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围棋等级分第一28年变迁史 - 徽帮棋友会

　　2023年3月2日，中国围棋协会发布了2月份中国围棋职业棋手等级分，李轩豪以2714.2分超越柯洁的2709.6分，成为最新一期等级分排行榜第一人。中国围棋职业棋手等级分制度从1995年开始试行，最初按季度发布，到1996年改成每四个月发布，期间共应发布7期试用版等级分，实际能看到的只有5期。1997年1月1日等级分制度开始正式启用，从最初的每四个月发布一期，到2013年按月发布，至今应为170期，其中1998年8月、2020年2月至4月、2022年9月和11月以及2023年1月由于比赛数量较少或其他原因没有按时发布，因此我们能看到的公示版等级分共有163期。本文将从这163期等级分数据中探寻28年来中国围棋等级分第一的风云变迁史……

　　段位制度反映的是一个棋手曾经达到的棋力最高水准，并不能即时反映棋手某一段时间的真实水平，在职业比赛日益增加的现代，仅用段位作为衡量棋手实力的标准有失偏颇，因此中国围棋协会于1995年开始推行等级分制度。这一制度运行二十多年以来基本算法没有变动，一直是各大职业棋战的指标性数据，决定着棋手的参赛资格、各项比赛的种子选定等，而排名第一位的永远是聚光灯下的“最强者”。

　　当今几乎所有的竞技体育项目都有积分排名，不论其计分和排名的方式是否合理，所有参与排名的对象都是在一种公开、公正、公平的条件下进行比较，在正确且完整的数据支持下，得到的结果一定是一个比较客观的排名，能成为这些排名中的“第一位”，是每个运动员除了争夺冠军之外不变的追求。

　　1995年的中国围棋界处于“聂马争雄”时代，当时设立等级分初始值的时候，只有聂卫平、马晓春两人以2600分高居榜首，其他所有九段棋手都是2560分。半年之后，马晓春在第6届东洋证券杯决赛中3比1战胜聂卫平，获得首个世界冠军，并打进富士通杯半决赛，等级分增加55分，在现在能看到的第一次发布的试用版等级分中开始以2655分独自领跑。等级分试用期的两年里，马晓春独领风骚，聂卫平逐渐远离决赛场，后继者没人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1995年，马晓春包揽名人、天元、棋王、大国手四项头衔，并拿下CCTV快棋赛冠军和中日天元对抗赛优胜，荣获全国十佳运动员，到1996年12月31日，马晓春的等级分来到2695分的高点，一时之间无人能敌，他也带着这个分数进入正式版的等级分时期。

　　1996年，常昊从新人王赛中“毕业”，翌年开始挑战马晓春王朝。以第11届天元战为突破口，常昊不断地劫掠马晓春的领地。1997年4月30日，年方20岁6个月的常昊取代马晓春成为第二位等级分第一人，成为正式版等级分第一位登顶的棋手，第一次突破2700分大关。从定段到第一，常昊用了10年10个月时间，正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1997年到1999年是常昊在中国棋坛崛起的时代，他用两年时间，于1999年4月将等级分的最高点推向2754分，从天元到乐百氏再到棋圣，常昊头衔数量的增加与等级分的排名保持一致。1999年下半年，常昊遭遇职业生涯的低谷，中韩天元对抗赛、三星杯、LG杯屡次遇韩不胜。反倒是老而弥坚的马晓春迎来第二个春天，凭借在棋圣战、乐百氏杯本赛中持续获胜，终于在年底的等级分排名中时隔三年重回第一，2747分也成为其个人等级分的历史最高点。

　　2000年5月，周鹤洋在棋圣战决赛中4比0零封常昊，8月公布的等级分排名跃升至第一，下半年周鹤洋再夺阿含·桐山杯冠军，虽然在其他比赛中表现不佳，等级分大幅下降，但依旧站稳了年终第一的宝座，这也是周鹤洋职业生涯仅有的两期等级分排名第一的时刻。

　　2001年常昊卷土重来，卫冕天元和乐百氏杯，并在中日天元和中韩天元对抗赛中双双取胜，应氏杯、三星杯皆闯进决赛，这样的状态使得他在这一年发布的三次等级分榜中全部排在第一。但是接下来常昊在三星杯、应氏杯决赛中接连败给曹薰铉、李昌镐师徒，第16届天元赛决赛连输黄奕中两局失去了连霸五届的头衔，农心杯战胜曹薰铉后在中韩主将对决再一次倒在李昌镐的阵前。2002年4月份等级分公布，第1届招商银行杯电视快棋赛夺冠的马晓春意外地以2667分又一次升到第一，这是马晓春个人最后一次登顶，也是等级分正式颁布以来历史上最低的第一名分数。马晓春留下了37岁8个月登顶等级分第一的史上最年长纪录，至此，中国围棋的两代领军人物马晓春与常昊均再无重回第一的机会。2002年的下半年属于王磊，他在年底进入三星杯决赛，当年围甲联赛取得17胜3负，蝉联当年8月和12月两次等级分第一。

　　天下分久必合，群雄乱战的状态只是在等待一个能够一统江湖的人物出现。等级分刚刚试行的那一年才成为职业棋手的古力，经过七年的成长开始崭露头角。2003年3月，古力2比1战胜黄奕中加冕天元，4月30日，他以2696分首次登上等级分榜首，不仅将首次登顶的年龄减小到20岁3个月，同时把从定段到等级分第一的时长大幅度缩小了三年，从这一刻起古力正式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在接下来的七年时间里，古力用天元、名人各六连霸、12个国内比赛冠军、八次双边对抗优胜以及六个世界冠军，坚守着自己“中国第一”的宝座。2003年12月31日，古力以2758分打破了常昊在1999年4月创下的等级分历史最高纪录2754分，一年后又将等级分最高点推至2773分的新高度，成为当时等级分史上新的最高纪录。

　　在古力风光无限的七年时间里，唯一对其能产生威胁的只有与之并称“双子星”的孔杰。在古力的状态时有波动的过程中，孔杰曾经于2004年8月和2007年8月两次短暂地攀上巅峰。但他真正君临天下，还要等到2009年底的爆发时期。这一年他手握招商银行杯、威孚房开杯、亚洲电视快棋赛和三星杯四个冠军的孔杰，在年底以2721分第三次登顶成功。2010年他再获理光杯、亚洲电视快棋赛、LG杯和富士通杯，同样的四冠让他在这一位置保持了一年之久。不过，孔杰的状态并未保持太久，他所有的好运在亚运会之后烟消云散，新生代已经不可阻挡地卷浪而至。

　　2010年12月等级分发布，九零后周睿羊以2685分成为新的领跑者，他以19岁10个月成为第一位20岁以下的第一人。等级分自设立以来，第一人从60年代的马晓春，到70年代的常昊、周鹤洋、王磊，再到80年代的古力、孔杰，终于轮到90年代的棋手登上这方舞台。当王者古力失去统治力的时候，天下必然再起纷争，等级分第一人的争夺重新回到乱战的时刻。这是中国围棋最好的时代，也是第二次群雄纷争的时代。

　　周睿羊的登顶代表着新的一页将被翻开，作为第一个新人王赛卫冕冠军，16岁的周睿羊早在2007年就开始被棋界所关注。2010年，他同时从BC卡杯、LG杯和三星杯三项世界大赛的预选出线，通过三星杯本赛的晋级，围甲16胜6负，虽然还没有拿到大赛冠军，但是一年正式比赛达到96局，正是新生代棋手所惯用的“凭借海量的对局实现质的突破”。

　　2011年和2012年，中国棋界群雄并起，等级分第一始终没能突破2700分的高点，谢赫、檀啸分别在2011年12月和2012年4月短暂成为第一，但旋即就被超越，这也是二人各自唯一的登顶记录。由于当年没有等级分对局明细的发布，2011年12月等级分榜上首次出现并列第一，檀啸、谢赫同以2668分分享这一殊荣。不仅如此，檀啸还悄然将周睿羊的最年少登顶纪录减小了一岁，将古力定段到第一的时长再次减少5个月。

　　2012年8月，“准九零后”陈耀烨取代檀啸成为中国围棋等级分第一。早在三年前就从古力手上夺走天元的陈耀烨，在达成天元四连霸时才实现了等级分第一的夙愿。而从等级分第一位退下来的檀啸，在年底的名人战中挑战江维杰成功，成为第二位“19岁的名人”。

　　从2013年开始，更多的比赛，更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促使棋界开始每月推出等级分排名，让人们能够更加及时地了解职业围棋的变化。时代的进步总令人始料不及，十年前还有记者撰文，认为每四个月一次的等级分发布，因为没有太多的比赛无法反映棋手实力真实的波动情况。而十年之后，四个月的间隔已经远远不能适应庞大的比赛数量。

　　拒绝退出棋战最前线的古力，在2013年1月和2月短暂地回到等级分第一，但是很快又被另一位新星柁嘉熹抢班夺权，柁嘉熹还没将宝座坐热，时越又脱颖而出。此后你来我往，整个2013年在几位棋手的交替领先之中度过，这一年也是中国棋手包揽六项世界冠军，花开满贯的一年。

　　2014年，第一人的位子又经过两次交接之后，时越终于在5月份独自坐上头把交椅，从此开始了“一个人的统治”。从2014年5月到2015年8月，时越在连续16期等级分排行榜上位居第一，唯一的遗憾是，在这期间他的等级分从未超过2700分，更凸显这段时间顶尖棋手间的竞争之激烈，没有谁能突出重围，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持续保持第一更加难能可贵。2013年拿到LG杯冠军之后，时越在头衔战中并不那么耀眼，2013年末的倡棋杯、2014年的贺岁杯、威孚房开杯是仅有的闪光点，能够坚持坐在王座之上，更多的是依靠大量的对局和不断的胜利，以此维持较高的积分。

　　时越以21期等级分排名第一超过了古力的20期，但是延续的时间仅有21个月，而古力在第一的位置上驻留长达75个月.这才是当时中国围棋职业棋手等级分排名第一时长的历史纪录。直到2015年10月，柯洁横空出世。

　　1997年等级分正式开始实行的时候，柯洁还没有出生；2008年柯洁定段的时候，还是古力如日中天的时代。雌伏了七年的柯少年终于登上了前辈们梦寐以求的位置，刷新了檀啸最年少等级分第一人的纪录，以18岁2个月的年龄将之归入自己名下，而檀啸从定段到第一的最短时长也被改写，柯洁仅用了7年2个月就达到职业生涯顶峰。

　　2014年拿到自己第一个冠军头衔阿含·桐山杯的柯洁，就已经喊话要让即将进行中日对抗的井山裕太“血溅五步”。第一次进入世界大赛决赛，面对“磨王”邱峻，柯洁鏖战到第五局赢得第一座世界冠军百灵杯。他在这一年剩下的时间里，从理光杯、威孚房开杯到三星杯、梦百合杯，一路过关斩将如入无人之境，围甲联赛16胜5负高居榜首，更在此过程中创下世界大赛本赛14连胜的纪录，至今无人企及。

　　2016年，世界棋坛经历了人工智能的巨大冲击，柯洁在2017年乌镇的人机对战中遭遇惨败，但等级分却一路走高，从2015年10月第一次冲上2712分开始，到2017年8月，达到第一个高点2772分，无限接近古力的史上最高纪录2773分。而柯洁在此前一个月与第二名的分差更是达到了103分的历史之最，比2009年4月30日古力创下的领先第二名98分的差距又扩大了5分，也是第一个将前两名分差拉大到100分以上的棋手。此时的弱冠少年五世冠在身，睥睨天下，豪情万丈。

　　柯洁的成功由其独特的成长经历所决定，并不是其他棋手可以简单复制。天才的成功当然依靠天赋，但更多的还是努力，很多人看到的是他成功之后的表现，没有人关注他成功之前的付出，毕竟是从九零后世冠群中脱颖而出，身边群狼环伺，稍不留神就会被从顶峰掀翻。

　　2018年9月，在柯洁状态逐步下滑之时，一个身影悄然逼近，虽然在正式发布的版本中两人同以2697分并列第一，但实际上芈昱廷以0.3分的微差稍稍领先。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更久，猛醒的柯洁开始收复失地，11月底以2707分重新回到第一；12月拿到个人第六个世界冠军；2019年1月捧得第七座世冠奖杯，从此他的第一人宝座再也无人觊觎。2020年疫情肆虐，柯洁仍旧在年底夺得第八个世冠。国内比赛同样每年都有所斩获，三届龙星战、两届西南王、棋圣战先挑战后卫冕，王中王、当湖十局杯，包括围甲联赛，以令人信服的成绩成为最近七年来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2020年10月31日，柯洁以2774分第一次超越了古力曾经达到的高峰；11月30日，他将自己的等级分继续刷新到2782分这一骇人的新高度，同时与第二名的差距再次突破100分大关，达到101分。

　　从2015年9月30日登上等级分榜第一，到2018年9月30日被芈昱廷短暂超越，柯洁在第一人的位置上连续盘踞了36个月，打破了常昊和古力创下的连续32个月第一的历史纪录。从2018年11月30日重回第一到2023年2月28日被李轩豪赶超，柯洁又以连续51个月雄踞等级分榜首，再次刷新了自己创造的等级分史上最长的连续第一纪录。同时以总计87个月等级分第一改写了古力总计75个月的历史。

　　新的第一人李轩豪九段，1995年定段，成为职业棋手之后，用14年7个月的时间来到等级分榜首，仅比谢赫的16年6月稍快，落后于其他的选手。他首次登顶的年龄28岁1个月，也仅次于30岁4个月登顶的马晓春，是所有新生代棋手中最年长的登顶者。

　　李轩豪登顶之后的故事还没有结束，3月4日，第22届西南王赛第1轮抽签，李轩豪抽中柯洁的时候引起满场喝彩。也许是刚成为等级分第一人，还没有习惯接受挑战，李轩豪在比赛中表现得并不稳定，错进错出中不敌柯洁，双方适时等级分排名交换，柯洁反超5.4分，第2轮柯洁又再接再厉赢下刘宇航，再增1.9分，巩固第一的位置。然而西南王赛半决赛，柯洁在碰上了最不愿看到的对手，拥有强大实力，随时可以掀翻任何对手的唐韦星，等级分出奇的只有2558分，与此时的第一柯洁相差了158分之多，结果状态有所反弹的柯洁，再次痛饮“等级分毒药”，一盘棋锐减7.1分，仅以0.2分之差领先李轩豪。两位棋手带着这样的差距迎来第37届天元赛的本赛，但谁也没有料到，柯洁与李轩豪在第1轮双双折戟，由于李轩豪的对手陈贤等级分高过柯洁的对手蒋其润，双方同时输棋，李轩豪反而以0.8分重回第一。

　　赛事重回正轨，第5届梦百合中国区预选赛、第33届名人战都将如期举行，柯洁也将时隔八年之后重新参加世战预选，让我们拭目以待，谁将在三月份的等级分榜上成为第一。

　　而那些曾经的“第二人”们，在中国围棋第三次群雄纷争的时候，谁能在不远的将来登上第一人的宝座，是柯洁之后的九八四杰？还是新科世冠丁浩领衔的“零零后”精英？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众的目光总是聚焦在最顶尖的棋手身上，没有人还记得第二名是谁。实行了26年的等级分，共迎来了15位第一人，铁打的第一，流水的第二。竞技体育的光环永远是献给最后的冠军，探索围棋技艺的道路上，有人孜孜以求、穷经皓首，有人一日千里、奔逸绝尘。但是不管怎样的道路，继续向上，永远向前的目标是一致的，所有人的努力最后都会推动着中国围棋不断地前行。