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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青春伴书好做梦——一个教师的阅读史(二)武侠小说 [打印本页]

作者: 文如玉    时间: 2018-2-4 13:05
标题: 青春伴书好做梦——一个教师的阅读史(二)武侠小说
武侠,开启我的文学之旅
不知道是受说书人的影响还是骨子里流淌着“行侠仗义”情节使然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大概是5、6年级开始,我迷上了武侠小说。这个颇受争议的爱好,一直持续到现在,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加,阅历的增加,不再像从前那般痴迷而已。
人生第一本武侠小说,应该是《七剑下天山》。现在还依稀记得,一本简装书(那时的书基本上都是简装),前面一部分已经撕得稀烂,剩余的纸张,也好一张、烂一张的,有些地方留下的纸桩,龇牙咧嘴,煞是吓人。正文大概是从第二章开始的,什么易兰珠、傅青主、张华昭,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于是一个问题就缠绕上了我,七剑为何要下天山?下天山干什么?可惜,由于有些地方被撕烂了,时有时无,情节是完全没理清楚。只是对“剑”产生浓厚的兴趣,开始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背一把绝世宝剑,骑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仗剑出游,惩恶扬善。后来哥哥用竹片给我削了一把剑,我将“宝剑”斜插在裤带里,很是过了一把“侠客瘾”。
再后来看《云海玉弓缘》,里面的金世遗,名字冷冷酷酷的,厉胜男,被仇恨蒙蔽心灵,还有谷之华,现在想想,单纯的让人发笑。不过,许多情节早忘了,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尼泊尔王宫里面,金世遗以一己之力,大战众多高手,无异于古往今来第一大侠。不过,怎么打的,已不记得,只是由于没学过地理,真以为尼泊尔是中国的呢(不然,中国人何以能随意到哪里打架呢?)。
再后来,一直到高中毕业,断断续续的看了《白发魔女传》、《侠骨丹心》、《瀚海雄风》等大概十多部梁羽生的小说。但我不喜欢梁羽生的风格,文字有些生涩,语言太过典雅,有唯美的倾向,再加上找到他的书也不容易,慢慢的就淡忘了。
大概是小学六年级左右,金庸的书开始进入我们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看的第一本金庸武侠小说,是《飞狐外传》,胡一刀、胡斐、苗人凤、田归农、袁紫衣,这些人物,至今栩栩如生。特别是田归农一出场,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边看一边骂,农村的粗俗语言,无一遗漏,全部送给了他。但最喜欢的,是《射雕英雄传》和《天龙八部》,最喜欢的武功是“降龙十八掌”,最喜欢的人物是郭靖和萧峰。根据金大侠的描写,我还练了很久的“降龙十八掌”,第一掌“亢龙有悔”,20多年后的今天,我都会比划出来。初中的时候,几个村子的同学相约“比试武功”,我用降龙十巴掌,很是威风了一下,可后来遇到几个小流氓,才知道,没有“内功”的辅助,什么掌都是空了吹,被打得鼻青脸肿,灰溜溜的回去了。
金庸的小说,我是在初二左右就全部看了,因为那个时候,托改革开放的福,经济条件好一些,每个月有点零花钱,存起来可以自己买,再加上哥哥在外地打工,每年会给我买几本,慢慢的我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武侠小说“库”。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门选修课叫做“金学”,开始以为是“炼金”的学问,想想不可能,一打听,竟然是中文系的系主任李欧教授开设的“金庸武侠小说研究”,赶快报名。借助上选修课的机会,我读完了当时一个叫做陈墨的武侠小说评论家的著作,写了一篇好像叫做《金庸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形象研究》,可惜当时没有电脑,两百多篇的手写稿,早已随风飘逝进我的武侠世界了。现在依稀记得当时在书稿中分析了萧峰的人生悲剧,篇名好像叫做“胆汁质悲剧英雄萧峰”,说其悲剧根源是性格因素,还借用了心理学老师游永恒讲的什么“人格分裂”,并利用了弗洛伊德的“三我理论”,分析了萧峰自杀时的心理。
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侠小说,都是在一定的历史背景之下的。梁羽生的小说,往往选择的是明末清初,有一些大汉族主义的倾向。金庸的小说历史跨度很长,从春秋时期(《越女剑》写到的是越王勾践)一直到明末清初(《书剑恩仇录》、《鹿鼎记》)。其中,宋元两朝的最多,如《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几部最有影响的作品,都是在宋元时期。
要读懂这些小说,就需要了解这个时期的历史。其实,了解历史主要是为了与同学吹牛的需要,但在客观上,也就开始四处搜寻,读了许多相关的历史书:丐帮帮主乔峰(后名萧峰)是辽、宋、金混战时期的人物,我就读了一些这个时期的书,了解这段历史,在其他同学根本搞不清楚辽、宋、金、契丹、蒙古的关系的时候,我已经基本理清楚了那段复杂的历史线索;《碧血剑》是明末清初的,袁承志是元朝大将袁崇焕的儿子,也就读了一些关于袁崇焕的历史书,对扬州屠城、洪承畴变节等历史,掌握了一个大概;《书剑恩仇录》、《鹿鼎记》写天地会反清复明,也就对清朝前期的历史、地下抗争的故事了解很多。现在想想,按照自己的兴趣,读自己喜欢的书,没有强迫,再长时间的阅读,都是一种幸福的体验。多年之后,做了语文教师,也试图给学生营造这样的环境氛围,可惜,受到太多太大的压力,我的很多想法不得不中途夭折,有的甚至是胎死腹中。前几天看到俞敏洪说“中国现在的教育还不如民国时期”,颇有同感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戴着镣铐,让心灵跳舞了”!
再后来流行古龙的小说,断断续续的读完了古龙,什么《天涯明月刀》、《流星蝴蝶剑》、“陆小凤系列”、“楚留香传奇”等等,一直持续到工作后,全部读完。古龙小说的语言很洗炼,一句一段,没有多少描写,也就基本没有什么武功招式,颇有些鲁迅先生“我家门口有两棵树”的味道,如:
“走出这条巷子,就是长巷。
  只有一条街。”
“人来了。
  两个戴着红缨帽的捕快,手里早就准备着开棺的铁斧。”
里面的人物形象很特别,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几乎是无所不能,算无遗策;风流倜傥的楚留香,武功太高,女人缘太好;还有邋里邋遢的胡铁花、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西门吹雪等等,寥寥几句话,就把一个人物活生生的摆在你的面前。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文学造诣。去年以来,“老虎苍蝇一起打”之后,想想古龙的小说,特别是陆小凤系列,王爷是叛徒,大臣是奸细,捕快是盗贼,大侠是大恶等等,和今天的一个被称作做“神秘富商周彬的父亲”的人,颇有些共同点。只是后来看陆小凤系列电影,觉得有些侦探小说的味道,反而冲淡了武侠小说所谓“侠之大者”的主题。
梁羽生、金庸、古龙的著作,我是全部读过的,一直到现在,我都认为三位老先生代表的是三个不同的写作流派,是武侠小说难以攀越的三座高峰。梁先生是世俗武侠小说的开创者,上承评书,是典型的章回体,开篇一首富丽的古诗,中间很多典雅的描写,结尾一般大团圆。金先生是武侠小说的集大成者,逐渐开始用主题代替章回,小说的历史味很浓,而人物形象,逐渐从传统意义上的伸张正义的大侠如郭靖、张无忌向亦正亦邪但主要是正的杨过转变,最后将一个不学无术的“市井小人”韦小宝塑造成了英雄(小宝身上的地痞味很重,但义气、忠诚却一以贯之)。古先生以浪子形象示人,本身就放浪形骸,视世俗如无物,他小说里面的人物,除了陆小凤、楚留香等,其他正面人物的个人主义很重,如西门吹雪,一句话“背后用剑的人,不配。下次,只有死。”于是,一个人,就这样被他杀了。再如叶开,虽一副侠肝仪胆,但却总是以戏谑的状态面人,哪里有金庸笔下的郭大侠、张大侠、陈会长(天地会)的大侠风范?
再后来读过温瑞安的《四大名捕会京师》、萧逸的《马鸣风萧萧》、冯家文的《五凤朝阳刀》、陈青云的《铁笛震武林》、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系列、平江不肖生的《江湖怪侠传》、云中岳的《无情刀客有晴天》等等,各有各的特色,但基本逃不开“幼时家园被毁,异人传授武功,学成历尽坎坷,终于报仇雪恨”的传统套路,更有甚者,还弄点什么“饮异兽之血、尝神奇之草”一夜之间武功暴涨,天下无敌,只可供一哂,完全没有武侠应有之义。期间,也读过什么金童、全庸等人的作品,不过是找几个类似的字,鱼目混珠罢了,究竟是什么内容,早就记不清楚了,只是囫囵之后的梁、金、古三位大侠所描写的人物,时隔多年,历历在目。
武侠小说的阅读,对我的语言文学大有裨益。我的小学语文老师连拼音都不会,中学语文老师一共给我们上了三节语文课,其他的时间,就是喊我们自己读。只有高中的语文老师,算是正式的大学生,可那时我已经不听语文课了。但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不错,作文尤其好,语言比较干脆,还经常可以引经据点,在全县的语文竞赛中拿过第二名,这对一个乡村中学的学生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除了小说里面的那些佩剑骑马的大侠让我记忆犹新,看武侠小说的过程,也是惊心动魄。我家姊妹六个,我是最小的,哥哥姐姐读书最多初中毕业,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自从与武侠小说结缘以后,我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骂。没什么文化的母亲,不允许我看没用的书,打、骂是常事,后来开始撕书、烧书。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冬天,在被窝里打手电筒看,夏天,爬到屋顶上看,春秋两季最安逸,借口放牛割草捡柴,跑到山上去看。现在想想,任原野的风拂过,任花瓣飘飘洒洒,看小说,可以说是比海德格尔的所谓“诗意的栖居”层次还高。还记得有一次,我爬到房顶上看小说,怕被母亲发现,便叫堂兄把梯子移走,晚上给我抬过来。结果,6岁的外甥女告诉了母亲,母亲就站在屋檐下,看到母亲“气势汹汹”的样子,堂兄不敢搬梯子,我不敢也不能下来,一直僵持了整整一个晚上。
看武侠小说,也被当时的老师深恶痛绝。初中的班主任薛利群,收了我30多本小说,毕业的时候,用一个蛇皮口袋装着,让我背回去。最有戏剧性的是生物老师何志强,叫我们利用自习时间复习,准备会考,我偷偷的躲在教室的角落看小说,被抓个现行。何老师一把把我的小说书撕成了两半,说,“你这个样子,会考能及格的话,我手板煎鱼给你吃!”但后来我竟然考及格了,全校只有3个人及格,其中竟然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深受内功的影响,我拿着成绩单,得意洋洋地跑到何老师家里,叫何老师用手板给我煎鱼,又得到了一顿臭骂,傻兮兮、乐呵呵的走了。
有段时间,我还热衷于写武侠小说,好像写了一部分,名字叫做《金锏风云》,似乎主人公是秦琼的后人,故事的背景是宋朝初年,主要内容好像是瓦岗英雄后人重聚首。当时买了几本作文本,一边写,一边传,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有些时候在想,现在的孩子,有电视,有网络,还有各式的现代化的游戏娱乐器具,形象直观的看、玩取代了源自书本的间接形象构建,真不知道技术的进步对人的成长究竟是好事又抑或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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