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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十字,老街,长溪河 [打印本页]

作者: 徽帮花开    时间: 2024-3-31 00:32
标题: 十字,老街,长溪河
长溪河,一条长长的如小溪的流水,自南往北,一直流到南漪湖,灌溉着沿途两岸的农田,最终泄注入水阳江。

长溪河,从十字镇老街的心口穿过,如划开的一道美丽的伤口,和老街的人、故事一起,静静流淌着祖祖辈辈的血液,厚实而沉重。

二十年前,我背井离乡,来到这片陌生的江南小镇——郎溪县十字镇,从此开始了我的生活,也见证了长溪河的变迁。

听闻在解放前,长溪河两岸也曾辉煌过,今天却不再能见到沿河商业街的踪影,他正从人们的记忆里渐渐走远,慢慢消失,湮没在长溪河的流水里。
在一位八十七岁的吴姓老人的叙述里,老街再次走进我们的记忆。深深浅浅的老街,跌跌撞撞地走来,像一团迷雾。

老人叫吴轩云,1932年出生,自小在长溪河边长大,祖籍江北。河两岸居民多是江北和河南移民,还有一部分泾县人。吴轩云的爷爷辈就曾经在这里经商开杂货铺,那时的长溪河沿岸,还有“小上海”的雅称,可见当年也是红极一时。

长溪河繁华的时候,南面有一个十几亩面积的长方形大塘,北面也有一条宽十米左右的大河,形成了两水夹一街的情形。大塘东面和西面两水交汇处,建有东、西两栋大门楼,到了夜间,大门一关,形成了封闭式的街落,家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晚间铺子不用收拾。

这里做生意规规矩矩,五排猪肉案子、豆腐坊子、布店、剃头小铺、茶叶店、粮油店、澡堂子、当铺,从来不欺客。沿街不算大,方圆一两里路,但一应俱全。

老人回忆说,两岸遭到过两次大的灾难。第一次是日本鬼子侵略,民国26年鬼子进村,由于街角特殊的地理位置,鬼子不敢贸然进到里面,就动用了三架飞机,投下数十颗炸弹,老街遭受重创。

后来鬼子在东门修建了一座碉堡,又继续对街角发动攻击,狂轰滥炸,两岸的房子几近毁灭。前几年我们还能看到河的洋桥上留有鬼子炮弹打出的坑洞。后来由于道路拓宽,洋桥被拆除,桥址上架设了一座新大桥,连通老318国道。

解放后,沿河两岸的街人重整旗鼓,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第二次大灾难是1962年发生了一场大火灾,火光冲天,烧得鸡飞狗跳,房顶上瓦砾乱飞,飞到哪儿,哪儿又是一片火海,街道被彻底烧毁,听说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上一辈人谈到这场火,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街道渐渐没落。但长溪河西侧的办学一直没有停止。
最初办学,要追溯到民国时期,那时这里既是商业街道,又是国民党镇政府所在地,也是国民党办学集中地。解放后,这里成立了十字公社小学,后来又增加了初中部和高中部,而做生意的铺子,慢慢就搬迁到十字街道的东面,这里主要以学校为主,办起了十字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学校于九十年代初,又被整体搬迁到十字街的东面。

长溪河两岸的孩子上学极为方便,每当预备铃声响起,孩子们就赶紧跑过去上课。而别的地方来的学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如今学校已经搬迁走了,但是还能从残留的一角,依稀想见当年浓浓的读书氛围。一堵残存的墙壁上,一块不全的黑板上,静静地突起在墙面,像是一面旗帜,又像是一块丰碑,它上面曾经落下多少的笔灰,老师们洒下过多少辛勤的汗水,又有多少稚嫩的小脸在渴望知识的滋润!

不再见青石路面的一条街,不再见青砖黛瓦,也不见飞檐翘角,更不见马头墙,消失了四水到堂、前店后坊的古老老街格局。我只能从老人的嘴里,依稀想见它昔日的模样。那一瞬间,我恍若穿越了时空,置身在长溪河岸曾经的热闹和喧嚣里,那些茶楼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长溪河戏楼更是唱响了无数春秋,演绎着几代人的故事;老浴室里毛巾叠放整齐,浴客洗好澡后正躺在靠椅上,满足地抽上一袋旱烟,洗去一身疲惫,换来一身轻松……

吴轩云老人告诉我,在东面河上,有一座十米宽的青石板桥,往西约一里,还有三道桥,故被人们称为“一里四桥”。

桥是五十年代出生的父辈们的记忆,他们都曾光过腚子,在桥下摸过鱼虾,打过水仗,也曾在夏日的夜晚,枕着石板桥的桥墩,凉爽地做着美梦。如今桥已经不复存在,河边的老槐树却还枝繁叶茂,花开花谢,它和小河一道见证了老街的起落盛衰。

长溪河西侧大塘于2009年被填埋,建成了今天的“老街名郡”。我依稀记得,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他撒下一张大网,就能从塘里打起一网活蹦乱跳的鱼虾来。大塘的水是两岸媳妇最深的记忆,她们也曾有过樱桃红芭蕉绿的青葱年月,把自己的一生嫁给了岸上的汉子们,她们蹲在塘里的大石头上洗衣淘米,有时也会浣洗她们长长的秀发。大塘的水,连着长溪河的主脉,倒影着她们的梦想,直到青丝变白发,流去了她们的青春和美丽。
如今撒网打鱼的白胡子老爷爷已经作古,大塘也被填埋,看不到踪迹。但大塘上面依然承载着一栋栋现代建筑物的厚重,承载着新一代的文明。我想,每一个在这上面居住的人,一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曾听过大塘内心深处的呼吸和呢喃。

思绪被眼前斑驳的一面旧墙壁拉回,从这里可以折射出长溪河水养大的乡亲,曾经美好公德的一角。这道墙叫黄杨公墙,黄杨公墙顾名思义就是黄姓人家和杨姓人家公用的一堵墙,他们两家世代友好,人们为了纪念他们美好的邻里道德风尚,就把这堵墙保留了下来,一直到如今。今日长溪河老街的繁华,似乎与这残存的墙面格格不入,但岸上的人们仍然留下了它,风雨犹存,历久弥新。
长溪河孕育着吴、查、田、赵四大家族,鬼子扫荡后,有的家族渐渐没落,到现在,主要以马、查、吴姓为主。马姓是河南人下江南,一挑子挑过来的;吴姓从江北寿县搬迁过来。查姓是从泾县移民来的,都说老人是个宝,我常常能聆听老人说起长溪河的过往和不平凡。

槐花香里,长溪河边蛙声阵阵,听取歌声一片。(邢俊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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