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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寻访赤阑桥 [打印本页]

作者: 安徽摆渡    时间: 2017-12-7 12:50
标题: 寻访赤阑桥
“我家曾住赤阑桥,邻里相过不寂寥。君若到时秋已半,西风门巷柳萧萧。”南宋一代词宗姜夔的这首诗《送范仲讷往合肥》,以及《淡黄柳》词序“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都明白无误地道出了这位词人与合肥这座古城非同寻常的缘分。
南宋时期的合肥是一座边城,宋金交战中,合肥曾两度沦陷,“巷陌凄凉”。作为当时著名的格律派词人,姜夔把合肥说成是曾经的“家”,可见这个地方至少曾给过姜夔一份家一样的温暖。
但又岂止如此,姜夔在合肥留下的,其实是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凄婉爱情,词学界称之为“合肥情遇”。
1.一生飘零的布衣才子
姜夔(约1155-1221年?),是南宋著名的文学家、音乐家和书法家,其在诗词方面均有极高建树,尤以词著称。他的词清空骚雅,在豪放与婉约两派之外自成一体,同时又在音乐史、书艺史和文学批评史上也有相当成就和地位。
姜夔虽然是个才子,但一生都不怎么走运。
幼年时估计是母亲早逝,他不得不离开江西鄱阳的老家,跟着当知县的父亲到了湖北汉阳,后来父亲在任上去世了,尚未成年的他只好住到了嫁在汉川山阳村的姐姐家。
成年以后,姜夔四处飘零,浪迹于江淮间,回老家参加了四次科考都落榜了,后来因为他在音乐上有特殊贡献,被破格免解(即不用参加举人考试)直接参加进士考试,结果还是没考上,所以他一辈子以布衣终身。
姜夔这一生好像也没找到过一个稳定的工作,是以自己的诗文、词采得到达官显宦的欣赏而受资助,过着江湖游士的生活。当时一位诗坛名流萧德藻因为欣赏他的才气,把侄女嫁给了他,并为他安排了一个居家之所,因住处靠近苕溪的“白石洞天”,他便自号“白石道人”。后又认识了诗人杨万里、范成大以及张镃、张鑑等,这些富豪朋友与他诗词唱和,对他都十分豪爽,范成大还把一个叫小红的家伎送给他。
当这些大款朋友相继离世,姜夔的生活也越来越窘迫,加之他又喜好收藏书籍字画,其收藏可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他还是个豪侠之士,家里天天都有食客,所以生活上就很窘迫。
后来,姜夔好不容易在京城杭州买了个房子安家,又不幸被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贫病交加的他最后中风而死,死后还是靠朋友筹钱安葬。
一代才子惨到连死都死不起,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2.隐藏在姜词里的合肥情事
当代学者叶嘉莹认为,苏东坡和辛弃疾的词是用生命感发的力量写出来的,而周邦彦和姜夔属另一类,是以思力安排来写词的,他的很多词都结合了两种感情,一是关怀国家的志意,另外,就是他年轻时候在合肥的一段感情上的遇合。
姜夔对他钟爱的合肥女子的怀念之情,除了《鹧鸪天》二首表达得比较明显外,他的很多词中,对合肥女子的描述都是隐隐约约、文辞闪烁,而其身影却似无处不在。有人统计,姜夔现存的80余首词中,有20多首是怀念合肥女子的。
叶嘉莹教授更认为,姜词中写梅花、写柳树和以梅花命名的自度曲,都代表了对合肥女子的怀念,因为当时合肥巷陌多柳,而他与合肥女子是在梅花开的时节离别的。这样算起来,怀念合肥女子的词在姜词中占的分量就相当大了。
姜夔与合肥女子的感情起于何时,史料没有记载。词学家夏承焘先生为此专门做了考证,他发现姜夔少年行迹历历可考,惟淳熙三年丙申(1176年)至十三年(1186年)缺略不详,很可能这十年之间来往江淮间,在合肥遇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红颜知己,这是他22岁至32岁的年龄段。根据夏先生以及合肥学院副教授吴莺莺女士的考证,记者试对姜夔与合肥女子在神秘十年之后的情路历程作个粗略梳理:
1186年春节(也可能是1185年底),姜夔赴湖南拜见时任潭州通判的诗人萧德藻并客居萧在长沙的别驾观政堂,这应是姜夔与合肥女子第一次重要的离别,别后的正月初七,姜夔在观政堂写下了第一首怀念合肥女子的词《一萼红》,是年,他还写了多首怀人词,也应是在这一年,姜夔与萧德藻侄女结婚,那么他与合肥女子的离别是不是正式分手或有何不得已之缘由无从知晓。
当年年底,他随告老还乡的萧德藻乘舟沿长江前往湖州,1187年元旦经过金陵时在江上梦见合肥情人,于是翘首北望,作《踏莎行》《杏花天影》抒发怀念之情。
1189年在湖州与内弟春游划船时见杨柳依依,又勾起往事记忆,遂自创新曲《琵琶仙》发怀人之思。
1190年初春,姜夔重返合肥与情人相聚,其间作《淡黄柳》《凄凉犯》《秋宵吟》和《浣溪沙》,其中前三首皆为自度曲。
1191年正月二十四,姜夔离肥他往,不久即返肥,暮春之际又告别情人赴金陵,作自度曲《长亭怨慢》写离别之情。
这年秋天,姜夔再回合肥,这次不知是因什么变故,一直没有等到情人的身影,七夕情人节前后,怅然若失的他找来友人月夜对饮,借酒浇愁,作《摸鱼儿》,之后当他感到与情人相会已无望,留下一首《点绛唇》后作别合肥,此后再也没有回到这里,但他对斯人斯地的情感割不断,理还乱,始终魂牵梦绕。
当年冬天,他踏雪访范成大,作《暗香》《疏影》两曲,王国维谓之“无一语道着”,其实这两个以梅命名的词牌就融进了词人最珍爱的情感,这份情感也深藏于字里行间。此后经年,他的很多诗词都流露出对合肥、对昔日情人的追忆。特别是1195年《送范仲讷往合肥》七绝三首,把合肥说成自己的第二故乡,1197年《鹧鸪天》二首,以“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道出了珍藏心底的无尽相思。
3.谜一样的合肥女子
能够让姜夔这位才子如此迷恋且终生都放不下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姜夔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谜,而且好像是有意不想让人猜着,比如他有些词明明是写自己的情事,但题序却“时时乱以他辞”(夏承焘语),也许是用情太深,才会把爱人的隐私深藏心底,不让别人触碰。但后人却由不得他,就想探究这个谜。
第一个谜团是,姜夔恋上的合肥女子是一个人呢还是一对姐妹? 有些学者经常表述为一个人,但更多研究者却认为是一对姐妹,这主要是从姜词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如“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为大乔能拨春风,小乔妙移筝”等语,虽然是用典,但明显是写了两个人的事 ,看来一对姐妹的说法可以采信。但这对姐妹同时都是姜夔的恋人吗? 一些偏爱姜夔的人觉得这样的结论会被解读为姜夔私生活不检点,会贬损姜夔的形象,从而刻意去假设更高大上的可能来否定此说。其实大可不必,我们本就不该用现代人的道德标尺去衡量古人。而且,有的论者认为,白石与这对姊妹的关系,只是音乐上的知音,而并非一般的男女恋情。
不过,倒也不妨分析一下,姜夔同时爱上这对姐妹的可能性有多大?据考证,姜夔的这段情缘跨度有十几年,假设姜夔与之初遇时,这位姐姐十几岁,十几年后也是半老徐娘了,她会为了守这份没有结局的爱情而一直不为自己找归宿?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姜夔先是爱上了姐姐,后来这位姐姐因故离开或病逝了,与姐姐气质相当的妹妹长大后又成了姜夔的恋人?或者,姜夔的这份爱情一开始就是从友情发展而来的?他们本就是音乐圈里的黄金搭档,在一起切磋技艺,因合作默契而成知音,在长时间朝夕相处中,他与其中的妹妹产生了恋情。他的《淡黄柳》是1190年重返合肥后所作,这次他在合肥住了有一年时间,词中的“强携酒,小桥宅”是不是透露出他此次只为这位妹妹而来呢?
第二个谜团是,这对姐妹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夏承焘先生根据姜词中的信息揣测,认为似是勾栏中的一对姐妹。宋代的勾栏是歌舞戏曲表演的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歌舞厅和剧院,这对姊妹当是在歌舞厅以卖艺为生,其中姐姐善弹琵琶,妹妹是古筝高手。她们应当都有很高的音乐天赋和品位修养,也有人猜测她们很可能是大家闺秀出身,父辈因战乱而流离失所,她们才不得不卖艺谋生,但天生丽质使她们在风尘之中也超凡脱俗。姜夔能为之痴迷而不能自拔的,当是这样气质如兰的女子。
姜夔才华横溢,其相貌又清奇秀雅。22岁时,他以一首《扬州慢》在词坛走红,估计当时很多乐坊都请他去填词作曲,于是他为了生计就常常往来于江淮间。在词曲创作过程中,他需要与歌女乐师合作来完成作品。他这人清高孤傲,在艺术上追求空灵高雅,他的词可谓句句精思,写得清新文雅,不用俗字。在音律上也极其讲究,追求完美。可以想见,以他的品位追求,他选择合作者也是很挑剔的,能够入他法眼的,必是与他志趣相投且心有灵犀的人,而合肥这对姐妹正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知音。惟其难遇,才更珍爱。
以上也只是记者的一种猜测,因为不知谜底,每个人都可以去想象另一种可能。感谢姜夔给我们留下了这个想象空间,让我们在想象中不断享受到文学迷人的魅力。
4.何处寻觅赤阑桥
姜夔诗词中多次提到,他在合肥的家是住在城南的赤阑桥。赤阑桥是现在的什么地方?历经800余年的历史变迁,合肥还叫合肥,但赤阑桥这个名称却没有留存下来。不过,从姜夔生活在合肥的那个时代直到解放前夕,合肥的城市轮廓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今天的合肥市面积虽已扩大了几十倍,但环城路内的老城区框架基本未变。对照一幅清代的合肥城区图可以看出,环城路其实就是以前的老城墙,环城公园的水面就是护城河,姜夔所说的城南就是现在的环城南路北(内)侧。
经有关人员考证,赤阑桥具体位置确定在今桐城路的月潭庵北侧。从老地图上看,月潭庵北面不远处确实有一条河流经过,如今河流成了街道,但月潭庵还在原处,其北面一墙之隔就是现在的45中。2002年,合肥市政府在45中(当时是合肥师范附小)门口立了一块“赤阑桥”石碑,并将姜夔的《送范仲讷往合肥》刻于碑上。沿着这块碑所在的桐城路往南走约200米是桐城路桥,记者发现,桥头也立了一块“赤阑桥”的石碑,所以不少人就把桐城路桥当成是原来的赤阑桥。记者认为这肯定是不准确的,因为桐城路桥的位置是原来的护城河,住在城内的姜夔不应把高高城墙外的一座桥作为他家的方位标记。看来,还是45中门口这个位置可信度大,这里至今还是一块文化气息浓郁的街区。
作者:黄晓红 钱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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