸,一口咬住了刀锋!
刀锋冷,铁星月一口可以裂石的钢牙,也渗出了鲜血!
这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功夫,唐方已发动!
“飕”地一枚飞钗,已射了过去。
黑暗中刀光一敛,急旋撞开飞剑,刀光一收,那人正在急退!
然而铁星月已扑了回去,一把拦腰抱住了他!
那人大喝一声,力交双手,提高逾顶,一刀往铁星月背门刺了下去!
可是左丘超然立即扣住了他的咽喉。
火摺子一亮,唐方把火招往前一送,就出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孔。
在这刹那间,那暴烈的脸孔忽然嘴巴一张,用力一吹,“虎”地火焰暴长,直掠向唐方脸门!
女孩子最珍惜的就是一张脸,唐方惊阶一声,忙弃火招,那人大吼一声,一脚踢飞铁星月,弃刀出肘,撞开左丘超然,萧秋水及时出剑,剑锋仅能在那人左肩上“嗤”地刺中一剑!
火摺子一灭,室内又异常暗黑,那人立即隐没不见。
从遭暗算、扣刀、抱敌、唐方出手、萧秋水出剑到那人吐气喷火、冲出重围不过是火光一明一灭的事,那人和铁星月似已各在阎王殿上走了一遭回来。
那人失手被擒,似乎未料到会一刀失手,而被铁星月所抱。
但那人随即挣出重围,其武功之高,亦绝不在彭九、江易海等人之下。
左丘超然缓缓地道:“这地道里还有权力帮的人,他是十九人魔中的“快刀地魔’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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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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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11
杜绝最绝!
杜绝自小家人被仇人杀光,寄养在恩人家里,长大后学得一身本领,却爱上了恩人的女儿,恩人不赞同这桩婚事,他便迷奸了那女孩子,杀了恩人全家。
从这一点,可见杜绝之绝。
杀人不留活口,斩草不留根,便是杜绝的手段!
“得而诛之”,是江湖上、武林中,仁人侠士对杜绝的恨之人骨。
杜绝却有一身好本领,要来杀他的人,不但被他所杀,连被他所杀的家人亲人,也不留活口。
所以江湖上没有什么人敢与杜绝作对的。
江湖上的好汉,纵不爱惜身子,也不敢把身家亲友的命,全视作草芥。
故此杜绝猖撅一时,一直等到大侠韦青青青及广州大侠梁斗也惊动的时候,杜绝才投奔权力帮的。
杜绝再绝,也不敢惹韦青青青,至于梁斗,名满江湖;子弟之多,也非他一人所能顽抗的。
所以杜绝依附权力帮;有了靠山,他更加胡作非为了。
杜绝以快刀称绝。
一刀绝命,用不着第二刀的杜绝,现在却连刀也掉落在地上不顾了。
杜绝在,下面还有些什么人呢?
怒吼声与铁链自地道深处传来。
萧秋水手心冒汗,但他仍平静着声调:
“地道里只怕还有别的东西,我们且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就得小心杜绝,以杜绝的武功,一对一,四人是必败无疑。
由于地道奇窄,四人分前后二批,铁星月与左丘超然在前面,萧秋水与唐方在后面,挨着肩并肩,摸着黑暗往地道深处走。
若干一盏时间,前面豁然一朗,地道陡阔,转一个弯,连灯火也亮了起来,原来是一处数十丈阔的石坪。
四人往石坪张望了一下,也不禁呆住了。
石坪上有人。
一个被四道银闪闪的铁链锁在石壁上的人!
人是老人。
鬓发皆白,一脸威峻,但神情却说不出的颓废,瘦得颧骨高高凸起,双眼也陷了进去,眼圈呈淤黑。
这老人被两条锁链,穿入左右琵琶骨,另两条铁链,钉住足踝,四条铁链的另一端,却深深嵌进石壁里去。
石壁是极其坚硬的花岗岩。
铁星月一见,怒不可遏,喝道:
“王八羔子,对付个老人竟要如此!”
说着要冲过去解救,那老人猛地一醒,眼色猛吐出两个慑人的火焰:
“谁说我老?!”
这一声宛若雷鸣,连铁星月也吓得一震,伸了伸**,回一句道:
“你还不算老呀?!”
那老人怒吼一声,震得四壁回响,嗡嗡不已,一声接一声,良久不绝,铁星月道:
“算你厉害,救你出来再跟你骂过!”
两步飞身,扑上去猛扯铁链,而这链子似是特制的,拉之不断,却嗅到老人身上奇臭无比,且衣衫污秽,不知锁在此地已多久了。
萧秋水看得情形有异,当下揖礼道:
“敢问老丈……”
“兔崽子,少来假惺惺!”
唐方低声道:“此人给锁于此地,显然是与权力帮为敌才逼致的,而且武功必定不低,否则也无需如此重锁,我们先把他救下来再说。”
三人迅速掠到老人身边,无奈费尽力气,都弄不断这四条铁链,那老人倒是奇怪起来了:“你们究竟是谁?!”
萧秋水躬身答道:“晚辈乃是浣花剑派后人萧秋水……”
那老人呆了一阵,叹道:“西楼么?!他儿子都那么大了啊。”随即仰望洞顶,茫然道:“啊,我关在这里竟是那么久了……”说着竟流下两行泪,泪才流得一半,又怒得全身格格作响,悲声道:
“屈寒山那老贼!”
唐方轻声道:“前辈,当下之急,是先解除你身上之铁链,不知前辈可有办法?”
老人道:“这铁链若是可以折断,早给我震碎了,还用得着你们?!那儿倒是有开关掣,这链是嵌到骨头里去了,扯不开了,但石壁的扳子倒是活动的。”
左丘超然问道:“扳掣在哪里?”
老人用嘴一努道:“在甬道里入处石壁上。”
萧秋水一颔首,道:“我去开!”
立即飞身,找到一个扳掣,便要去扣压。
忽然,萧秋水心中掠过一道阴影,那感觉,就像是当日听雨楼中遇刺前的一刻,突然有所预感。
就在这时,老人陡地发出一声怒喝:“小心!”
也正在此时,一道凌厉的刀锋,当头劈落!
萧秋水来不及闪躲,但在这刹那,猛地一个大仰身,间不容发让过这一刀!
——“见大洞”之前,黑衣人的暗算,萧秋水也是用这临时应变的一招,避过必杀的一击!
杜绝一刀劈不中,手腕猛沉,往下斫落!
这一下,萧秋水无论怎样都躲不过去了。
那老人猛然一张口,“咳吐”一声,飞出一口痰,竟飞越丈远,“啪”,地撞在杜绝的刀身上!
杜绝一震,刀锋竟给痰水激撞一偏,缓得一缓,唐方的暗器便已到了,杜绝见势不妙,一闪身又沉人黑暗中。
这一下,大家都惊住了,老人以一口痰水,竟击偏了大名鼎鼎,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刀魔杜绝的刀锋,并惊退了他,这老人到底是谁?
萧秋水再不迟疑,用力一扳,只听喀轧轧一声乱响,那四道嵌在石壁里的银链,都一齐软落了下来,那老人手足一拢,伸手抓起一把铁链,放在手掌里,呆得一阵,眼泪儿便不自觉地簌簌落到了腮边。
萧秋水等见他呆不言语,正要劝说他几句,敢情是多年被困,一旦得获自由,不禁惘然;那老人却骤然大笑起来。
他一面挥舞着银链,一面大笑,银链撞击在石壁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而且星火四溅,加上那铺天盖地,震得满室回响的笑声,简直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在石室的前边忽然传来了极其平静的声音,这声音显然极其冷静,但在老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中,却字字清晰可闻:
“杜月山,你可自由了!”
萧秋水等当然认得,这声音就是屈寒山,但他们震惊的是,这老人竟是在广西武林三山中的另一山,跟屈寒山、顾君山齐名的檬江杜月山!
杜月山陡地把长笑声一歇,咬牙切齿道:“屈寒山,你这个老匹夫!”
远处传来悠绝不断的声音,依然平静地道:“杜月山,留下你的剑谱,放你一条生路!”
杜月山狂笑激起四壁哄哄的回音,滚滚地传了回去:
“你逼供我多少时日,都没有把剑法传给你,而今我还怕了你不成?!”
远处屈寒山的声音轻笑道:
“自由难得,杜月山,不要再瞎拼了,莫忘记三年前你是在我剑下为困龙索所捆的,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可不会再容你逞能了!”
杜月山怪吼一声,怒道:“老匹夫,我要杀了你!”
屈寒山哈哈一笑道:“那你上来呀!”
杜月山咆哮了一声,切齿地道:“上就上,难道我怕了你不成!”
忽然沉声向萧秋水等四人疾道:“我从你们来的洞口上去,我一上去你们就往后跑,石室尽头处有一活栓,掀开它就有洞口,上边就是屈寒山的卧房,从那儿可以出去。
萧秋水呆了一呆,反应最快,即道:“老前辈不行,屈寒山武功很高,你从洞口跃上去,他猛下杀手……”
杜月山立即打断他的话:“我旨在引开他的注意力,好让你们逃出去,逃出去后好公布这老匹夫的恶行,总比全死在这里好。”
“逃出去后好公布这老匹夫的恶行,总比全死在这里好。”这句话听得萧秋水心头一震,脱口失声道:“是。”
杜月山猛回头,深深地看了萧秋水一眼:“你能当机立断,机智过人,若论品貌,日后在武林必有大作为的一日,”忽然出脚,脚下鞋子竟脱出飞袭萧秋水,萧秋水下意识用手一抓,接个正中,只觉臭气熏人,一时不知杜月山是什么意思,杜月山继续说:“论内功,我不如屈寒山,若论剑法,我不逊给这老匹夫,他窥视我‘檬江剑法’已久,贪得无厌,想兼得各家之长,他之所以留我不杀,亦即想逼供我的剑法,却不知我把剑谱藏于鞋内,”杜月山凄笑下,又道:
“今日之战,我已三年未动剑,而且筋骨俱伤,三年折磨早不成形,他们人多势众,单只一个屈寒山,我已然不敌。这剑谱留给你,你也是练剑的,浣花剑法正要檬江剑法以助。这剑谱,绝不能落在那剑魔手中!”
这时洞口传来滚滚如雷的屈寒山喝声:“杜月山,你藏头缩尾,不敢上来是不是?!”
萧秋水慌忙道:“前辈……”
杜月山怒喝一声:“你给我等着,我上来就收拾你!”随即低声截道:“快收起来,别婆婆妈妈的!”说着就要飞身前去!
唐方秀眉一整,道:“前辈,我认为你这样出去,还是不妥,为何不引他下来,给予致命之一击呢?”
杜月山犹豫下一下,左丘超然道:“前边还有我们一位马兄弟在等,更有文鬓霜前辈,不如我们虚张声势,然后一起往后撤走吧。”
铁星月一拍脚,道:“妙!要走,就大家,一,齐,走!”他用手一挥,说到后面三个字时,得意极了。
杜月山再沉吟了一下,铁星月道:“我这就去叫他们来!”霍地掠了前去!
唐方道:“只是……”
杜月山不耐烦地看看唐方:“只是什么?”
唐方疑虑地道:“后面既有出路,为何屈寒山他们不前后夹攻进来?”
杜月山呵呵笑了起来:“小女娃可真仔细!后边的出道只能在这里边旋开,上面是开不进来的,要不然,他们早就进来了:而前边你们进来的洞口,在里面的人是无法开关的;”说着长叹一声,凄然道:“我毕竟被关在这儿三年了,三年来,对这里的情况,又焉有不知之理?!”
萧秋水忽然眉心一皱,叫道:“不好!”
杜月山奇道:“又什么不好!”
萧秋水疾道:“适才杜绝两度暗算未逞,正往里边溜走,此刻岂不是正好可以打开后面的洞口,让权力帮的人进来?!”
杜月山脸色一变:“正是!快去封锁!”返身就要掠去,忽听一声冷笑,一人阴恻侧地道:
“可惜已经迟了。”
萧秋水一看,心里叫糟,后面已多了五个人,中央的那个,三缕长须,气定神闲,正是威震阳朔:剑王屈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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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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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杀
屈寒山自内一步步走出,笑道:“杜兄,只两件事:这班小鬼的事你放手不理,檬江剑谱交给老弟我瞧瞧,这里一公亭由你杜兄来去自如,我屈某绝不敢阻你一阻。”
说着又笑笑道:“要是壮兄肯投效敝帮,我屈某则与你同生共死,权力帮今日已号令天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杜月山冷冷地道:“你关了我三年,你和你的人对我说了无数次这种话,今日再多说一次,你不嫌自己系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一般,又长气又唠叨!?”
屈寒山笑道:“只不过今天我再说一次,跟以往都有些不同。”
杜月山道:“怎么不同?”
屈寒山笑道:“往日我是请你,今日我是跟你告诉一声,是客气。”
壮月山寒着脸道:“你把我锁在这里整整三年,而今还跟我要视同性命的剑谱,还叫做‘客气’?!”
屈寒山笑道:“你错了,今天我不是跟你要剑谱。”
杜月山奇道:“哦?”
屈寒山道:“当日我以为只有你才知道剑谱,却未知你早已把剑谱塞在鞋内了,而你又把鞋子给了别人,现在我要剑谱,根本就不需要你来同意。”
杜月山怒道:“你以为你抢得到?!”
屈寒山大笑道:“杜月山,三年前我就凭一柄剑击败你,今日你还要逞强?”
杜月山怒极道:“你剑法既然那么好,为什么定要贪图我的剑法?!”
屈寒山哈哈笑道:“这个当然,我是剑王,剑王当然要通晓所有精妙的剑法,你的檬江剑法虽然不如我,但却是一种精微的剑法,当日我与你过招,也要一百招以后方才分出高下的。”
杜月山怒道:“那么这些小鬼下来以后,你故意不立即赶杀进来,便是有意要套出我剑谱的下落了?”
屈寒山笑道:“正是。要不然我早在外面就可发暗号令杜老刀打开暗门,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放你出来的。”
屈寒山身旁的杜绝也冷笑道:“你们一进来的时候,我便要力阻,第一刀之后,便去打开活栓,‘剑王’屈先生指示了我做法之后,才会让你们轻易救得了杜老鬼!”
石室中当头给铁星月的一刀,无疑是杜绝全力出手,第一刀过后,隔了好一段时候,才有萧秋水扳机栓的第二刀,第一刀与第二刀的时间,相去甚远。
——这段时间就是杜绝与屈寒山联络的时间,然后躲在暗中目睹杜月山把剑谱丢给萧秋水。
——他们没想到杜月山早已写好剑谱,并且藏在脚底的鞋子里。
——不知道的人,又有谁会去除人家的臭鞋来查究呢?
屈寒山冷峻地重复了一句:“所以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不是要得到你同意的。”
然后又重重地加了一句:“而且你这一次如果战败,的的确确是最后一次败了。”
——剑谱已现,杜月山已没有生存的必要了。
存一旁的柳千变也笑道:“你们不必白费气力了,这通往内的地道有江易海、余哭余把守,通往外边的也有屠滚和彭九镇守,你们逃不出去的!”
萧秋水忍不住道:“那刚才屈寒山在外边传来的声音——?”
在另一旁的康出渔冷笑道:“展剑王的功力,自然可以做到这边说话、那边传来,可让你这小子大开眼界了。”
杜月山目光收缩,盯住屈寒山道:“你的功力确是大进了……”
屈寒山脸不改色道:“只可惜这三年来你老兄被锁在这里,功力却是大减了……”
——大减了的功力,依然以一口痰撞开杜绝的刀锋,这“广西三山”的三名高手的功力,也真是非同小可。
作者:
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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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11
杜月山的眼睛却转而瞪住屈寒山身旁的一名年轻人,屈寒山立即笑道:“他是我们总护法柳五先生所结识的青年高手,姓汉大名四海,汉公子的暗器,恐怕绝不在屠堂主之下,待会儿可叫唐姑娘开开眼界。”
那青年脸白皙一片,居然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向萧秋水友善地笑了笑,唐方突然道:“汉四海?”
那青年笑道:“便是在下,唐姑娘好!”
钦星月最看这种彬彬有礼的人不顺眼,一句就吼了回去:“好你个屁!”
杜月山脸色一整,道:“屈寒山,你作恶多端,替权力帮助纣为虐,梁大侠和顾老三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屈寒山呵呵大笑道:“梁斗还在广东,怎会来管我的事?至于顾君山,”屈寒山用指向萧秋水等人一指,笑道:“你可以问他们,他是怎么死的?啧啧啧,要不是那四个所谓四绝的老家伙,他也早给我捆在这儿的,他的‘铁尺剑法’相当精奇,也只好让它绝灭于武林之中了。”
杜月山一听之下,全身一震,嘎声怒道:“顾君山死了!你!你!你——”虎吼一声,展身而起,手脚上的银链一阵咯嘲连响,一面向萧秋水等抛下了一句话:“你们快走!”
杜月山身形一起,屈寒山即疾道:“杜、柳、康三位堂主,截下剑谱!”
杜绝、柳千变、康出渔三人同时动了。
柳千变最快,他的“地马行天”轻功,好像一只蚊子般飞起,但比蚊子快,比蚊子急,比蚊子还毒!
给蚊子咬一口没什么,最多痒痒,或者只肿起一块,但给柳千变的扇子打中,也是痒痒,也是肿一块。
但更可怕的是,随即毒发身亡。
他左边是杜绝,杜绝出刀,冷如一湖秋水,一弯残月。
别人出刀,至少有把握才出刀,他连把握也没有就已出刀。
因为他根本不用把握,他的刀快。
他曾经杀一个人,一共斫了一百九十九刀,才可以收手,他的刀实在太快了。
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法子收手。
所以他的刀只要斫出去,那么密集快狠的攻击,根本就不需要把握。
而今只斫出一刀。
刀斫向杜月山。
因为杜月山拦在中间。
斫倒杜月山,才能去抢剑谱。
“剑王”的话,他只要想在权力帮混下去,就一定得听,而且要唯命是从。
如果不能在权力帮混下去,那也等于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甚至在武林中也没有生存的余地。
所以他这一刀用了全力。
他也知道同挣名列“广西三山”的杜月山,虽然受尽了折磨,内力体力都大打折扣,但毕竟不是好惹的。
柳千变的另一边就是康出渔。
“泰山高,不及东海劳。”
东海劳,指的是劳山,又名峡山。
在东海劳山观日出,最佳处是“观日台”。
不过自二十年前起那地方就没人敢去,因为康出渔就在那儿练他的“观日神剑”。
神剑观日,他的剑犹如旭日东升,骄阳漫夭,夕照残霞,跟他交手的人,好像面对太阳,不是被炙伤,就是被灼死。
所以康出渔与萧西楼、辛虎丘、孔扬秦、曲剑池、孟相逢、邓玉平井列当今武林“七大名剑”之一。
在攻打萧家之一役,权力帮中折损了不少人:华孤坟、阎鬼鬼、孔扬秦、沙千灯、辛虎丘,甚至左常生也受重伤,但只康出渔仍然幸存。
他不但还能活着,而且还借了他的伪装,博得了浣花剑派的信任,偕辛虎丘暗杀了“阴阳神剑”张临意,又刺杀了唐大,狙杀了“掌上名剑”萧东广。
他一手血腥,杀的都是维持武林中正义的重要支柱。
但他曾被萧西楼与朱侠武制服,险死还生,要不是“一洞神魔”左常生救他。他早已死在“听雨楼”里。
所以他学得更精,出剑更绝:
一出于,就不留生路!
柳千变直掠洞顶,康出渔、杜绝分左右掠出。
但刹那间,二个人都被截拦下来。
柳千变的扇了立即不见了,康出渔的剑,己失去了烈芒;杜绝的刀,也失去云彩。
漫天都是银影:是杜月山下脚的四条银链,简直如同四柄剑,而且可曲可直,完全没有相碰击,招招都是正宗剑招,空檬一片,封死了三个人的进路。
柳千变、康出渔、杜绝左冲右突,都闯不破杜月山的链剑。
杜月山手上没有剑,尚且如此厉害,那四条扣铐的银链,却变成了四道利剑,着着封杀,竟然以一人之力逼住了三大高手,而且招招暑阳攻势,自始迄今,未守过一招。
屈寒山瞧了一会,道:“好剑法!”
那年轻人道:“只不过比起屈先生,实是相去甚远。”
屈寒山笑道:“这儿还有四个小鬼,武功都不错,届时还要汉老弟费力了。”
汉四海微笑道:“这个当然,剑王有令,当自尽力。”
屈寒山大笑道:“汉老弟客气了。”
杜月山封锁住石洞中央,石洞十分之窄狭,杜月山挥舞银链,真的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过来,只听杜月山吼道:“小鬼,还不快滚!”
铁星月吼回了一句:“我们怎能丢下你走!”
杜月山边战边吼:
“王八崽子,你不走,还是死!”
萧秋水一咬嘴唇,道:“老前辈,合我们几人之力,尚可一战!”
杜月山怒喝道:“没有机会的,我绝不是屈寒山的对手。”
屈寒山大笑,汉四海道:“老匹夫倒有自知之明。”
左丘超然道:“出去也是死,不如一拼!”
杜月山越战越勇,喝道:“我守这里,他们一时还过不来,赶快打来路冲出去,檬江剑法不能落在他们手上。”
萧秋水心头一震,只听屈寒山冷冷地道:“汉老弟,不宜久待,还是要烦你出手一次。”
汉四海颔首道:“剑王放心,老匹夫虽凶,但在下还应付得了。”
汉四海普普通通几句话,不知怎的,却教人听了心里直发毛,唐方突然悄声道:“走!”
萧秋水一时六神无主,应了一句:“走?”
唐方疾道:“走!听杜前辈的话,一定要走!”
萧秋水沉吟一下,断然道:“好!”
铁星月、左丘超然服的是萧秋水,萧秋水说走,他们立即就走!
萧秋水等一旦身退,柳千变、康出渔、杜绝的攻势就更急了。
同样杜月山手足上四条银链挥舞得更天衣无缝。
四人抢急转过一个弯角,铁星月一面急奔一面骂道:“妈拉巴子,那姓汉的龟儿子不知是谁,一副不得了的样子……”
左丘超然道:“汉四海是柳五先生的人,柳五就是柳随风,柳随风就是帮主李沉舟的智囊,汉四海此人决非庸手。”
铁星月怒道:“你这不是太长他人……”
这时已回到来处之人口,只见马竟终与文鬓霜仍守在穴口,马竟终一见四人无恙回来,喜道:“你们回来了……那边怎么了?”
他显然是听到里面的打斗声,然而四侠已回来了,打斗声仍不止:打斗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呢?
萧秋水疾道:“现在己没功夫解释了。这里怎样?”
马竟终答道:“你们一走后,来攻过两次,第一次是彭九,被我逼了出去,另一次是屠滚,他的暗器好厉害,差些儿给他进了来,幸亏文前辈及时出去,才把他给迫了出去……后来就没有再攻过,也没了声息。”
这时只听洞内一声惨呼,显然有人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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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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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12
唐方失声道:“杜前辈的声音……”
打斗声仍不绝于耳。
萧秋水略一沉吟,道:“咱们来个出奇不意,从这穴内反攻出去。”
——外边的人定必以为穴内的人死守不出来,而今反攻出去可以打个措手不及。
——要是一旦让人伺准出袭,则死路一条。
从这狭小的洞内跳出来,几乎就等于跃下去的人一样,易于防守,但绝难进攻。
这是一场赌注。
死亡的赌注。
不敢赌,就出不去。
出不去,就死。
不但他们死,还有浣花剑派、武林同道……
所以他们决定赌!
所以他们冲出去!
第一个铁星月,他永远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人。
他要第一个冲出去,也许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为了要冒更大的危险。
他却不愿意由他的至好朋友来冒的险。
所以他根本没有征求他朋友的同意,就一口气掠了上去!
萧秋水等都为铁星月捏了一把汗。
然而上面没有一点动静。
然后就是铁星月的大叫声:
“上来!上面没有人!”
——千手屠滚和独脚彭九都去了哪里?
然而不管他们去了哪里,萧秋水等人都知道铁星月下会骗他的。
他们立即掠了上去。
——其实如果上面有敌,铁星月遇敌,他们更加会不顾一切地掠上去。
马竟终最后一个出来,他永远最沉稳,而且一落地就似生了根。
上面真的没有人。
一公亭还是一公亭,打翻的酒席,满地的酒菜,搏斗过的痕迹:顾君山、黄远庸、姚独雾等人的尸首,仍躺在那里。
丈鬓霜一见,又痴了起来。
萧秋水打量了一下形势,道:“走!”
突在此时,地上的穴口忽然“铮”地一声,一块铁板弹上,穴口封死!
众人吃了一惊,马竟终道:
“不好!”
正在此时,一公亭的飞帘八角,忽然降下铁栅!
萧秋水冲出时,铁栅正好落下。
文鬓霜一抬脚,踢在铁栅杆上,他那一双能踢飞“独脚镇千山”彭九的摈铁拐的神腿,竟踢不动这铁栅。
退路已失,前路封锁,他们顿时只剩下了死路。
众人脸色变了,这时只听“咯咯”“哈哈”怪笑,自左右传来。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月色下,神情狠琐,戴鹿皮手套的是“暗器三十六手,暗桩卅六路”屠滚,那独脚“笃、笃、笃”行前来的自然就是“独脚神魔”彭九。
他们两人自假山树丛旁走了出来,屠滚粱祭笑直:“我外号叫‘暗桩三十六路’,这是我其中一路,怎么样?哈哈!现在我们打,你们接,正好给我练靶。”
彭九大笑道:“剑王早已料到你们会不顾一切冲出来,所以我们在外边等着,待你们出来后再扳机钮封死穴口便得了,现在你们已是笼中鸟,还要不要困兽斗?嘿嘿嘿……”
萧秋水一踩穴口,果然丝风不动,铁星月怒极,摇撼着铁栏吼道:“去你妈的狗猪不如!在你们是武林响当当的前辈,用这种下十九流的手段……”
彭九向屠滚一扬首道:“这小子嘴脏,先喂他吃吃你的宝贝儿。”
屠滚怪笑道:“他块头大,正好给我练准头……嘿嘿,你放心,那女的我留活口,哈哈哈……”
忽然脸色一变,飞闪七尺,转退五尺,又掠起十尺,落在一旁,脸色大变。
屠滚侧看他的手。
他的手臂上嵌了一枚金针,入肉三分。
金针共掷十二支,唐方恨他轻薄,所以无声无息施放飞针。
屠滚毕竟是用暗器的高手,一旦发现不妙,立即闪避,只中了一针。
彭九见屠滚之狼狈状,笑道:
“屠兄,天鹅肉差些儿没吃看,却先吃了蹩……”
一语未毕,只见屠滚脸色阴森,也不敢说下去。
屠滚涩声道:“好,你们不识抬举……”
一扬手,打出九点寒星。
唐方的暗器是没有毒的。
然而屠滚的暗器就不是了,有些就连接也接不得的。
接不得只有闪避,但在小铁栅里,总共六个人,又如何闪躲呢?
何况“千手神魔”屠滚的暗器本来就不是容易躲避的。
避开了第一轮九点寒星,屠滚又狞笑着打出七弯明月!
淬厉蓝芒的明月弯刀。
萧秋水等已避得十分勉强,要不是有文鬓霜率先踢飞三把弯刀,只怕早有人伤亡在栏中。
屠滚大笑:“看你们逃到几时?!”
又发出了第三道暗器。
一蓬毒砂。
毒砂有剧毒,又最难闪躲。
何况人在笼中,而且共有六个人。
一蓬毒砂,接不得,躲不得的:
毒砂。
就在这时,有人大叫了一声。
“王八蛋:我来也!”
那人叫的时候,已扑到了屠滚的身后。
屠滚惊觉的时候,那人己猛力一推。
这一推,屠滚出奇不意,避过一掌,却避不过另一掌,“砰”地一声,被击飞七尺:
这一下,准头全失,那蓬毒砂,变作向彭九迎脸罩来!
这一下彭九也始料未及,他曾经亲眼见有人中了屠滚的毒砂,溃烂了七天才气绝,那种惨状,连杀手无情的彭九,也为之怵目惊心。
而今毒砂居然是向他撒来,仓促间彭九怪叫一声,一面用镔铁杖舞得个风雨不透,一面急退!
那人一现,便闻叫声,铁星月急嚷道:“那王八蛋我来也来了!”
要是铁星月,必定在未冲出去时已大声呼叫,他从不作暗事;要是林公子,一定到了出手干了才叫:这人是到了屠滚身后,出手前才招呼一声。
这不是邱南顾还会是准!
这时铁栅却神奇般开启了。
一人自灰墙后现身,正是:
欧阳珊一。
马竟终高兴到跳起来,呼唤道:“珊一。”
两人几乎是再世重逢,欣喜无尽。
那边的屠滚挨了邱南顾一记劈空拳,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偏不倚,正冲向六侠处。
另一边的彭九一面挥杖,一面急退,好不容易才躲过了毒砂的攻击,猛发现自己正冲入文鬓霜等的阵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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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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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6 18:12
文鬓霜大喝一声,飞脚踢向屠滚!
唐方一扬手,打出两把飞刀!
左丘超然一出手,螳螂锁喉扣,全力出袭!
他们都恨死了屠滚的卑鄙无耻与残毒。
屠滚大叫了一声,惊骇无限。
他生平只见过敌人在他的鹿皮手套里的暗器下,哀号、挣扎、求饶、痛哭、死亡,自己就从没遇过像今天的危局。
——突然被外来的一股大力撞了一下,自此就落人了万劫不复之境。
唐方的飞刀、左丘超然的手、文鬓霜的脚。
屠滚大叫了一声,就地一滚。
刀自头上飞过。
屠滚一滚即起,“蓬”的一声,衣衫撕破。
左丘超然的双手抓了个空。
屠滚避得过唐方的刀、左丘的手,却闪不过文鬓霜的脚!
“砰”地一声,屠滚真的滚了出去。
一路上,都有血痕。
但是屠滚忽然不见了。
他滚到亭边,忽然一空,人就失踪了。
屠滚除了“暗器三十六手”,更重要的一个外号是:“暗桩三十六路”。
他的暗器是他杀人的方法;暗桩却是他逃遁的法子。
故此他还是在三大高手的围攻下,逃得了性命。
彭九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拨开毒砂,就遇上欧阳珊一的笛子。
彭九的对敌经验,要比屠滚还来得丰富。
也因为他那么丰富的对敌经验,使得他二十六年前,被朱大天王斫断了一条腿,仍得以不死。
一个人被斫断了一条腿之后,还能在江湖闯荡,而且名气愈大,武功更高,杀人越多,必然有些过人之能。
所以彭九能在危急中避过欧阳珊一之一击。
“笃”的一声,彭九立即飞起。
“速离此地”,是彭九马上下的决定。
对方有八个人,而且都是脱栅之虎,自己先失手在前,不可恋战。
所以他借力用杖一点,立即飞起。
飞到半空,拐杖却给一人扯住。
他用力一挣,那人抓得牢牢的,简直无法挣脱。
这人是“落地生根”马竟终。
欧阳珊一攻谁,他就攻谁。
他绝不能让怀孕的爱妻独自冒险犯难。
他知道彭九一身武功,就练在铁拐上,所以他半空自后扯住了他的铁杖。
彭九只好落了下来。
彭九半空中还想挣扎,一脚踢了出去!
脚踢马竟终!
马竟终知道自己不能松手,一旦放手,镔铁拐会迎头砸下,而且欧阳珊一也有危险。
故此他双手加紧握住镔铁拐,运功硬挨了一脚。
“蓬”的一声,马竟终嘴角渗出了血丝。
欧阳珊一凄叫了一声!
“竟终!”
但是马竟终争取了时间。
一个彪形大汉,挟着一声虎吼,已抱紧了彭九。
那人跟他脸对脸,身对身紧抱在一起,彭九丝毫动弹不得。
然而那人还可以抽出拳头来兜肚揍了他一拳。
“蓬”,彭九几乎痛得弯下腰,但在这刹那间,他已弯不下身去了。
因为一柄刀插在了他的咽喉。
刀是杜绝的刀。
刀是杜绝在地道中暗算铁星月时遗落的刀。
发刀的人是萧秋水。
“长虹贯日”!
这是浣花剑派的剑招,但用在刀上同样有效。
可是刀锋没有血,因为刀尖未刺入咽喉。
这是千载难逢刺杀彭九的好机会,萧秋水为何不杀!
萧秋水不杀。
萧秋水摇摇头,终于抽回了刀,悲悯地、沉静地道:
“我不能杀你。”
——彭九断腿。
——而且猝受围攻,拐杖受制。
萧秋水不是不敢杀,而是不能杀。
铁星月吼道:“为什么不能杀!”
一吼之下,功力一散,彭九奋力一挣,一时撞了出去,铁星月跌退四步,彭九一掌拍落,马竟终立即松手身退,“笃”的一声,彭九飞越墙头,眨眼不见。
邱南顾也怪叫道:“为什么不杀!”
萧秋水默然。
他说不出话来。
大家冒了性命危险擒住的大敌,他居然没有杀。
文鬓霜忽然道:“我知道。”
左丘超然奇道:“你知道?”
文鬓霜双鬓如霜,苍老如鹤,轻轻喟叹了一声,道:
“杀人的只是凶手,杀恶人的是强者,但能饶人而不杀者,”文鬓霜又叹了一声,“方才是大侠。”
“萧少侠的武功、阅历、声誉虽未臻高峰,但品性修养侠行上,已有大师之风。”文鬓霜说着,猛抬头,星月满天,天心月圆。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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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14
第六章 万里桥之役
这时一公亭内原来的洞口忽然传来击打之声。
--屈寒山等人要冲出来人但穴口已封闭。
--这穴口本来机钮控制是在外而不是在内的。
--余哭余飞出来击倒黄远庸,也是屈寒山控制的机钮。
--现在屈寒山等在里面,自然也打不开穴口。
--他们可以从穴道内的出口冲出来,那里是屈寒山的卧房,还有把守的余哭余及江易海。
--他们要走,就得快!
八侠自然也想到了这些,马竟终叫了一声:“走!”
左丘超然道:“走去哪里?!”
萧秋水道:“找孟师叔!”
孟师叔便是“恨不相逢,别离良剑”孟相逢,他是萧西楼的师弟。也是武林七大名剑其中之一。
孟相逢与“天涯分手,相见宝刀”孔别离,并列为“东刀西剑”,孟相逢雄踞广西,孔别离则虎卧关东,又为“武林五大刀客”之一。
孟相逢便是浣花镖局的主持人,亦是外浣花剑派之主脑。
在那儿助阵的人还有:萧易人、萧开雁,据说海南剑派历届以来最年轻的掌门人邓玉平也在那里,还有唐朋、唐刚和唐猛。
要救浣花萧家,就必定要调动外浣花剑派的好手。
他们冲出四川,过贵州,原来六个人,只剩五个人,但一入广西,却多了三名高手:
文鬓霜、马竟终、欧阳珊一。
邱南顾是被安排照料欧阳珊一,并作为照应的,萧秋水等冲入一公亭时一再叮咛,不到最后关头,不准邱南顾出手。
所以邱南顾在要害关头发挥了最大的功能。
欧阳珊一在外认准了开关机钮的地方,邱南顾则发动了攻击,不但释放了萧秋水等六人,还打跑了屠滚和彭九。
他们现在打算从临桂顺漓江直达古之良丰,再转至桂林。
誉满天下的桂林山水,不仅以山水驰名,而且也是历史上关系一代兴衰的名城。
水历帝奏疏中,有两句名言,写的就是广西:“以全盛视粤两,一隅似小,以粤西恢复中原,则一隅甚大!”绍康一旅,三户亡秦,而历代名将,孤愤丹忱,有不少是出自这山水名地。
湘江源于海阳山,漓江源于越城岭之苗兔山。“湘漓同源”,原是讹传,但二千一百多年前,秦始皇派御史督军史禄,凿灵渠以通航运后,湘江方从灵渠流入漓江。十里后才与原来的湘江汇合,乃是因灵渠地势为高,湘江敌流低,非如此不能通航。分水塘高百余丈,宽三四十丈,乃运河的枢纽。湘江河却比运河大两三倍,江水居然能从容溉入运河,可见这是古人多么不平凡的设计!
灵渠成为世界历史上最古老的运河之一,也是历史上的奇迹,“秦堤春晓”、“苏桥秋月”、“飞来石”的胜迹,都分布在这儿附近。
钵嘴是运河的另一重要工程,它把迎面而来的湘水划破,使之分流,工程乃在汉代伏波将军疏浚灵渠时创设,有一名碑,上刻“伏波遗迹”四个大字。
与钵嘴相连的两条八字形之大石坝,也是按照湘水流入漓江七、三分的比例水量设计的,这都是古代水利工程的杰作。
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山水,以委婉曲折的漓江为中心,形成秀绝人间的风景画面,山如翠屏,水清可鉴,檐声帆影,风光无限。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萧秋水等一行八人,自水路到良丰,过灵渠,上岸走观澜亭,经苏空桥,到了传为唐代李渤重修灵渠时所建之万里桥。
文鬓霜的左腿曾伤在屈寒山的金剑下。
连番剧战,使他重创迸裂,但他以“腿绝”成名,所以一路上都忍下来了。
虽然忍得下来,但萧秋水等毕竟看得出来。
万里桥边漓江水,万里桥下柳荫凉。
萧秋水就要文鬓霜坐下,然后分派铁星月和马竟终去买吃的,邱南顾与左丘超然去买金创药。
吃的和敷的,无疑都同样重要。
萧秋水不敢派铁星月和邱南顾一起做一件事,天知道这两个疯鬼在一起会做出什么事。
文鬓霜这两天来也变了形。
他一生只追杀人,而今被人追杀。
他一生未与黄远庸、毕天通、姚独雾分开过,而今“四绝”中只剩下他一人。
两天来东躲西藏,是他毕生来首次奇耻大辱;他活着,不过要雪清这耻辱,而且还要替他的兄弟报仇雪恨!
所以无论怎样,他都忍了下来。
忍下来留得残生,好召集武林同道报此大仇。
一路上都是权力帮的党羽,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
铁、马、邱、左丘出去了约莫半餐饭时光,正午的太阳,却因风景而清凉,欧阳珊一却拉唐方到桥的另一边去说话。
女孩家总有说不尽谈不完的悄悄话。
萧秋水摸摸鼻子,自然不便去参与谈话。
桥边柳荫深处有几个劲装中年以上的豪汉在互习武技,看他们所练的,都是平常一般江湖上的武术,所以萧秋水也没多加注意。
然而文鬓霜也若有所思,他所想念的是他的兄弟,还有顾君山……萧秋水更不敢去惊扰。
他年纪虽轻,但他了解那种痛苦。
他二十余年来的生命,绝大部分都是热闹、快乐、飞腾、活跃的。
因为他有这些兄弟,所以他知道没有兄弟的寂寞。
少林叛徒大肚和尚、鸟乌大师、屁王铁星月、铁口邱南顾,自命风流的林公子,年少精悍的“树林”,还有剑利人做的邓玉函,暗器精奇的唐柔,剑法凌厉的康劫生……
--想到邓玉函、唐柔,他的心就在抽搐痛着。
--玉函!玉函!唐柔!唐柔!
--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唉!
--想到康劫生,萧秋水就有莫名的愤恨。
--左丘超然还曾念兄弟之情,放过他一马。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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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14
--康劫生,高瘦,长脸,一副傲岸据骄的样子,常左手按剑,右手配合说话而动作,遇事抢劫,杀人不眨眼,萧秋水想到这里,觉得有一阵被欺骗的耻辱!
--要是他手上有剑,他一定拔剑飞舞!
--这使他想起几把剑:孔扬秦的“白练分水剑”与辛虎丘的“扁诸神剑”,沉落于黄果飞瀑之中。
--古松残阈,萧东广的“古松残阀”在他死后,也落入铁骑神魔战役里的乌江之中。
--还有张临意的“阴阳剑”,却了无踪影。
--萧秋水又想起了三柄剑:
三柄装假,以声势慑人,而实际以飞刀夺命的剑!
宝剑“屠刀”。
名剑“长啸”。
古剑“无鞘”。
“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沙家四少自“振眉阁”前暗算萧夫人失败,那三柄好剑去了哪里?
--如果现在有剑就好了。
--萧秋水练的毕竟是剑。
他又旋即想起“广西三山”。
--顾君山以铁尺作剑,比剑风还要凌厉。
--屈寒山手中无剑,一出剑就致命。
--杜月山竟然以手足所铐的链铁变为四柄活剑!
剑随心生,剑由心发,剑,掌中一定要有剑吗?
萧秋水正想到入神时,忽然迎脸一篷水泼来。
然后烈日骤炽,烈日的厉芒似正照在大沙漠上一般,炙热如摧,目不可视!
断喝声!
萧秋水立时辨释出怒吼声发自文鬓霜。
而骤起如烈日之厉芒,定必是观日神剑:
只有康出渔出剑,方才有如此声势!
权力帮的人又来了!
水自万里桥下溅泼出来。
水雾幻成一片彩珠,萧秋水只看见幻彩中的烈亮,看不见剑锋!
然而剑锋方才是致命的!
剑!剑在哪里?
剑在彩雾之后!
泼水的人,为的是扰乱他的视线。
他本来就不是康出渔的对手,加上水的扰乱,康出渔必能一招搏杀他于江边。
但是泼水的人,也定必被水遮掩视线。
所以对方只能认定他原来所立的位子出剑!
萧秋水在刹那间想到了这些,他不能视,无法挡,仅只来得及把原来所立的位子一让。
这是生死一发间的赌。
只要猜错,泼水的人也能看清他的移位,萧秋水便死定了。
但萧秋水刹那间想到,便在刹那间做了。
用脑的决定,有时比用剑的判断还要快。
而且更有效!
萧秋水不死!
萧秋水居然避过了这一剑!
那人刺出一剑,也看不见是否奏效,一旦感觉刺空了,水雾空朦,随时可能有还击,所以即刻回剑自守,跃退三尺。
水气一轰而灭,萧秋水怒道:“康出渔……”
只见另一边,文鬓霜力战江易海与杜绝,占尽下风。
欧阳珊一与唐方,正与屠滚在对峙着。
“上天入地,十九人魔”中,一下子来了四个极难缠难惹的魔头。
康出渔恨绝了萧秋水,正如萧秋水恨绝了他一样。
康出渔数度狙杀萧秋水不遂,反而断送了几个同僚的性命,想到自己差些儿也死在成都,这渐渐让康出渔对萧秋水起了戒心,生了恐惧:
萧秋水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还了得?!
所以康出渔决定不借用任何手段,都一定要先除去萧秋水。
故此他一下手就不仅暗算,还要借水遁形,狙刺一剑,不料还是给萧秋水过人的敏感,迅捷的反应以及准确的判断力避了开去。
康出渔更恨之入骨,他决意不让萧秋水再活过今日。
文鬓霜腿受了伤,以一战一已是甚难,江易海和杜绝而入加起来,就像一个铁箍一把快刀,文鬓霜成了待宰的牛羊。
牛羊濒死,也会挣扎。
蜜蜂拼死一螫,足以伤人,何况“腿绝”文鬓霜!
杜绝和江易海一时还不能得手。
屠滚的暗器,本来就胜于唐方,而今虽多了个欧阳珊一,屠滚仍可占上风。
但是屠滚在两天前被邱南顾打了一掌,而且更被文鬓霜踢了一脚,内伤未复原,功力大打折扣,一时也取胜不下。
萧秋水心神落在他们三人的危机上,康出渔看准了这点,他要在萧秋水分心时一举击杀。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7 14:15
邱南顾、左丘超然、马竟终、铁星月,他们在就好了!
--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回来?!
康出渔好像看出来萧秋水在想什么,干笑道:“你要等救星是不是?”
“你等死好了!”
“邱南顾和左丘超然早就给彭九盯上了,铁星月和马竟终此刻恐怕已死在柳千变的扇下,还有汉四海压阵,他们是死定了。”
“你也认命吧!”
萧秋水听得血脉迸张,大吼一声,冲了过去,康出渔心中暗笑;
--对!就是这样!你越失却理智,越快死在我的剑下!
这时只听一声闷哼,文鬓霜的右腿又挨了杜绝一刀,鲜血飞溅,脉门已被江易海拿住,正在拼死挣脱。
又数声咤叱,原来铁星月、邱南顾、马竟终、左丘超然都逃了回来,边退边打,他们的对手就是彭九和柳千变。
忽听一个极其沉宏、劲力、浑厚、雄魄而有礼的声音道:“诸位住手,有话好说。”
“诸位”都没有住手。
在这个时候,正打得如火如荼,又有谁敢先停下手呢!
另一个清朗、铿锵、有劲的中年女音清越地一字一句地道。
“有话要说,为何非要动手不可?”
这些人语音都带有十分浓厚的广西腔,但说的是标准的武林官话,而且有礼大方,就似地方上有学问的老夫子,在劝冲动小子们勿要打架一般。
还有一个苍老、哑涩的声音道: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你们几人,看来也是江湖上的名人,怎么对几个年轻人下此重手?”
讲归讲,康出渔这等魔头才不去管他,因怕有人干扰,出招更加毒辣。
这时又一个豪迈、爽豁的声音道:
“这几位出招,是不是大名鼎鼎的‘观日神剑’康出渔康先生、‘九指擒龙,江易海江老爷子,‘暗器卅六手,暗桩卅六路’屠滚屠老大,以及人称‘快刀地魔’的杜绝!还有一位是不是‘腿绝’文鬓霜文老英雄?”
这人语音中对康出渔、江易海、屠滚、文鬓霜都甚是尊敬,惟对杜绝却十分鄙薄了。
也许这人还不知康出渔、江易海、屠滚等早已是权力帮“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巨魔,而杜绝是地魔之一却是人所皆知的。
这人能从他们过招对拆中一眼认出来武功家数,而道出他们的身份,眼力之高,阅历之丰,可想而知。
康出渔等听得自是心头一震,不知是敌是友,忽又听一人语音十分冷冽、严峻、焦躁地道:“就算你们要打架,到了广西,也得问问我们广西五虎才行!”
众人一听,不禁都停下手来。
两广武林,以广东梁斗,广西屈寒山,是为武林泰斗。
屈寒山又与杜月山、顾君山,并称“广西三山”,三山四绝,四绝就是文鬓霜、毕天通、姚独雾、黄远庸。
这些都是广州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
广州还有十虎。
广西有五条老虎,广东也有五条。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老虎,而是人。
不单是人,而且是好汉,是好汉才称得上是“虎”。
他们的出身、武功、辈份,与萧西楼、康出渔,或者杖绝、屠滚,甚至峨媚、少林,都大大不同。
他们原本就是武师出身。
他们并不是什么异人高士:而是在市井之中,一场场械斗中磨练出来的,一场场擂台上打下名堂来的,一场场长街蝶血后留下性命来的,一场场巷街纷争中稳住了阵脚来的。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的成就每一分都是自己流血流汗铸造的,声名来得丝毫没有侥幸。
就因这样,他们才越发值得尊敬。
他们的武功,更不是什么高手、异士所传,根本就是从极平常的武功中,从无数次成败、搏斗中,每个清晨至每个深夜苦熬出来的。
他们的武功,并不怎么高,但比什么人都来得稳实。
他们不仅是武林中人,更是人间的人。
他们教育了市中或乡间的子弟,更替地方上主持正义,或替民间出气,或主持法纪,或替弱者出头,替冤者说话。
在两广,他们甚受人尊重,仅在梁斗、屈寒山之下。
这些人,在广东,有五个,叫广东五友;在广西,也有五位,叫广西五侠。
这些萧秋水都有听大哥萧易人说过。
他停下手来,就看到了广西五侠。
这五个人赫然就是:在万里桥边柳荫凉处练武椎手的四男一女。
他们的衣着,大部分都是平常武林人的劲装,样子跟街头卖药的、或者武局镖师没有什么两样,他们的年龄都在三四十岁左右,也有年纪老迈、但精气仍壮的人物。
但当那最后一个语音甚为尖锐的广西五虎之一说出了那句:“就算你们要打架,到了广西,也得问问我们广西五虎才行”,就连杜绝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魔,也只得停下了手。
广西五虎毕竟不是好惹的。
何况这里是广西,也就是他们的地头。
众人都停了手。
康出渔缓缓回身,沉声道:“广西五虎?”
说话豪迈,是一个状貌威烈的黑髭壮汉,拱手道:“在下洪华,江湖人赏我绰号‘少林阿洪’,自然是技出少林,请康先生等不要见笑。”
那苍老、哑涩的声音,是一名驼背、丑陋的老头儿,嘎嘎干笑道:“小老儿叫劳名九,大家叫我‘躬背老狗’,投入丐帮四十年。见过诸位好!”
那清锐的女音是一位削脸高颧的中年劲装女人,十分大方自然,向大家敛在微福道:“小女子施月,贱号‘杂鹤’,顾名思义,所习乃鹤拳,但师门颇杂就是了。”
开始第一个说话恢宏有力的那人,是一个较为华衣雍容的中年人,也拱手笑道:“在下姓胡名福,使金背大刀,外号‘好人不长命’,请指教!”
第一轮说话最后一个开腔的人而今声音仍是同样尖锐,人却是又黑又沉着,骨碌着眼珠子,嘟着腮帮子,有说不出来的不对称,竟让人看不出他的年龄大小,只听他道:“我叫李铁钉,武林人给我绰号叫铁钉,我练的‘虎豹龙蛇鹰’,”说着又咧嘴一笑,露出如同铁星月一般白森森的牙齿又道:“又有人叫我‘黑豆’,因为我黑,还有六年前来自天竺的高手鲁歧大深到广州时,我曾跟他会过面,交过手,也讨教过一些招数,所以也有人说我是摩门派源的武功。不过比起诸位,这都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晒。”
康出渔却脸色一寒,森然道:“你就是广西五虎中,最年轻而最难缠的高手,李黑?!”
那小黑人一般的人笑道:“你说对了。我又有‘李黑’这名号。”
这些人的自报名号、自我介绍,显然跟中原的奇侠异士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不但自报姓名、绰号,甚至武功、家数也不隐瞒,也许他们这样做是因为知道:待人以诚,反而是最稳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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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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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15
铁星月最有兴趣的是“李黑”:“你比我还黑!”
李黑咧嘴笑道:“不敢当!”
邱南顾插口道:“你的牙齿却比老铁白!”
李黑还是笑道:“不敢当!”
唐方对李黑也很喜欢:“你知不知道唐朝有个李白?”
铁星月抢着道:“就是那个……那个天子呼来不上床………”
左丘超然没好气的切断道:“船!不是床!”
铁星月瞅牙瞪目,吓了左丘一下,强笑道:“反正船、床还不是一样,在古字这两个字是相通的!”
左丘超然可没有那么大的学问,问道:“真的?”
铁星月硬着头皮道:“管他真假,反正天子是男的,李白也是男的,上船、上床都不必拘礼,嘻嘻!不必拘礼!”
邱南顾听来也是道理,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道:“所以李白、李黑都一样。”
李黑居然也很专心地听,很诚恳地道:“完全正确。”
铁星月高兴得跳起来,因为此人说话、态度、风格都跟他臭味相投,喜道:“我俩情投意合,我好喜欢你啊!”
李黑转头向邱南顾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哪一种人?”
邱南顾道:“你说说看。”
李黑用嘴向铁星月一努:“娘娘腔的!”
这句话铁星月平时最喜欢拿来骂人,今日竟有人拿这句后来骂他,一听怎还得了,大吼扑问:“我要揍扁你!”
李黑也作势欲起,萧秋水却上前劝架道:“有话好说,别打别打!”
三人眼看就要撞在一起,忽然呼啸一声,分三头扑向江易海,铁星月一拳打出去,萧秋水一剑刺出去,李黑用手一抓,已把文鬓霜救走,别人根本还来不及出手。
文鬓霜长吁一声:“谢谢!”
在这瞬息片刻间,李黑、萧秋水、铁星月已击退江易海,救走文鬓霜,大家仍一时会不过神来,还沉浸在铁、邱、李三人奇言异语的氛围里。
康出渔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你帮他们?”
李黑咧齿笑道:“康先生不要见怪,我们两广十虎的人,素来不喜欢见到有人在受胁的情形下谈判。”
他用手指了指:“这位老先生不管是不是文老英雄,落在你们手里,总是不好,所以就自作决定了。”
柳千变冷笑一声:“你们是一路的?”
李黑、萧秋水相对一笑,李黑道:“素昧平生。”
柳千变嘿地一笑:“为何又如此配合无间、同时出手?”
李黑笑道:“因为我会腹语,早在几位兄姊介绍时,我用天竺瑜咖腹语术,传给这几位老友们知道,先把文老英雄救下再说。”
说着又用手一指,指着邱南顾,轻轻松松地道:“我们三人救人,由他掠阵。”
杜绝握刀的手紧了一紧:“那你们是冲着我们来了?!”
李黑愣了一下,仍笑道:“不敢。”
旁边又老又驼的“躬背老狗”道:“我们并不偏帮谁,但既来到广西,总得说清楚才行,”忽然脸色一凝,正色道:“不过黑豆做的事,我们广西五虎都认就是了。”
康出渔冷冷地道:“两广十虎这样做,对你们艰辛赢来的名声,丝毫没有帮助,搞下好要身败名裂,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柳干变也冷笑道:“两广十虎名声得来不易,要善自珍惜才是;要不是有人有心保存,只怕……嘿嘿……吃不了,兜着走哦!”
两广十虎--广西:胡福、洪华、施月、李黑、劳九,以及广东:吴财、疯女、杀仔、罗海牛、阿水,这十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诸多历练,在武林的惊涛骇浪的淘汰中仍屹立不倒的好手--这不但要武功高,机智深,还要运气好,更不能有太多敌人:
--太多敌人,打不赢你,也累死你。
所以柳千变的话是警告广西五虎不要树敌。
可是李某好像听不懂,笑道:“吃不了,带回家,有什么不好?可以喂狗吃。李白有诗云:‘钟鼓撰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你没听说过吗?”
铁星月可听不懂那两句诗,问:“你说什么?”
邱南顾一副懂了的样子:“反正是李白说的,他说吃饭不重要,喝酒才要紧,这又关你屁事?!”
铁星月怒道:“我……”萧秋水怕他们骂架误事,连忙制止。
施月虽是女孩子,但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好说了,咱们两广十虎,未蒙诸位大爷保存,也活到了今天,今日忽给诸位大爷保存,反而受不了,还是请诸位大爷不要‘保存’的好!”
江易海一听大怒,叱道:“不知好歹的臭丫头,还不住口!”
那说话豪迈的洪华却一直不说话,一开口就道:“打!”
话出未完,一个斗大的拳头飞了过去!
那边的杜绝最是憋不住,怒叱一声:“打就打!”
双刀如雪,飞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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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16
第七章 广西五虎
洪华一拳打来,杜绝就一刀剁了过去!
杜绝不相信这些广州武师能有多大的能耐,“九天十地,十九人魔”的武功是武林公认的杀手无常。没道理反而怕了几个地方上的小混混。
杜绝刀快,洪华拳慢,眼看刀要斫中洪华右臂。
忽然洪华右手一收,变成左手出拳,同样一拳,飞向杜绝鼻梁。
杜绝“刷”地一声,手中忽多了一柄利刀,又一刀剁向洪华左手。
洪华神色不变,右拳及时打出,迎向杜绝的刀!
杜绝的刀虽快,洪华的拳看来虽慢,但却能后发先至,“崩”地击在刀口上!
杜绝心忖:你的拳多厉害,也不敢攫我利刀之锋锐,当下全力使刀斫去!
这一下,两人倏分,震退三步,杜绝刀口崩了一块,结反震得虎口发麻;那一刀斫在洪华拳上,确也把他的拳背斩出一条白痕。
白痕,而不是血痕。
洪华的拳就像是铁镌的。
杜绝脸色一变,失声道:“少林神拳!”
只听“躬背老狗”打气叫道:“少林洪,再来一记!”
少林洪华木笑一下,挺身又上,又是一拳打去!
杜绝大喝一声,化为漫天刀光,旋斩了过去!
杜绝毕竟是在刀法有相当造诣,这一轮快刀,洪华看得眼花镣乱,实无法招架得住,干脆一收手,正色道:“住手,我有话说!”
杜绝一奇,问道:“什么话说?”
少林洪道:“你出刀前都要大喝一声是不是?”
杜绝愣了一下,少林洪又道:“出招前不要呼喊,大呼小叫的,会把一口真气打散,出招时就不能集中全力。”
话来说完,忽然同样的一拳。疾快无伦地打出去,杜绝出奇不意,“砰”地被击中鼻子,捂着脸飞了出去,少林洪拍拍手笑道:“这是学费。”
这一下,真是怪招,把萧秋水等看得忍俊不住,广西四虎更是张扬吆喝,以壮洪华声势,柳千变冷笑道:“这是少林神拳?”
洪华笑道:
“拳是少林,打法是广西,标准的两广打法!”
两广人似乎地域观念比家国观念还重,广西五虎无不洋洋自得于己是广西人氏。
柳千变冷冷地道:“那我柳千变来领教一下你少林拳招和广西打法。”
少林洪咧嘴笑道:“请!”
少林洪刚才的确出手打伤了杜绝,可是谁都看得出来,杜绝那一轮快刀,洪华原是抵挡不住的。
“九天十地,十九人魔”的确身怀绝门武艺,广西五虎的格斗经验虽十分管用,但长久拼战下去,只怕断讨不了好。
可是广西五虎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萧秋水忽然发觉这广西五虎也很像自己这一伙人——像“锦江四兄弟”,像大肚和尚,像老铁:阿顾,也像“树林”“林公子”,一样的乐天,知道该去做的,不管一切,该做就做去!
——不知广东五友也是不是这样?
就在这时,忽然弹出三点寒星!
屠滚突然出手。
少林洪对峙的是柳千变,谁知道出手的不是柳千变,而是屠滚!
“九天十地,十九人魔”的对敌经验,比广西五虎,也只多不少,如果说到阴谋诈略,广西五虎则要瞠乎其后了。
洪华怪叫退避,险险被其中一枚暗器打中,且划破了他的袖子!
给屠滚的暗器打中,哪还有命在?
洪华避过三镖,已十分狼狈,地上的杜绝突然一跃而起,一刀砍在少林洪背后,使得令人无及挽救。
唐方惊呼一声,少林洪跌出三步,居然笑嘻嘻地回头,竟然没事。
杜绝失声道:“金钟罩?”
柳千变目光收缩道:“铁布衫?”
这两门外家功夫绝艺,竟给少林洪华练成,才能硬受杜绝一刀。
少林洪却涩然笑道:“是十三大保横练。”
柳千变等都吁了一口气,因为十三太保横练,纯粹是外家练身法,正如街头卖药的师傅,叫人拿石锤来捶,用脖子拧弯枪支一般,是较为粗糙的杂技而已,却没料给少林洪作救命用。
洪华又腼笑道:“还有童子功。”
“童子功!?”康出渔冷笑道,“没料到广西五虎中还有童子鸡耶!”
这一下,广西五虎和萧秋水等脸色都变了,“杂鹤”施月一步跟前来,脸若寒霜地道:“康先生,没料你以一代大侠身份,竟说出这种话来,我柳江人氏施月要来领教康先生高招!”
广西五虎出现到出手,一直给人十分意料不到的招数,其实这些都是一般市井豪士,擂台比武的惯用技俩、平常武功,但对于康出渔这般武林正宗高手来说,反觉缩手缩足,很不习惯,但康出渔自恃剑术超群,当下傲然道:“也好,让你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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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月忽然双手一展,成鹤啄型,飞凿康出渔。
康出渔左手一震,右手却忽然多出一柄剑来,剑如旭日,一下子令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杂鹤”施月一下子人被卷入剑光之中。
人已不见,只有剑芒。
剑已不见,只有旭光!
旭辉万丈,萧秋水等都没法定睛看清。
只听一声清叱,施月已退了出来,居然没有受伤,可是髻上的珠花散了,发姿凌乱,虽然在仓皇中,却更有一种少妇人的美和动人。
忽然间,施月又“白鹤展翅”、“飞鹤升天”,闯入剑芒之中,难道她已有了克制“观日神剑”之法?
剑芒又烈,施月再度被吞噬不见。
旭芒更炽。
施月再退了出来,喘息已十分急促。
但在刹那间,施月在康出渔剑芒一敛时,又冲了过去,“饿鹤寻虾”、“飞鹤搏蛇”、“黄鹤无踪”、“白鹤飞来”,攻了过去。“饿鹤寻虾”乃少林“虎鹤双形”中的“鹤拳”,“飞鹤搏蛇”是源出“蛇鹤神拳”的招式,“黄鹤无踪”竟然是三百年前就销声灭迹的“黄鹤真人”之绝技,“白鹤西来”是现存“白鹤门”的基本武功身法。
康出渔手中的旭日,忽然一敛,随后光芒又炽,后又一敛,然后又烈,如此一暗一明,总共四次,每次剑芒一收时,剑圈中隐有白鹤掠起,但是四度明暗后,旭日神剑的光芒又告大炽!
这一下,施月即刻急退!
又一声轻叱,剑芒紧追,箍住施月!
宛若鹤唳一声,施月长身拔起,飞落三丈外,左右肩各有一道血痕,喘息不已,云鬓全乱。
康出渔剑势一收,斜指施月,脸色沉冷,但呼吸也甚是急迫。
这一场大战,总共三个回合,施月被逼退三次,几冲不出剑网身死,胜负乃分。
康出渔剑尖一振,发出点点厉芒,又卷向施月。
施月脸色变了,急叫道:“虎豹龙蛇鹰!”
李黑虎地跳前,笑道:“你独家单斗的‘鹤拳’不支啦!待我五路神拳来领教一下!”话未说完,竟然以一双手,左刁腕,右屈指,扣住了康出渔的“旭日剑”!
蛇拳!
康出渔脸色一变。
李黑一刁住剑,哈哈一笑。
铁星月、萧秋水、邱南顾三人忍不注齐齐叫了一声:“好!”
李黑得意忘形,喝了一声:
“打蛇随棍,上!”
“嗤!”一声急响,蛇拳之首,右五指随剑身直上,飞噬康出渔脸门!
但李黑不反攻还好,一旦反攻,一手必松,一松之下,康出渔的剑“嗡”的一声,竟冲出一道金虹,顺势刺人李黑腹内!
这上下,铁星月、邱南顾都忍不住失声而呼,萧秋水急道:“不怕——”
剑刺入李黑腹内,李黑忽又一扭身,弹跳而起,原来只不过在两边衣服上刺对穿了一个洞,真可谓“险过剃头”,饶是李黑游戏人间、也吓得脸色苍白,不过他脸色太黑,看不出来,还勉强咧齿道:“好剑法!还好我有‘蛇形腰身’!”
康出渔冷笑一声,叱道:“那我就‘斩蛇开道’!”
一剑削去,李黑拔起得快,但烈芒过处,竟被削去一对鞋底,人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李黑怪叫道:“你估你系汉高祖咩!?”
情急起来,竟说起广西话,人在半空,忽然一游,身形十分好看,胸首一昂,十指如钧,卜卜有声,卡地抓向康出渔头顶!
康出渔一闪,跟着闪过,但这两爪十分怪异,指尖跳动不已,康出渔位置一变,爪向也跟着一转,康出渔及时一矮身,饶是这样,发上金扣连着几条头发也被抓了下来,痛得康出渔一声虎吼,李黑笑嘻嘻半空转身道:“施老妹,我替你番既彩头来嘞!我既龙爪使得无?”
——刚才康出渔曾挑下施月的发箍,而今李黑施“龙爪”拔了康出渔的金扣,正好扯平。
然而施月却急叫道:“黑豆!注意——!”
李黑回头一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个奇大无比,看不清也无法看清的太阳,已到了面前!
施月不能救李黑,洪华也不能。
因为他们是广西五虎,宁愿一对一落败,不能以众击寡胜。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
萧秋水也想援救,但也不能出手。
他刚才目睹施月败,而其他四虎依然没有上前救援,只有在分开后,李黑才上前。
所以他了解这些人,除非到了必死关头,否则在这时候出手,等于是侮辱。
剑芒烈,李黑黑。
因为李黑太黑,纵使旭日再炽,黑点依然在。
李黑忽然伏地。
“五虎门”绝技:伏地虎。
五指贴掌一收,少林绝艺:虎爪!
烈日当空,但李黑在地上,烈日未罩下,李黑虎爪已抓住康出渔的腿!
李黑的爪,有力、够劲。又黑又粗,跟着一抓,就可抓下康出渔腿上一大块肉来。
就像老虎的利爪。
可惜康出渔的剑已经到了。
康出渔临危不乱。
就算李黑能抓掉他两大块肉,他的剑也可以把李黑钉在地上,穿个大窟窿!
李黑叹了一声,他知道这“虎爪”又告无效了。
他立即滚开,突又弹了起来,跳起七尺,犹如黑豹,五指如凿,铲击康出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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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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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出渔出剑一横“叮”的一声,备退三步,两人脸色都变了一变。
康出渔吸了一口气,那淬厉外射的剑芒,竟全敛入剑身里去,那里剑犹如旭日一般,发出暗红之金虹,剑尖对准李黑。
这无疑是康出渔全力之一击。
他矢志要把李黑斩之于剑下。
可是李黑不会站着等他。
李黑拔空,“九月鹰飞”,李黑转身,“鹰击长空”,李黑飞降,“神鹰裂免”,十指直抓而下!
这一招,声势之厉,连左丘超然也认为可媲美第一鹰爪王雷锋!
可惜康出渔不是兔子。
他的剑尖一挑,已迎向李黑的十指,然后“嗡”的一声,剑芒大炽。
这次剑芒,比任何一次都炽。
夕阳怒日,照在江上,残霞漫天,江山如赭,金辉炫张,好一幅凄厉景致!
李黑犹如黑鸦,置身于如此凄凉晚景中,为眩日所摧毁,不能自拔!
但如果李黑是黑鸦,黑鸦是会飞的。
李黑“鹰爪”已无效,身形已尽,眼看就要毙命于旭日神剑下,忽又平平飞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身法,忽然掠回了“躬背老狗”身旁。
他“飞”过的地方有血洒落。
他背后还是给剑风切开了一道裂缝。
萧秋水忍不住叫道:“好轻功!”
李黑居然还笑得出:“不是轻功,是瑜咖!”
话来说完,旭日又到!
康出渔本就矢志要把这“广州五虎”中最难缠的“黑小子”杀之于“剑下。
厉剑又到,眼看李黑无可招架,忽听康出渔大叫一声:“哎唷!”然后“嘻嘻”抓足跳动不已,众人甚奇,原来康出渔脚底下嵌了一枚铁钉。
众人不明所以,李黑笑道:“我又叫‘铁钉’,你没听说过吗?”
原来李黑身退时已布下了一根利钉,引康出渔来一脚踩下去。
康出渔痛得又叫又跳,怒吼一声,运气于剑,要以“御剑之术”,追杀李黑于剑下。
李黑这下可慌了,叫道:“老狗老狗,这人我不行,你来你来!”
只听躬背劳九哑声一笑,忽然抽出一抿黑棍,一棍子就打了出去!
适才康出渔追击李黑,萧秋水等人自是提心吊胆,后来康出渔踩到钉子,萧秋水注意到施月、洪华、胡福等都为李黑捏了一把汗,又舒了一口气。
李黑虽败,他们亦不去救,但却极为他担心的。
他们却依然相信他们的兄弟能应付这场危局。
这信任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得多。
康出渔冲过来,矢志要把李黑诛之于剑下。
但是躬背劳九一棍就扫了过去。
劳九的棍也不知什么做的,又黑又细,一棍扫出,才划破长空一声尖锐的呼啸!
这一棍打在剑上。
如果是蛇,这一棍恰好打在蛇之七寸上。康出渔使的是剑,这一棍的巧劲,恰好击在康出渔剑身运力之所在。
剑气立散。
差一点剑就要脱手飞了出去,康出渔猛一提气,剑交左手,但心都痛了。
剑是好剑,但被这又黑又臭的棍子一击,好似连灵气也击散不少一般,金芒也剥落了些。
康出渔简直气死了。
这又驼又老的“老狗”手中黑棍,好像真是他主剑的克星。
但是萧秋水这时才知道康出渔有多么厉害。
康出渔连战广西五虎三大高手,其中包括江湖人称“最难缠的黑豆”,居然不败,受劳九狙击之下,依然剑不脱手。
萧秋水现在才明了他父亲萧西楼当日为何如此重用康出渔,可惜康出渔却仍然背弃了萧西楼。
想到这里,萧秋水就气坏了。
但见到康出渔又心疼又愤怒持着宝剑的样子,脚板一直因痛楚而翘起的窘态,萧秋水就忍不住好笑。
唐方却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康出渔怒不可遏,大喝一声,举剑欲刺!
“躬背老狗”“呼”地一声,又一棍当头劈落,一面哑笑嚷道:“来啦你!”
正在这时,突又掠起一道急风,“虎”地一声,另一黑突突的拐杖。迎向黑棍撞了过去,“啪”!
两杖交击在一起,看来威猛,但相击之下,没有分退,反而黏在一起,杖身都冒出了丝丝白气。
出杖的人正是独脚彭九。
镔铁杖好像就是躬背劳九的乞丐杖之克星,劳九额上已冒出黄豆般大的汗水。
大家都知道,这种内力互拼之法,是比招式交击还要可怕得多的事,任何一方若然不敌,想收回发出去的内力,则必死无疑。
这种硬拼,最伤内力,也最耗精神。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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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19
可是彭九也没占看便宜,他是独脚,不若劳九看似踏步不了不八了,若无其事,但已汗透衣衫。
柳千变忽然一扬扇,扇中扛出一点寒光,直袭“躬背老狗”!
唐方叱道:“卑鄙!”
正待出手,忽来一面厚背金刀,“当”地击落寒光,一掌向两人手中拐杖相交处击去,一面朗声道:“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志在比试,何必互伤!?”
这一掌击出,彭九、劳九都觉一股大力涌来,彭九只觉一股狂飙袭来,不得不退;劳九也觉一股暖厚的热炙涌来,不得不收。
两人一收,才见出掌的人是“好人不长命”,金刀胡福。
胡福这一掌,解救了彭九与劳九互拼伤亡之危。
胡福这一掌,竟能打出两种不同力道,击退两大高手,看来场中广西五虎,内功修为要算此人为最高,独脚彭九心中不禁暗惊。
“躬背老狗”退后撤掌,心道好险,这一次力拼,虽可图个两败俱伤,但看来那独脚人最近是受了内伤,功力方才打了个折扣,否则自己未必可与之扯平。
“躬背老狗”当然不知道独脚彭九乃在两天前,为铁星月铁掌所伤。
柳千变斜眼住金刀胡福,半阴半森地笑道:“好内力。”
金刀胡福淡淡地道:“过奖。”
柳千变皮笑肉不笑地道:“只不知武功怎样?”
他只说了七个字,却足足攻了二十一招,每一招攻出时,部用不同的角度和方法,而且每一招是相同的。
萧秋水现在才知道“地马行天”柳千变是如何“千变”。
可是金刀胡福依然气定神闲,柳干变的扇子攻到那里,他就一刀剁下去。
他出刀看来不快,但柳千变攻了二十一招时,他也出了二十一刀。
所以柳千变的招都只用了半式,他不想断臂,惟有收招。
柳千变攻了二十一次半招,猛吸气二收,退回原位,长揖道:“好刀法!”
胡福也收刀还礼道:“承让。”
就在他收刀的同时,柳千变突然出手!
他的扇子就攻向胡福拔刀的手。
刀在鞘里,胡福手里没有刀。
胡福来不及拔刀,只好一一手抓住扇子。
扇子忽然“得”地一声,弹出一支铝针,直刺入金刀胡福的脉门!
正在这时,电光火石问,突听一声:“照打!”
“叮”地一声,一枚飞蝗石击中铝针,针断落,石飞开,胡福犹如险死还生,在阎罗王面前打了一个转又回来。
发暗器的人是唐方。
也只有唐家的人,能在此时十步内发暗器救人。
暗器可以缩短一切距离,用暗器救人,可谓“明器”。
胡福回首长揖道:“谢谢姑娘……”
柳千变冷哼一声,招扇一展,“霍”地扬开“地马行天”四个大字,直拍胡福背门!
唐方惊呼道:“小心背后……”
文鬓霜怒叱一声,一脚飞出,踢向柳千变,柳千变一退,江易海却闪身而上,招招擒拿,制住文鬓霜的双腿攻势。
李黑因怒柳千变等暗算,骂道:“兔崽子,下三滥,咱们干上了!”
“躬背老狗”哑声吼了一声:“好!”
挥棒就上,胡福却不动气,连忙摇手道:“不可,我们不能在事情未弄清楚真相前,胡乱打一通!”
看来胡福在广西五虎中年纪虽不最大,但地位却至尊,李黑和“老狗”只好硬生生停住不打。
这时忽听一个温和、庄敬、沛然的声音哈哈笑道:“误会,误会,都是一场误会。”
萧秋水等回头一看,心都冷了半截。
来人三缕长须,脸色有一股谈淡的紫气,不怒而威,双眉斜飞入鬓,气度从容华贵:威震阳朔屈寒山。
也就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里的“剑王”屈寒山。
萧秋水等一见屈寒山出现,心里本已冷了半截,现在又冷了另半截。
因为他们看到广西五虎竟然一起长揖到地,恭声道:“广西五虎,向屈大侠请安。”
屈寒山也回揖道:“五位客气,今日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叫我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金刀胡福一脸歉意道:“我们也不清楚,只是见这位好像是康先生的兄台,以及江老爷子、杜绝擒住了受伤的文老英雄,我们想调停化解,故此出手相助,以致引发一场误会……”
屈寒山哈哈仰天笑道:“确是误会、误会……”
胡福等也陪笑道:“哦!误会,误会……”
屈寒山依然笑道:“他怎会是文鬓霜文老弟呢?哈哈……”
胡福等相顾失色,脱口道:“他不是‘腿绝’文鬓霜!”
屈寒山仍然笑道:“当然不是。你们几时听过‘武林四绝一君’会单独行动的!?”
胡福等一时都怔住:四绝一君出道数十年来,从来都是五人行动的。
屈寒山继续笑道:“再且,我与文老弟十数年之交,非同泛泛,难道我也认他不出,哈哈……诸位见识广闻,其实招式类似,还远不如真人!”
文鬓霜厉声嘶问:“那我是谁!?”
屈寒山脸色一寒,脸露杀机,竟令胡福等不寒而栗:“你是假冒文鬓霜,招摇撞骗,滥杀无辜,权力帮人,‘飞腿天魔’顾环青!”
此语一出,广西五虎不禁大惊失声,纷纷道:“他是顾人魔!?”
“顾环青是他!?”
“那我们帮错人了!”
屈寒山回首向广西五虎正色道:“我绝不怪诸位,诸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大侠本色,果是为广西五人豪传;惟此顾人魔,不仅欺骗诸位,在近日武林中,已不知害死多少武林正义之士……唉!此魔不除,江湖中将永无宁日!”
文鬓霜怒极悲笑道:“哈哈哈……我是顾环青!?哈哈哈……我文鬓霜是顾环青!?”
屈寒山一脸正气,缓缓又道:“我与诸位相交近二十年,诸位自可信我,这一群年轻朋友,也大受其妖言所惑。康先生、江老爷子、屠老大、彭兄等都是武林名宿,他们都可以为我的话作证,他们不知五位,五位大人有大量,不打不相识,自是莫要见怪!大家为武林正义,不遗余力,实是武林之福。适才一战,康先生亦误认诸位乃权力帮中魔头,所以才下手不容情,不惜暗算,亦不过为一‘义’字,我谨代表诸家向五位大侠致歉!”
这一番说下来,冠冕堂皇,正气凛然,真把广西五虎说得冷汗直流,把文鬓霜等气得全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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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九指擒龙
隔了半晌,广西五虎低声议论了一番,金刀胡福站出来尴尬笑道:“这的确是一场误会……我们本来也觉得以康先生、彭兄之侠名,怎会作出这等事情……幸而屈大侠及时赶到,才化解这……这一场误会。要请大家海涵,见谅。”
康出渔冷笑道:“见谅则不敢当,不过五位他日要行侠,要仗义,还是要问清楚才出手较好!”
李黑忽然截道:“我们两广十虎,天不怕、地不怕,服的只有两人,在广东,是梁斗梁大侠,在广西,是屈大侠,倒不是你康老先生,康先生说这话,未免太托大了一些吧!”
康出渔怒不可遏,李黑这话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屈寒山却一摆手道:“总之是一场误会……我以‘屈寒山’三个字作保证,这些人狐群狗党,不值五位匡护……至于冲突,兹代表康先生等位向诸位道歉。”说罢长揖到地。
广西五虎慌忙回礼,少林洪华道:“有屈大侠出面,我们自是心服口服。”
躬背劳九也涩声道:“有屈大侠开了声,我们就此不管!”
屈寒山和蔼笑道:“几位如此给屈某薄面,不知可否至寒舍小酌几杯?能否赏光?”
李黑看了萧秋水等一眼,叹道:“恐怕没有心情了。”
——见死不救,对于广西五虎来说,心里确是不会好过。
金刀胡福圆场笑道:“这几天梁斗梁大侠要来,兄弟等还要张罗接待,届时梁大侠来了,才一齐去拜会屈大侠,如此可好?”
屈寒山笑道:“梁大侠吗?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萧秋水忽高声道:“你们竟相信这人的话?!”
广西五虎脸上都掠过一阵尴尬之色,李黑涩声道:“屈大侠是广西群龙之首,自是不会骗人!”
唐方也急道:“我是唐方,我的哥哥唐大,就是死在这姓康的手上。”
说着又指向在一旁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文鬓霜:“他的确是文老前辈,其他三绝一君,都死于这屈寒山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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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五虎自是一震,金刀胡福向唐方诚恳地道:“姑娘救胡某一命,胡某自是感激;只是姑娘说唐大先生已遭毒手,在下却在十日前,还与唐大先生会面,姑娘说的未免太……”
胡福称唐方为“姑娘”而不叫“唐姑娘”,说“唐大先生”,而不用“令兄”,显然不相信唐方便是唐家的人。
屈寒山也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至于四绝一君,与我相交十数年,江湖宵小也不知剪除多少了,我会杀他们?!哈!哈哈哈……”
杂鹤施月也凝视唐方道:“不是我们不信任你们,而是你们说的话,令人无法信任。”
萧秋水长叹一声,大声道:“你们走吧,我们不怨你们。”
于是他们走了。
广西五虎都走了。
剩下的是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铁星月、邱南顾、马竟终、欧阳珊一、文鬓霜,面对的是“权力帮”的屈寒山、康出渔、彭九、屠滚、杜绝、江易海、柳千变,六个人魔,一个剑王。
屈寒山摊摊手,耸耸肩,居然很温和地道:“现在都好了。”
马竟终紧紧握住欧阳珊一的手,反正面临的是死亡,他什么都豁出去了:“什么都好了?”
屈寒山笑道:“应该准备好了吧?要自刎呢?还是要我们来动手?”
屈寒山手上还是没有剑,但笑意中目光如剑寒:“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前面还有汉四海在等你们,后面也有余哭余在追。”屈寒山目光闪动:“你们,已无一线生机。”
他们真的无一线生机,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了。
单止一个屈寒山,纵使他们八人联手,也远非其所敌,何况还有康出渔、江易海、柳千变、彭九、屠滚、杜绝?后头更有余哭余,前面又有汉四海,他们真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路。
纵使有路,也是死路。
天无绝人之路。
在他们来说,这句话是不是够讽刺?
他们有信心、热情、达观、不绝望,从不放弃努力,绝不背信违义,但他们不易舍弃浣花萧家的危局,冒死冲出来,要赶到桂林去请救兵,又警告天下武林同道,理应联手台击权力帮,为了完成这点,他们牺牲了一切,甚至折损了兄弟,然而今壮志未酬,困于此地,孤立无援,而且死路一条。
金兰结义,在他们来说,盘江的神州结义之一线生机,此时岂不是要绝灭了?
绝对不可以。
——你们一死,这世界岂不都是权力帮的天下了?
——所以不管你们做的事别人认为如何愚蠢如何傻,你们都得撑下去。
——好好地撑下去,因为你们的存在乃是天地昏暗间的一线微明,一点光亮。
屈寒山依然道骨仙凤地笑道:“既然你们不肯自杀,我们只好动手了。”故意压低声音又道:“你们已知道我们那么多秘密,我们自然没有法子让你们再活下去。”
萧秋水凛然道:“你要杀就杀,要我们束手待毙,绝不可能!”
屈寒山脸色一寒,道:“好!我就先杀你!”
屈寒山身形甫动,江易海即道:“请剑王让我先行出手。”
屈寒山微笑道:“好!”
但他笑容立即僵硬。
全身肌肉也马上硬绷绷起来。
因为“九指擒龙”江易海的九只手指,已分别扣拿在他全身三道死穴、五处要穴上。
他丝毫动弹不得。
他凸出眼睛瞪住江易海,自牙缝里狠狠切出了一个字:“好!”
屈寒山说一个“好”字,其怨毒、怒恨无与伦比。
这一个“好”字,包括了“你暗算得好绝”、“你骗得我好苦”、“你做的好事”等意思。
他说完了这个字,就连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在全力运功抵抗!
被“五湖拿四海”江易海拿住全身大小十二处穴道,要是旁人,早都倒下去了。
然而屈寒山不倒。
这震吓只有江易海心里知道。
屈寒山不但不倒,而且运内力相抗。江易海只能勉强拿住他。屈寒山一警觉即用力抵抗,江易海强制住他于一时,却无法置之死地。
江易海本来就想出奇不意,杀死屈寒山,再与萧秋水等,对抗康出渔这批人。
现在看来已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他一定要假装顺利。
惟有如此,才能控制全局。
屠滚、杜绝等都呼啸着扑了上来,但都在半途停住。
谁都看得出屈寒山的命捏在江易海手里,谁都不敢妄动。
只有江易海知道他一个指头都移动不得,稍作移动,屈寒山就得脱反扑。
那时他的处境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江易海强道:“你们想要剑王的命,最好先住手。”笑了笑,又道:“要帮主不责你们之失职,就得听我的,”江易海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要是帮主怪罪,你们在这儿赔了个‘剑王’,嘿嘿,你们当知惩罚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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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1
想到帮主李沉舟,康出渔等手都软了。
不管他们能否擒下江易海,只要给江易海杀了屈寒山,他们的罪名也够大了。
谁敢惹火权力帮的帮主?
康出渔等纵然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所以他们只好停了下来。
萧秋水到现在才弄清楚江易海是帮他们的人,大家都喜形于色。
这局势急遽直变,萧秋水禁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五湖拿四海’江易海。”
左丘超然忽然失声道:“难怪陕北道上,你曾拿住了我,却没有杀我,你就是‘九指神捕’胡十四!”
江易海笑道:“要不是你师叔,还会给你一个臭屁就臭走?”
左丘超然艺出于第一擒拿手项释儒,后来加上鹰爪工雷锋之亲传,在擒拿法来说,武林中已鲜少有人胜之,但比起擒拿大师项释儒的师弟胡十四来说,确实差得大多太远了。
但是胡十四早已失踪数载,销声匿迹。
胡十四当时与诸葛小花,朱侠武合称“六扇门三大至尊”。
——朱侠武就是《跃马黄河》里的“铁手铁脸铁衣铁罗网”朱侠武。
胡十四与朱侠武、诸葛小花合称捕快中的“三大至尊”,他当时名列第三,胡十四近年失踪后,都不知有多少人在怀念他的功绩。
江易海昔笑道:“因为我九只手指,跟别人都不一样,所以柳大总管还是怀疑我,始终没让我接近李沉舟,也没让我当上‘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其中之一,所以我花了七年,还是掘不着‘权力帮’的根。”江易海苦笑道:“而今我已忍无可忍,不能让你们白白送死,所以这下出手,杀一个李沉舟爱将屈剑王也好!”
康出渔目光如剑,怒道:“你是胡十四?!”
胡十四笑笑道:“你的底子,都落到我手里,你很愤怒,是不是?”
康出渔冲前一步,道:“为着权力帮,我不能让你活回去!”
胡十四冷冷一字一句地道:“不过只要你再走前一步,我就杀了屈剑王!”
康出渔立即顿住。胡十四即道:“你们先走,这儿让我来断后。”
——他已发现屈寒山的内劲抵抗越来越大,恐怕随时会控制不住:他必须要先撤走萧秋水等,自己再图逃脱。
——有屈寒山做挡箭牌,至少可求自保。
左丘超然急道:“胡师叔!”
胡十四叱道:“你要是认我是师叔,那就赶快给我定!带你那班朋友立刻走!”遂而惨笑道:“并且回去告诉你师父,这个时候不是归隐可以躲得开的,你不先找他,他会毁了整个江湖,然后就是你!”
“他”指的当然就是“权力帮”,或者就是代表权力帮的李沉舟。
萧秋水等举棋不定,胡十四又道:“萧秋水,你们快走,别忘了浣花剑派,武林同道命脉,都系在你们所要传达的讯息上!”
萧秋水忍不住道:“胡前辈你……”
胡十四强笑道:“我手上还有这位‘剑王’,他们还不敢对我怎样,而且,我一个人也较容易脱身得多,你们跟着我反而累事。”猛怒目一瞪,叱道:“还不快走!”
萧秋水等只好走了。
左丘超然等一行八人,走了约莫一盏茶光景,胡十四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屈寒山体内的反抗劲气也没原先那么充沛、有力了,虽然胡十四的九只手指已渐渐发麻,但他己自信有足够的力量置屈寒山于死命。
所以他沉声道:“现在我也想走了,你们能不能提供我个好办法?”
康出渔沉吟半晌,道:“你先放了剑王,我以名誉保证,让你活出广西。”
胡十四大笑道:“你的名誉担保,哈……敢情是屈寒山对广西五虎的保证一样吧?”笑声一歇,又道:“我放了屈寒山,不但活不出广西,连万里桥也活不过了。”
柳千变怒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胡十四道:“我想还是——”忽然因为极大的恐惧,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但因恐惧而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说出一个字的能力也没有,甚至来不及。
因为他指下屈寒山的内劲骤然增强,如海潮怒涨,海啸卷天,一下子增加到一倍、十倍乃至于二十倍!
胡十四的九只手指,因禁不住内力之摧迫而不住弹动起来,颤抖的手指已扣不住屈寒山的要穴。
就在这时,屈寒山一缩,抽身回剑,寒光一闪,胡十四拦腰被斩为两截!
甚至来不及一声惊呼。
胡十四死时双目仍睁得老大:他到死才知道李沉舟手下“八大天王”中“剑王”的武功实力!
屈寒山一招得手,即剑弃于地,疾叱道:“快追!”
康出渔等应得一声,屈寒山却踉跄了一步,“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他趁胡十四防备较为松弛时,用毕生之力撞开被扣之穴,拼力发剑,杀了“九指神捕”胡十四,但这一下也耗了全力,真气游走,震伤了内腑。
但他毕竟仍是独力,在死穴为对手扣控之中仍杀了大敌。
威震阳朔屈寒山岂是一名捕快所抓得了的——纵使那是位神捕!
逃。
惟有尽快抵达桂林,进入浣花分局,才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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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1
萧秋水等心里确实十分之急,文鬓霜因腿伤而不便速行,铁星月和马竟终便轮流抬着他来逃。
这一位以腿拳著名的英雄此刻脸无表情,也不知是悲伤、愤懑孤寂,还是哀莫大子心死?
这一路赶下来,竟已到了与安县城西五十里之古严关。
古严关筑于西山之间,传为秦始皇时所筑。附近山石题刻很多。远远看去,十分庄严。此时已是日落时分。
这时三五渔樵,正踏步晚归。
萧秋水等正欲急急穿过古严关,忽听后背有两个樵夫在对话:“听说四川武林中出了一件惨案,死了很多会打架的人,你知也不知?”
“哦!是那个叫什么剑派的吗?好像给人攻破了。”
萧秋水听到这里,心里好像是挨了一鞭似的,全身都搐痛起来。
“可不是吗?跟权力帮作对,有死无生咯!”
“晤怪之得啦,原来拒地与权力帮作对,想晤死都几难咯。”
萧秋水忍不住回头就要追问这几位樵夫哪里来的消息,忽然唐方拉了拉他的衣襟,萧秋水连忙看回前面,只见日薄西山,古严关上,竟直挺挺地躺着五六位樵夫打扮者的尸体!
直挺挺的尸首,柴薪、担挑、斧头都散落在地上,死者脸色发黑,五官出血。
唐方道:“是被人毒死的。”
马竟终叹道:“都是些普通的樵子。”
欧阳珊一忍不住道:“一定是瘟疫人魔余哭余,早布下了毒,却误毒死几个不相干的人!”
“这人魔!”萧秋水、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等都很愤怒,他们宁愿自己与敌人决一死生,都不愿意无辜的人代替他们死。
他们已决定奔过去探查那些樵夫中毒的情况,是否还有药救。
这时走在较后面的两个樵夫,也看到前面这种情景了,唬得愣住,其中一人忽然嚷道:“那个不是鲁阿根吗?”
“他怎么也会在那里?谁千的……阴功!阿弟也在那边!”
这两人因看到熟人,关心情切,急急抢先奔了过去,肩在背上的柴薪都不管了,往地上一扔,过去蹲下来拍打死者的脸颊,悲叫道:“阿弟,阿弟,你怎样了?”
左丘超然、萧秋水长叹一声,两人对望一眼,想要走过去搀扶和劝慰,趁此询问他们浣花剑派的消息。
就在这时,文鬓霜忽然喝道:“等一等!”
难道“腿绝”丈鬓霜精厉的眼神里,又看出了什么蹊跷?
文鬓霜一叫,萧秋水和左丘超然就停了手。
无论如何,他们都敬文鬓霜是前辈。
就在他们停住身影的刹那,那两位樵夫身形忽然摇摆不已,踉跄了几步,双手紧握着自己的咽喉,哑声嘶叫,走没几步,终于倒下,口吐白沫,摇动了几下,眼睛如死鱼般凸了出来,再也不能动了。
中毒而死。
毒从死人身上来。
当别人一碰死人的衣襟时,毒就从死人的衣褶扬起,侵入生人的手心、呼吸里来。
所以两个樵夫立刻中毒身亡。
如果刚才触摸死人的是萧秋水,那么萧秋水现在当然也是个死人。
下毒的人是没料到有人先萧秋水而触摸到地下的死人,而下毒者所毒死的正是那两位樵子的亲朋,所以这个樵子才会赶在他们之先,去查探死人的情况。
好毒的毒!
萧秋水立即变了脸色,文鬓霜倏然喝了一声:“下来!”
一脚踏在古严关的石墙上,石墙震动,上面却轻飘飘地落下三个人来,轻巧、无声。
三个人都是一样,白衣,宽袖,而脸容像一枚发水的大白馒头,五官挤在一团,小得可怜。
第一个人笑嘻嘻地道:“我叫余笑不,他叫余不笑,还有一个,就叫余我吾。”
第二个人苦口苦脸地道:“我们都是余哭余的弟子。”
第三个人似哭似笑地道:“我们本来要毒死你们,却毒死了别人,这样也好,死越多人,越好!”
这三个人,如此冷毒,说得稀松平常,在他们宽阔的白袍里,不知隐藏了多少污垢、罪恶。
萧秋水忽然走过去跟唐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余笑不忽然又道:“我师父就要来了。”
余不笑脸色木然地道:“我们要在师父未来前解决你们。”
余我吾接道:“你们谁要先来送死?”
萧秋水猛喝一声,挥刀扑去,边叱道:“你们残杀无辜,我先来领教!”
这三名白袍人忽然俱左手一振,抛出一样东西,飞袭萧秋水!
萧秋水一闪身,避开一物,一回刀,碰开一物,左手一捞,接住一物,冷笑道:“凭这些小道技俩也把我……”
忽然一个字都说不下去,脸色倏变,手握咽喉,格格有声,仰天倒下!
铁星月惊叫道:“萧老大——!”
邱南顾连忙想扑过去扶持,文鬓霜喝道:“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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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1
第九章 杀!
只听余不笑阴阳怪气地道:“瘟疫人魔的东西,他都有胆接,死了,也是敢死鬼。”
余笑不笑嘿嘿地道:“他已经死了,你们谁要跟他去就过来。”
余我吾冷笑道:“瘟疫一至,鬼哭神号;瘟疫一过,万物无生——”
他特别把最后一个字尾音拖长,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唬人。
喜欢杀人的人,莫不喜欢唬人的。
杀人和唬人岂不是同出于人性的恶?
可是他最后一个尾音却拖不长。
不仅拖不长,甚至是骤然中断!
因为萧秋水一跃而起,一刀刺入他的腹中。
刀入余我吾腹中的刹那,萧秋水已用力一推,使之直撞余笑不!
余笑不想避,已然来不及,他只见余我吾的背门向他撞来,他立即用双手按住,却不提防萧秋水的刀己从余我吾腰脊穿出来,直刺入他的肚子里去!
然后萧秋水立即弃刀,尾起一脚,把两人踢向余不笑。
余不笑乍逢巨变,已然心乱,接住两人,同时两人腹中之刀“飕”地一声又给萧秋水拔了出来,闪电般劈入余不笑咽喉。
余不笑的脸,还是不哭不笑,但还加上了一种表情:至死不信的表情。
一个斯斯文文、文文秀秀,略有几分英悍之气,看似尚未出道的青年,竟会假装中毒,出其不意间连杀他们三兄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文鬓霜冷眼旁观,向唐方道:“萧少侠在一公亭把断腿的彭九饶而不杀,是大侠之仁。而今瞬间诛杀三凶,只因这三个毒人滥杀无辜,确不可饶,决意要杀,绝不容情,此乃侠者之风。”文鬓霜叹了口气又道:“难得萧少侠年纪颇轻,却有大侠之风,而当机立断,胆大心细,城府深沉,今后武林,必有他这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唐方在一旁听了,自是欣喜无限。
萧秋水攻其无备,一口气连杀余氏三兄弟,乃趁余氏等以为他中毒之际。
他接下余氏的毒物,居然不倒,乃是因为他手上早戴了手套。
唐方的手套。
唐方的暗器有些是用手套来发的,像唐方在乌江边向阎鬼鬼打出的那一把毒砂时便是。
此时萧秋水已把手套脱下。
凡是沾过瘟疫人魔一脉的东西,活人都是再沾不得的。
铁星月禁不住一翘大拇指道:“杀得好!”
忽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杀得不好。”
铁星月猛返身怒道:“哪个王八?!”
只见古老的严关后,暮色四伏,不知何时己悄然多了一位白衣人,在幽暗的暮霭里看过去。不甚清楚。那人有气无力地道:“是我,你们的索命人。”
邱南顾虎地跳起来,吼了过去:“你是什么人?!”
那人在暗暮中以一个十分怪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我是瘟疫,我在哪里,那里就有瘟疫。”
文鬓霜目光收缩,道:“瘟疫人魔?”
那人有气无力地一笑道:“余哭余。”
文鬓霜忽然冲了过去。
——一公亭,地下洞开,一人飞出,刹那间毒杀了“掌绝”黄远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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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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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2
——黄远庸是文鬓霜的兄弟。四绝一君中,除姚独雾、毕天通、一君顾君山乃是死于剑王屈寒山手中之外,就只有余哭余杀了黄远庸,所以文鬓霜最恨的两个人,第一个当然是屈寒山,第二个就是这余哭余。
余哭余现在站在古严关之后,石墙里的暮色昏沉中,有一种说不尽的诡秘、妖异!
文鬓霜冲入古严关,快如一支箭矢。
他的身形没入关口拱门下,暮色阴影罩下来,吞没了他。
在阴暗的黑影中,隐约看见文鬓霜脚下一阵踉跄,出得古严关,身影又清晰起来。
可是文鬓霜就扑倒下去,扑倒在余哭余身前,再也起不来,他一双眼睛凸了出来,远远看去,眼神也不知是悲愤,还是讽刺?
因为他已死了。
暮色里,那白衣人松袍宽袖,有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萧秋水失声叫:“文前辈……”
只听余哭余阴阴笑道:“我跟你们不同。你们是拿刀拿剑去拼,我有我的毒物跟你们拼。”又阴阴一笑道:“我在古严关布下了毒,你们过得来,就杀得了我。”
萧秋水举目望古严关,只见西边一点余晖,雄厉的古严关嵌在两山之间,更显神秘诡异!
把在关口远远处的白衣人。更有说不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妖诡!
余哭余就在关前,毒就布在关内。
准能冲得过去?——连文鬓霜都冲不过去。
萧秋水眼中有泪,他决定冲过去,——不只因为要杀余哭余,更是要替文鬓霜报仇!
就在他要冲出去的时候,忽听后面有人漫声道:“你冲过去也没有用,——因为你们已经不必冲过去了。”
萧秋水等猛回头,只见一清秀白皙的青年,在背后的沉暮中,却悠然对他们微笑:
唐方脸色一变,目光却发亮:“汉四海!”
那人欠身一笑道:“正是在下。”
忽听一人大笑道:“还有在上!”
另一人也大声道:“更有老子!”
追兵来了!
自称“在上”的,是“地马行天”柳千变,他轻功高,自然追得较快。
自称“老子”的是屠滚,他吃过邱南顾一掌,挨过文鬓霜一脚,恨之入骨,自然会追得更快一些。
在他们之后,忽然又来了近百个人,就像暮色一般,静悄悄地来,不带一丝声息,眼睛却如饿狼般发着亮。
这些人分两边而站,显然跟前两路是不同的人马。这两批来人的服饰也大不相同,一批约莫六十多人,穿饰如普通人一般,有些商人打扮,有些渔樵穿者,更有些打扮成妇孺人家模样。
他们跟普通人唯一不同是目如精光,太阳穴高鼓,显然是内外功兼修的高手。
另一批人却是黑衣劲装,脸色冷沉,背后一律挂利薄长刀。
这两批人的头头,穿着如普通人的一批,前面站着五个人。
五个形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穿灰色长袍,背负长剑,脸色冷然,五人只是高矮不一。
萧秋水认识他们,这五人就是《跃马乌江》一文中提到的,萧东广十九年前力挫的“长天五剑”。
萧东广名列还在当世“七大名剑”之先,亦因他以独力击败“长天五剑”此役;萧秋水虽未见过“长天五剑”,但确听过萧西楼的口叙。
这五人显然就是当年的“长天五剑”。
——近闻“长天五剑”已投入“权力帮”,而今看来,确实如此。
——背后六十余人的装扮,正是“权力帮”众潜入各行各业的铁证。
——昔日“剑气长江”一役中,萧秋水等“锦江四兄弟”,所歼灭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铁腕神魔”博大义一役,已从中得悉权力帮早已掌握长江一带,甚至秭归全镇县的船夫、当铺,甚至工人。
“长天五剑”曾力敌萧东广,合起来武功绝不在“武林七大名剑”之下,五个连在一起,无疑等于权力帮又多了一位魔神!
另外一批人的领袖萧秋水也认得。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7 14:23
一男一女,男的须发皆黄,怒目竖眉,如一头巨狮;女的口大如盆,目光精厉,如一头怒虎。
狮公虎婆!
在《剑气长江》一文中,曾提及萧秋水为了一头小狗受虐而与他们交手,这次交战,令萧秋水深深感觉到,从场中权力帮的人仅只有这对夫妇在,已经够不好对付了。
更何况有余哭余、屠滚、柳干变、长天五剑,及那一班高手,更可怕的还有一个身份、武功皆高深莫测的:汉四海。
汉四海微笑道:“你们这可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唐方却截道:“君不闻‘天无绝人之路’?”
汉四海却笑道:“那你们就试走走看吧!”
唐方一扬手,红、蓝、白三点靖蜒飞出!
脱手的时候同时就到了!
快,快到不及被防!
这就是唐方的暗器!
三枚暗器突然不见了。
这三点暗器,突然发出,又突然不见。
汉四海依然微笑。
快,快到不可思议!
他的手好像早已等着唐方的暗器来收。
萧秋水的心沉下去了。
看来汉四海的武功绝不在“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下。
这时铁星月与邱南顾各自大吼一声,分左右扑出,矢志要把汉四海击倒!
就在他们掠起之际,汉四海身上骤然多了一蓬光,然后光蓬分成两道,一道罩向铁星月,一蓬盖向邱南顾!
原来光蓬本身有十二二样暗器,其中有飞叉、铁蒺藜、暗青子、铁蓬子、飞刀、小剑、银针,这原本是十几种不同的暗器,要用十几个高手才打得出来,而且所发的力道又分七八种,居然都给这人一出手间都发出来了。
萧秋水忽然觉得这手法很熟悉。
这时铁星月与邱南顾已狼狈地退了回来。
惟有退回来才能避过这些无法挡、无法防的暗器。
萧秋水的心简直冷了。
他发觉此人的武功绝对在“九十天地,十九人魔”之上。
这人到底在“权力帮”里是什么身份呢?
汉四海悠然笑道:“后退既无希望,只好前冲了。”
众人禁不住回头,只见暮色更沉,夜色已临,古严关口的白衣人也似铺上一层灰暗。
只听余哭余森森地道:“要前冲,就得过古严关。”
“千手人魔”屠滚“嘻嘻”笑着向邱南顾指了一指,道:“这人要留给我,他暗算了老子一掌。我要他后悔为什么要生出来。”
“铁扇神魔”柳千变“霍”地张开摺扇,阴笑道:“那女的倒要留给我。”
狮公突然低吼了一声道:“萧秋水留给我!”
虎婆森然张开了天口:“我们要把他撕开来吃了!”
长天五剑没有作声,却一齐缓缓解下了佩剑。
汉四海叹了一口气,摊摊手笑道:“看你们年纪轻轻,却有那么多人恨之入骨,我也没有办法。”
左丘超然冷笑道:“你少来假惺惺!”
汉四海忽然提气道:“余老兄,看来这几个人是要往你那儿冲,你一人在那儿,要不要多我一个作伴?”
那边的余哭余有气没力地道:“汉兄肯来,欢迎之至。只不过古严关不易渡。”
汉四海笑道:“那没什么。”回头向柳千变等道:“这儿就全仗诸位了。”
柳千变自是暗怒汉四海的狂态,但知此人乃是权力帮智囊柳随风的密友,谁也不敢得罪,陪笑道:“汉兄放心,保管一个不漏!”
汉四海悠然笑道:“有劳诸位了。”
话一说完,倒飞出去,一个筋斗,就翻过墙头,落到余哭余身侧。
数丈高的墙头,竟给汉四海一翻就翻过去了,根本不必过古严关口,甚至翻墙时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萧秋水的心简直落下去了。
汉四海的武功简直可以跟屈寒山相较!
他们已无路可走。
谁说“天无绝人之路”?
摆在他们面前的,就算有路,也是绝路。
绝路通向死路。他们纵有路,也给人堵死了。
暮色已经过去了,夜色已经来临了。
他们的希望岂非如同夜色一般漫长、一般无望?
唐方望着天上挑起的第一颗晚星:黄昏星,眼睛不禁发了亮。
晶莹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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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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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4
余哭余也禁不住道:“好轻功!”
汉四海淡淡一笑道:“是真的好吗?”
余哭余奇道:“当然是好。”
汉四海洒然一笑道:“不见得吧!”
余哭余没有再说话,他在等汉四海说下去,汉四海果然说下去:“其实在我翻过墙头时,余兄心里是在想:这小子实在太狂了;要不是看我跟柳五总管有交情,而且又是屈剑王介绍来的,你早就要毒我一毒,给我点厉害瞧瞧了。”说着又笑道。
“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余哭余的脸色变了变,却仍然阴声细气道:“汉兄太多疑了吧!”
汉四海大笑道:“这样好了,为使余兄心服,我们一齐来赌一赌。”
余哭余不解道:“赌什么?”
汉四海伸出白晰的手比了一比:“杀人。”
余哭余居然提高了声音:“哦?”
汉四海轻笑道:“杀那一班人,你用毒,我用暗器。”
余哭余心忖:我用的是毒,杀人于无形,难道还会逊于你不成?当下冷笑道:“如此甚好。只不知你要何种赌法?”
汉四海眼睛发亮。“赌杀人,看准杀得快,看谁杀得多。”
余哭余即道:“什么时候开始?”
汉四海斩钉截铁地说:“现在。”
他话一说完,余哭余的双手就伸了出去,立即就发生了一件很诡秘的事。
古严关的苍古石墙上的砖块,忽然如一层薄薄的暗青,迅速地游移前来,乍看似一层薄雾,但仔细看去,又像千万条小虫一齐向前蠕游而来。
唐方忍不往失声叫了起来,马竟终也动容道。“蛊毒!”
蛊毒是既不可灭,又毁不得的,是为武林中人最为头痛的毒物,萧秋水等前有蛊毒,后有强敌,真是无可走避。更惊人的是“疯疫人魔”余哭余竟可遥控蛊毒,简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在这时,余哭余忽然变成一只刺猬。
余哭余是人,怎么会变成一只刺猬?
其实余哭余不是真的变成一只刺猬,而是在刹那间,被上百口长针齐齐钉在身上,所以像刺猬一样。
余哭余吼了一声,汉四海却笑道:“我赢了,我先杀了一个。”
然后余哭余就倒了下去,倒在文鬓霜的尸首旁,文鬓霜凸出的双目恰好瞪住他,也不知是悲哀,还是讽刺?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余哭余一死,他的蛊毒都奇迹一般地消失不见。
然后汉四海“呼”地一声,穿古严关口而出,掠过萧秋水等人面前,边笑道:
“现在前有去路了。”
然后飘巧地落到柳千变等人面前,柳千变等都唬了一下,不禁向后退了三步,汉四海仍然蒲洒地微笑着。
汉四海杀余哭余,这一下突变,委实太诡奇、太惊人、太出人意料。
这一下不但柳千变等无法接受,连萧秋水等都不敢置信。
屠滚忍不住切齿道:“汉四海你——”
汉四海轻轻地“嘿!嘿”笑道:“我不叫汉四海。”
柳千变的脸色似有些变了,嗫嚅道:“你是……?”
汉四海仰天大笑道:“我不姓汉,我姓唐。”
唐方居然也接道:“汉唐都是盛世。”
唐四汉抚掌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也不叫四海。”
唐方亦微笑道:“他不叫四海,他叫朋,朋友兄弟的朋。”
唐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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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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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4
第十章 汉四海与唐朋
唐朋!
“汉四海”居然向萧秋水等挤挤眼睛,轻轻“嘿、嘿”笑了两声,道:“唐方的唐,朋友的朋。”
唐朋!
唐家唐朋!
唐家最善结人缘的唐朋!
萧秋水一下子完全明白过来。
难怪“汉四海”出现时,唐方眼眸会发亮。
原来唐方当然知道“汉四海”并不是“汉四海”,而是唐朋!
难怪“汉四海”出手时,萧秋水会觉得眼熟。
因为那是蜀中唐门施故暗器的独门手法,萧秋水先后曾跟唐柔、唐大、唐方结交过,当然熟悉这种独一无二、举世无匹的暗器手段了。
“狮公虎婆”也没有妄动。
“长天五剑”依然淡淡地、近乎冷漠地静观变化。
“千手”屠滚却真正跳了起来,厉声道:“你杀了余哭余?!”
唐朋嘿嘿笑道:“你要不要去问余哭余?”
屠滚瞳孔收缩:“你是卧底?!”
唐朋还是“嘿嘿”笑了两声:萧秋水忽然发现他得意时总喜欢嘿笑几声,声音有些怪异,但并不刺耳,也不含恶意;只听唐朋道:“权力帮要灭唐家堡,是梦寐以求的事,我们唐门子弟,怎会完全没有提防?”
“暗器三十六手”屠滚叱道:“久闻四川唐门暗器之法独步无双,今日我们倒要领教。”
他说完“我们”,回过头去,却见柳千变他们并不那么“我们”,不觉心虚,变了脸色。
唐朋笑道:“请动手。”
“暗桩三十六路”屠滚怒道:“你们干么?!怎么都不出手!”
柳千变尴尬一笑,正欲启口,却欲言又止。
唐朋却道:“你不动手,我倒要先下手了。”
“千手人魔”屠滚知道大敌当前,不能再大意,猛回过身来,全神对敌。
他一面回过身来,同时“嗤嗤”两声,从他左右肘部响起,响起时已打到唐朋身前!
先下手为强!
这一下出击之快,不容人闪躲!
唐朋没有闪躲。
他倏然出手,左右中指一弹,“的的”二声,暗器打偏。
就在这时,唐朋脸色变了!
他突然飞升而起,飞越十尺。
萧秋水等大惑不解,屠滚施放暗器时,唐朋不避,暗器被弹落地后,唐朋反而逃避。
人在半空,是最忌对方以暗器射击的,暗器高手如唐朋者,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但萧秋水很快就明白了唐朋的用意。
因为唐朋刚才站立的地方己响起轻微的、几近无声的“噗噗”二声微响!
暗器射人地面。
劲风扑面、急而快的暗器只是幌子,这无声但阴毒的暗器方才是主力。
萧秋水等不觉捏了一把冷汗——要是屠滚对付的是自己,自己现在还会有命在么?
唐朋在夜空中白衣如雪,一出手,已封死了屠滚的攻势!
七枚钢镖,飞旋打出,竟然都没有固定的方向,在夜空中小住闪动,然后接近目标时,突然速度增快,全力射向屠滚身上七个要穴!
屠滚失声叫道:“七子神缥!”
萧秋水一听,心头一震,“七子神镖”就是昔日唐大在浣花剑派听雨楼前,用以诛杀“百毒神魔”华狐坟的“千回荡气,万回肠”的“七子钢镖”!
“七子钢镖”一出,狡桧高强如华孤坟,尚且难免一死;虽则华孤坟也毒伤了唐大,但“七子钢镖”刹那间的光芒,却在观看过此场战役的人心中永不磨灭。
屠滚也是暗器名家,他当然识货。
他就地一滚。
这一滚,十入怪异,竟似唐朋飞古严关一般,一滚丈八远。
“七子钢镖”居然落空。
屠滚的滚,曾经躲开唐方的绝门暗器,也曾逃过文鬓霜等联手攻击。
他的“滚”正如柳千变的轻功,虽然不如轻功好看,但无疑功效更人。
唐朋脸色却微变,他深深地知道,要是他三次出手还杀不了屠滚,有两种十分不好的后果会出现:第一是自己未必制得住屠滚,第二柳千变等人极可能有胆子对他出手。
最后一点尤其重要。
所以他就撒出了“雨雾”。
“雨雾!”
唐方就是用“雨雾”博杀了“三绝剑麾”孔扬秦!
唐家雨雾!
屠滚怪叫,雨雾一出,他就在雨雾中,他的嘶叫在夜色中如鬼哭神号,令人毛骨悚然。
杀人的雨,杀人的雾。
但是他居然冲出雨雾之中。
他虽然一身是血,但却未死,一矮身,居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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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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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5
唐朋轻巧地落下来,“嘿、嘿”笑了两声,道:“好厉害的暗桩三十六路!”
“落地生根”马竟终忽然跳出来,打量了一下地面,冷冷地道:“这遁土法瞒不过我!”
说着一拳往地上打了下去,“蓬”地一声,泥上竟是松的,马竟终一拳打入沙中,这时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这呼声半途切断,就像鸡啼的时候突然被切断了脖子。
马竟终这一拳,正打在卧伏在土中的屠滚之背脊上,击散了他的功力,打碎了他的腰骨,把他一拳击杀于土中。
他仿佛自己找好了埋葬的地方。
马竟终皱着眉头,缓缓抽出了手,稳稳地大步踏了回去,站到原先的地方。
奇怪的是柳千变等始终没有出手救助屠滚,这点也是让屠滚至死都不明白。
唐朋目光闪动,笑道:“这位朋友马步好扎实。”
萧秋水替马竟终答道:“他外号就叫‘落地生根’!”
唐朋嘿、嘿笑道:“原来是马兄,”又恍然道:“难怪一眼就寻出屠人魔的“根’了。”笑笑又道:“幸好他在马兄眼下无处遁形,否则给他逃了,嘿嘿,”唐朋说这话时竟是对着柳千变等面前说的:“那么对大家都不好,很不好了。”
柳千变的脸色仿佛有些不自然,却强作平淡地道:“你们杀了屠滚,只有更死得快一些而已。”
唐朋笑道:“你要为他报仇?”
柳千变没有作声,唐朋又道:“今晚之事,你不说,大家也不会说的。”
柳千变侧首看了看,忽然低声道:“他们呢?”
唐朋嘿、嘿笑道:“这点你倒不必担心,狮公虎婆,你们的孩子还在唐家,一切安好,不用费心,只要有我唐朋存在的一天,您两老的独生子都会活得比什么人的孩子都快活。”
说着又转向“长天五剑”道:“想当日五位也曾为私仇杀了柳五总管表弟柳飞奇,虽说当时诸位不知他就是柳五总管的亲属,可是此事若给总管大人知道,恐怕比死还难过;”唐朋舒了舒身子,又道:“今日我杀了屠滚,在柳五先生看来,恐怕还不会比五位误杀柳飞奇来得严重,嘿嘿嘿,”唐朋又悠然道:“所以,五位跟小弟一样,都想好好地活下去……”
“长天五剑”中最高的一人忽道:“想好好地活下去,”
次高的一人接道:“就得闭上嘴,”
矮一点的人即道:“这点我们自会晓得。”
更矮的人跟着道:“唐兄也必然晓得,”
最矮的人总结道:“所以我们大家都不会说。”
唐朋抚掌笑道:“五位果然是明白人,那么由你们统领的弟兄们更不会乱说,”说着又转过身来,面向柳千变,笑道:“现在你可放心了?”
柳千变叹了一口气,颓然道:“我能说不放心么?”
唐朋端详着他,道:“哦?”
柳千变恤然道:“敢说不放心的人,如余哭余,现在已变成了刺狼;像屠滚,己变成了泥人。”
唐朋目光转动,忽道:“不过柳公子不说不放心,倒不是为了他们的死,而是柳公子曾受命于李帮主,调查长江水路天上朱大天王的人是不是朱顺水朱老太爷的,柳公子惜身如命,要探出真相,自是不容易,只好伪造证据报上去,说朱大天王果是朱顺水,可是……”唐朋笑了笑,又道:“兄弟我则有柳公子没亲身去调查的证据……”
柳千变脸色大变,忽道:“帮中刑罚,你是知道的!”
唐朋也正色道:“生不如死。”
柳千变额顶仿佛已有汗淌下,急道:“好,此事我不管,你……也请你不要管我的事。”
唐朋立即斩钉截铁地道:“这个当然。”
柳千变不安地看看狮公虎婆、长天五剑等道:“那么我们都不能乱说了?”
唐朋眨眨眼睛,笑道:“我们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人了,只要一件秘密被掀露,所有秘密都会被揭开,”唐朋又嘿、嘿笑了几声:“我们大家当然都不愿意自己的秘密给人揭破。”
一场即将掀起的大厮杀,而今竟已和平安详,狮公虎婆不想动手,长天五剑亦不愿意先动手,柳千变更不愿意动手。
他们已有了共同的秘密。
古严关在夜色中看来,又恢复了雄伟,沉穆,壮阔的气态。
这一场渫血干戈,却给唐朋几句话平息了下来。
唐朋依然谈笑风生,一阵月明清风吹过:也不知怎的,萧秋水心头忽然生起了一种寒意。
这长袖善舞的唐朋,无疑已控制了大局,唐家堡究竟还有多少人,已潜入权力帮?除了权力帮,唐家还有没有人潜入别门别派?究竟号令天下的权力帮唯我独尊,还是潜力暗伏实力不明的唐门势力无匹?
萧秋水忽然对应对自如的唐朋心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不过他又舒了一口气:幸亏他所遇见的唐门弟子,为人、修养、行事都很不错。
虽然他也知道他所遇到的,只不过是唐家年轻一代的高手。
他们走了。像来时一般,走得全无声息。
他们仿佛根本不存在这里,所以现在忽然间不见了他们也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月明星稀,唐朋拍了拍手说:“结了。”
唐方眯着眼笑道:“就知道是你这个调皮鬼,阿猛呢?”
——唐朋的年纪本就比唐方小,唐朋虽交游满天下,但唐家的规矩依然不可犯,唐朋在辈份上还是要叫一声“方姐”。
只听唐朋笑道:“猛哥么?他到浣花分局去了。”
唐方又问:“唐刚大兄呢?他有没有出来?”
唐朋答道:“他没出来,老太太命他和阿宋到朱大天王那儿去刺探。”
——“老太太”就是“唐老太太”,唐老太太据说是唐门一脉,现存最神秘也最有权威的女人。
——“阿宋”就是唐宋。此人在唐家中,武功、出手、形迹都令人高深莫测,无从捉摸。
——萧秋水忽然省起:昔日浣花萧家一役中,唐大曾经肯定孔扬秦就是“三绝剑魔”,而这消息是唐朋说的,唐大当时非常肯定,这消息一定正确。
萧秋水现在才知道原因:
——因为唐朋就是“汉四海”,汉四海已潜入权力帮之中。
唐方温柔一笑道:“我介绍你认识,他们是——”
唐朋笑着截道:“不必了,我早听屈寒山等说过了,”唐朋故作神秘地道:“你知道,来自敌人的介绍可能更传神。更加绘影图声,龙现虎活。”唐朋嘿、嘿一笑又道:“现在你们已是大大有名,格杀傅天义、孔扬秦、沙千灯、阎鬼鬼等的事已不腔而走,权力帮已把你们当作头号敌人来办,关于跟权力帮对立者都以深切期望寄予你们。”唐朋笑笑又道:“我在权力帮中,所以我知道这些。你们能惊动八大天王中的屈寒山,可见武林人士亦为之侧目;而今又杀死余哭余、屠滚,只怕武林中更传得漫天风雨,连柳五总管柳随风,说不定也要为你们费心费力。”
这几句话说得无疑比奉承更有力,铁星月忍不住一拳捶在大腿上,邱南顾眼睛也发了亮,连平时沉着稳实的马竟终,也忍不禁喃喃道:“好,终于能把权力帮搞个天翻地覆,也不在此生了。”
欧阳珊一悄悄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马竟终却发觉她手掌发冷,转过头去,只见她额上有滚圆的汗珠,敢情是因为刚才紧张,所以动了胎气。
萧秋水却仍没什么两样,笑道:“余哭余和屠滚,却是唐兄弟杀的。”
唐朋笑道:“不要叫我唐兄弟,我们唐门有个亲属,也叫唐兄弟的。萧老大叫我阿朋就好;”唐朋接着又道:“余哭余、屠滚一定要是你们所杀的;”唐朋目光闪动,“要是我杀的,在权力帮就呆不下去了,”唐朋嘿、嘿一笑又道:“你们可以直说余哭余是方姐杀的,他死于暗器;屠滚是马兄杀的,他确是殁于马兄拳下。所以这件事,定全与小弟无关。”
马竟终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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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6
萧秋水心中一寒;另一方面又很是佩服:唐朋年纪小小,但武功之高,远在他们之上;而城府之深,又远超他的年龄。
唐朋一双静定的眼神却凝向他:“不知萧大哥认为如何?”
萧秋水正欲回答,忽听一人拍掌笑道:“他一定并无异议。能杀‘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是饮誉江湖的事,你们真该为唐朋鼓掌才是。”
月明星稀,清风淡漾,又一阵轻轻的拍掌声传来。
唐朋的脸色却突然绷紧。
这时只见黑夜中,明月下,一个人自古严关倒退了出来。
此人一身白衣,脚步踉跄,双手似捂着前胸,唐朋皱眉道:“柳千变……”
柳千变忽然回过身来,张大了口,睁大了眼,月色下,脸色一片透明的白,胸前,一个洞。
一个剑孔。几乎对穿而过的伤。
柳千变脸色越来越白,几近透明;衣衫上的血红却越来越红,血染越来越扩张。他的瞳孔已散乱,张大了口,好不容易才迫出了一个字:“我……”狂吼一声,倒地而殁。
萧秋水倒抽了一口凉气。
月色下,那班如潮水退去的人,又忽然如潮水升起,回到了寂寞的沙滩一般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狮公虎婆、长天五剑,还是冷漠无情的样子,只不过眼里却多了一种神色:恐惧之色!
然后一个人继续拍掌,走了近来。
这人三络长须,飘飘不己,月下如此清瘦,就像画像中的人物。
这一次却连唐朋都变了脸色:这人不是谁,却正是威震阳朔屈寒山!
剑王屈寒山!
他背后跟着三个人:一个是彭九,一个是杜绝,还有一个人,是个穿大红袈裟的和尚!
屈寒山笑了:
“你是不是在奇怪他们怎么一下子都变了节?”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我先杀了一个顽劣的,其他几个,只好听我的了。”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不杀其他的人呢?”
唐朋摇摇头,道:“不奇怪。他们有把柄捏在你手里,岂不是更好!”
屈寒山大笑道:“不单好,而且妙!你是聪明人,柳五总管果然没看错你!”
唐朋脸色发白:“柳随风知道?”
屈寒山笑得三络须飘忽不已:“柳五总管还有不知道的事么?”
唐朋笑得有点发苦:“看来我的戏是白演了。”
屈寒山笑道:“倒不是白演,而是演到此为止。”
——若人生如戏,那屈寒山的意思是说,唐朋的戏台要落幕了。
唐朋苦笑道:“屈剑王的剑法,我是佩服的。‘狮公’、‘虎婆’的‘狮虎合击**’,更是非同凡响:“长天五剑”的‘排云五剑阵’,亦是大大有名;还有杜绝的快刀,彭九的拐杖,魔僧的‘大开碑手’与‘神秘血影掌’。”
屈寒山微笑道:“所以你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唐朋却指指唐方等道:“既然我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好不好让我有个空隙把后事向我的朋友们交代?”
屈寒山依然笑道:“不行!”
唐明奇道:“为什么?”
屈
寒山晒笑道:“你足智多谋,在我面前,却玩不出花样……”目中精光一闪,又道:“何况……何况你们都得死,不但连一丝活命机会都没有,连一个活命的可能也没有!”
唐朋居然还能嘿嘿笑了两声,道:“真的那么狠?那么绝?”
屈寒山微笑道:“就算我不狠、不绝,也有人决不放过你们!”
他一说完了这句话,身后的红衣番僧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野兽般的怒吼:“谁是萧秋水?!”
萧秋水一怔,只见这番僧满头满颊刺青发脚须根,目若铜铃,唇红如血,却并不认识,当下答:“我就是!”
番僧吼道:“你杀了英剑波!”
萧秋水奇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番僧怒道:“你杀了我徒儿不敢认?!”
萧秋水猛然醒悟,昔日在“剑气长江”一役中,“谪仙楼”上被傅天义之手下“凶手”暗算,侥幸不死,在酒楼上大打出手,“凶手”曾用“少林虎爪”力战萧秋水,旋被萧秋水启悟自顾君山的“虎爪功”击败,当时左丘超然和邓玉函观战,曾经判断此青年“凶手”就是少林叛逆“佛门魔僧”血影大师的传人!
而今这番憎显然就是“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天魔血影大师!
萧秋水恍然道:“哦,原来他就是英剑波!”
血影大师一张血衣,叱道:“既杀我徒,偿还命来!”
屈寒山却用手作拦状道:“大师不必急,他们迟早都逃不出我们掌心。”
血影大师似对屈剑王十分信服,居然退后默立一边。
唐朋摸摸鼻子笑道:“你们是如何发现我来卧底的?”
屈寒山笑道:“出手。你的演戏天才不错,连柳总管都没有发现,但你的出手跟唐门实在太相近了,加上前几天成都萧家,唐方曾对孔扬秦一语道出唐家要与权力帮为敌,柳五总管就要我特别盯住你了……”
唐朋苦笑道:“那是最近的事了?”
屈寒山微笑道:“幸未大迟。”
唐方忍不住赫然插嘴道:“朋弟,都是我不好,一时失言,害你……”
唐明大笑道:“事已至此,何须多言。”
屈寒山也笑道:“这才对了,引颈就刎,可免受苦……”
唐朋笑容一敛,铁青着脸道:“准说我们引颈就宰,坐以待毙了?”
屈寒山也笑意全失,冷如寒冰道:“你真的要我出手?”
唐朋忽然又嘿地一笑:“也许我还是少数可以向你出手的人!他这句话一说完,七子钢镖就打了出去!
不单打出七子钢镖,而且连打三套:三套二十一柄飞镖!
明明没有剑,忽然多了七支剑!
每一支剑闪动七次,也就是刺出七剑!
七子钢镖二十一支,全给激飞出去!
作者:
安徽武林
时间:
2018-5-27 14:26
屈寒山好像就算准钢镖会向他哪一个部位打来似的,每一出剑,就挑飞了钢镖。
然后屈寒山的剑一收而没。
屈寒山身上又变成没有一柄剑。
连一柄剑也没有。
但是唐朋立即就发出他的“雨雾”。
唐朋的雨雾真如下了一场雨:血雨!
血雨纷飞,一下子布满了天,唐朋回首猛喝道:“走!”
突然剑光一闪,突雨雾而出,一剑刺入唐朋胸膛!
唐朋猛飞起,胸前衣衫己染红了一大片。
然后权力帮的人引起一阵骚动:有的被“雨雾”打中,有的回避“雨雾”而乱了秩序,但没有惊呼,也没有慌乱,因他们都是权力帮的好手。
但无疑这也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唐方刚刚掠起,想助唐朋一臂之力,刀魔杜绝已化成一片刀光袭来!
萧秋水也想过去帮忙:唐朋看来伤得不轻。忽然红影一闪,接着一声怒吼,魔僧血影已向他疯狂出手。
左丘超然刚跃起,就发现他落入一片宁静的剑海。这片宁静但周密无缝的剑海乃来自五柄剑的交替组织,几乎续密得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那是“长天五剑”的剑阵。
这剑阵叫善使擒拿手的左丘超然无从下手。
马竟终和欧阳珊一所遇上的是“狮公虎婆”这两人一面发出尖啸与虎吼,一面凌厉出击,饶是马竟终如此沉定的人,也不禁扰乱了心神。
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怀孕的爱妻欧阳珊一。
铁星月和邱南顾挥拳冲了出去,就落入了人海中。
各式各样的兵器,各门各派的打法,但特性都是相同,又狠又辣!
铁星月挥拳痛殴,有入捂脸哀退,但立即又有人补上这个缺口;邱南顾打出一条血路,但立时又发现这条血路没有路。
然后铁星月和邱南顾二人也染上了血,越染越多,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古严关在黑夜中、月色下静如巨龙的耸峙,仿佛冷毒地观看这一场厮杀的结果。
漓江水在远方流。
湘江水在远方流。
流转。月照黑空,江水如鳞。
江水、江水,几时才能洗尽人类的恶斗?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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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7
第十一章 萧家老大
桂林。
漓江自北向南,绕经城东,向南流去。
昔顾祖禹论其形势曰:“桂林,尊五岭之表,联两越之交,屏蔽荆衡,镇摄交海,枕山带江,控制数千里,诚西南之会府也。”
月照漓江水,水仍千年万载地流淌,粼粼的波涛如大海的起伏沉思,在宇宙之旅中哀思与静息,在人生之旅中何其不然。
萧家老大不禁背负双手,叹息了一声。
萧易人是个瘦削,看去深沉精明的人。他唇边的两撇胡子,使他略瘦的身躯略添凛威。萧易人在武林中的脾气,可与湘北杜杀狗,潮州李拳头,云贵牛风马并列;但萧易人有脾气,却不易发作。
但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发作,如何收敛,这脾气变成了萧易人在浣花剑派中人人畏惧,而又心存敬服之特点。
浣花分局的飞檐躬扬于苍穹,成为了萧易人身后背景。在这古老的飞檐映照下,萧易人原有几分大志,但却因一事而十分消沉。
“派去与总局联系的三拨人,怎都没了消息?”
“怎么爹连个音讯都不捎来,这不像爹做事的一贯作风啊!”
“要是自己去探个究竟,万一这边出了事,谁来帮孟师叔应付局里的事?”
“据知权力帮好像跟成都浣花对上了。浣花虽是武林三大剑派之一,但于此际与权力帮斗上了,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唉,不知浣花溪那儿怎样了?”
江水滔滔,古老的河堤有寂寞的风,天心月明。
萧易人身边有两个人,一个人高大威猛,一个人魁梧沉实。
萧易人道:“看来老二明儿得要去走一趟成都。”
沉着的人道:“我也正有此意。”
威猛的人道:“我陪二老哥去!”
高大威猛的人是唐门子弟唐猛;平实稳健的人是萧家老二萧开雁。
萧易人确实知道:有他们两人在,成都浣花犹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忽听唐猛“嗯”了一声,一个柔身,自江水中闪电般捞起一样东西又掠了回来,在月色普照下,萧开雁端详一眼,失声道:“老三!”
萧易人一看,只见是一块绸质的衣衫,看似被人强力撕下了角,萧易人沉声道:“是娘亲手给三弟绣缝的衣料!”
转身望向滔滔江水,万波动,萧易人叹道:“秋水,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遇险还是危遇?
——成都浣花的安危又怎样了?
——萧秋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江水无声而去,岁月常流,萧秋水,你们神州结义,有没有江水那么日月长远、绵延无尽?
萧秋水大喝一声,长身而起,猛瞥见脚下是江水滔滔,黑涛滚滚,背后己是临崖绝水,没有了路,心里一震,身法一慢,“嘶”地一声,虽然勉强避过一击,但衣角已被血影魔僧撕去了一片!
原来他们且战且走,已打到山上去了。
血影魔僧的虎爪功,绝非萧秋水所能制得住的。所幸萧秋水先前曾与“凶手”恶斗过,知道血影大师的拳路,所以还能支撑一时。
然而魔僧的拳路忽然变了。
血影大师易爪为掌,一掌一掌急剧地削了出来,每削出一掌,才有飕的一声,敢情掌式比声音还快。
魔僧每一掌削出,都挟带一股金红色的热焰,萧秋水目瞳收缩,他听说过这种奇诡残毒的掌法,却从未见过:神秘血影掌!
一失神间,一股凌厉的掌风迎脸削过,萧秋水勉力错步避开,额侧已有一阵热辣辣的感觉,像有几股小虫爬下来似的,萧秋水用手一摸,一掌都是血。
血影大师嘿嘿冷笑道:“叫你见识‘血影掌’的犀利!”
说着又削出两掌,萧秋水拼力闪躲,失神间几乎滚落到悬崖江里去。
血影魔僧,是萧秋水与权力帮“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对敌以来,武功最神秘莫测最高深的对手。
萧秋水这边如此,其他方面也绝好不了多少。
左丘超然的武功绝不在“长天五剑”任何一人之下,但也绝不在“长天五剑”任一人之上,左丘超然此刻以一敌五,几乎就等于自己一人去力敌五个自己。
左丘超然处境之恶劣,可想而知。
可是比起马竟终与欧阳珊一,左丘超然的处境算是好多了。
马竟终的武功,虽不如狮公,但尚不致相差太远,可是虎婆的武功,却高出欧阳珊一许多,而欧阳珊一又有孕在身,对虎婆凄厉若狂的攻势,自是招架不了。
这一来,大大分了马竟终的心,而也大大增加了马竟终、欧阳珊一的危机。
唐方武功较高,独战刀魔杜绝,她的暗器虽攻不破杜老刀的刀网,但毕竟不致立毙当堂。
铁星月与邱南顾冲杀了一阵,但攻回来的声势更猛,铁、邱二人现在可说是:只有苦战的份儿了。
这么多战斗里,要算马竟终、欧阳珊一夫妇最笈笈可危,左丘超然亦危机四伏,萧秋水也随时若非冲结血影掌命中,就是被打落急流江水之中。
但最有决定性的一战,却系在唐朋与屈寒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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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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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29
屈寒山的剑,一直令唐朋惊心动魄,因为屈寒山的剑一直是看不到的,等到需要的时候,它会倏然出现在屈寒山手里。
唐朋知道自己未能完全取得权力帮信任的时候,他就很想先暗杀掉屈寒山,因为他知道屈寒山是权力帮控制两广的中枢,而唐门的实力在两川。
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中的“刀王”在两河,加上“药王”在甘肃,“鬼王”在陕西,两广有“剑王”,西康有“火王”,云南有“蛇王”,加上川中本身的“水王”和潜伏湖南、湖北的“人王”,一旦群起夹击,唐门就成了瓮中之鳖。
所以唐朋屡次曾起谋杀“剑王”之心,但三番四次不能动手,第一是因为苦无机会,第二是因为屈寒山武功高深莫恻,唐朋心机深沉,自不敢贸然动手。
而今一战之下,唐朋才知道,屈寒山的武功,比他想象更高,要不是看来屈寒山在近日曾大耗真气,以致内力稍为不继,只怕他现在已遭屈寒山毒手。
屈寒山之所以曾耗损真力,乃因抵抗“五湖拿四海”江易海,也就是胡十四的擒拿制穴暗算所致。
这时忽然剑光一闪,剑王之剑又到了!
唐朋突然大喝一声,脸色煞白。
已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他杀不了屈寒山,屈寒山即刻就会杀了他。
唐方正打出了“雨雾”,暂时罩住了杜绝的刀网,回头一瞥,却见唐朋这般神情,惊急呼道:“朋弟,使不得——!”
屈寒山骤然收剑,他一见唐朋这种神情,就知道并非抢攻可以了事的。
这一击,恐怕就是唐朋最大的一击也是最后的一击。
屈寒山长吸一口气,凝神以待。
唐朋的脸色愈来愈白,连殷红的唇片,也变成了青紫色,白衣在黑色的江水上,飘摇飞抖,有一种说不尽的诡怖。
屈寒山看了,也不禁一寒。
唐方仍在急叫:“朋弟,不可——!”话未说完,杜绝的刀又卷了上来。
就在这时,唐朋就出了手。
黑夜中,江水畔,狂风里,两道白色的光芒,在唐朋双手上下一扬间,绽射了出来!
仿佛不是暗器,而是光芒!
照耀遍了屈寒山第一次完全变了样的脸色!
这光芒陡然增强,十倍,二十倍,三十倍,甚至四十倍,照耀了每一个打斗中的人,都不禁停住了手,只听彭九不禁叫了一声:“子母离魂镖!”
子母离魂镖!萧秋水是听说过的。
长江水道,秭归镇,谪仙楼,凶手英剑波狙杀前,曾闻唐柔这样说过:
——“这几天我心绪很不宁,万一有什么事,你代我转告朋弟,叫他不要再练‘子母离魂镖’了,会很伤身的——”
这就是“子母离魂镖”?!怎么像一团凌厉照亮黑暗的日芒!
屈寒山也听说过“子母离魂镖”这原本是老一辈唐门高手中的高手,才会使用,而且十分耗费体力,击中或击不中对方,自己体能消耗十分巨大,至少要有半甲子潜修功力以上的高手才可施用。
这镖上的光芒就是为体内先天灵气所催,也方能发动其威力的;而唐家年轻一辈高手中,据说也有三个人能使,那是唐宋、唐绝、唐肥。
而唐朋竟然也会!这年轻人近日崛起武林,所向披靡,确有他过人之能!
今日不除,日后必是劲敌!
但屈寒山已无及多想,唐朋手中凌烈的光芒,已“飕”的一声,飞旋过来!
厉芒耀目,屈寒山几乎睁不开眼,百忙中一剑刺出,“叮”挑开暗器,但“皑”一声,剑亦折断!
同时间,唐朋手中另一道厉芒竟然又膨胀,光芒更是凛烈,到莫可为已,“虎”地飞斩过来!
这才是“子母离魂镖”的主力:母镖!
只要子镖能中,就不必施放母镖,因母镖的使用,更耗十倍以上的体力!
母镖的威力,也在子镖的十倍以上!
屈寒山身上、手中,突然多了六把剑!
他两只手指挟一剑,虎口钳一剑,一齐递了出去!
“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密响,六剑齐折,断剑激飞,屈寒山一手遮脸,一手捂胸,也倒跌了出去!
刀魔杜绝被镖光映照出惊骇的脸,呼道:“剑王——!”
就在这时,镖光已尽,一闪而没,大地又回复一片黑暗,月色清华,江水滔滔。
唐朋脸色惨白,摇摇颤颤,一交跌坐下去,嘴边渗出了一丝鲜血。
然而倒下去的屈寒山,一跃而起,他腹间染有一片血渍,但是一张威严正气的脸,已换成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子母离魂镖击伤了他,却依然不能把他击杀!
屈寒山一步一步迫向唐朋。
唐朋只有苦笑。他的杀手锏也用尽了,而今连站起来的力量都耗尽,如何能避屈寒山怒中一击?
唐方清叱一声,正想抢救,杜绝却化作一轮刀光,拦在唐方身前!
长天五剑剑阵一合,又困住了左丘超然;狮公虎婆合击之势,令马竟终、欧阳珊一更自顾不及,其他权力帮众呼啸出击,更使邱南顾、铁星月无法造次。
屈寒山狞笑道:“我不管你唐朋或汉四海,今日我不杀你,就不叫屈寒山!”
说着,“铮”的一声,手中又多了一支剑,如毒蛇吐信,迅刺而出!
就在这里,一人飞身而至,蓬地抓了一把沙子,向屈寒山迎脸撒了过去!
来人是萧秋水!
他本来也被血影魔僧苦缠着,也腾不出手来,但是他一见唐朋遇险,心里就不顾了。
唐朋是救过他们的命的,萧秋水心里虽不见得怎么喜欢唐朋,但也决不能眼见唐朋死,何况唐朋是为救他们而暴露身份的,而且唐朋是唐家的人。
——唐家为萧家,与权力帮作对。已死了唐柔和唐大。
——为对得起死了的唐柔和唐大,及活着的唐方,萧秋水决不能让唐朋死!
——这就是萧秋水义无返顾的精神!
所以他立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仿着于手屠滚的滚法,就地一滚,血影大师眼前人影一空,几乎收足不住,坠下深崖,忙把住步桩,不禁一呆,萧秋水却已抓了把沙子,冲向唐朋,猛向屈寒山就撒了一把!
这一下着实令屈寒山一惊。
然屈寒山是何等人物,一怔之后,即飞舞长剑,竟舞得粒沙不透!
但在这刹那里,靠近唐朋位置的左丘超然,又告遇险!
作者: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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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7 14:30
长天五剑,一剑牵制左丘超然左手,一剑牵制左丘超然步法,另外两剑,正向寸步难移、双手制死的左丘超然身上猛下杀手!
为与权力帮作对,萧秋水的“锦江四兄弟”中,已牺牲了唐柔与邓玉函,萧秋水怎能教“神州结义”中的左丘超然也送命?!
所以他不顾一切,猛回身,一剑脱手掷出,然后连人带身,拳打脚踢,逼开另一人,一时解了左丘超然之危!
便在这时,突见左丘超然变了脸色!
剑风陡响,凌厉!
在这刹那问,萧秋水回头,只见一道剑光,如飞袭来!
屈寒山之剑!
看来这一记是怒中之剑,屈寒山已矢志要把萧秋水先刺杀于剑下!
萧秋水手中没有剑,招架不住,只有急退。
这瞬息间,左丘超然的擒拿手原可以刁住屈寒山的长剑的,但他在这刹那间,犹疑了一下,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纵刁得住屈寒山的长剑一下,却支持不久,而屈寒山的剑尖一定转向他,他又如何是在长天五剑之外还再加一个剑王的对手?
蝼蚁尚且贪生,尤其在长天五剑剑下游魂的人,不能不作如此想,就在这一怔之间,萧秋水已退后,屈寒山剑势急追,两人都已经过了左丘超然:
但左丘超然立即就后悔了!
纵然他只能挡得住一下,也是该挡的,因为萧秋水是他的大哥,一如萧秋水刚才抽身去救自己,也明知只挡那么一下,却也是不顾一切挺身去挡的!
然而长天五剑的剑势立即又把他困在阵里。
这时候却是萧秋水正是生死攸关。
萧伙水退得虽快,但屈寒山的剑追得更快。
萧秋水退的路线是半弧形,所以很快地到了悬崖。
再退,就是退无死所。
萧秋水怔得一怔,缓得一缓,剑己刺到!
就在这时,一阵急风劈来,竟是独脚彭九的摈铁拐!
彭九一直没有动手,却在此时施暗袭!
萧秋水的武功就算再高十倍,也非这两大高手来击之敌!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剑已刺入萧秋水胸膛,彭九的杖也“啪”地击中萧秋水,萧秋水大叫一声,翻身下坠,整个世界都一沉,然后又似浮了起来。
他已落下百丈深崖。
崖下江水滔滔,波光粼粼。
江水、江水,你可冲去人间情,世间仇。
唐方疯了。
唐方不顾一切了。
自从黄河小轩小亭畔萧秋水一剑挑落她的脸纱后,她就觉得自己是萧秋水的人了。
一直到南明河甲秀楼上唐方与萧秋水被点穴共藏于桌底,脸对脸、心贴心的偎倚,到白水河黄果飞瀑孔扬秦的暗袭,唐、萧二人联手歼敌,到贵州萧秋水摘果送唐方,到盘江神州结义,乌江杀铁骑,一公亭中会战权力帮,唐方的武功虽比萧秋水稍高,但在感情上,萧秋水不仅是她的情人、丈夫,也是她的师父、父亲,更是她的兄长、哥哥。
他这一路来对她的照顾;这一路来对她的呵护。
——唐方一想到这里,简直要疯了。
秋水,秋水,我要替你报仇!
一刹那间唐方不知打出了多少样暗器,杜绝慌了手脚,不是他接不下来,而是唐方俏煞的脸容,竟有无端的杀气,令杀人如麻的刀魔杜绝,也为之心寒。
故杜绝退。
唐方就找上了屈寒山。
唐朋坐倒在地上,却忍不住大叫道:“方姊,不行……”
唐方绝不是剑王屈寒山之敌。
唐朋见萧秋水为自己而死,心中也有无限震恸与哀痛,但他己无能力再战,因为施放“子母离魂镖”委实太过伤身。
但更痛心的是左丘超然,因为他后悔,他后悔自己简直不是人,萧秋水危急中尚且救他,他却没把握刹那机会解萧秋水之危,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夫!
他恨不得“锦江四兄弟”中的唐柔、玉函全部复活,来杀掉自己。
他心里虽恨,大发神威,居然撑住了长天五剑的攻势。
那边的马竟终与欧阳珊一,因欧阳有孕在身,真气不支,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挨虎婆一掌,马竟终奋力架住,背心却着了狮公一拳,跌出七八步,只溢鲜血,已入绝境。
只有铁星月、邱南顾,因为萧秋水的死,悲不能抑,奋不顾身,全力硬拼:一下子毁了七个权力帮的高手,但权力帮的人,也非同泛泛,铁星月、邱南顾二人一时也杀不出重围。
然而唐方却遇险了。
她遇的险无人可救。
因为要杀她的人是屈寒山。
威镇阳朔屈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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